小英
阳台上，风鼓起小英的衣袖，纯白色的衣袖。
那衣袖便微微向后撑起，仿佛一双翅膀。
黑夜里，点点闪烁的晶莹的星星，宛如难以释怀的死者永不瞑目的眼睛。
再见，熟悉的阳台。再见，柔软的衣服。再见，爸爸妈妈。再见，小英。
再见……
小英张开手臂，迎着风向空中躺下，她想看着那些星星死去。
“这个城市太小，我想去远的地方……因为……所以……先分开……以后若有可能再见……”他迟迟疑疑的说。
“你决定了吗？”
“嗯。”
“不用考虑我，我没事的。”
“小英——”
“真的，我们这么年轻，还是头一次恋爱，以后，还有好多好多以后在那里。”
“小英！”
她背着双手倒退了几步，把他的眉眼和轮廓深深印在心里，然后转身跑掉。
小英的长发在风中像涟漪一样散开，她的眼睛从未这么明亮过。她看见阳台外侧那些螺旋状的花纹，她看见半透明的夜空的蓝包裹了自己的身体，她看见那些星星变得越来越小，像一粒粒发光的豆子。她无限眷恋的合上双眼，远处响起了轮船的汽笛声。
时间过去了几秒，或者几个小时，小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慢慢转动脑袋，惊讶的发现自己似乎仍然悬浮在空中，而且变得很轻、很小。然后她轻轻抬起胳膊，弯向胸前。
那纯白色的袖子，手绣的花边都不见了。
只有同样是纯白色的羽毛。
他知道小英的消息，已经过了三年多。本来也是秘密的青涩的恋爱，小英又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没人来质问他，也没人通知他，直到一个朋友随口提起。
“那个女孩失踪了，她父母几乎疯了。”
“谁啊？”
“英英嘛，女校那个，长长头发，一天到晚爱穿白衣服的。”
“什么！”
这件事让他彻夜难眠，他没想到那个女孩那么那么爱他，当时他们都还小，都还是头一次恋爱，在街头遇见对望一眼也很开心的那种，他没想到她就此失踪了，当然未必是为了他，不过，谁知道。
他已经如愿在这更大的城市读大学了，好不好呢，也难说，更宽的道路，更繁华的街市，更复杂的人。新的恋爱也有，温柔的亲吻，激烈的争吵，分分合合，和世间一般男女一样，如今又是一个人了。但他并不后悔，他没准备回头。
快毕业了，毕业了就去工作，那不太难，他选的是不错的专业。结婚，太遥远的事情，何必想那么多。
“老师，”一天生物系的新生来找他，“快来，我们逮住了一只小鸟！”
他跟着学生走到实验台边，发现一只纯白色的小鸟已经被学生用乙醚麻醉了，躺在实验台上，不知道是不是平日常来的那只。“你们在干什么！”他有点不高兴，虽然在本系学习了四年，又留下来担任助教，但他仍然不喜欢学生这样任性的胡闹。
“老师，我们都来了一个多月了，一上解剖课，不是解剖蚯蚓就是解剖鲫鱼，土死了，你教我们解剖鸟类吧。”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
“是呀，给我们讲讲鸟类的内部结构吧。”学生们央求道。
“这——”他沉吟不语，学生们的要求不算完全无理，他们想多学点知识，而这小鸟虽然是白色，却也算不上什么珍稀品种，处于麻醉状态的它也不会痛苦。
“求你了老师。”一个漂亮女生微笑的说，她穿着纯白色的绣花连衣裙，眉清目秀，依稀有几分像当年失踪的小英。
“好吧。”他有点犹豫的答应下来，学生们一阵欢呼。
刀锋利的边缘拉开小鸟的肚子，它在昏迷中死去，在此之前，它曾经飞过一个年轻男孩家的窗口，在他读书的灯光里梳理过自己的羽毛，它曾经蜷缩在一列火车的车厢里，靠旅客的丢弃的食物为生。它曾经飞过这个大学的篮球场，在阳光里看那些精力充沛的男生挥汗如雨。它曾经停留在这个实验室的窗台上，从那个好心的助教手里啄食。
它不是什么珍稀品种，但羽毛确实是纯白色的。
阳台上，风鼓起小英的衣袖，纯白色的衣袖。
