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单调的水滴声，如同催眠的咒语，带我回到遥远的过去。
素的白发在海风中飞扬，宛如美丽的浪花。她的笑容，如金色的沙滩般闪闪发光。她向我走来了：“谁家的孩子呵，到这儿玩啊？”
我笑嘻嘻地回答她：“我不知道。奶奶，我不知道。”
“海风带来的孩子哟”，她轻轻地抚摸我的脑袋，“从前，我也有这样美的黑发，比上好丝线都要柔软、细密。――你叫什么名字，我的小乖乖？”她出神地凝望着我脖子上的那颗夜明珠。
“我不知道——不过，我为什么要有一个名字？”
她庄重地捧起我的脸：“那么，我叫你玥，好吗？只有你才称得上这个美丽的字。”
我随素回到她的家——沙滩上一个仄陋的船屋。里面有股浓郁的、香喷喷的海草味儿，怪好闻的。

夜里，我在海浪和海风的交响中入眠，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的双腿化为鱼尾，游向深深的海底。
我把我的梦讲给素听。她一边飞针走线，一边聆听着我。良久，她说道：“你的梦真美，像一个童话。”
素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刺绣。我以为她是在谱写幻梦的美妙乐章。但，我错了。素是一位卑微的绣娘，并非我想象中的伟大的艺术家，她必须夜以继日地劳动，在大机器生产的时代谋求生存的空间。
但，我还是失去了素。
“已经有人发明了一种机器，它能绣最美的图案，比我快，也比我做得好……因此，我必须离开这儿了。”
“那，你到哪里去，我的奶奶？”
“我也不知道……”她眼神迷离，仿佛破碎的天空。
不，亲爱的素，没人能比你绣得更好，何况机器毕竟是机器，它们的产品怎能有你的杰作的独特和灵性？
“再见了，我的玥，我必须离开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一定要成为优秀的人，杰出的人，卓越的人。这样你才能生存，更好地生存。不要太难过。为了全人类的进步，少部分人必须做出必要的牺牲。再见了，亲爱的。”

如今的月球计划早已不再是个科研小组，而是精英的王国。地球环境日益恶化的同时，月球计划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月球计划模仿地球的生态结构，完美地仿造出月球生态系统————在人工调节之下，能够自给自足，维持稳定的生态系统。只有最优秀的人才享有移民权。毕竟，这很不公平。优秀的人能为人类的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他们理应享受比其他人更优良的环境；而不够优秀的人之所以不够优秀，是因为他们自身的懒惰和愚蠢，因此不配享受更好的待遇。何况，月球无私地向地球输送着过剩的一切——过多的清洁食品、水、空气等等。还有鲜花。严重污染的地球的土壤再也不能养育一朵鲜花了。当然，高价出售。

在一个秋雨霏霏的黄昏，我回到家中，和衣卧倒，多么希望用昏沉的睡眠抚平不宁的心绪呵。
在我似睡非睡之时，一个阴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夫人，请您到潘先生家用晚餐。”
我刚要恼怒地回绝，一把锋利的尖刀已经横在了我的脖子上。但当我回过神时，刀已经消失了。
我睡意全无。我拉开灯。房间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我叫安。安不在。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夫人，请到潘先生家用晚餐。
我用冷水洗了把脸，化了个淡妆。我慎审地挑选着衣服，粉红、明黄、天蓝……都不合适。我挑了件深紫色的裙袍。对，我应当非常稳重才好。
四匹黑马拉着一辆车，在门口等待我。它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四对黑眼睛牢牢地盯着我。我的心还在犹豫，但身体已被空气推上马车。马飞跑起来。天知道潘从哪里搞来了这样复古的交通工具。呆在马车里每一秒，我都如坐针毡。
我走下马车时，天色很暗了。我望了望天空，淡黄色，稍稍泛红，好像一个哭泣的橘子。
当我来到潘府门前时，原本紧闭的大门便一下子打开了。一条红地毯在我脚下延伸开来，一盏盏昏黄的小灯也依次点亮了。
当我随地毯走进餐厅时，原本幽暗的大厅一下子变得灯火通明，潘仿佛一位国王，赫然出现在大厅中央。与平素精英们崇尚的简朴形成鲜明的对比。潘身磁卡翻领大氅，头戴一顶硕大无朋的礼帽，加一副大墨镜，将脸遮得几乎严严实实。但他那茂盛的络腮胡却格外显眼。
“亲爱的小夫人，您来了，让我们共进晚餐吧。”他抛给我一个诡谲的微笑，“这个晚上一定不同凡响。”
我无比惊讶地发现，我正穿着开领很低的血红色的晚礼服，血红色的高跟鞋，轻佻、淫荡。而潘先生却一身庄严肃穆的黑，要多正经就有多正经。

