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个遇难成员
近距离观察尸体比在水下更令人心悸，只见他大张着嘴，充血到近乎通红的眼睛凸出了体外，像是临死前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Alex告诉我，这人死的时候一定经受了很大的痛苦，在瀑布的水压作用下，河底形成了水笼效应，他从下面浮不上来，只能一点点等待着被溺死。
说话的工夫周飞和另外一个队员老夏已经从悬崖上爬了下来，众人浑身湿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我看着死掉的那家伙的确是有点儿可怜，便招呼小豆子去拔点香蕉叶好歹装殓一下尸体。
小豆子是爬树的高手，三下两下就收集了不少半人高的树叶，我俩抱着树叶一前一后地走着，他突然叫住了我：“苏哥，你知道我刚才拿的是个什么东西吗？”
他不说我还给忘了，一提起这茬气就不打一处来，刚想骂他几句，小豆子抢先道：“那是一只断裂的人手，而且在他手中还握着张纸条，我取来的时候顺道瞄了一眼，上面写着——一切都是场骗局。”
我突然愣住了，冥冥中感觉好像有只洞察一切的眼睛在背后看着我，那种感觉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形容出来的，我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思考了一遍，不过这几天的劳顿让思维变得有些打结，琢磨了半天都没有理出什么像样的头绪，自然也就没把它放在心上。
队伍休息了大约有十分钟，Alex便招呼大家动身，我往身上涂了一些驱蚊水，雨林里的蚊子的凶狠程度根本不是我们这些城市里来的人能够预料到的，被它们咬了疼痛难忍不在话下，搞不好还会得传染病。
正抹着，突然就听站在一旁的周飞叫道：“老夏，你怎么变瘦了？”
我心说都这时候了还有工夫逗贫，离开营地总共也没有几十公里，难不成还要架上柴锅贴次秋膘？我向他俩站的方向看去，可就是这一眼让我竟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见队伍里身材最高大的老夏现在就像是个形容枯槁的瘾君子，他的脸上一片死灰，在高温笼罩的赤道雨林中居然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老夏摆手道：“我没事，你、你们先走。”
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蹊跷，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绝不可能在几个小时之内变成这样。我走过去伸手扶住了打晃的老夏，触手竟是异常的滚烫，凭感觉怎么也得在四十摄氏度以上。Alex道：“快把药箱子拿来。”这次出来比较匆忙，只带了一些青霉素针和头孢，赶快给他加量服用了一些。大概是因为药的作用，吃过没多久他就睡了过去，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就出现了——是把他留在这里等回来的时候再会合，还是带着他一起走。
我意思是绝不能丢下他一个人，雨林里野兽昆虫那么多，等回来再找人的时候八成就剩一堆排骨了。可小豆子却看得直嘬牙花子：“老夏少说也得一米八五，这么大个怎么带着？”
我想了想道：“做担架是没那工夫了，只好先背着走一段看一段。”队伍里剩下的人之中小豆子是没法指望，Alex还得负责前面开路，能起作用的只剩下我和周飞两个人。
我首当其冲地把老夏驼在了背上，尽管不知什么原因他体重锐减了不少，但怎么也有一百三四十斤，走了没二十分钟我就觉得膝盖有些打晃，正琢磨着想找周飞替替，忽然就觉得耳朵被什么东西扫得特别痒。我以为老夏烧糊涂了，学大姑娘用头发梢搔人玩，赶紧道：“老夏别闹了。”
可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再烧也不至于烧出个变态来，我回过头一看，就见老夏的头伏在我肩膀上一动未动，而他靠近我耳朵的鼻孔里好像有点流血。我正想让别人拿纸给他擦擦，可定睛一看全身不由得泛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在炎热的雨林中就觉得有股凉气从脚后跟直达头顶。那根本不是鼻血，从老夏鼻子里爬出来的，是一只食指长短的红黑色怪虫。
“我X，这什么东西！”我完全是本能反应地往后一展双臂，老夏扑通一下仰面摔在了地上。
其他人都凑了过来，而那怪虫说巧不巧地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我把情况一说，周飞摸了摸我的额头：“你不是也发烧了吧？”
我说：“不可能，刚才如果不是我反应快，那虫子就钻进我耳朵里了。”
Alex听见了我们说话，赶紧折返回来道：“都别动，这事不对！”
我看着他蹲在老夏边上，拿出野战匕首，用刀背在老夏脸上慢慢地刮着，随着手上的力道逐渐增大，猛然之间就见他脸上的皮下组织里，有个圆柱体状的小东西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头顶窜去，Alex道：“快来人帮我堵住前面。”
几个人七手八脚赶着那个圆柱体到了鼻子的位置，突然就见从老夏的鼻子里钻出来一个全身长满脚的怪虫，样子有点儿像蜈蚣，长度大概和食指差不多，就见那虫子猛地坠到地上展开了肢体，看上去竟然有巴掌大小。小豆子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脚就给踩了个稀烂，顺着他野战靴落下的方向，只见两道血迹从爆裂开的虫体中喷射而出，在空气中扬起了一片淡淡的血雾。
这时就听周飞颤抖着道：“蚰蜒，这是蚰蜒。”
“都别愣着，快动手。”Alex几下就把老夏的衣服扒了个精光，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的身体上并没有明显的创口。Alex摇头道：“不对，你们看他这个样子绝不是一只虫子搞的，快帮我找找。”
我们也顾不上尴尬，几个人把老夏身上翻了个遍。小豆子说：“正面没有，快看看后面。”说着几人抓着他的胳膊把他翻

