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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狐与猫
【通天山】
石像已经破碎,千年猫复活无望。
九尾白狐跪对着一堆乱石,怔愣着双目,脸上充斥着无法形容的表情。
四周风很大,吹得他发丝乱飞,他无动于衷。
酒吞童子只能叹息着叫他:“子房。”
张良没有作声。身后的九条尾巴没有收起来,都无精打采地垂在地上。
酒吞童子长叹一口气:“放手吧。”
大风依旧呼呼地刮在人的耳旁。
“如何放手?”张良总算肯吱声了。
他说道:“我对红莲的情深,早已经不是你们能理解的。”
酒吞童子无奈地叹声:“可王对你……”
张良悲然一笑,阻止他再说下去:“够了酒吞,你不会懂的。”
酒吞童子只好注视着张良,什么也不再说。
风吹得人一点点心冷。
张良好像也冷静下来了。他慢慢站起身,尾巴拖着地,转了过来,但满眼都是失魂落魄。
赤练还有些怕他,瞪着他,提防他。
酒吞童子刚上前几步,想靠近张良,天空之中,降下一个金色纹身满布的诡异人影。
事情发生得太快。
白厉厉的骨翅大力地扇动,掠地的气流扬起一阵阵尘沙,诡异人影以矫若游龙之姿倏然落下,毫无预兆,身上的金色条纹在同一时间,似软剑一般急射而出,正中张良的胸口,并穿透而过!
一滴滴的血,悄然沿着金色条纹的边缘,溅落。
通天山已被摧毁得没了原本面貌,盖聂乍到此地,在高空处就以为这儿仍打着大战,加上张良是携千年猫的石像出逃,一定要第一时间将其制服,于是当机立断——杀人夺物!
张良立在原地,无声地瞧着盖聂、赤练和酒吞童子。
盖聂脸色淡然,黑眼金瞳的眼睛里更是没有一丝感情。
酒吞童子慌叫道:“手下留情!”他尚不知突然出现的人是谁。
盖聂没有收回金色条纹,只嗓音极其冷淡地对张良道:“将千年猫的石像还来。”
赤练则听出盖聂的声音,不由得呆了一呆:“盖、聂?”她对盖聂这巨大的变化,感到十分惊讶。
盖聂却连眉毛都不动一下。
他顾不上和人解释他为何是个『式神』。
他只盯着张良一人,并催促道:“石像还来。”
然而眼下,张良恐怕只想发笑:“哈哈哈……”
这笑声,流露着难以言喻的哀戚辛酸,叫人直感悲哀。
酒吞童子叹了口气,告诉盖聂:“石像毁了。”
盖聂当即一怔,随后他也瞧见了张良身后那一地的碎石。
任谁都料想不到,刚才还你争我夺的石像,现在已成为一滩烂石。
张良也没有想到,他九尾白狐用一千年时间,苦心经营的一切,会以这种方式收场。
但因九尾白狐而丧亡的鬼谷子孙,他们的血债,仍需要九尾白狐来尝。
盖聂已经从身上剥落第二道金色条纹,瞄准了张良的咽喉:“九尾白狐,为自己所造的杀孽伏罪吧。”
胸口鲜明地痛着,鲜血直流,张良却依旧不发一言一语,依旧原地伫立,与杀意明显的盖聂对视了一阵后,眸光一转,凝视向了赤练。
赤练心里一凸,微微别过脸,想躲开视线。这个曾对她动手动脚的男人,赤练对他不仅胆寒,还有厌恶。
可在这一刹那,对张良来说,宇宙间的万物,都已停顿,对他来说,这宇宙间,早已只剩下他和“红莲”两个人。
目光中,赤练拧着头,可在脑海中,他的视线所望之处,是红莲。
红莲也在回望他。
历经了千辛万苦,历尽了千难万险,千万重折磨,千万重考验,他总算又见到了她。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那么倨傲。
红莲。
张良在心里呼唤,热泪似要夺眶而出。
盖聂沉静了一会儿,第二道金色条纹已似毒蛇一般,“咬”向张良的脖子!
酒吞童子面露不忍。他虽然想阻止,可他无法阻止。
张良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黑暗一片的眼前,浮现出千年猫真正的脸,以及千年猫脸上独一无二的表情。
比任何人都要聪明。
比任何都要高洁、美丽。
从不与他人为伍。
独自散发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
宛如唯一的人类混入了兽群当中。
她既没有做不到的事,也并不感到痛苦与烦恼。
她是众妖之王,史上最伟大的女妖王!
张良整个人都为之震动起来。
盖聂的金色条纹已逼到张良的咽喉处了,张良却陡然睁开眼睛,眼睛里射出闪电一般的光!
金光一闪,冷风一飒,一道鲜红的血瀑喷得老高。
血滴点点溅洒在岩石上,宛如红花,一条狐狸断尾掉落在地上,盖聂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第二条狐狸尾巴已速度极快地窜了上来,捉住了他的身躯!
人类的外皮在一瞬间破如碎布,妖化的张良仰天咆哮,完全变成了一只野兽,十丈多高,爪牙锋利,尾巴夹带惊人的蛮力,卷住盖聂就腾跃而起,如旱地拔葱,轻而易举。
盖聂眉头一皱,将浑身的纹身尽数抽离,大肆地挥斩缠绕在周身的狐尾。白毛苍苍的狐尾被切成一段一段,飞溅着鲜血,七零八落地掉落下来,盖聂也重新回到地上。
但九尾白狐的目标不是他!
发着雄浑的低吼,四肢并用,疯了一般地冲向赤练,九尾白狐的目标,仍然是“红莲”!
身后的六只狐尾胡乱地狂打,轰得黄沙弥漫,土崩石落,九尾白狐的目标,仍然是“红莲”啊!
酒吞童子带着赤练一跃而起,飞上高空,九尾白狐当即发出两声愤怒的尖锐呼号,两腿一蹬,也紧追跳上。
阴郁的天空,云影不安地动荡。
云层中间,一只巍峨若山的九尾白狐,张开所有尾巴,将酒吞童子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
酒吞童子观望四周,自知是躲不开了,护着赤练周身,同时向几乎笼罩住整片天空的妖狐喊道:“子房!别再执迷不悟!她不是妖王!”
变成野兽的九尾白狐,声音粗粝,十分阴沉冷酷,听得人毛骨悚然:“只差一步,红莲就能回来!把她给我!”
酒吞童子大声道:“石像已毁,王已经魂飞魄散了啊!”
九尾白狐哪里还听得进去,尾巴一甩,气流翻腾,酒吞童子被抽打出来的气流击退到了几丈开外。
盖聂骨翅一振,过来援助酒吞童子:“多说无益,降住他。”
九尾白狐怒道:“你们鬼谷一族真是可恶!拆散我和红莲,于你们,有什么好处?一千年前,是你们!一千年后,还是你们!”
盖聂少言寡语,不想与他争辩,冷漠地结印,天空当中当即出现束缚妖孽的法阵,以梅花围蕊的模样,快速地扩大散开。
九尾白狐眼见自己的力量被镇压,咬一咬牙,妖气暴增,尽管之前与鬼谷一族的斗争中,它已消耗甚多,且身受重伤,可它坚信,红莲需要它,红莲正在召唤它,红莲正在等它!
谁也不能阻拦它见红莲!
天上地下,无人能!
就算全身已痛得说不出话来,就算力气已越来越使不出来,九尾白狐也依旧嘶吼着,怒吼着,狰狞着!
到了最后,竟是这法阵压不住九尾白狐,被破坏了大半。
盖聂心头一惊,更加用力,内脏受创也浑然不觉,一边口溅鲜血,一边口颂咒文,誓要与九尾白狐抗争到底,哪怕玉石俱焚!
酒吞童子已不顾自己是妖,也来助阵,张手附上盖聂的法阵,将自己的力量灌注其中。法阵的褪魔之力,当即焚烧他的手与手臂,甚至烧上了他的脸、他的头发,酒吞童子也来不及管了。
对峙、对抗,残酷地持续着。谁也不知道,哪一方,会先败下阵来。因为不管哪一方,都豁出了命地要坚持下去!不顾一切!
赤练也贡献着自己的微薄之力,向九尾白狐施加着压力。
盖聂将所有灵力都倾注在这个法阵之中,周身的金色纹身,好比他的生命,现在却全已化作金色的火焰,从表皮上消失,源源不断地进入法阵,使法阵发出一道道斑斓的光辉。
再这样下去,盖聂的元神必会溃散。他只能孤注一掷!
盖聂摧动口诀:“不动法王!”
一时之间,天上地下,气流沉重!