潘轻轻一拍手，一眨眼，盘中盛满了菜，杯中盛满了酒。甚至筷子也自动飞到我的手中，仿佛一位亲切的主人，热情地邀请客人进餐。
食物美妙极了。它们的味道不像普通的食物那样，停留在舌尖表面；它们融入了很多味道之外的东西，我无法形容的一切。
但是，此时此刻，哪怕玉盘珍馐，也无法激起我的食欲。我早早放下了筷子。再三推辞道，自己实在吃不下了。
“呦，夫人，您的胃口简直像蜂鸟一样小。不过，您的胃口可真的像蜂鸟一样小。我的晚餐可是用神奇的巫厨特意打造的，举世无双，可怜的朱德尔的魔袋也相形见绌。不过，还是请您干掉杯中的美酒！无论是在王母娘娘的蟠桃宴，还是在奥林匹斯山诸神的宴会上，您都无法消受这等玉液琼浆。”
作为回答，我勉强举起盛得满满的酒杯，碰了碰上唇。
潘倒是无拘无束地大吃大喝起来。一俟他吃饱喝足，他又轻轻地拍拍双手。顷刻之间杯盘撤去，留下一志干净的桌布。
“怎么样”，他兴高采烈地说，“比一千零一夜中的宫殿还要神奇，对不对？不过，我们现在该谈正事了。”
“安在哪儿？”我强压怒火质问他。
“他们随时间的车轮飞快前行，而我们却静止在某一时刻。”
“你这个坏蛋！”
“放心啦，只要再过八个小时，您就可以回到‘正常的’时空中啦。”
他停了停，优雅地吸了一口烟斗，吐出一串烟雾。他清晰地对我说：“您有罪。夫人，您有罪。”
“摊牌吧，潘先生。别对我耍花招。”
“尽管您比我更清楚，但您却做出一副一无辜的样子，真是个杰出的演员。亲爱的洛库丝特，您难道忘记了您犯下的罪恶？每天，您在金的饮用水中投放少量毒药，安是指使您这么干，并允诺娶您做妻子。您很聪明，几乎瞒住了所有人。但我，可以从你们的眼睛中看到你们的心。”
“但这是为了人类的进步，安比他的父亲更卓越，更能够胜任月球计划的指挥者。”我苍白无力地辩解道。
他轻蔑地眨眨眼睛，“没头没脑的小家伙，还相信安的鬼话。我真不知道你下毒是因为恶毒，还是因为天真。”
“那么，潘先生，您难到没有罪吗？您凭什么审问我？您有审问我的权利吗？”
他沙哑地笑笑。“还有整整八个小时呐。”
他拍了拍手。大灯熄灭了。微光中，我看见他利索地扔掉礼帽，解开了大衣的扣子。他一步步逼近，我一步步后退，后脑勺已紧紧到了散发出苦艾草气味的厚墙上。完了。他离得那么近，发出将要进食的野兽般的喘息声。他粗暴地吻着我，用僵硬的大手扯掉我的胸针，浓密的胡子刺得我疲惫、麻林。
晨曦初露的时刻。安在我身
边，睡得像个孩子。匕首的柄，被我握得温润。我坐起来，凝视安的脸。冰凉而高贵的线条，美如古希腊塑像。
他白皙的手扼住我的手腕，孔武有力。“够了。”他邪气地笑着，眸子如同跳动的蓝色火焰。“我无条件地宽容你们。”

