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儿子说得那样自然，更是难受，眼泪便又止不住地往下流。我从前哪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可现在，总忍不住。因为难受，因为愧疚，还因为害怕。】
【但因为他在旁边，总算觉得有所依靠，呜咽渐渐变成啜泣，再到后来，便是嚎啕大哭。这一整日，因为失去孩子，因为家人安危受到威胁而带来的委屈和害怕齐齐爆发。】

【听见她小声呜咽，搞不清楚状况，忙放下手上酸梅汤，便听见她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便更加惊愕，今儿一见她就反常，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得俯下身子抱紧她，尔后见她仍是止不住的哭，不由猜度莫非是索绰络欺负她了，遂扳过她身子看向自己，拧着眉头不悦。】
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别哭告诉爷。

【被他扳过了身子，索性便钻进他怀里，顾不上自己哭了一整日是否模样难看，只想把那些委屈难受一并说与他听。可我…并不能说什么。】
【我摸着小腹，想着早上被迫吞下的那些药，哭红的眸子里，几乎没了神采】
都怪我，都怪我，孩子没了。爷，咱们的孩子没了。

【她转过身子来，我才发觉她那双哭得如杏核一样红肿的眼睛，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见她如此伤心过，来不及问上什么，就见她扑进我怀里，失声痛哭着说着什么孩子没了的话。我听得不甚真切，自然也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扶着她的肩头将人带起，深深的拧着眉头，复问道。】
你是不是病了？胡说什么呢！

没了…流了好多的血，我没能保住他。
【我很想说是索绰络，可我没有错过她后面的话，拿全家做赌注，我没有那样大的胆量。我们家世代包衣，同贵族抗衡，无异于蚍蜉撼树，我输不起，这个孩子已是明证。】
我宁愿是自己病了死了，我也不想失去他啊。以后…
【我哪里敢想以后，这样的悲剧有过一次，已经太够了】

【她已然哭得不能自已，再次说出那个令我难以接受的事实，说不清此时心中是什么感受，脑中轰隆作响，来不及细想，抓握住她的手臂，面目可憎。】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几乎是气愤又掺杂着悲恸，方才还兴奋的与额娘说要做阿玛了，这后一刻便告知我孩子没了，仿佛真的是踩在云上，顷刻摔了个厉害，疼都算不得什么。】

【他的目光神情叫我害怕，我想起那时大奶奶逼我喝下汤药的面容，顿时浑身哆嗦。我早该听了额涅的话，安安生生地做个丫头，等到年龄够了放出府去，平平顺顺过好这一生的，是我，是我自己毁了自己，是我不自量力。】
【我从他怀中下地，跪在他跟前，像很久以前第一次被管家带到他跟前，有些瑟缩，有些害怕】
爷，都是宝蟾的错。

【这么些年我待她何尝像对待奴才，她是很多年未曾跪过我，她似是害怕多一些，或许是因为失去了孩子，怕我责罚？前几日我还三令五申，叮嘱她只管安心养胎，她亦是满口应承，一日总要过来探望她一回，她小心谨慎的模样我甚为放心，哪知才过了这么几日……我心中气急，也顾不得与她废话，手捏住她的下巴颏，让她直视着我，此刻我双目尽含怒焰，仿佛从来未曾对她这么凶过。】
我问你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

是奴才不小心。
【挺直身子跪在他跟前，才将小产，身子很虚，这样一来整张脸都煞白一片，额头浸出虚汗。我死咬着唇，心里挣扎很久，终究还是只说出来这样一句。至少，就算他要我为孩子偿命，我也能保全家人。】
【我看着他，眼底一片坚毅，说不出旁的话，也不觉得他的钳制会带来疼痛，我心里，也很想为我的孩子偿命，是我从前太过招摇，才没能保住他。】
奴才罪孽深重，请爷责罚。

【我一再追问事情详细，她却始终三缄其口，不过称其自己的过错，然而宝蟾的脾性，我十分了解，她有什么说什么，几时跟我藏着掖着，她越是这样委屈自己，我越是不信，她跪在地上，面无血色，看起来十分虚弱，我心生不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她只顾坐在床沿上暗自垂泪，我心里急却又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再逼迫她，抓住她肩头，缓了缓语气。】
你究竟受了什么委屈，你告诉爷，有爷为你做主。

爷，您放了宝蟾吧，放宝蟾出去，可以为您生儿育女的大有人在，总不缺宝蟾一个。
【他不怪我，反倒叫我心中愈加难受。我不敢再待下去了，爷有他的事忙，不可能十二个时辰都把我拴在身上，这一个孩子没了，如果还有下一个呢？只怕下一个也难逃毒手，我不敢赌。】
我额涅说，她早替我相看好了，只等年龄到了，去同福晋提。我那时不肯，可我连咱们的孩子都保护不好，我哪有颜面再继续待在您身边？

【她亟亟同我谈，什么赶快放她出府嫁人的话，好似这府里有什么令她十分惧怕的事，往常从来没见她提过这事，她心心念念在我身上我不是不察，偏偏赶在这会急切的跟我说这个，这里头定有文章，我静了心神，细细思忖片刻，突一个念头闪过，紧接着便瞪着她，直直问道。】
你说，是不是索绰络氏干的？还是我额娘？
【心想额娘定不会害了自己的亲孙儿吧，况且她方才才答应我纳妾的事，可这府里头的弯弯绕我一时也琢磨不清，任何不可能兴许都有可能。】

不是！
【听到他提索绰络氏，陡然一惊，连忙出声否认，可又觉得这样的否认太过突兀，但我也无暇掩饰。私心里，我多么希望他可以知道真相啊。】
是宝蟾不小心，一时贪嘴，吃错了东西，又在门前打滑，摔了一跤。都是宝蟾的错，怪不得旁人。
【抬起头看他，硬挤出一丝笑来】爷，您就放了宝蟾出去吧，这样待着，您伤心，宝蟾心里也不好受

【她矢口否认，又在编造什么吃错摔倒的谎话，我一个字儿都不信，前些日子她倍加小心，特地说她鞋子太滑，生是缝了一个布垫在鞋底上，我还嘲笑她太过紧张，特意交代人什么活都不必她做，她成日卧在床上静养，几时出过屋子，越想越是不耐。】
你不说，当真以为爷查不出？今儿都有谁来过？

爷，宝蟾只是个丫鬟，虽然有您护着，可这个孩子，的确如我额涅所言，不合时宜。
【我看向他的眼神，透露着绝望，知道有人在陷害又如何，我不敢说，他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查】
查与不查，又有什么区别呢？宝蟾有自己的苦衷，什么都不能说，而您…总要顾忌着王爷。一个婢生子，在奶奶迎进门前，本就是不该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