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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靖】摽有梅(BE结局,HE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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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一直在lofter,现在想发来贴吧,希望能和各位喜欢苏靖的吧友愉快交流。
【注1】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倾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诗经《国风·召南·摽有梅》
【注2】参考了南朝的时代背景。
【注3】不完全按照时间顺序。


IP属地:江苏1楼2016-02-04 13:42回复

    【摽有梅,其实七兮】
    (一)
    起风了。
    不知是什么形状的风筝渐渐升过皇城朱墙,跌跌撞撞地飞起来。
    小小的萧景琰和小小的林殊跟着放风筝的萧景禹跑来跑去,孩童的欢声笑语回荡在宫墙内,飘过石楠树梢,飘过金殿檐脚。
    梁帝和林燮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瞧他们乐的!朕这皇宫里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梁帝眼角含笑,像个普通的父辈那样,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大儿子带着可爱的小儿子和小外甥。
    “我家这小子,不知道像谁,能闹腾。”林燮笑着点头。
    “朕看还是像你。溱潆一直是安静的性子,真想不到能生出这么活泼的小子。”梁帝说着摇摇头,一面快步到小家伙们那儿去。
    被落在后面的林燮不知想到了什么,绽出一个比此刻玩闹着的林家小殊还要灿烂的笑容。
    “景禹,景禹,把风筝给父皇,父皇帮你们飞更高。”
    清俊的少年闻言回头看他英武伟岸的父亲,眼里是满满的濡慕和崇敬。
    风筝越飞越高。
    两个小团子和一个少年跟着身姿矫健的帝王跑来跑去。
    草长莺飞,杂花生树,纸鸢随风舞得蹁跹。
    八角亭里,茶香满溢。
    两个累得睡着了的孩子被两个父亲的大手抱在怀里,他们的哥哥在两个大人一旁低声说着一些趣事。
    斜阳余晖金暖色,稚子酣睡,长子低语琐碎,父辈笑谈当年。
    岁月安好,唯叹流光。


    IP属地:江苏2楼2016-02-04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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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十岁的萧景琰穿着正红色绣银宫装,听从母亲的话乖巧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背书。
      他背着背着注意力就被窗外吸引了。
      一枝还带着新芽的枝条竖着在窗边晃来晃去,过了一会儿变成了一个顶着虎头小鞋子的枝条有些歪歪斜斜的继续刚才的运动。
      萧景琰实在忍不住了。
      他几步跑到外面,在窗沿下捉住一只脱了鞋子挥舞着枝条的林家小殊。
      两个一夜加一上午不见的小伙伴迫不及待的分享起趣事。
      萧景禹往幼弟房间走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小孩子笑作一团的模样。
      清俊的少年默默地怀念了一下林家小殊不在时乖巧安静的小景琰。
      像小仙童似的小景琰总是用他满是崇拜依赖的乌溜溜黑亮亮的大眼睛望着兄长,乖乖地向兄长背诵功课,听到夸奖后腼腆又开心的笑起来。更小一些的时候他还会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兄长,小孩子清脆的声音一口一个“哥哥”同他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祁王府的每个角落响起。
      后来变成两个小孩子笑闹,两个小孩子一齐叫他景禹哥哥,再配上两双大眼睛。
      大梁惊才艳绝、贤仁伟略的祁王殿下此刻只是一个实力宠弟的兄控而已。
      “景琰,静姨布置你的功课背好了吗?”
      萧景琰立刻低下头乖乖的在兄长面前认错,倒是林殊拉着景琰着急地在萧景禹面前反驳:
      “景禹哥哥,今天是景琰的生辰,不要怪景琰,是我硬要拉他出来玩的。”林小殊一脸懊悔。
      “小殊,是我自己不专心才出来的,对不起,景禹哥哥。”
      眼看要变成两个孩子的检讨大会了,少年赶紧安慰起两个小家伙,并且在看到萧景琰微红的双眼时暗暗责怪自己,顺便答应了林小殊趁机提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等到萧景禹走了,两个小孩子才傻乎乎的相对着笑了。
      “景禹哥哥答应我们俩今天可以不做功课了!”
      “景禹哥哥答应明天教我们骑射!”
      “景禹哥哥答应送我们两匹小马驹!”
      “景禹哥哥答应……”
      沉浸在兴奋中的两个小家伙直到各自的母亲找来才停下你一言我一语,跟随着母亲们走到大堂上。
      小寿星景琰在他十岁生辰那天收礼物收到手软。
      “景琰,景禹哥哥送给你的生辰礼物是什么?”
      “一枚很漂亮的玉佩。景禹哥哥说我的名字是美玉的意思,嫂嫂偷偷告诉我那是景禹哥哥特地去寻的,可以保平安。”
      林家小殊别别扭扭地把自己自己刻的木簪拿给景琰。
      “小殊,谢谢你。”萧景琰一看就明白了这几周小殊支支吾吾的时候是在做什么了,他用力地抱住林殊,哥哥告诉过他这是表达感谢的意思。
      “景琰,我以后要刻个玉簪给你,保证比这个好看。”林家小殊信誓旦旦。
      “这个就很好看啊,是我见到的最好看的簪子。”
      接下来他们一起拆了梁帝、林帅、林静、宸妃、言候、莅阳等等送来的礼物。
      那时的萧景琰以为自己拥有世间最多的爱。