一只巨人的大脚从盖聂的法阵中伸了出来,踩中九尾白狐的脊背。
九尾白狐委实是伤势沉重,被巨人的脚一踩,当即承受不住,缓缓下坠。
紧接着,一个与天齐高的怒目金刚探出头来,青面獠牙,肃穆非常,一手擒拿住九尾白狐的长颈。
九尾白狐当即四肢动弹不得,更别说翻身。
轰!
九尾白狐被比他还巨大数倍的怒目金刚从天空压落下来,重重地被压在通天山的山顶,乍然间,压碎山壁无数。
嘶叫、怒叫,九尾白狐支撑不起身躯,支撑不起压在它身上的金刚,又无数山壁被它的尖爪挠碎、捣碎,石块、岩砾飕飕掉落到下界去,可九尾白狐还没到精疲力尽的时候,仍旧不屈不挠,怒目金刚有几次险些被它顶开。
盖聂却已快精疲力尽。
与万年级的妖怪比起来,他这个『式神』,还是差了一些。
另一边,通天山被他们这样一弄,又矮下去许多,山顶都矮到云层底下去了,四周的风已经收小,千年猫的石像碎石也不知道被掩埋到哪里去了。
盖聂身上的金色纹路快燃尽了,他自身已是风中残烛,即将命陨,法阵微微不稳。
九尾白狐似是察觉到了,长啸一声,一鼓作气,终究是顶开了怒目金刚,当即有如鸢冲天际,竟直冲上天空之上!
法阵瞬间被破,反扑的力量向四方迸射,土石立刻四溅炸开。
盖聂被反噬最多,大叫一声,半个身体被轰然炸毁。
酒吞童子也被震到极远的地方。
赤练一样被伤及,五脏六腑如海翻腾,呕出一滩鲜血,热风和土石一直打在脸上,疼痛难忍,眼见就要摔落到山下去,在半空时,却碰的一声,落在一个软乎乎的物体上。
一样是白毛苍苍,却不像狐毛那样柔软顺滑,甚至都算不上好手感,粗粗糙糙的,扎得脸疼。
赤练被那样巨大的力量反噬,短时间内,知觉时断时续,一时真分辨不出来身子底下的到底是什么动物的毛,但还是本能地紧紧抓住,以免滑落下去。
法阵被破的刹那,整座山都震动摇晃,可以说是拦腰折断了,山顶几乎快降到山脚。
山脚处的森林里,一大群栖鸟发出尖锐的惊鸣,飞冲天际,在树林上空盘旋不已,遮住了整片天空。
在凌乱的鸟鸣声和绵绵不绝的石块滚落声中,九尾白狐纵声大笑:“什么鬼谷一族!你们能奈我何?今天,我要你们亡族灭种!”
它话头刚落,一样是野兽嗓音的冷漠男声自远而近,破空而来:“错了九尾白狐,今天是你的死期。”
只见狂卷的沙石之中,不知何时竟巍然矗立着一只体型与九尾白狐差不多大的巨兽,龇着白森森的利齿猛然向九尾白狐扑去。
巨兽身上还挂着头晕目眩的赤练。
九尾白狐没有防备,被那巨兽扑住,霎时就从天空被拉扯下来,再一次落在通天山的山顶之上。
这一次着实冷不丁防,九尾白狐抓不住重心,摔在地上翻了个跟头,而那巨兽趁九尾白狐尚未站起,一爪摁在其背心,使九尾白狐的肚皮紧贴地面,四肢完全使不上力,一嘴的利牙则一口咬住九尾白狐的气管,只差扯下。
九尾白狐已是万年级的妖怪,对普通妖怪,已有天然的威慑力,就像狼天生就能使狗怕它一样,普通妖怪若知道它在这,绝不敢过来,可踩在它身上的巨兽竟完全不惧怕它,身上的妖气也非纯妖之气。
是魔吗?
可拥有这种量级的妖气的魔,也不会是普通的魔。
是——魔王吗?
然而没有时间让九尾白狐多加思考,巨兽已二话不说,咬下了九尾白狐的咽喉!
凄厉的嚎叫顿时从九尾白狐的嗓子眼里爆发出来,被压的身躯也因痛楚而扭得变形。可巨兽仍不松嘴,如钢刀般的利牙,刺穿着九尾白狐血淋淋的脖子。


IP属地:浙江654楼2017-02-10 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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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泊已浸湮全身,凄厉的哀嚎声中,九尾白狐也拿出了野兽间恶斗的本能,抽动自己的尾巴,用力鞭策巨兽的背部,尾巴的末端甚至瞬间硬化成钢刃,扎透巨兽的脊背,勾住巨兽的肋骨、脊椎,往外猛拽,与巨兽角力。
    谁也不肯退步,巨兽要咬碎九尾白狐的脖子,九尾白狐也要拉断巨兽的脊椎骨。通天山上如遭天谴,再坚硬的山石也被他们的力气碾成粉末。
    赤练身子已经跌落,挂在巨兽上,只凭两手揪着巨兽的长毛支撑,处境十分危险。
    千钧一发间,酒吞童子从碎石堆中抱起一样东西,身如疾风,几步跃到九尾白狐的跟前,将东西高高举起,大喊道:“子房!你看这是什么!”
    九尾白狐原本脑子已有些模糊不清了,可乍然听人叫他名字,还是不由得抬起一眼,青绿的眸子定睛一瞧,刺入眼中的,却是千年猫早已破碎的石像的头!
    这就好比有人将红莲的头割下来给他看一样,九尾白狐登时内心激荡,整个身心激烈一顿!
    就在这个空当,九尾白狐片刻的怔愣,狼形巨兽便紧咬九尾白狐颈子的皮毛,用力摇晃,肉末横飞,撕开了九尾白狐从脖子到胸腔的皮肉!
    九尾白狐狂叫起来,反抗更是癫狂,拔出刺入巨兽的几条尾巴,甩向天空,巨兽压制不住,立即跳开!
    九尾白狐因痛楚,从地上跳滚到天上,又从天上掉落到地上,鲜血喷射,地如血洗,最后,滚倒在一堆碎石边上,白色狐毛纷纷脱落,慢慢地缩小了,变成了半人半狐的模样,浑身淌血,流血如瀑,从脖子到胸口,一大块肉被撕开着,垂下来挂在那里。
    狼形巨兽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也慢慢缩小,露出了冷峻萧瑟的面孔。
    酒吞童子一看清那张脸,捧着石像猫首的双手便微微颤抖起来,失声道:“鬼……鬼谷卫……”
    赤练呆若木鸡地坐在狼形巨兽所化之人的肩头,被他用粗壮的手臂举着。她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通天山经此一遭,已经变成了“矮子山”,山顶没有风,也没有草木动物,静悄悄得很。
    半人半狐的张良瞪向狼形巨兽所化之人,眼中闪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神情,愤怒,仇恨,嫉妒,如火山般的灼烈:“卫庄!!!”
    赤练内心一抖,刹时几欲掉下泪来。随即,脸色却又变得惨白。
    源源不断的魔气,从卫庄体内散发出来。他已不是人类!
    卫庄默不作声。他的身体比之以往更为魁梧高大,四肢粗壮,已不是人类天生能长的,冷然的侧面肤色如纸,横划入鬓的白眉却依旧挑着一股桀傲不驯之气。
    年轻俊秀的脸上,浓荫的白色睫羽,在眼帘上覆出一层冷峻的阴霾。一头黑发已然变成了苍苍白发,微散着狼的腥味。冷然凝视的银眸里,露着逼人、可怕的眼神,虽然沉默,可仍具慑人之力。
    张良紧缩锥形的瞳孔,瞪住卫庄,他看卫庄单臂举着赤练,便怒狠狠地道:“红莲是我的!将红莲给我!”
    卫庄却拿过酒吞童子手上的石像猫首,像施舍乞丐钱财一样,扔掷到张良的脚边。
    张良视石像为珍宝,当即震怒,嘶吼道:“你竟然敢!……”
    卫庄冷声道:“别犯蠢了九尾白狐,千年猫就是因为你太蠢,才抛弃你的。”
    张良吼道:“胡说!”
    卫庄发出轻蔑的笑声:“她对你从来只是玩弄和利用。”
    张良怒吼道:“住口!”
    卫庄冷酷道:“她只关心她自己的心情,对你,冷漠至极。”
    “住口!住口!”
    “你心底明明全知道的。”
    “休得胡说!住口!”
    “你为她辛苦了一千年,她领情么?”
    “她是我唯一所爱的女人,我为她做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
    “哪怕她移情别恋么?”
    卫庄用一种讥笑、嘲讽的口气说出这句话。
    张良再也不能忍受,以尾巴猛击地面,大吼道:“红莲没有抛弃我!”