那衣袖便微微向后撑起，仿佛一双翅膀。
黑夜里，点点闪烁的晶莹的星星，宛如难以释怀的死者永不瞑目的眼睛。
再见，熟悉的阳台。再见，柔软的衣服。再见，爸爸妈妈。再见，小英。
再见……
小英张开手臂，迎着风向空中躺下，她想看着那些星星死去。
“这个城市太小，我想去远的地方……因为……所以……先分开……以后若有可能再见……”他迟迟疑疑的说。
“你决定了吗？”
“嗯。”
“不用考虑我，我没事的。”
“小英——”
“真的，我们这么年轻，还是头一次恋爱，以后，还有好多好多以后在那里。”
“小英！”
她背着双手倒退了几步，把他的眉眼和轮廓深深印在心里，然后转身跑掉。
小英的长发在风中像涟漪一样散开，她的眼睛从未这么明亮过。她看见阳台外侧那些螺旋状的花纹，她看见半透明的夜空的蓝包裹了自己的身体，她看见那些星星变得越来越小，像一粒粒发光的豆子。她无限眷恋的合上双眼，远处响起了轮船的汽笛声。
时间过去了几秒，或者几个小时，小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慢慢转动脑袋，惊讶的发现自己似乎仍然悬浮在空中，而且变得很轻、很小。然后她轻轻抬起胳膊，弯向胸前。
那纯白色的袖子，手绣的花边都不见了。
只有同样是纯白色的羽毛。
他知道小英的消息，已经过了三年多。本来也是秘密的青涩的恋爱，小英又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没人来质问他，也没人通知他，直到一个朋友随口提起。
“那个女孩失踪了，她父母几乎疯了。”
“谁啊？”
“英英嘛，女校那个，长长头发，一天到晚爱穿白衣服的。”
“什么！”
这件事让他彻夜难眠，他没想到那个女孩那么那么爱他，当时他们都还小，都还是头一次恋爱，在街头遇见对望一眼也很开心的那种，他没想到她就此失踪了，当然未必是为了他，不过，谁知道。
他已经如愿在这更大的城市读大学了，好不好呢，也难说，更宽的道路，更繁华的街市，更复杂的人。新的恋爱也有，温柔的亲吻，激烈的争吵，分分合合，和世间一般男女一样，如今又是一个人了。但他并不后悔，他没准备回头。
快毕业了，毕业了就去工作，那不太难，他选的是不错的专业。结婚，太遥远的事情，何必想那么多。
“老师，”一天生物系的新生来找他，“快来，我们逮住了一只小鸟！”
他跟着学生走到实验台边，发现一只纯白色的小鸟已经被学生用乙醚麻醉了，躺在实验台上，不知道是不是平日常来的那只。“你们在干什么！”他有点不高兴，虽然在本系学习了四年，又留下来担任助教，但他仍然不喜欢学生这样任性的胡闹。
“老师，我们都来了一个多月了，一上解剖课，不是解剖蚯蚓就是解剖鲫鱼，土死了，你教我们解剖鸟类吧。”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
“是呀，给我们讲讲鸟类的内部结构吧。”学生们央求道。
“这——”他沉吟不语，学生们的要求不算完全无理，他们想多学点知识，而这小鸟虽然是白色，却也算不上什么珍稀品种，处于麻醉状态的它也不会痛苦。
“求你了老师。”一个漂亮女生微笑的说，她穿着纯白色的绣花连衣裙，眉清目秀，依稀有几分像当年失踪的小英。
“好吧。”他有点犹豫的答应下来，学生们一阵欢呼。
刀锋利的边缘拉开小鸟的肚子，它在昏迷中死去，在此之前，它曾经飞过一个年轻男孩家的窗口，在他读书的灯光里梳理过自己的羽毛，它曾经蜷缩在一列火车的车厢里，靠旅客的丢弃的食物为生。它曾经飞过这个大学的篮球场，在阳光里看那些精力充沛的男生挥汗如雨。它曾经停留在这个实验室的窗台上，从那个好心的助教手里啄食。
它不是什么珍稀品种，但羽毛确实是纯白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