      IP属地:江苏3楼2016-02-04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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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上元节,秦淮河岸。
        琳琅满目的花灯挂满街头巷尾。
        谁家女子云鬓花颜,同闺友低声絮语,含羞带怯望一眼风流少年。
        金陵城中最明亮的少年,此刻正拉着他的竹马,穿过人群到花灯对岸的僻静地方去了。
        竹林深深围着不为人知的一小块泥地,安静地承载两个少年的秘密。
        萧景琰手里提着两盏有些许变形的花灯。
        林殊从身上摸出一张写了字的纸条。
        萧景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鹿眼映着河岸灯火。
        “小殊,你什么时候写的?”
        “早就写好了。水牛,你不会没准备吧。”
        实则林家小殊根本笃定景琰一定没准备。他怀里还有另一张焐热的纸条。
        他的竹马是个大笨水牛,他得替他写好了愿望,免得他白白浪费了一个愿望。
        “好小殊,你不是帮我准备了吗?”萧景琰把手背在身后,纸条被修长的手指塞进背面腰封里。
        两个少年蹲在河边放花灯。
        橘色的灯火跃在秦淮河里。
        画船缓缓而行,木桨划出银光。女子柔美温婉的歌声飘到河岸来:
        “……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林殊突然转头认真地看着萧景琰。
        他一字一句地说:
        “景琰,我想一辈子看你喝白水,吃榛子酥。”
        “好。”
        桨声灯影里,两个少年的影子紧紧地挨在了一起。


        IP属地:江苏4楼2016-02-04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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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掌灯时分。
          景琰用左手一笔一划地写着。
          松烟墨香萦绕屋内,窗下风铃同绵长细雨轻轻私语。案上一沓厚厚的宣纸,风吹翻起,隐约可以看到是几篇骈文。
          字迹明朗清隽、洒脱不羁,带着热烈的色彩,一看就知字的主人应是个神采飞扬,明亮活泼的少年郎。
          那是小殊的字迹,也是萧景琰用了许久才磕磕绊绊用左手练成的字迹。
          字迹几乎以假乱真,黎崇先生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算是两个少年特别的游戏。
          林殊很聪明,模仿起萧景琰的字迹很是轻松,三两遍就已大差不差。
          但萧景琰不行,并且悲惨的是,每次被勒令罚抄的几乎都是林殊。于是萧景琰总是面上幸灾乐祸地看着林殊,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好好练林殊的字迹。
          现下便派上了用场。
          萧景琰搁下笔,一边揉有些酸疼的小臂,一边回头去看小殊。林殊裹着被子在萧景琰的床上睡熟了,大冬天的也非得把胳膊、脚都露在外面。萧景琰一想到他来的时候一脸为什么罚抄的又是我、大写的委屈不服气的表情就克制不住地弯起眼角。
          想来是今天林帅特意布置了一堆课业累得狠了。不然哪次不是闹腾到萧景琰困得不行的时候了才肯乖乖睡下。
          萧景琰轻轻俯下身。
          烛火摇曳,床上的少年翻了个身,嘟哝着哪来的甜糕。
          到夜半,萧景琰才将将抄完。
          待墨迹凝固,他把宣纸摞在一起。望着和小殊一模一样的明朗潇洒的字迹,他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得意和温暖。
          他怎会知道,很多年后那人改了字迹,再不是他熟悉的模样。
          他简单洗漱好,钻进被窝里,挨着小殊热乎乎的手脚,带着笑意进入了梦乡。
          月色把两个睡熟的少年笼在怀里,细细照看。