说着几人抓着他的胳膊把他翻了过来，就在裸露的后背呈现在众人眼前的那个瞬间，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恍惚中就觉得全身像是过电似的麻痒难耐。只见他后颈到臀部一米见方的范围内，竟如同蜂窝般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上百只手指粗细的蚰蜒，它们的身体有节奏地伸缩着，随着伸缩的频率加快，可以清晰地看到新鲜的血液正以一种肉眼可及的速度被吞进了体内，那种感觉光是想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
小豆子率先没忍住别过头去吐了起来，其余人心里也是不好受。我道：“别站着看了，谁带烟了。”
Alex从背包里掏出一包递了过来，我赶紧点燃朝着那些虫子烫去，出乎意料的是它们并没有如所想的那样遇热脱离，反而还一股脑地钻进了老夏的身体里，我连点了三支情况都是如此，头顶上的汗不禁流了下来。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正在一点点变弱，Alex走过来拍了拍我道：“别费劲了，没救了。”
话音刚落我突然看到老夏逐渐涣散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光彩，他挣扎着翻过身用手抓住我衣服的下摆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周围的人立即四散而逃，我没有办法只好任由他这么拽着，就见老夏突然伏在了我耳边，一字一顿地说了几个字，然后上半身就如同失去了重力般摔在了地上。我看着他大声地嘶吼着，那是一种痛苦到极点的声音，伴随着叫声的终止，几股黑色的血水从他七窍中流了出来，人当即就没气了。
我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其中不光源自于那些极度恶心的怪虫，更是因为老夏临死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的遗言只有四个字——有人害我。

