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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命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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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为3.15三日
文笔拙劣 见怪
sina:沈善河Shaner


IP属地:广东1楼2016-02-15 15:25回复
    《命有余辜》
    Time:2016/02/12
    Author:沈善河
    1、
    迷恋上任北,我也说不清理由。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东府巷的一家酒吧,那时候是被同学怂恿着去“长见识”。
    我从没去过酒吧。我是小城镇里的孩子,过去二十年,玩了七年,读了十一年,到妖都上大学,过了两年。我过去没见过广州塔那样高的楼,没搭过地铁,没逛过花市,现在也没试过IMAX影院,没喝过贡茶星巴克,没穿过Adidas。所以我本也不想去酒吧。
    我想我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如果没有遇见任北,可能也不会有那么多伤筋错骨、百苦难咽的痛,不会有以后漫漫无期的思念折磨,不会有那么多没骨气的丑陋败相,我可能会着过比现在更幸福的生活。
    有的人是生命里的大麻,诱惑你,俘虏你,掌控你,让你哭,给你笑,叫你飘飘欲仙地落泪,就算今后戒了,还是忘不了那死去活来的扼喉快感。
    但是,幸好我来了。


    IP属地:广东2楼2016-02-15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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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大约晚上九点,我和同学在酒吧,镭射灯旋转着撒出无数光斑,中间一个小小的高台被聚光灯笼罩着,任北拿着一部电吉它,坐上高脚椅。
      他唱的是Eagles的《Hotel California》,吉他的声音清脆异常,配合着轻微颤音,半分钟有多的前奏,他娴熟的技法,然后开口:“On a dark desert hi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
      他的声线柔和中有些沙哑,不是粗犷的低沉,也不尖锐,我不说上来,反正就是刚刚好的感觉。任北大概有三十岁,板寸头,麦色皮肤,胡渣也刮干净了,眉角有块疤,恰好把眉毛斩断,旧衬衫领口敞开几颗扣子,看见里面的白背心。
      我问同学:“你觉得他唱得怎么样?”
      同学显得很迷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在问什么,她撇撇嘴说:“还好吧。”
      我笑笑,不说话。
      然后问酒保:“那是谁?”
      酒保也愣了一会,说:“任哥啊?我也不熟,新来没多久,好像刚从云南还是哪哪回来的,唱得还行,场费也不高,就是不太爱说话。”
      我接着问:“他什么场?”
      酒保说:“周四六,晚上九到十二点。”
      我又问:“你们这最低消费多少?”
      酒保说:“散台没有。预定三百六。”


      IP属地:广东3楼2016-02-15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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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后来我每逢周四六就去捧任北的场,还是那个角落,酒保也和我混熟了,酒保姓梁。
        梁笑着打趣我:“又来看任北啦?”
        我不置可否。这时我已经打听到他叫任北,三十二岁,有一把电吉它一把电箱琴,唱歌很杂,偶然还有原创的,我最一首叫《余辜》,他唱:“愿意一切从头开始,做没有根的浪子。老以为赌的是爱情,不料筹码是余生。”
        但他只唱过两遍。
        一次,是上周四,人很少。另一次,是现在。
        这天我决定跟他搭上话,于是我等到最后,十二点,他下班。
        他最后唱的一首,就是《余辜》。
        然后背着一把吉它,再手提着一把,从后门离开。我老早向梁打听了后门,于是立马冲了出去,拐了个弯,追上他。
        我慢五步的跟在他后面,原本组织好的说辞像是卡带了一样,出不来。
        他突然停下,转身,对我说:“有什么事吗?”


        IP属地:广东8楼2016-02-15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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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我呆住。
          他皱眉,又问了一次。
          我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很喜欢你唱歌。”
          他回说:“我知道,这三周,都看见你来。谢谢你。”
          我说:“不,不客气。没想到,你还注意到我。”
          他说:“右手边的角落,下面的人看不见,在上面却很显眼。”
          我说:“原来如此啊……我,我最喜欢你今天最后唱的那首歌。”
          他笑笑说:“它叫余辜,死有余辜的余辜。”
          “哦……”我实在有些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好。
          “今天,是最后一次在这儿唱了。”他看向数百米外的东府巷的酒吧街。
          “为什么?”我急切地问。
          “酒吧歌手,是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的。”
          “可是,可是我很喜欢你!”我以为他要走,一着急,蹦出这句不着北的——真心话。