    他越是动,血流越是多,脸就越是没有血色。张良已经快不行了。
    卫庄发出一声响亮的冷笑,并将肩上的赤练抱至胸前,对张良羞辱道:“一千年前,你就是输家,一千年后,你居然想来和我抢赤练?你算计一生,得到过她什么?肉体?省省吧,在你之前,千年猫的男宠何止一个。你只有千年猫的假情,而我得到的,是赤练对我的真心。你比得了么?”
    “你胡说,你胡说……”张良怔怔地摇着头。
    卫庄不管他,继续道:“别的不说,单说赤练肚中已怀有我的孩子,你拿什么和我比?”
    张良拳头一握,终于像全身的力量都消失了一般,委顿在地。其实,所有一切,他都知道。但,就是不甘愿!
    酒吞童子站在一旁,想安慰张良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无奈地发出一声哀凉的叹息。事已至此,张良满盘皆输,再挣扎下去,也于事无补。
    卫庄盯着槁木死灰般的张良,冷冷地道:“你受伤沉重,死劫难逃……”
    张良猛地张大眼睛,放声大笑:“我自知没有活路,但让我死在你们人类手里,却比死还难受!”
    卫庄冷冷一笑:“好,让你自尽,给足你尊严。九尾白狐,你是万年级的大妖,谅你不会食言。”
    酒吞童子没有替张良求情,他只是觉得,死对张良来说,应该才是解脱。
    卫庄抱着赤练,已然转身,他不屑与张良浪费时间,他仍有他的使命在等着他,他只对酒吞童子道:“知道你和他有交情,你送他一程吧。”
    酒吞童子缓缓地点了点头。
    张良半人半狐的模样,血洗了一身,气息也逐渐衰弱,落魄地坐在碎石边上,目光已黯淡无光。
    他即便想反抗,连番与人恶斗,所剩的力气也不多了。命是如此,大限已到。
    压抑着心海起伏,颤着手拾起脚边的石像猫首,张良缓缓抱入怀中,良久良久。
    通天山已经是碎石满地,千年猫的其他碎块也不知道被掩埋在哪了。
    张良呆然不动,似在回忆过往,忽然,他笑了起来。
    然后就像说情话一般,温温柔柔地问石像:“红莲,你活着的时候,我守不住你,现在你死了,让我守着你,好不好?”
    酒吞童子是他们感情的唯一还活着的见证者,听了之后不可谓不感慨,不由得怅然叹息!
    “子房啊……”
    而张良言毕,双目一闭,迅速用尾巴末梢化作的钢刃刺向自己的头颅。
    噗哧一声。
    他的头颅便与石像猫首同时被穿过,贯穿在一起,仿佛是一对恩爱的情人在耳鬓摩斯。鲜血长流,浸湿了石像猫首。
    霎时间,通天山山顶上的碎石全都活动了起来,漂浮于空,有目的地在上空盘旋。
    九尾白狐的精血渗入地面,每一滴,都带着他强烈的意志。而最后的意志唯有——长相厮守。
    不久,所有的碎石中,千年猫的石像碎石率先拼接起来,有序地从天而落,堆垒到一处,塑成原来的模样,仍然是龇牙张爪,冷酷狞厉。
    但沾染了九尾白狐血滴的碎石,则拼接成一只九尾狐狸的石像。
    九只狐尾温柔地缠绕上千年猫石像,九尾白狐的石像含情脉脉,靠上千年猫的脖子,与它耳鬓摩斯。
    片刻之后,狐狸石像固定,与千年猫石像拥在一起,一同坐落通天山山顶,与山合为一体,共看春景秋色,地久天长。
    酒吞童子感慨万千地凝望住这两尊石像,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还能和谁说,一千年时间,就只剩下他一人。
    最后的最后,酒吞童子只能落下一声尽显无奈的长叹,眼眶中早已盈满的泪水,也落了下来。
    通天山山脚下的森林里,只剩下半条命的盖聂,虚弱地仰面躺着,他身上的金色纹路已褪去了九成,剩下的一成维持不了他的人形。
    盖聂正缓慢地变透明,一点点消失。但他面无表情。
    『式神』原本就不像人那样,有疼痛的感觉,也没有对死亡的焦虑,『式神』只是工具,坏了,可以修,没有死这种说法。
    不过像盖聂这样破损到这种程度的,修起来,恐怕也麻烦。
    需要巨大的灵力补上他的金色纹路。
    那是召唤他、使他具现化的符咒。
    一个『式神』拥有多大的能力,它的符咒就有多大力量。盖聂身为『式神』,却有能力召唤四圣兽,已是极端强大,他的符咒既然破损,破损多少,就要用等价的强大力量来补全。
    盖聂自己也不知道去哪里获得这样一笔力量。
    可就这样静静地在这种无人知晓的地方,等待消失,又是无比不甘。
    他的梦想还没有实现。
    东皇帝舜还在南国肆虐。
    九尾白狐还没有捉拿问罪。
    端木蓉还未告诉她,其实,他对她……
    一想到端木蓉,盖聂又有些振奋起来,这世上他最放心不下的人恐怕就是她了,稍不留神没看住就闯祸,明明是有三百年道行的花妖,可性子脾气还是和人类小孩一样。
    沉思之际,盖聂感受到地面微微颤动,一阵有力的脚步走向了他这个方向,他微微皱眉,从风中嗅到了来者身上的魔气。
    好强大的魔气,这样量级的魔气,鬼谷家记载异形近千年,也闻所未闻。
    但当盖聂瞧见来人的脸时,他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心海激荡的一天!
    “卫……庄!”
    盖聂瞪大了眼,二十年来的冷淡漠然,就像崩垮的雪山一样。
    卫庄变成魔了!?明明在南国分开时,他还很正常!他对自己做了什么?为何这样短的时间内,他就变成魔物了?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卫庄倒一点反应都没有,肩上坐着赤练,他用手臂托着她的双腿。他现在的体格,像一只熊一样,肩上坐个女人,轻而易举。
    盖聂盯着卫庄沉默的眼神看了许久,只一刹那,他忽然觉得他能够理解卫庄的做法。毕竟,他为了自己的理念,也作出了类似的做法。
    卫庄站在那,没有向盖聂解释一句话,或者一个字,他只是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瞧着盖聂的惨样,嘴唇一挑,嘲讽道:“盖姓一脉就是因为全是你这样的窝囊废,才会一直输给我卫姓一脉。”


    IP属地:浙江655楼2017-02-10 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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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世上真有知己的话,这两个性格明明相反,做法却总是相似的两人,就是。
      盖聂没有针锋相对:“鬼谷家若是得知族内出了一个魔物,怕是会采取肃清手段。”
      “那又如何?你这个『式神』,也给家族抹黑不少啊。”
      “可无论如何,都没你成魔严重。”
      卫庄毫无所谓地笑了一声,才道:“要我救你吗,废物?”
      盖聂眉目淡然,回答道:“求之不得。”
      卫庄哈哈一笑,伸出右手,五个指头上长出锋利的爪子,然后握拳一握,当即刺穿手掌心,黑浊的血便从伤口流淌了出来,粘稠得像沥青。
      卫庄将血涂抹在盖聂皮肤上金色条纹的残缺之处,如有笔写一般,金色纹路条条分明地重现了。
      盖聂感受着力量正在快速复苏,不由得感叹道:“不愧是灵力的泉眼。”
      不似一下子就能理解卫庄做法的盖聂,坐在卫庄肩上的赤练,心情则很是沉重。自她与卫庄重逢,从山上下来这一路,卫庄就不曾与她说过一个字,只举着她,让她坐他肩上,更别提和她解释成魔的事。卫庄虽然对她很好,可他总是有事不和她商量,使得赤练以为,她和卫庄并不是同心同体,她真的无法知道卫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眼下,赤练甚至不禁这样想:也许,在卫庄眼中,她不过是个累赘的女人,连替他分担的资格都没有。
      在赤练胡思乱想的时刻里,盖聂身上的金色条纹已恢复得七七八八,随着力量越来越充沛,瞳孔中的金色也浓郁了不少,最后,他从后背上长出骨翅,已然最好飞回南国的准备。
      卫庄收回右手,手掌上的伤口瞬即便愈合,他笑道:“魔的身体,比人类好用多了。”
      赤练一听,蛾眉微微皱起,发出一声抽泣。
      其实不用卫庄描述,赤练都能想象出,卫庄是如何成魔的——他一口一口活生生地吃下自己的身体,每一口,都要忍受被肢解的痛苦。
      赤练能想象出卫庄成魔的过程,却无法感同到过程中的痛苦,这就是她替卫庄感到难受委屈的地方:卫庄总是一个人承担,自小到大都是这样,即便被人误会,即便被人憎恨,即便被人报复,仍继续承担,继续坚持,不说一个字。
      赤练能控制住嘴巴,咬紧了不出声,可控制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全滴到了卫庄肩膀的肌肉上。
      卫庄有些沉默。
      盖聂何尝不清楚卫庄面对赤练的难处,正如倘若是他面对端木蓉要解释这一切一样,他同样会选择沉默。
      因为眼前正在哭泣的女人,是自己最心疼的女人,最舍不得她哭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却因为你而哭,这真是要将自己的心疼死。
      盖聂只能对卫庄道:“我先行,等你。”
      卫庄缓缓点了下头,盖聂便展开巨大的骨翅,一飞而去。
      森林里的百鸟,因为先前通天山的震动,都飞去了远处,走兽们也纷纷逃出森林避难,盖聂骨翅扇动的声音亦越来越远,林子里,顿时变得很安静。
      卫庄还在想如何和赤练开口。
      赤练却已袖子一抹鼻涕,对他道:“别耽搁了,快去南国,等降服了东皇帝舜,我要你好好对我说!”