此刻这些细肢正在拼命地摆动着，带着老夏的尸体直奔着小豆子站的位置跑去。
小豆子虽然被吓得够呛，但本能反应还在，一个侧滚翻躲过了袭击，可还没等站稳，老夏兜了个圈子又追了上来。Alex赶紧招呼他道：“快往篝火这里跑。”
这会儿也顾不上管用不管用了，小豆子几步就到了火堆前面，借着周围微弱的光亮，就见老夏身体猛地一顿，然后背靠着树干一溜烟地爬了上去。
营地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木材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不时在耳边回响着，我们几个站在另外一侧目不转睛地盯着小豆子，Alex突然说道：“这事肯定有问题，为什么它只追着你？”
小豆子哭丧着脸，骂道：“我他妈哪知道？”
我道：“你身上肯定是有什么吸引它的东西。”
话音刚落，周飞和Alex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快，把衣服脱了。”小豆子起初不大乐意，但又拗不过我们，只好慢吞吞把上衣褪了下来，当那瘦骨嶙峋的后背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他看不见那位置，边脱还边问道：“怎么了，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当时那个场面真的很难用语言形容出来，尤其是在那种环境中，我就觉得浑身的汗毛像是钢针似的根根直立，小豆子很快也觉出事情有点儿不大对劲，赶紧朝着我们走过来，随着距离拉近，我们能清楚地看到在他的背上趴着一条小臂长短的墨绿色怪虫，它张开的节肢几乎覆盖住了他的整个上身。
周飞赶紧喊道：“你先别过来，我们想想办法。”他其实不说还好，说了这个小豆子立马慌了，一边朝我们跑过来一边嚷道：“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快点帮我——”话音未落，忽然间就觉得半空中黑影一闪，似乎是有个东西从树上跳了下来，紧跟着篝火边上就传来了小豆子的哀号声。
那绝对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凄厉的喊声，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就见老夏的尸体像是附骨之疽似的紧紧压在了小豆子身上，从他背后伸出的那些毛茸茸的肢体，正在以一种肉眼可及的速度逐渐刺入小豆子的身体里。
当时我们几个完全被眼前那场面吓呆了，谁都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以至于当小豆子依靠本能挣扎地带着老夏一同冲入火堆里的时候，我才突然反应过来，但这会儿已经晚了，冲天的火光立即覆盖住了两个人，但似乎那些虫子因为身上硬甲的原因并不怎么怕火，我看着赤红色的烈焰中那些节肢已经刺穿了小豆子的肋部，然后猛地一哆嗦，一个火球便窜了出来，直奔着林子深处跑去。
小豆子全身的毛发早就烧没了，皮肤也呈现出一片灰黑色，看上去布满了皲裂，但似乎他的意识还在，被老夏的尸体带着一边跑一边发出微弱的求救声，我当时想或许人还有救，所以赶紧跟了上去，可刚跑了没几步就觉得前面雨林里突然闪过个人影，紧跟着一个铁家伙便顶在了我的脑门上。
情况危急我也没空想那么多，伸手就去抓那个东西，这时就听黑暗中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别动，苏明宇。”

借那女人的关系帮着公司渡过难关，谁会认那两个野种，没有他们事情也不至于走到这步。说到底也是他们自找的，只可惜委屈了你妈。”我笑了笑，没有言语。“好了，事情既然已经办妥，就让你那些媒体朋友歇了吧，我买通医院装病了这么久也该出来活动一下了，你最快什么时候回来？”
我计算了下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到，周飞雇了直升机，正好可以坐它去机场。”
“那好，我叫下人准备几个菜，等你回来吃晚饭。”
我点点头道：“好的，爸。”这个称呼在我心里憋了很多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现在讲出来就如同拨云见日一般，总算是松了口气。
有当地人带着，路程一下缩短了不少，在回到大本营前我特意找了个泥坑在里面打了几个滚，然后才一步一瘸地走了进去，之后就是各种花言巧语的解释，好在我之前有过准备，谎话说起来也是游刃有余，所以没有人提出一丁点儿的怀疑。
处理好一切之后我登上了返程的直升机，螺旋桨搅动起的风冲击在地面上，很快机身就被强大的反作用力托了起来。我看着雨林正在逐渐地远去，脚下那闪动着波光的南太平洋正在视野中无限地蔓延开来。再过不到12个小时，整个赤海集团就将收入我的囊下，那些阻挡在路上的绊脚石都已经被清除干净，只留下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我靠在座椅上享受着几天来难得的休息时光，可就在这时不知为什么整个机身突然抖动了起来。副驾驶回过头让我抓稳了，但他话没说完，我就觉得身体像是坐电梯似的往下猛地一坠，紧跟着整架直升机便开始旋转起来。
我紧紧抓着舱顶的拉手，巨大的作用力让肩膀上的安全带已经嵌进了肉里，我看着正在慢慢靠近的深蓝色海平面，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是周飞临死前扔过来的那个东西，之前就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现在我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了。
那个灰色的环形物体大概就是周飞的C计划，那是直升机尾翼上的一个螺母。

==========THE END==========

可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