          IP属地:广东9楼2016-02-15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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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我急糊涂口不择言了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字一句,出口成实。我没办法收回这句话,就像没办法欺骗自己,我的确很喜欢他,那种感情,有不知名的奇幻妙力,像被Cupid之剑射中的Apollo,疯狂地追求Daphne。
            太阳永远追逐黎明。
            我是不要命的伊卡洛斯,不知悔的纳瑟斯。


            IP属地:广东10楼2016-02-15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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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他轻轻一笑,不在意的模样,我急了,说:“我是认真的,不然不会次次赶你的场,第二天的课都迟到了,你每次唱歌我都有录下来,你几乎每次都会唱《see you again》,而你只唱过《余辜》两遍,你不喜欢唱高音……”
              “那又怎样,你只是了解,我外在的一部分而已。”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猜他一定觉得很好笑,“我脑子里有个声音,它日日夜夜告诉我,是他,是他。我觉得自己对你很熟悉了,我觉得你说的话,你的动作好像我从前都看过,你喜欢吃橙子,讨厌酸梅汁,鞋码是四十三,右胸口有块疤。我由不了自己。”
              他愣住,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苦笑,说:“我两年前才来广州,以前都在家乡,我过去并不认识你。我喜欢你,你还信不信?”
              他还是没说话。
              我眼眶一下子湿了,我走上几步,踮起脚尖,去亲他。
              他的唇有些冷,我伸出舌头舔了舔,想伸进去,但他一直闭着,我失望不已,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他大概真的不喜欢我,我不漂亮,还带着小城镇的乡土气,我与他素昧平生,这些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而正当我要离开时,他突然单手按住我的后脑勺,狠狠地亲了下来,反客为主。
              他的舌头伸进我的口腔,我有些惊恐,他不许我丝毫躲闪,强势地控制我的呼吸,嘴角咬破,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停下来,我大口喘气,他在我耳边说:“今晚到我家去?”


              IP属地:广东11楼2016-02-15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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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我跟他回家,他家在西岗,一个平方四十左右的一居房,收拾得还算整齐,一架电子钢琴,谱架上厚厚的纸,浅绿色的窗帘,几十本书在书桌,椅子上有几件没洗的衣服。
                那晚我们在床上做爱,我是第一次。
                躺在陌生的床上,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我痴迷地触碰他的脸,他抓过我的手落下一吻,然后是我的额头,嘴巴,颈脖,他的手游鱼般抚摸我的身体,激起我战栗,身下一湿,脑袋混沌,有些缺氧的感觉。
                他对我说:“别怕。”
                我点点头,抱住他,他有宽厚的肩背,结实的手臂。
                他挺进的瞬间,我疼得眼泪直流,咬着嘴唇没叫出声,他没接着动,看上去也不好受。
                他问我:“疼吗?”
                我摇摇头,颤抖着说:“不疼。”
                他亲亲我的嘴角,说:“傻瓜,放松点。”
                高潮的时候,我使劲抱住他,喘息着觉得自己快死了,我断着气说:“任北……我爱你。”


                IP属地:广东13楼2016-02-15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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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任北已经起来了。
                  他走进房,说:“你的衣服洗了,我在外面帮你买了一套,你看合不合适。要不要再洗个澡,衣服在这,等会出来吃早餐。”
                  我点点头,有点不知所措,抓了抓床单,床上有他的味道,我身上,也有他的味道。
                  我洗完澡出去,他端了粥给我,我小口小口地喝,皮蛋瘦肉粥,几点葱花浮在上面,还有些焦。
                  他拿出一盒药片,说:“昨天没做好措施,你记得吃。”
                  我拿起来一看,是避孕药,我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那里会可能有个新生命吗。然后抬起头,对他说:“我会的,谢谢你。”
                  他摸摸我的头发,问:“昨天疼吗?”
                  我对他笑,说:“不疼。”


                  IP属地:广东14楼2016-02-15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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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周日没有课,我回到宿舍,同学兼室友在电脑前煲剧,见我回来,还换了套衣服,立刻两眼发光,说:“哟!昨天去哪浪啦?速速从实招来!”
                    我摇摇头说:“没有啦。”
                    同学一窜而起,说:“别否认啊,看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我拉拉衣领,没接话。
                    同学笑说:“看来我们土妞都来春天了呀!”
                    “土妞”是她们给我起的绰号,大概是因为我头天来的时候,灰头土脸的,跟这大城市,实在格格不入吧。我不喜欢这个称谓,它好像不停地在提醒我贫穷的事实,好像不论到了哪,我都低人一等。我想,不管她们与我多么熟络亲密,在潜意识里,都始终把我看低了一级。
                    虽然不甘心,但这就是事实,贫穷的事实。


