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纯音乐听多了的缘故，似乎自己的性子有些变了。沉静了些，也庸碌了些，说好听了叫心思更细腻多愁善感了，说不好听了，在原来的我看来，就是矫情。
听着一首歌，没有歌词，前奏吱呀的脚步声和着跃动轻盈的乐声响起，看着评论里说的“长大后再没这样纯粹的心境好好听过行走的声音了”，眼泪就掉下来。
自己都怔了。何曾想过，也有因音乐流泪的一天。
甚至还是无一句歌词的纯乐。

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我还是那个年幼的孩子，争强好胜，不谙世事。我渴望着这个未知的世界，渴望长大，渴望跳跃至更远更远的未来。我总认为，当个大人多好啊，随心所欲，谁也不能再命令我去午睡去学琴，我想吃多少糖果都可以，想穿什么衣服都可以。
但可惜呀，我还那个小小的孩子。做不得自己的主，只能听从父母的话每天到家品尝一颗硬质的水果糖，咽下后连滋味都未品尽又要去刷牙。只能任由父母为我穿上轻飘飘的小纱裙，把我打扮成天真可爱的稚嫩模样。

暑假时我是断不能自己在家的，必得跟着姥姥或是奶奶度过。
跟着奶奶端坐在电视前，看一整晚的电视剧，厚厚的方盒子映出形形色色的故事，年久老化的屏幕蒙着一层黯淡的灰色连人像都显得憔悴许多，我却仍然笑得前仰后合。
然后爷爷就会端来一盆滚烫热水让我洗脚，我便脆生生地道一句谢，看着他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透出笑意，略微发紫的嘴唇扯起来，说：“先洗着，边泡边看。”
奶奶自然也是要泡脚的，偶尔我“良心发现”想起父母的教诲，就殷勤的凑上前去帮她按按脚，手指抚过她白皙却松散的皮肤，笑嘻嘻地瞅着她的脸等一句夸奖。
她多半会笑着，说我是小机灵，再跟上好几句“谢谢”。

或是跟着姥姥呆上一段。比起住的远些的奶奶，我自然是跟打小照顾我的姥姥更亲的，于是在姥姥家也更放松随意了些。经常是跟着她屁颠屁颠的跑去二宫晨练又跑去菜市场采购，逗弄一下门口的公鸡又给池塘里的鱼儿喂些食。天气不好的时候就窝在沙发上，看一个上午的还珠格格，年年看岁岁看，都快要把台词记下来。
而她就坐在我身旁，把腿借给我枕靠，轻轻地顺着我的头发。我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感觉那手指温柔而舒适，轻柔，细腻，似乎是抚摸着什么珍重的东西。
她还会缝纫，家里放着一架恐怕比我还大的缝纫机。每每她唤我过去为她穿针我就知道她要开始工作了，穿过之后就坐在床头不愿走。于是就看着她的脚踩在踏板上来回摆动，皮肤干柴的手细瘦却依然灵活，有节奏的匝针声撞击在布料上，轻巧的动作让人不禁想哼起歌。
做出的东西也多半是给我的小物件，样子比起买来的丝毫不差，更是有一种连年幼的我都能感受得到的温馨之感。
在每一个夏日被困倦与睡衣席卷的午后，她手中轻轻扇动的蒲扇送给我无尽绵延的清凉。
“姥姥，你也睡吧。我不热。”
“好。”
她嘴上答应，手中动作不停。揺啊揺，摇啊摇，一直到我沉沉地入了梦乡。
她就是如此。给了我所有的温情，也给了自己学到老活到老的信念，不知发展了多少门手艺。小日子过得平淡美满又充实。
——坚强又温柔的人，说的就是她吧。

恍惚之间，一曲终了。
于是梦醒。
惊觉，泪痕已干，鼻尖酸涩。

现在的我有了每月固定的花不完的零花钱，有了符合自己审美的衣装服饰，有了大屏幕薄机身的电视机，有了制冷效果更好的空调，有了随心所欲购买手工缝制的小物件的能力。
但我却换不回那些热气腾腾的夜晚，那些凉风习习的午后。
我既已从那梦中醒来，便只能望向未知渺妄的遥远未来。向前走，向前看。
有些东西，是要埋在心底的。
——比如那些我再难回到的美好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