          IP属地:江苏6楼2016-02-04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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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靖王府内,红衣铠甲的少年搂过白衣铠甲少年的肩,他们脸上是那样相似的笑容。
            “景禹哥哥给我选的宅子,怎么样?”
            “威严霸气!景禹哥哥的眼光还用说吗?可惜父帅还没准我在外建府。”
            “那有什么,我的就是你的。”
            “景琰,我的也是你的。”
            他们在还未完全修缮好的靖王府里比比划划,兴奋地讨论着要把宅子归置成什么模样。他们毫不怀疑,这个威严庄重的府宅将会是金陵城里独一无二的最耀眼的宅子。等到它建成的时候,他两定要让景禹哥哥,豫津,景睿,霓凰他们还有长辈们都来好好参观参观。
            用过晚膳,两个少年并肩躺在了院里的红梅树下。红梅尚未开放,含苞缀在枝头,落满星星和两个少年未历沧桑时许下的愿望。
            “小殊,哎,父皇这次为什么要把我们分开,我想和你一起去梅岭打退大渝。”萧景琰把手臂盖在额上,掩住眉间的不舍。
            “景琰舍不得我吗?到时我说不定比你先回来。复完旨还可以偷溜过去看你。”林殊朝萧景琰挤眉弄眼,见景琰不看他,干脆故技重施趴到景琰身上去了。
            “明天要去东海练兵了,还不快去休息。”林殊一把拽起萧景琰。
            “水牛,你可别忘了我的珍珠。”
            “知道啦,保证给你带,行了吧。”
            “嗯!景琰你最好了。”
            晨光乍破,沐浴在光辉里的少年对身后竹马摆了摆手,一骑轻尘。
            金陵城被他远远的抛在身后。
            这一离,就离了他兄长引导,挚友相携的少年时光。
            待到林殊和林帅出征梅岭之时,院里红梅已过最盛之期,三成梅瓣落地成泥。


            IP属地:江苏8楼2016-02-04 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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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摽有梅,其实三兮】
              (一)
              赤焰案后的第一年。
              萧景琰从东海练完兵后回金陵城。
              红衣铠甲的少年马下带风,满身尘土也掩不住他眉间得意。
              他一回金陵就忍不住奔向林府。
              放在内衣袋里的珍珠早已变得温热,他忍不住猜测那个早已凯旋,在林府中等着他的小殊,收到礼物时该会怎样的神采飞扬。
              清脆的马蹄声踏过异常沉默的金陵城。
              林府外一里处,他下了马。
              尽量压着步子,克制着兴奋,萧景琰琢磨着要怎样才能给林殊一个惊喜。
              可是林殊等不到这个惊喜了。
              林府门上贴着封条,昔日的沉稳厚重变为苍凉颓破。
              十九岁的萧景琰站在林府门前。
              鸽子蛋大小的珍珠硌得他生疼。
              一路上被刻意忽略了的行人们的低声交谈一瞬间灌入耳中。
              “可惜了林府,几代辉煌还是毁于一旦。”
              “小点声,听说是赤焰军与祁王谋逆,求情的大臣都被……”
              “不要说了,快回家去吧。”
              ……
              小殊,景禹哥哥,林帅,晋阳姑姑,瑶姨,七万赤焰军……
              恍惚间,萧景琰好像看到朱门被打开一条缝。
              六岁的林家小殊从门缝里悄悄溜出来。
              他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机灵地望了望四周。
              然后,他把八岁的萧景琰拉进了府里。
              八岁的萧景琰进了门后,忽然变成十九岁的模样。
              他对门外的这个萧景琰笑了笑。
              像是被什么人拉着似的,他往门里倾了一下身子。
              随后门被紧紧地关上了。
              十九岁的萧景琰被永远地留在了林府门后。


