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最近，市之濑千里总觉得心里很慌。
慌什么呢？
慌她。
为什么呢？
因为她变得不一样了。虽然到底哪里变了，市之濑千里也说不上来，但是，她就是不一样了。
人的变化其实是非常容易感觉出来的。尤其是当那个人与自己亲密无间的时候。
「难道小春小姐的记忆恢复了吗？」
「不，这怎么可能。不知火小姐的力量是万无一失的。」
「我的记忆不也没有恢复吗？一定是我自己的错觉吧。」
市之濑千里安慰自己，可是忧愁越安慰越无法抑制地浮现。
「要不…干脆问一问小春小姐本人好了。」
「不…不行。这样会伤害她的。」
「啊…烦死了，到底怎么办才好？」
「千里，你在烦恼什么呢？」从市之濑千里背后传来的男声把他吓得跳了起来。
「…啊！？什么？……加贺见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加贺见一月笑容可掬。「湖边是自由的。」
「……算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千里，你不想知道你烦恼的事情的——」
市之濑千里开始不安。
「——的真相吗？」
「…我当然想知道啊！」可是你怎么会知道真相呢？
「那我就把我知道的真相，完完整整地告诉你吧。」
「小春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了。」
一句话就把市之濑千里的恐惧全部化为现实。
「当然，只凭小春的意志力是无法战胜小七海的力量的。」
透过加贺见一月的笑容，市之濑千里忽然想起，有某一天，她也曾这样笑容满面地跟他说：「千里，加贺见先生跟我说，我的记忆说不定可以在梦里恢复呢！」
那时的他只把她的话当作一个安慰的玩笑。
「我利用我的能力帮助她恢复了记忆。」要是再准确一些地说的话，就是利用梦境重现了一遍她的过去。
「你为什么非要她想起记忆不可啊…！」市之濑千里朝加贺见一月怒吼，「明明根本不用想起来的啊！」
「不要着急，千里。如果不是本人的意愿太过强烈，梦境也不会起作用。」
「没有什么失去记忆的人在知道自己失去记忆以后会不想找回记忆的。」
「千里，你不也一样想恢复记忆吗？」只是，你的愿望因为时间太久而无法像她一样强烈。
加贺见一月说的一句都没错。
「但是…如果她…又失控了…」
「不会的。」
「现在的她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
「因为她在梦境中是以[上帝视角]的身份存在的。」
「旁观者的承受能力总是在当事人的数十倍以上。」
「而且，梦境中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二次经历，即使遗忘了，大脑也是还残留有本能的。」
「不信的话，你现在可以去问她本人。」
「……好。」
市之濑千里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摆弄著桌子上的木兔子。
「小春小姐，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诶？什么事？」
市之濑千里狠了狠心。「你的记忆，是不是已经…」
「已经恢复了。」她将兔子放回原来的地方。
「……」市之濑千里得到了他意料之中，但是却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千里，这样才是真实的我啊。」
「可是，这对于你根本只能造成心理上的负担吧！为什么这么…」
市之濑千里所有的愤怒与不安，在对上她的眼睛的那一刻宣告崩塌。
还是那样干净的眼睛。玻璃一样纯粹。
只是比以往还要多了一份实感，而绝非飘忽不定的肥皂泡。
「…你这家伙。根本一点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啊…！我有多害怕…」
害怕这一次什么都无法阻止那火焰，将你我一起化作飞灰。
「我知道哦。」
「你不知道！」
「我知道喔。」
她将不知什么时候满溢在脸上的泪痕抹去，伸出双臂抱住和她一样泪流满面的市之濑千里。
「千里，不要哭了。」
她不再是那个会被过往轻易击垮的小春了。
「我还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
她拥有了叫做市之濑千里的铠甲。
铠甲的怀抱很温暖。比火焰更温暖。
「只有真正的我，在面对千里的时候能够安心。至少我知道自己是谁。」
「现在，我也能够回忆起所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光，不会为过去而感到茫然惶恐。」
「因为我直到现在才知道——才从过去中发现，沉溺在黑暗的过往无法自拔是徒劳无功的。」
「我有千里，千里会一直相信我，保护我。这是以前没有的。」
「这样的我再被过往击垮，是绝对不允许的。所以……」
「即使恢复了记忆，大家也不必为我担心。」
「我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坚强了。」
她的笑靥如花。
王马小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