      虽然赤练一时间无法理解卫庄的做法,但她知道,卫庄做的事情,一定是正确的,她既然已帮不上忙,那就只要支持他就好,相信他就好,在他前行路上,永远伴随他就好!
      卫庄不禁在心里笑了自己一番,他笑自己总是把赤练看扁了,其实这女人坚强得很。
      不过也许,正是他心里也知道赤练是个坚强的人,所以敢不说一字,坚持前行,因为——
      赤练是个无比坚强的女人,即便全天下都与他为敌,她都会站在他这边,为他解决后顾之忧,这才是他能够无所畏惧,坚持前行的原因。
      赤练在,他便安心。
      卫庄的嘴微微一动,想着走前还是说些话吧,嘱咐赤练安胎的话也好,可话到嘴边真是说不出来,有太多话要说了,从哪开始说都想不过来。
      也罢,等降服了东皇帝舜,再与她好好说!
      卫庄将赤练轻轻放置到地面上,背对着她,毅然向前走去。
      赤练在卫庄走出五步远时,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但她收住了,就眼睁睁看着卫庄没有后顾之忧地远去。
      他们之间的默契,已不需要言语。
      卫庄霍然变作一只巨型白狼,纵身一跃,向着南国的方向踏上天去,一瞬间就不见了。
      赤练这才发出哭腔,对着卫庄离开的方向,低喃出三个字:“我等你。”


      IP属地:浙江656楼2017-02-10 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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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章 人类的奇迹
        【南国】
        【城外】
        南国快完了。
        一点也不夸张。
        这个距今一千多年历史的文明国度,快遭到灭亡了。
        道之一族也快完了。
        他们所设的结界已经到崩溃的边缘,不,是已经被东皇帝舜击破了,只是还没全面瓦解罢了。
        受命拖延东皇帝舜脚步的三人之二——阎良、文清,也死了。一个被撕成碎片,一个被烧成灰烬。死无全尸。
        高渐离倒没丢了性命。
        水寒剑虽无法突破东皇帝舜体表的鳞甲,但剑上的尅邪之气,让东皇帝舜有些顾忌。
        但高渐离,也快不行了。他碎了一条腿骨、两块肩胛骨,两个肩膀都不能动弹,手掌散开收不拢,全身透支,他只能瘫痪般侧倒在血泊里,肌肉都已经松了。
        这滩大小如小湖的血泊,容纳了上百个人的鲜血。有道之一族的人,也有军队的人。
        在东皇帝舜面前,人类算得了什么,军队算得了什么。
        血泊里无数尸片断肢,都呈现着扭曲的角度,有揉碎的肉,撕开的脸皮,掐断的脊椎,和捏碎的骨头。
        东皇帝舜是个怪物,他理解不了人类,但人类比他低级,他却清清楚楚。
        因为人类这动来动去的烦人东西,被他一碰,就碎了。
        高渐离还不愿放弃,手指无力地勾着水寒剑,喉咙里吞咽着血液,有从血泊里无意吸进去的,鼻腔发出细弱的嗤嗤声。
        城门正中央,孤零零站着逍遥子,披头散发,衣服也乱,身上溅满了血浆和肉泥,脚边全是人头。再充满智慧的人,被绝望逼到绝路,也只剩最后一个下场——逍遥子已经神志不清了。
        他连自己为什么还站在那,都不知道了。
        他连他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了。
        整个人已经陷入混沌。
        再直观点说,逍遥子疯了。
        逍遥子身后就是南国。
        血泊之后就是逍遥子。
        血泊之中就是高渐离。
        而血泊之前,就是带来死亡和绝望的,东皇帝舜。
        獠牙朝天的嘴里发出带着鬼火的低吼声,东皇帝舜尖锥似的瞳仁里没有丝毫有关怜悯的情绪,甚至就是没有情绪,情绪,是人才会有的东西,他……亦或者该用“它”,它就没有。
        这个**一样的东西,是怪物,也是恶鬼,是东皇帝舜,是人,也不是人,也不是东皇帝舜。
        它是东皇一族三十年血海深仇酝酿出来的怨气集合体。
        它打从娘胎开始,就一直借着东皇帝舜的眼睛观望着外界,东皇帝舜的喜怒哀乐,它都知道,它对东皇帝舜的人性那一面嗤之以鼻,它就想着有一天可以出来捣乱,把这天这地造反,把这人间作乱。
        “晓、晓梦……”伏念还活着,他抱着昏迷不醒的晓梦,焦急地想把她叫醒。
        可晓梦已经醒不过来了,她的肉身虽然还没死,不会腐烂,但她的意识在灵力大爆发后,因透支而消散了,满头黑发也失去生命力,只剩下一头白发。伏念拥抱着的,不过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燕丹就倒在不远处,听着伏念发抖的呼唤声,他已经明白,一切都完了。拥有一千多年历史和文明的南国,也要在今天彻底完蛋了。
        南国,诺大的一个国度,在毁灭性灾难来临之际,竟只有这几个人站在前线,说来也有些可笑,可是,这场灾难已不是人力所能阻挡,南国自古不是异能者国家,尽管异能者三大家族之二——界离赦家族和东皇家族——皆出自于这里,但对广大的南国国民来说,他们的生活环境注定他们只能是普通人,不似戎国,妖孽无处不在,妖气与鬼气影响了戎国国民的体质,使戎国十人九异,但凡出现异能者动乱,能及时出动异能者军队压制。
        而南国出动多少军队,都是枉然。死在城门口的人,无数军队,无数国民,已经占了全国人口的百分之十。但依旧无计可施。
        “呼——”东皇帝舜这只怪物,正在长长地吐气,它喜欢空气里充满血味,所以深深地吸气,随后慢条斯理、满足般地呼出去。它玩得很尽兴。
        对于东皇帝舜来说,这也是复仇顺利的好兆头。
        直接杀害东皇一族的是鬼谷一族,导致东皇一族灭族的是界离赦一族,而凌驾一切下达命令的,却是南国王族。全都在南国。灭了南国,就等于灭了所有自己的敌人。那今夜,就是一切圆满的时候。
        东皇帝舜开始迈步了,它充满野性和自信地走向南国的城门,迈过那儿,它的复仇才可以正式画上句号——一场席卷全国的屠戮——就像三十年那场席卷整座牛鬼山一样的灭门,血债血偿,就应该这样以牙还牙!
        血泊之中的高渐离,半睁着眼,瞧着怪物从血泊边缘走过,他的视线只够得着怪物那双被烂泥弄脏的脚底。
        高渐离感受到一种耻辱,仿佛在东皇帝舜面前,人类卑微得只够看它的双脚。
        开什么玩笑?
        区区邪道、三十年前就该灭种的罪族余孽,也敢藐视南国!
        “喂……怪物……”高渐离半张脸还泡在血水里面,但他的高傲已从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来。
        黑色的瞳孔里燃烧起了火光。
        “谁准你靠近南国!”
        高渐离动了动手指,将水寒剑握紧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巨大的勇气给了他莫大的力气,一口气的功夫,高渐离从血泊中坐了起来,没人知道临近瘫痪的他是如何做到的,只见水寒剑就像一支被拉满的弓射出去的箭一样,银光闪现后,刺中了东皇帝舜。
        水寒剑具有破魔之力,只要能割伤东皇帝舜,剑上的寒气就能立刻攻击它的心脏,封锁怪物的行动,不用太久,就能将其毙命。
        逍遥子虽然疯了,但当他看到水寒剑挺拔地插在东皇帝舜身上时,他混沌的内心中仍涌出一阵潜意识里的喜悦,两眼流淌下泪水。
        这是人类最后的反击,也是最后的希望。只要割伤东皇帝舜就能胜利,多么简单的事情,但因为东皇帝舜周身的黑色鳞甲太过坚硬,死了无数人。人类在神一样的力量面前,还真是脆弱,但最终,人类还是胜利了!