              IP属地:江苏9楼2016-02-04 1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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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浮梁茶,汤色幽碧,茶香沁人心脾。
                只是茶水早已凉透。
                萧景琰跪坐在何府的大厅里。
                这是这个月里他拜访的第十四个府邸。
                “殿下,还是请回吧。”
                “何大人……”
                “殿下,朝中之事殿下不是不知。老臣也有心无力。”
                萧景琰支撑起跪得有些麻木的腿脚向何大人行礼拜别。
                “叨扰了,告辞。”
                “殿下,老臣多说一句,谨言慎行。”
                萧景琰留给他一个笔直的背影。
                又坚定又苍凉。
                到底萧景琰还是那个倔得不行的水牛。


                IP属地:江苏10楼2016-02-04 1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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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回府后,几乎是前后脚,萧景琰便接到了命他去戍边的圣旨。
                  他默默领了旨,穿上对他来说十分熟悉的铠甲,一驰千里。
                  不再有为他送别的人。
                  第一年的时候,他常常在半夜听到战英压抑的哽咽声。和着边塞的冷月厉风,和着战场的血腥焦烟。明明不是第一次到边塞,为何却第一次觉得被冷风灌透了灵魂?
                  第二年的时候,他渐渐习惯带着面无表情的面具,将士们敬他却畏他,全不似小殊在时那样和将士们打成一片。
                  第三年的时候,多了些新编制的兵,曾经在赤焰军里待过的将士更少了,有时他同战英说些赤焰军旧日的英武事迹,更多时候他一个人站在城墙上发呆。
                  第四年的时候,他第一次在梦里梦见小殊。
                  第五年的时候,一场真正的战事来临,他死守着城,粮草未达,援军迟迟未现。他以为自己要去见小殊了,结果峰回路转。
                  第六年的时候,他去了另一座城。先前那座城里的百姓纷纷为他送行,他忽然想起年少时林帅那一句“守护”。在赤焰案后,头一次觉得如此温暖。
                  第七年,第八年,第九年,他还坚信着祁王兄,林帅,赤焰军的冤屈,每每触怒龙颜,即使在年节里也会被突然一旨去京离乡。
                  第十年,第十一年,第十二年,说书人茶楼里拍案隐晖说道十二年戎马鲜归的七皇子,说他立下多少军功,可惜不受君王宠爱,多年努力一场空。
                  岁月熬到浓处便分不清长短深浅。
                  在第十三年,萧景琰遇上了梅长苏。


                  IP属地:江苏12楼2016-02-04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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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元佑初年,谷雨时节。
                    诗写梅花月,茶煎谷雨春。
                    石楠树下,林静素手煮茶。
                    她还是那么柔婉安静。
                    时间没有带走她分毫的美丽除了在她心上留下一道不能愈合的伤疤。她同她的儿子一起因为一些人一些事被困在贞平二十四年,但她的儿子陷得更深些。
                    没有那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她眼睁睁地看着景琰脸上的表情周身的气息一年比一年更冷,当年那个爱笑爱和小殊玩闹爱跟着景禹叫哥哥的景琰和如今习惯于紧紧抿着嘴、面无表情的萧景琰好像是两个人。
                    茶香清淡悠远,入口却苦涩得叫人落泪,怪道景琰那孩子不爱喝茶。
                    若是景琰能在后日前赶回金陵,应当可以进宫来给她请安。
                    “景琰啊,你先等等,去院子里转会吧,母亲一会儿就好。”
                    “好的,母亲。”
                    萧景琰静静地看着石楠树,他记得从很小的时候,母亲的芷罗宫里便有这株树,那树印象中没有这么的繁密,想必是母亲一直在悉心的照料吧。
                    石楠树正对着小轩窗,萧景琰赶忙转过脸去。
                    只是那一瞥时不经意看见的母亲鬓角的白发忽地在他心底密密植出根来。
                    二十中旬的青年因为常年累月的四处征战,棱角刀刻,风霜尽染。粗粝的掌心不敢再将什么珍视的东西握在手里。
                    原来母亲已经老了。
                    岁月粘在母亲的鬓角上,刻在萧景琰的眼角旁,还有很多很多的故人也被岁月弄成如今这副模样。
                    可是有一个人,有一个人,他再不受岁月打磨摧残。
                    林殊。
                    永远是十七岁的鲜衣怒马少年模样的林殊。
                    可他当年明明答应了一个人共担岁月,一生不离。