“对于地球的现状，我方表示深切的同情。但鉴于地球人员众多，我方技术有限，为了人类更卓越的未来，我方拒绝提供任何援助。”
地球正在毁灭，古老的家园正在覆亡。黑色的岩浆喷涌而出，射向黑色的天空，裹携了黑色的大地。月球的全体居民，集会在广场上，庄严肃穆，如同送葬的行列。
“这个混蛋！”我在人群的边缘咬牙切齿道。
“而你，”潘悠然说，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也为这罪恶而神圣的事业推波助澜。安是按他的信仰，犯下了他所信仰的罪恶，而你，则像没头没脑的苍蝇，毫无灵魂的牵线木偶……”
“闭嘴！”我遽然说，愤怒而鄙夷。
他冷静地瞅了我一眼：“只能成为罪恶的垫脚石。”
安的蓝眼睛，美如青花瓷：“对于地球的毁灭，我方很遗憾。但这完全是你们的愚昧和平庸酿成的悲剧。我们没有任何责任。毕竟，你们不够优秀，我方不容许你们的到来加速月球的负担。月球只有一个，承载了人类全部的未来；而地球上只有好无价值的过去。给你们三分钟的考虑时间，如果你们的飞船继续靠近，我将为全人类的利益进行正当防卫。”

死亡是唯一一个能够结束疯狂的神。
地球上的污染不可回避地向月球扩散。月球计划的人造大气急剧地缩小，生态圈难以维持稳态。月球计划不可避免地开始裁员，即剥夺一些人生存的权利。每天，一群群的人如同垃圾一样被运往外太空。
哦，这很公平。为了未来，不够优秀的人必须做出牺牲，无所谓压迫，也没有残暴。生存是自私的。想活下去必须有充足的理由。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也为这罪恶而神圣的事业推波助澜。安是按他的信仰，犯下了他所信仰的罪恶，而你，则像没头没脑的苍蝇，毫无灵魂的牵线木偶……”
“闭嘴！”我遽然说，愤怒而鄙夷。
他冷静地瞅了我一眼：“只能成为罪恶的垫脚石。”
安的蓝眼睛，美如青花瓷：“对于地球的毁灭，我方很遗憾。但这完全是你们的愚昧和平庸酿成的悲剧。我们没有任何责任。毕竟，你们不够优秀，我方不容许你们的到来加速月球的负担。月球只有一个，承载了人类全部的未来；而地球上只有好无价值的过去。给你们三分钟的考虑时间，如果你们的飞船继续靠近，我将为全人类的利益进行正当防卫。”

地下室里，安左脚采着潘的尸体，右手举着枪，瞄准我，他宽恕了我们，但绝不会饶恕我们，他的神情傲慢而冷漠。安衣衫褴褛，苍白瘦削，与平日里那个卓越的安，有多大的反差呵。
如果我有什么武器，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先下手。
不过，我疲倦地闭上了双眼，不带任何憎恶。霎时间，负罪感浮上我的心头。有生以来，我首次发现且认真认识到了自己的罪恶。它不知来自何方，但如此深沉有力，迫使我垂下头颅，还难以承受它的分量。
安扣响扳机。
我倒在血泊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隐约中，我看见了海神似笑非笑的脸。“满意了吧，这是你的选择，你的罪恶，你的报应·······”我的双腿渐渐模糊，化作鱼尾。的在这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之时，在血液行将干涸的绝望的时日，我再也不能自由地.灵活地摇曳它，向伟大的命运之神献上祭品，更无法游向深深的海底，回到遥远的过去。

对啊，为什么要在雨果吧发自己的文章，这样不好吧。

科幻小说吧？

不明觉厉

比较主流，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