        东皇帝舜的双脚沾满烂泥,原本一步步坚定地走着,现在停住了,尽管他的手拿住了水寒剑的剑锋,但似乎并没有阻挡住水寒剑刺入他身体的脚步,天色太暗,看不清水寒剑具体刺入有多深,但能看到东皇帝舜的手和胸口的夹缝之间,不停地有鲜血流下。
        赢了!
        终于刺穿东皇帝舜的鳞甲了!
        高渐离做到了,他以人类的力量,战胜了!
        “我保护住了南国!”
        在确认东皇帝舜真的停住了脚步之后,高渐离的身体里和灵魂里,都回荡起这句话。人类的情绪在特殊情况下,容易无限扩大,高渐离现在浑身战栗,陷入一种突来的狂喜当中,他的眼神似乎想得意地大笑起来。
        燕丹却突然冲他大喊了一声:“**!!!”
        高渐离的大脑早已累到极限,反应迟钝,已经无法理解人类语言的意思,声音传到大脑的速度并没有画面来得快,高渐离只是单纯地听见了燕丹的声音,本能地向燕丹的方向扭过头去,然而映入眼睛的,不是燕丹,而是一双沾满烂泥的脚。
        脚?
        画面传达到大脑的速度比声音快很多,高渐离理解到那是一双脚。
        随后,他才听到自己脖子骨头断掉的声音。
        那双沾满烂泥的脚,已抬起一只踩在高渐离的头颅和身体连接的地方,本可以一脚把这个十五岁少年踩至尸首分离,但这里的泥土被血泊浸泡得彻底软了,如此大的力气也只是将这个人类少年踩进烂泥中而已。
        但对人类的骨头而言,即便有软泥作缓冲,这一脚仍然能把脖子的骨头踩断,颈椎有着极大的韧性没有受到毁灭性伤害,但周围细小的骨头已经被压断了。
        东皇帝舜表情冷淡地,从胸口上移开拿着水寒剑的手,他甚至没有直接碰触水寒剑,他的掌心藏着一条人类的腿。
        高渐离被狠狠踩进烂泥里,血泊一下子被搅得很浑浊,底部的烂泥都浮了上来,血泊表面还不断冒出气泡,那是高渐离在血泊底吐血,以及溺水,肺部的空气被挤了出来。
        水寒剑插在人腿上,已经将这条人腿冰冻,但对东皇帝舜,连一根汗毛的伤害都没有办到。
        逍遥子看到这一幕,无处发泄的绝望吞了他,逍遥子崩溃地大喊大叫,撕心裂肺的声音就像是从他的喉咙里呕吐出来的一样。
        即便是一个疯子,都知道,南国彻底没希望了。
        冥王目光平淡地看着,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历史推进中再正常不过的一幕,没有一点不适的感觉。
        站在他背后的雪女却剧烈地呕吐起来,趴在地上,因悲伤流出不少眼泪,又因为恶心和恐惧,吐得肠胃痉挛。
        “那样的怪物……”年仅十岁的雪女已经从本能上害怕东皇帝舜,而浑身发抖,“要怎样才能打倒?办不到!”
        “人类是不可能战胜神的。”冥王用陈述的口气回答了雪女的问题。
        雪女怒道:“那样也配称作神么?!”
        紫女冷漠道:“是你们人类太自以为是,以为神,都站在你们那边。”
        雪女道:“就因为你们比人类厉害,就可以小瞧人类吗?!”
        紫女冷笑:“我从来不是人类,这个问题问我,未免太不合适了。”
        “你!……”
        冥王道:“现在,作为人类的你,小雪女,你打算做点什么吗?”
        一同跟随而来的荆轲,一听这话,拧起眉头问道:“你是冥王吧?是人类自古供奉的死神,你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不帮助人类解决那个怪物?”
        雪女也瞪住冥王,愤怒道:“既然吃了人类几千几万年的香火,你才应该做点什么才对!”
        冥王笑道:“你们人类有求于神,所以供奉,但孤王从没说,孤王有求必应。”
        虽然受伤但也坚持赶来的丽姬,在沉默中开了口:“一切都是人类的自以为是,是吗?”
        冥王瞧着丽姬,欣慰地笑道:“总算有个脑子灵光的人类。”
        紫女也冷笑道:“因为对你们有价值,所以你们愿意付出贡品,也不问这些贡品是否是神需要的,一旦发现神没有价值,你们人类理也不会理吧,甚至因为付出了没有回报,而愤怒于神。你们人类不仅仅自以为是,你们的自大才是最令人作呕的地方。”
        雪女怒道:“人类如果有神一样的能力,才不会求你们呢!”
        冥王用陈述事实的口吻,轻轻说道:“倘若人类有神一样的能力,这个世界,恐怕早就糟糕透顶了吧。”
        “反正你们就是瞧不起人类!”雪女一气之下,开始往城门的方向走去,“我一定要证明给你们看,不借助你们的力量,我们人类也能战胜那个怪物!”
        荆轲急忙拉住雪女:“阿雪,不要意气用事!”
        雪女道:“你也拿出点骨气来,被神瞧不起,不觉得羞耻吗!”
        荆轲道:“但也没必要和那个怪物战斗啊,我们可以躲到别地国家去……”
        雪女气道:“笨蛋,就因为人类中有太多你这样的窝囊废,才叫神看不起我们人类!”
        丽姬道:“人类就算要抵抗,也要量力而行……”
        雪女猛地指向东皇帝舜脚下的血泊,质问丽姬:“被那怪物踩到泥里的坏小子,是你的亲弟弟吧!为什么你看到他那样,都还能冷静地和我分析什么量力而行,你内心一点都不担心你弟弟会死吗?”
        丽姬冷静地道:“如果失去性命,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雪女瞪着荆轲和丽姬两个人,怒叫道:“你们这种人,最差劲了!”
        说着,她便义无反顾地头也不回地跑向城门的方向。


        IP属地:浙江673楼2017-10-18 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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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轲想去拉住她,却反被丽姬拉住了手臂。
          丽姬道:“你这样去,是没用的。”
          荆轲道:“可是阿雪她!……”
          丽姬坚定道:“你这样去,是没用的。”
          冥王点头道:“没错,仅凭你们一两个人类,派不上一丁点用场。”
          荆轲有些愤怒:“你们神既然不愿意帮忙,就少说点风凉话!”
          丽姬却完全不在乎冥王说的话,她用力拽住荆轲的手臂,把荆轲的注意力集中起来,指给他看:“看到那柄剑了吗?与高渐离一同作战的几人,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他为何能坚持到现在?那柄剑具有尅邪之力,连怪物都不敢直接接触,你如果想做点什么,就想办法把剑拿回来。”
          说着,丽姬从自己的伤口上抹了点血擦在荆轲的右手上:“水寒剑,非高氏血统不可用,你拿到剑,就立刻给我,否则你会活活结冰而死。”
          冥王赞许地看着丽姬:“你的观察力,值得人欣赏。”
          丽姬推了荆轲一把,荆轲才回过神来,听明白丽姬的意思,立刻也往城门的方向飞奔而去了。
          丽姬回了冥王一眼,冷静道:“不管你们是否愿意帮忙,今夜,人类都不会坐以待毙。”
          冥王叹道:“人类从诸多生灵中脱颖而出,从原本的食物链底层,变成如今的万物之灵,不是没有道理呀。”
          丽姬拖着重伤的身躯,开始迈步走向城门的方向:“继续赞叹吧冥王,天上的神也都擦亮眼睛看着吧,今夜,人类再献上一场奇迹!”
          高渐离体内就剩最后一口空气,身体本能地想呼吸,但大脑还在克制这份冲动,一旦让血水和泥土进入他的肺,高渐离知道,那他就没救了,只剩下死路一条。
          尽管他已经被迫吃进一嘴的血泥,被踩在脚下,淹没在血泊之中,连屏住呼吸的力气都快用尽,但人类最大的本能就是求生。
          高渐离的一生其实很短暂,才十五年,撇去他新生时那段不懂事的时光,他能回忆的岁月更短,能回忆的东西也很少,唯一的牵挂也只有他母亲,但他母亲已经死了,他连活着的牵挂都没有了,可他还是不想死,他的大脑告诉他,他已经是站在南国前最后一个人,他死了,南国就没了,他有着作为南国人的使命——保护南国。
          高渐离因为窒息,本能地抓着、挣扎着,搅得血泊很浑浊,东皇帝舜加重脚的力量,想把人像臭虫一样踩死,可血泊下的地面实在太软,整只脚都陷进烂泥里,脚下的生命依旧有着轻微的动作。
          东皇帝舜这只怪物,原本是凭着原始的想法,以踩死的方式,弄死这个人类,现在它已经发觉,这种方式并不合适,它知道它的趾甲锋利似五把刀,如果竖起脚,以踢的方式,说不定就能弄死这个人类了,因为锋利的趾甲会将这个并不粗壮的身躯,切成两段!