                    IP属地:江苏13楼2016-02-04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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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元佑四年,秋,梅长苏入京。
                      霁月清风,琅琊榜首,俯首江左有梅郎。
                      一个叫梅长苏的谋士闯入到萧景琰的生活里。
                      他从一个郡王最终变成太子。
                      他从一个有母亲可以信任的人最终变成独自一个人。
                      踽踽独行。
                      踽踽独行。
                      直到他知道了梅长苏是林殊,直到那颗放了多年光润如昔的鸽子蛋大小的珍珠等到它的主人,直到他在城墙上看着林殊对他说会看他开创一个盛世清明河清海晏的大梁。
                      当不确定梅长苏是林殊的时候,萧景琰或许难以确定他的小动作的含义。
                      可当确定梅长苏是林殊的时候,萧景琰几乎可以读懂他的每一个表情。
                      他在大梁高高的城墙上望着披上铠甲的小殊随着浩浩荡荡的大军一起离开金陵,像极了多年前在东海练兵的他想象中小殊出征梅岭时的模样,英姿勃发,俊朗不凡。
                      谁让此血仍殷,此生豪情仍依旧。
                      靖王府里,红梅树受了一夜的寒风,硬生生吹去了七成的梅瓣。


                      IP属地:江苏15楼2016-02-04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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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摽有梅,倾筐塈之。】
                        (一)
                        元佑七年的大寒,战场上传来捷报。
                        传报的小兵满面风尘,铠甲破旧带血,却掩不住激动和喜色。
                        “好,好,好,众将士辛苦了。传朕旨意,嘉奖三军。”
                        小兵连忙谢恩。
                        过了半晌,帝王又有些犹豫地问他:
                        “可知抗大渝军中……算了,你退下吧。回去好好歇息。”
                        “谢陛下。”
                        小兵默默地退下了,退至门边时,好像听到了陛下一声似失落似安慰的叹息。
                        萧景琰还是等来了蒙挚的消息。
                        世上有了长林军。
                        世上再无林殊和梅长苏。
                        鸽子蛋大小的珍珠放在林殊的牌位前,盖在牌位上的红布被掀起,落在地面上。
                        小殊,你还是骗了我。
                        但是那是你的心愿,在沙场上横刀立马,做回赤焰少帅林殊。
                        小殊,我答应你,会开创一个不一样的大梁。
                        帝王微敛了双眸,一滴水珠砸在温润光亮的珍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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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华灯初上。
                          南书房的银烛灯火摇曳,映着案上成堆的奏折。
                          萧景琰搁下手中的朱笔。
                          墨香盈盈,砚台上墨锭被白皙瘦削的手执着。
                          手的主人忽地倾身拥住萧景琰。
                          “景琰,我想你了。”
                          萧景琰全身都僵住。
                          眼圈立时红了。
                          “小殊……”
                          梅长苏一袭月白长衫,轻裘缓带,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清冷。
                          但他抱住萧景琰,暖意便渗入心脉。
                          “景琰,别哭,我在这呢。”
                          许是夜色太好,湿漉漉的鹿眼望着他时,梅长苏忍不住吻上萧景琰的双眸。
                          长长的睫毛刷过梅长苏的上唇。
                          出乎梅长苏意料的,下一刻,景琰把自己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面。
                          “这是你欠我的。”说话的人强装镇定,红透的耳朵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红梅映月,梅香漫溢过庭院进到屋子里来,同熏香和在一起变成奇特诱人的味道。
                          萧景琰的身上好像落满了梅瓣。
                          那梅瓣落在他精致的锁骨上,落在他征战留下的旧疤上。
                          落遍他身前身后。
                          落遍他半生凄惶。
                          “景琰,我陪你一辈子好不好。”