                    IP属地:广东15楼2016-02-15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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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原来任北说的“不在这唱”,只是不在那家酒吧唱,他换了间酒吧,跑的是周三六的场,其他时间,有空就带着个音箱到天桥、地下通道,一些人多的街头卖唱,每天唱那么五六个小时,收工时喉咙哑痛,再不想说话。有时收益好,能有三四百,少的话只有几十块。
                      我想去听,但他拒绝了。
                      他说:“那边乱,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我说:“可是我想听你唱歌。”
                      他笑说:“回来我单独给你唱。”
                      我心疼他的嗓子,连忙拒绝,第二天交给他一支录音笔,我说:“你帮我录下来,我回来听,每一场,都要。”
                      他接过笔说:“好。”


                      IP属地:广东16楼2016-02-15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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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我跑着跑不动了,停下来猛喘气。
                        蹲在地上,眼泪哗啦啦地流,后来哭也没力气了,靠着不知道被几条狗撒过尿的电线杆发呆。
                        实话说,我原本对这段恋情也不是很有信心,可是也从来没有想过分开,恐惧感嗖嗖地窜上我心口,我也想洒脱一点,但似乎做不到,爱就像呼吸,有时调皮地憋一会儿,但除了死,还有什么办法让它停止。
                        《牡丹亭》里杜丽娘说:生不可以死,死不可以生者,非情之至也。
                        我打理了下自己,走回任北的家。


                        IP属地:广东18楼2016-02-15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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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任北已经没有收拾东西了,两个箱子装完全部。
                          他见我回来,显然有些惊讶。
                          我笑着走进他,蹲在他身旁,对他说:“带上我。”
                          他苦笑说:“你还要读书呢。”
                          我湿了眼眶说:“不读了。我要你。”
                          他摸摸我的头发说:“别傻了。”
                          我死命扯出一个微笑,说:“什么都不够你重要,哪我都跟你去,什么苦我都愿,你要不要我?”我突然想到还在老家的妈妈,心中一窒,我妈肯定要打死我了。
                          他眼眶也湿了,说:“这样不行,你好好读书,然后忘了我,或者就当一场梦吧……求你了。”
                          我太了解他,他虽然不富裕,但骨子里也是傲气得很,他要怎么,才能说出一个求字啊?我眼泪真的忍不住,我靠在他膝头,说:“你捅死我好了,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任北……”
                          他把我抱起来,搂在怀里,拍着我的背说:“对不起,是我太贪心。”
                          我擦掉眼泪,见他眼角湿的,吻上去,是苦的。
                          我笑了笑,说:“好,再陪我一晚,我就答应你。”
                          他看着我,点点头。


                          IP属地:广东19楼2016-02-15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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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我并没有怀上孩子,回去专心读书,像转了性一样。
                            两年时间转瞬即逝,然后投奔人潮翻涌的人才市场,奔波于投简历和面试,期间找过好几个男朋友,但都很快分了,说不清的原因。
                            而莫名地收到梁的短信,上面写着叫我到酒吧一趟。
                            那个酒吧我两年没去了,装潢也焕然一新,梁还在那个角落做酒保。
                            梁给了我一个信封,挺大的,不是很沉,还有一个不明柱状物体,用胶带仔细封了好几层。他嘱咐我回去记得看。
                            我拿回去,用剪刀剪开,一张乐谱,还有一支录音笔。
                            我打开录音笔,点开最上面的一个音频,任北的声音从笔头的音箱传出,轻得不像话,他说:“好久不见。离开你以后,我去了阳朔,然后北上去了重庆,四川,最后到新疆,一路卖唱为生,新疆的人大概都不懂我在唱什么,收获是最少的,但塔克拉玛干沙漠啊,真的很美。我把的唱的都录在了里面,每一场,不知道你还听不听……《余辜》乐谱也一并留给你了,我把后面改了下,也录了在里面……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新的对象?反正,你要过得幸福,我会每天为你祈福的……还有……我爱你。”


                            IP属地:广东22楼2016-02-15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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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我不知不觉,眼泪流淌着止不住。
                              我拿着乐谱,干净整洁的手写稿。改了的地方是:“老以为赌的是爱情,不料筹码是余生。但多庆幸最后是你,葬心埋魂也甘愿。”
                              我急忙拿出手机拨给梁。
                              我问:“你知道任北在哪吗?”
                              梁顿了顿说:“……听老板说,任哥半年前就去世了,好像是癌症吧。之前来广州就是为了治病的,但没治好。”


                              IP属地:广东23楼2016-02-15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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