          东皇帝舜抬起脚,五个趾甲果然又长又锋利,似五把刀,在月光下闪着可怕的光。
          高渐离因为整个身体陷在烂泥里,即便身上没有重物压着,也漂浮不起来。
          东皇帝舜竖起脚,悬在血泊上,五个趾甲排成一排,就像一把断头台上的铡刀。
          “喂!怪物!”雪女双手手掌朝前,左手的食指和右手的食指相合,左手的拇指和右手的拇指相合,四指呈一个三角,对准东皇帝舜。
          东皇帝舜抬起头,才一瞬的时间,它就感觉到什么东西极速地靠近了自己,急忙从血泊中跳起,跳向安全的地方,在半空中时,他终于看清靠近自己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由结界形成的小方块,也是以结界框起来的一个小空间,因为上面有灵力规律得流动,所以能看得到其形状,结界方块框住了东皇帝舜手臂上红色的鬃毛,东皇帝舜用力拍过去,结界被拍碎的同时,那个地方的鬃毛也一同拍碎了——原来被结界捕捉到的一刹那,结界中的东西竟被冻结成冰!
          雪女没有作战经验,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救高渐离,便冲到了血泊之中。
          血泊经过东皇帝舜的用力践踏,已经很深,雪女一下子就栽了进去,血水直至她的胸口,这样深度的泥潭,底部淤泥的吸力很大,足以将高渐离牢牢吸住。雪女只能一猛子扎下去,在无法睁眼的状态下,摸索到高渐离的身子。
          这无疑是让东皇帝舜更好地锁定目标。
          东皇帝舜已经知道雪女攻击它的是什么,没有了顾虑,它扑向血泊,伸出巨大的鬼爪,决定将这个不自量力的小角色四分五裂。
          雪女尚在血泊中搜寻高渐离,她并不知道即将有致命的危险临身。
          高渐离屏住呼吸的力气终于耗尽,挣扎的手,任由血泊的浮力,飘举起来,而雪女挥动的手终于碰到了,她用力一握,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她的腰,将她拎了起来。
          下一瞬间,雪女才知道那股力量是来要她的命的。
          东皇帝舜的握力非比寻常,它的手掌也十分巨大,一把拿住雪女,瞬间就掐得雪女的腰仿佛要断掉一样,仿佛要硬生生被挤断一样。
          但雪女没有放开高渐离的手,所以,高渐离也一并从血泊中被拉了起来。
          雪女因突来的攻击呛了几口血水,感到恶心,而剧烈地咳嗽着,腰和肚子被东皇帝舜那样掐拿,也使得她内脏破裂,呕出不少血。
          和冰凉、死亡凝固的血泊里的鲜血不同,雪女呕出的血尚且是活的,带有温度,这样一滩血泼在高渐离脸上,竟让高渐离恢复了些许意识。
          只凭一条断了肩胛骨的胳膊被拽在半空,本该早被疼得死去活来,但高渐离的身体早就痛到麻木,他睁开眼睛,看到东皇帝舜那个怪物,正抓着一个和自己一样被鲜血浇遍全身的人,从体型上来看,是个小孩。
          雪女现在很痛苦,但她看到高渐离睁开了眼睛,在半空中,雪女已经看好了一块平地,她忽然松手,将高渐离落到了那块柔软的草地上。
          “区区人类。”紫女冷眼旁观发生的一切,并嘲讽道,“自不量力。”
          冥王没有添加评论,也没有表达想法,只抬头望向天空的某个方向,道:“差不多该来了吧。”
          东皇帝舜的鬼爪抓得很深,雪女的内脏都快被挖出来了,雪女已经很熟练使用结界的力量,她手掌贴上东皇帝舜的鬼爪,虽然只能握住鬼爪一根手指,她也使用庞大的灵力,将这根手指完全用结界包裹起来。
          但凡被她的结界框住的空间,都会被拉进寒冰地狱,而冻结成冰。
          东皇帝舜这个怪物一瞬间就感知到,自己的一根手指被结界夺走了。
          雪女设置结界的速度很快,虽然范围不大,但就对付一只鬼爪,没多久便全部框住了。
          冻成冰块的鬼手在结界被雪女抽走的一瞬,像玻璃一样,碎成了碎片。雪女从空中坠落,掉落在高渐离的边上。
          东皇帝舜冷漠地看了一眼失去右手的手腕,只听得断手处发出恶心的什么物体涌动的声音,随后啵唧一声,一只新的鬼爪生长了出来。
          它是不死之身。
          虽然人类在东皇帝舜这只怪物的眼里是低级生物,但雪女这只低级生物能对它造成这样的伤害,可见,原来低级生物也是能威胁到它的。
          不能大意。
          东皇帝舜垂下尖梭样的眸子,视线已经锁定在雪女的脑袋上,它打算为它的右手报仇。
          雪女的肚子几乎都鬼爪捅穿了,她没有昏迷,意识也很清晰,体内就有如万针齐刺一般痛苦。
          东皇帝舜要给雪女要命的一击。
          然而,荆轲的速度也很快。
          被东皇帝舜丢弃在一旁的水寒剑,原本插在那条冰冻的人腿上,但荆轲已经从中拔出,他双手牢牢握紧剑柄,箭步上前,从下往上用力劈了过去。
          东皇帝舜很厌烦这些低级生物,就像人类厌烦苍蝇一样的厌恶情绪。
          水寒剑或许无法伤及东皇帝舜的鳞甲,但削下它的半片指甲,还是可以办到。一股腐肉的恶臭顿时弥漫。
          尅邪之剑消断东皇帝舜的指甲,与东皇帝舜的指甲产生反应,产生恶臭。
          东皇帝舜瞪向荆轲。
          荆轲的右手有丽姬的血液,并没有被水寒剑的寒气所累,但左手掌心已冻僵龟裂,流出了鲜血。荆轲顾不上那么多,弯腰,右手握剑提防东皇帝舜,左手一把抓住雪女的胳膊,将雪女拉出东皇帝舜一掌以下的范围。
          水寒剑的寒气攻击性很强,荆轲右手上的丽姬血液因不再流动,已被这柄剑视作死物,尽管缓慢,却也是在一点点冻结。荆轲能感觉得到。


          IP属地:浙江674楼2017-10-18 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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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渐离刚经历过溺水,正大口在呼吸,胸口起伏剧烈,荆轲想去拉他,可是高渐离掉落的位置较远,东皇帝舜的眼睛已经盯着荆轲,压迫感扑面而来,压着荆轲不敢轻举妄动。
            与其说是对峙,不如说荆轲被东皇帝舜这个怪物的凝视吓住了。他不管轻举妄动也是对的,东皇帝舜的动作快如闪电,非人力可捕捉,荆轲别说从东皇帝舜的脚边拉走高渐离,就是微微缩首,他都怕会惹来怪物的致命扑击。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然而荆轲不敢再有动作。
            “你在浪费什么时间?!”不知何时,丽姬已出现在荆轲身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水寒剑。
            水寒剑的寒气已将荆轲的右手敷满冰霜,甚至已经伤及手腕,但荆轲被东皇帝舜凝视得都没了痛觉,等丽姬硬拿走水寒剑时,荆轲才感觉到右手的异样。
            丽姬将剑锋对准东皇帝舜的喉咙,冷声道:“怪物。”
            荆轲真怕东皇帝舜攻击丽姬。
            水寒剑因到了高氏一族的人手里,寒气暴增,尅邪之力也随之猛涨,东皇帝舜的喉咙发出了发怒的吼声。
            丽姬不怕死地往东皇帝舜进了小小的一步,她在试探东皇帝舜能忍耐到何种程度才会对她发动攻击。
            “荆轲。”丽姬一动不动地与东皇帝舜的鬼眼对视,但也没忘他们站在这的目的,她叫了叫被吓傻的荆轲,“救人。”
            荆轲这才回过神来,向高渐离伸去手。
            东皇帝舜无所谓高渐离被救走,目前在他的眼里,会对他产生威胁的是丽姬手中的水寒剑。
            荆轲屏住气,缓缓探身,瞧了眼东皇帝舜,东皇帝舜没有往他那边看一眼,他才稍微松口气,沉住精神,极快地抓住高渐离的衣服,一把将人拖了过来。
            高渐离和雪女总算有了片刻的安全。
            “荆轲,”丽姬又叫了荆轲一声,“带他们走。”
            荆轲吓出一身冷汗,这次是被丽姬吓到的:“丽姬……”
            丽姬连和他对视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她甚至要微微屏住气,压下自己的紧张,因为她要与东皇帝舜对视,她也曾遇见过危险,遭到具有攻击性的野兽攻击,她知道不能转移开视线,要一直对视,气势上的较量,能让她拥有活命的可能性。
            可东皇帝舜不同于野兽,它是怪兽。
            东皇帝舜忽然看透丽姬一般,朝着丽姬稳健地踏步走了过来。
            它之前或许是一直在观察,终于被它发现,危险其实没有那么大,这才准备出击的吧。
            东皇帝舜与丽姬之间的距离不大,没几步,就能走到丽姬的跟前。
            丽姬假装的镇静终于开始瓦解了,握在手中的水寒剑剑锋发出微微的颤抖。
            她小心地呼吸。心脏越跳越快,以怪物的耳力,恐怕早已经听见了。
            是先发制人,还是扭身逃跑?眼下没有能让人犹豫、让人思考的空隙。致命的危险将临,紧张和恐惧早让人头脑空白了。
            要知道,东皇帝舜攻击的速度极其之快,这点距离,恐怕想逃跑是不可能的,只怕在扭身之际就被一把抓住撕成两半。
            丽姬已忍不住直视东皇帝舜那双沾着烂泥的脚,每一步,都是面临死亡的倒计时,可此时此刻,荆轲凝神盯着的,却是东皇帝舜这只怪物的膝盖。
            东皇帝舜终于抬起了手,不缓不慢,锋利的指甲碰上水寒剑,发出滋滋的响声和恶臭。
            水寒剑切实地传来东皇帝舜触到剑身的丝丝震动,丽姬紧张到极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丽姬决定率先做出第一击!