                          “我们一起批奏折、弹琴、对弈、射猎、比武,好不好?景琰,我答应你的,我不会食言的。”
                          萧景琰似笑非笑地看着梅长苏。
                          “你骗了我那么多次,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对不起,景琰。这次我用一辈子证明给你看。”梅长苏把萧景琰抱在怀里,在他耳侧郑重地承诺。
                          “如果一辈子不够,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萧景琰默默红了眼眶。
                          他们空缺了的许多岁月,梅长苏都想一一补给萧景琰。
                          他做到了。
                          看着皱纹一点点爬上爱人的额头眼角,看着白雪一点点浸染爱人的如墨青丝。
                          那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最开始的那几年他们都跟个小孩子似的。在九安山上打猎比骑射,朱红铁弓在他的主人手里像昔日般威风凛凛。在皇宫顶上吹风喝酒赏月,第二天两个老大不小的人比着赛打喷嚏。在靖王府那株梅树下对弈打赌,输了的人要给赢的人按肩捶背。在芷萝宫里吃着静太后做的糕点美食,黏黏糊糊地把自己爱吃的也挑到对方碗里。在南书房里批阅奏折、教导放课后过来的庭生,舔墨时笔杆轻轻相碰偶尔抬头相视一笑。
                          后来他们渐渐老了。
                          梅长苏给萧景琰梳头的时候,一缕发丝漏到了额前,他伸手去揽那缕青丝却触到景琰额角的皱纹。
                          他索性放开手去轻抚爱人的皱纹。
                          就算有了皱纹,他的景琰还是那么好看,岁月增添了他的韵味。在想着更多夸景琰的词的梅长苏被他想着的人捉住了手。
                          那双手不再是曾经白皙有力的模样,时光刻在他手上的褶痕里,暗褐色的圆斑爬上他的手背,但那双手依然是萧景琰喜欢的模样。
                          “我们都变成糟老头子了。”
                          “谁说的?明明是两个最帅的老头子。”
                          萧景琰被他家少帅老头子不知哪来的自信征服。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把年轻时想看的山水都看遍,把《翔地记》填成密密麻麻的模样。
                          在金陵城的茶馆里听说书人话当年,听士子谈论朝政,听百姓歌颂庭生的政绩。在琅琊山上暂住赏景,喝掉蔺晨辛辛苦苦弄来的佳酿,看飞流边吃甜瓜边在屋顶飞来飞去和蔺晨玩捉迷藏。在大梁边境忆往昔金戈铁马挽弓取敌寇首级的风采……
                          等到他们相扶着步履蹒跚的时候,两个不服老的帅老头才走回故事最开始的地方。
                          金陵城,靖王府里。
                          已是三更天,打更人带着睡意的声音传来。
                          梅长苏和萧景琰卧在榻上。
                          “景琰,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
                          “好。”
                          萧景琰把自己带了凉意的双脚踩在梅长苏热乎乎地小腿肚子上,顺便把梅长苏一把年纪了还不老实地放在被窝外的手扯进被窝里。
                          满头华发的梅长苏和满头华发的萧景琰相拥着陷入梦乡。
                          银白的发丝相互缠绕,仿佛终身不离,仿佛永远相依。
                          书案上的银烛噗地一声灭了,屋里梅香不知何时散尽了。
                          七日已过。
                          引魂蛊灭。
                          半生缘尽。
                          问情几许?
                          哪堪人已和梦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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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梁武帝二十一年,小寒。
                            金陵城中的雪停了。
                            三三两两的孩童聚在街巷角落里堆起雪人、打起雪仗。
                            袅袅炊烟从长干巷里升起,巷子里传来少妇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庭生,你记不记得那年你在芷罗宫里堆的雪人?”
                            “父皇……”萧庭生微微红了脸,即便已经长成一个英挺稳重的青年,他对萧景琰的濡慕之意却更甚孩时。
                            那是萧景琰登基后第二年的事了。
                            那时的庭生已经是个翩翩少年了。偶然随父皇外出时看见外面的孩子堆的雪人,便有些羡慕。萧景琰看他晶晶亮的眼睛,回去后便陪他在芷罗宫堆了一个。
                            雪人下午就化了,但庭生一直都记得,太奶奶在石楠树下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童心泛滥时,忍不住勾起地嘴角,和父皇少有的有些得意的笑颜。
                            这二十年来,萧景琰一直把他带在身边教养,视如己出。
                            “庭生,以后你会比朕做得更好。”