            她手臂的肌肉在极短的时间内猛烈收缩,水寒剑如同长在她身上,是她手腕伸长的一部分一样稳固。并孤注一掷地直刺出。她的腿、她的腰,在同一时间并在一条线上,整个身躯释放出最大的能量,剑锋就像是突然弹射出去的箭,仿佛都能听到“嘣”的一声,剑锋就破开空气般地刺向了东皇帝舜黄浊可怖的鬼瞳!
            怪物周身的鳞甲不容易突破,那么没有鳞甲覆盖的眼睛呢?丽姬只能在逼命的瞬间,通过大脑思考,做出这样的决定。
            虽然很草率。
            但丽姬只有这个办法了,总比毫无作为的被杀而死,要好。
            剑尖划过去,切断了东皇帝舜额前的碎发。这给丽姬一种,一定会刺中的,错觉。
            东皇帝舜的瞳孔深处已经反射出水寒剑的寒气,他口中喷出被激怒的鬼火,他的身子一歪,已准备抬起那只沾满烂泥的右脚。
            荆轲一把扯住丽姬后颈的衣服:“丽姬!”
            丽姬若不是被荆轲扯了一把,险些收不住脚步。
            东皇帝舜的脚从丽姬脸上擦过,留下五道血痕。
            与此同时,荆轲已弹跳起来,用全身的重量踢在东皇帝舜的膝盖上。
            东皇帝舜抬起一半的右脚,就这样被硬生生压了回去。
            荆轲也已观察完东皇帝舜的行为习惯,这只人造的怪物,虽然举止粗暴原始,但终究留有人类时的习惯——惯用四肢进行杀戮,而且怪物大体的构造仍有着和人类一样的关节与要害。如果能从这方面切入,说不定以人类的力量,真的能压制住这个怪物!
            荆轲脑海里感觉人类能压制住怪物的错觉还没有褪热,被彻底激怒的东皇帝舜的左脚已经十足地抬高,狠狠一甩,如长鞭出击,踢中荆轲的胸膛。
            东皇帝舜到底是怪物,身体构造毕竟与人类有所不同,人类受到骨骼长度的限制,扭动下肢时需要整个身体的配合,然而怪物的骨骼比人类的数量多,长度短,拼接在一起就如同蛇的脊椎,可以大幅度的独立摆动。
            毫无防备的荆轲顿时遭受到四肢百骸都被肢解一般的痛苦,数根胸骨应声碎断,他整个身子被东皇帝舜力气踢飞了,撞上原本就站立不稳的丽姬,两个人双双倒地。
            紫女看着那片土地上,只剩下东皇帝舜还挺拔地站着,那个说大话的小女孩和那个要给众神看人类奇迹的年轻女人,已差不多要断气,不觉得有点可笑。她已经笑出了声:“人类这般滑稽,真是浪费造物主的用心。”
            冥王接话道:“确实,人类并不是造物主创造的生物中最胆大的,也不是其中最厉害的,可小紫女,倘若世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威胁,众神忌惮之而远离,万物恐惧之而悚栗,任何生物都会选择逃跑躲避,唯独人类敢和它战斗到至死方休,永不低头。造物主创造了人类,人类却创造了众神也做不到的奇迹。这便是孤王出现在人世却不出手的原因。孤王,相信人类。”
            紫女冷嘲道:“即便你这么说,今夜,南国也死定了。”
            冥王笑了笑:“人类没有獠牙,没有硬甲,没有庞大的身躯,却成为万物之灵,小紫女啊,人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毅力,今夜,就让你好好欣赏。”
            紫女嘲讽地瞧了丽姬和雪女两眼,冷笑道:“勇气可嘉,但智力,就不敢恭维了。”
            冥王微笑着,又看向了天空:“该来了吧。”
            紫女早就留意到冥王的这个举动,问道:“你老看着戎国的方向干什么?”
            “孤王在等人。”
            “等谁?”
            冥王轻描淡写地说道:“在等孤王不惜牺牲分身而保下之人。”
            紫女因时光倒流而失去了那部分记忆,对冥王的话反而有些不解:“你的分身?你什么时候有分身了,没听你提过。”
            冥王没打算多谈,笑鬼虽然是他的分身,但正因为天地间多了一位死神导致三界失衡,引发了这场灾劫,更何况,谈笑鬼会触及紫女的伤心往事,就这样遗忘,说不定对任何一方都好。
            紫女对冥王这种莫名其妙说话又莫名其妙微笑沉默的模样,见怪不怪了,也没有追问下去。冥王愿意和她说的自然会说,冥王不想说的,她从来不多问。
            终于,两阵狂风从戎国的方向刮了过来,夹带着远方的沙尘。
            东皇帝舜的身子竟随之转了过来,昂首望向了天。
            “你问我绝望是什么。”
            天空之中陡然传来卫庄的声音,却又粗粝厚重,有点不像他的声音。
            金色的光芒率先降落下来,像开山斧一样,劈在东皇帝舜与荆轲等人的中间,摆明了是要阻拦东皇帝舜的脚步。
            东皇帝舜浑身的红色鬃毛忽然竖起,飘在空中,如同火苗,他已经从那两道狂风中嗅到了威胁到自己的气息,东皇帝舜这只怪物张开嘴,呕出一束高压的熔浆,直射向天空。
            巨大的骨翅有力地扇着,扇出两道巨大的飓风,把熔浆卷在风里,顿时便将其凝固成岩,一动不动,仿佛一道天梯。
            金色黑眸金瞳的盖聂,收起骨翅,稳稳地停立在这注熔岩上的顶端,面容冷淡地瞧着东皇帝舜这只怪物。他身上布满金色的符文,是他作为式神的凭借。
            同时,一道巨大的影子从天而降。
            “别开玩笑了!”
            确实是卫庄的声音,但却是从一匹巨狼的口中发出来的,因为是狼的声带,声音显得粗粝厚重,不似人声。
            白毛银眸的巨狼四足踏在南国城门之前,吐着热气,大喇喇地冲已失了人性的东皇帝舜嘲讽道:“会被绝望拖进堕落深渊的,只有你这个**!”
            身上的白色狼毛渐渐褪去,卫庄像一头人熊一样站立在城门前,十分高大挺拔,他已是满头银发,披满后背,微散着狼的腥味,横划入鬓的白眉增添着他的狂气。
            “我,卫庄!”
            卫庄用大拇指指着自己,接着,又用食指指向东皇帝舜。
            “将替三十年前的长辈们,斩草除根!杀光你东皇一族的所有余孽!”
            东皇帝舜虽然无法理解人类的语言,但他忽然狂躁起来,全身每片鳞甲因摩擦而发出响尾蛇一样的声音。
            三十年前未完结的宿命之战,此时此地,再次开始!


            IP属地:浙江675楼2017-10-18 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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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来了。


              IP属地:浙江685楼2018-08-27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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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神张着嘴,却没有说话,她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但与女鬼四目相对,她又不想败下阵来,硬着头皮讲道:“我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当然比陌生人重要。”
                女鬼嗤笑一声,又问:“他已经娶了你,又如何娶丽儿?”
                月神这回倒没被女鬼噎住,顺利地回道:“他可以休了我啊,我们三年之期已经到了。”
                嬴政神情凝重,但没有插嘴月神和女鬼之间的话,眼神始终坚定。在他心中,一直以来,他原本便早有了决定。
                月神虽然是个成人,但想法还和小孩子一样,对自身的职责、婚姻、男女之事,都处在懵懂,她铿锵有力地回答完女鬼的问题后,自觉是没有问题的。
                女鬼还是问月神:“你是联姻到南国的公主,嬴政怎能休你?”
                月神自认为很合乎逻辑地回答道:“嬴政告诉我的,这场联姻只有三年,我三年后就可以回家了。”
                女鬼顿了顿,随后问了月神一个很突兀的问题:“你可知,嬴政是个男人?”
                月神对此感到莫名,疑惑地反问:“他是个男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南国公主终于噗哧一声,用袖子掩嘴,笑了起来。
                女鬼听着南国公主的笑声,慢慢地,脸上也扬起了微笑:“他们和我们很像,却又不像。”
                南国公主道:“不,他们和我们是一样的。”
                女鬼问道:“一样在哪?”
                南国公主轻轻地回道,一字一顿:“在于能造成悲剧的人,还是男人。”
                女鬼定住了身子,好一会儿都是静默。
                嬴政此刻却不沉默了,神色已变得很严肃:“我不会娶丽儿。”他话是对女鬼说的,却也是对月神说的。
                月神比女鬼还要着急:“嬴政,你忘了你和丽儿山盟海誓……”
                嬴政松开月神的肩头,抓握住她的手,将她牵住:“我已娶了你。”目光紧紧地凝视住月神,仿佛是要她明白什么。
                可即便如此,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没有考虑过这些的月神,仍不明白,只是嬴政的手大而宽厚,触感温热,在这崖顶的冷风中手被他握着,心中仿佛是有一种不愿他松手的感悟。但这感悟到底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什么,月神一时想不好,一肚子的疑惑写满在表情上。
                女鬼看着嬴政与月神紧握的手,思绪似已飘远,她想到了曾经,半晌后才慢慢地问道:“嬴政,你明明曾山盟海誓要娶丽儿,如今已变心了吗?”
                嬴政牢握月神的手,将她整手都包裹在自己手掌中,没有放开,侧身转向女鬼,回答得很干脆:“从我娶月神那一日起,我心里妻子那块位置上就只有月神。”
                月神瞬间手足无措,手被嬴政握着,像是生根了一样,动一下都动不了,而他还很正经地说出那样的话,月神脸蛋微微发红。
                女鬼静静地望住嬴政的眼睛:“那丽儿呢?你的山盟海誓都是空言吗?”
                嬴政略微敛起眸子,沉吟地回答道:“我嬴政的山盟海誓都不是空言,我的心中也有她的一块位置,但我放下了。”
                女鬼忍不住道:“所以你对丽儿还有情,是不是?”
                嬴政斩钉截铁地正色道:“是!但我有了妻子,就不会对妻子以外的女人继续动情了。”
                女鬼的视线终于飘向了远方,也不再追问,她慢慢地走到墓碑前的石阶下,慢慢地坐下。
                南国公主看着女鬼怅然的神情,缓缓道:“你应该早明白政儿的选择了,他会出现在这,就已表示他做好了选择。”
                女鬼慢慢地点了点头,喃喃地道:“他如果选择了丽儿,就应该在丽儿那。”
                南国公主对她道:“我曾让政儿纳妾,娶了丽儿。”
                女鬼淡淡一笑:“他对丽儿有情,这样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肯定答应。但——是丽儿没有答应,是吗?”
                南国公主苦笑道:“是啊,丽儿的脾气反倒像我,那样要强。”
                女鬼柔柔地笑道:“丽儿没有答应是对的,与人分享丈夫,即便丈夫是自己所爱,也没那么快乐。”
                南国公主陪着她笑了一会儿,才道:“我们三人的悲剧,从始至终,都不是你和我能造成的。”
                女鬼已很释然地绽放着微笑:“今天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了结。”
                月神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她只是感受着嬴政久久未松开的手掌,对他这种程度的亲近,并不排斥,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捂得很热,心头好像也随之热了起来,她凝视住嬴政的侧脸,嬴政的五官端正刚毅,因为是秦国王室,自有一股傲慢,又做惯了将军主帅,眉目少不了几分凌厉,身材也好,肩膀宽厚、腰身明显,可以说,嬴政是个对女人十分有吸引力的男人。
                男人?月神尚不能理解。她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也正因为还未开窍,月神的气质尚处在雌雄莫辨的时候,清丽英气,穿上男装和假小子没多大区别,举止、想法都接近孩童,天真无邪。
                她蹭到嬴政身边,极近的距离,偷偷问嬴政:“你为什么不娶丽儿?就因为丽儿没有答应吗?”
                嬴政很想翻两个白眼给她,但忍住了:“你想这个干什么?”
                月神略有愤慨地道:“丽儿母亲的鬼魂为了让你娶丽儿,都把我推下山崖了。”
                “她只是以为没有你,我就会娶丽儿。”
                “那你真会娶吗?”
                嬴政淡淡地道:“不会。”
                月神还是不懂:“为什么?”
                嬴政缓缓将视线移至月神身上,月神歪头看着自己,像个小学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道:“少想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你继续当你的雪国公主,我嬴政的妻子,就可以了。”
                月神露出一知半解的神情,追问道:“可你喜欢丽儿,我怎么当你的妻子?”
                嬴政对自己这个明明身体长大可脑子还没长大的妻子很郁卒,他瞧着月神,仅仅是瞧着,但视线已变得不可捉摸,还有一丝月神无法透析的情绪,深吐出一口气后道:“以后我会让你明白的。”
                月神还想说话:“可我现在就不明白……”
                南国公主与女鬼已双双站立在嬴政与月神的身前。她们身轻如薄纸,走路又毫无声音,忽然出现,吓了月神一跳。
                嬴政恭敬地向他们行了一礼,月神也赶忙跟着一起鞠躬。
                南国公主道:“我要走了。”
                月神不舍:“妈妈。”
                南国公主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有一天,你会明白政儿的心思的。”
                月神耳朵一红,原来刚才和嬴政的悄悄话都让人听去了。
                女鬼对月神道:“你是个单纯的姑娘,所幸没有因我丧命。”
                说完一句,女鬼再对月神道:“你只要明白男女之情,就会明白你心中的所有问题。”
                月神不解地喃喃:“男女之情……”她知道这四个字,但仍陷入长长的思考。
                女鬼掩嘴一笑,也不再多言,大方地往下山的路转过身子而去。
                南国公主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道:“她去见丽儿了。”
                嬴政哀然地凝视着南国公主:“义母。”
                南国公主释然笑道“我看过了你,对你也放下了牵挂。”
                嬴政道:“但今夜的南国……”
                南国公主叹息道:“已死之人,有心无力。但我想去看看渐离。你们是活人,不宜与我同路。你们慢慢下山,先别回南国,待到大战结束,再回去吧。倘若南国已灭,政儿,你便带月儿去雪国。”
                嬴政知道南国公主这是为了他们考虑,点了点头:“政儿领命。”
                月神眼泪盈眶:“妈妈。”
                南国公主微微一笑,向下山的路,转过身去,不再说一个字,渐行渐远了。
                嬴政与月神目送她远去,纤细优雅的人影逐渐稀释在树林的暗影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月神落下泪来,伸手抹掉,问嬴政:“我们现在去哪?”
                嬴政牵着她的手,没有放开:“我们回家。”


                IP属地:浙江697楼2018-10-01 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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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1月30日,《我家少爷是魔王》终于被我完结。
                  不过我不玩贴吧了。
                  在lofter上更文。
                  ID:床边的阿胡
                  其他几篇也在那个平台上发表了。
                  贴吧系统删帖后,我本来不想再写小说了,不过被一位朋友劝动,于是重新动笔,决定将所有小说的结局全部写完。


                  IP属地:浙江704楼2020-01-30 0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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