                            “是!父皇。”三十多岁的青年,英姿勃发,郑重许下的承诺掷地有声。
                            萧景琰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过了年后,萧庭生将一个新鲜的物什送给萧景琰作新年贺礼。
                            那是一件有些像胡床却又多了靠背的木制品。
                            “父皇,这是我有次在民间认识的匠人制作的,可以躺在上面,您试试。”
                            “庭生,你有心了。”
                            萧景琰躺在了躺椅上,庭生从宫女手中接过绒毯盖在了他的腿上。
                            “要是你奶奶在就好了,她一定会喜欢的。”
                            萧景琰轻轻叹了口气。
                            去年重阳前两日,静太后在夜里薨逝了。
                            她那天午时还给儿孙做了丰盛的午膳。
                            太后去得平静,面容安宁祥和,没有痛苦。只是帝王的心里看不见的角落又塌了些什么。
                            “庭生,孝顺的好孩子,你跟父皇说说话吧。”
                            萧景琰甚少有这样的请求,只是这么多年了,他毕竟是老了。
                            屋中炉火熏出暖意,绒毯雪白让他想起故人。
                            “父皇,”连日来处理繁忙政务,难得有时间陪陪父皇。庭生屏退了宫人,在萧景琰的躺椅边跪坐下来,以一个依赖的姿势靠在了萧景琰的腿边。
                            萧景琰抚了抚他的头顶。
                            庭生哽住了喉咙,某种预感将他素来被父皇和众臣夸赞的沉稳击溃。
                            “父皇,”庭生又唤了一声,这一次他的语调恢复了平常。
                            头顶那只有些粗砺也依然厚实的手掌带给他阵阵暖意,他轻轻叙说起来。
                            “年前,沈大人的重孙子出生了。”
                            “霓凰姑母和聂铎姑夫在周游他国。”
                            ……
                            “父皇,父皇,我扶你回寝宫睡吧。”
                            “好。”
                            庭生的眼眶湿了湿。往日里说要扶父皇,倔强的帝王一定会拒绝的。
                            他的手不再是十几年教他搭弓射箭时那样苍劲有力,戎马十多年的生涯给他留下暗伤。但或许更使他疲累的是心里被他自己抑制漠视了更多年的伤。
                            萧庭生给帝王请了晚安,便回了寝宫,秉烛继续处理奏折。
                            烛火摇曳,案上一纸笔墨晕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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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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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后,帝陵。
                              “霓凰姑母,聂姑父。”
                              “参见陛下。”霓凰双手交叠,弯腰行礼。
                              岁月增添了她的风韵,虽有故人之伤,但到底身边有聂铎陪着。
                              “先帝……景琰他这些年过得好吗?”聂铎握紧霓凰的手,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父皇,父皇他这些年,我们看上去都觉得挺好的。”庭生顿了顿。
                              “只是朕一直觉得,父皇这些年一直念着些什么,整个人像是缺了点什么。”
                              “……有一年冬天,父皇约摸是在案上睡着了。整整七日不见醒,偏巧是过年时日不上朝,宫外的人便都不知道。”
                              “太医诊过也与常人无异,只是太奶奶一直守在父皇身边,看上去很是悲伤。”
                              十五岁的萧庭生守在萧景琰的床边,他不敢问奶奶父皇怎么了,只能一完成课业就陪奶奶一起守在父皇床前,从父亲眉眼额角的纹路看到他苍白瘦削的手掌。
                              “朕也是那一次忽然发现原来父皇他比朕想象的瘦削多了。”
                              庭生没说的是,那七日里他看到萧景琰的发渐渐斑白,从如墨青丝到满头白雪。只是后来萧景琰醒后还是原来模样,奶奶也未曾提起过,他便也缄口不言。
                              “我们之中,他对小殊的执念最深。这些年来,我们都渐渐接受放下了,只有他……兄长若是在,怕是不知道有多难过。”霓凰哽咽着道。
                              霓凰走后没几天,蔺晨也来了。
                              蔺晨听到萧景琰去世的消息的时候正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研究一个复杂的病症。


                              IP属地:江苏19楼2016-02-04 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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