梗来自@迟穆
首发LOFTER。
年轻的军人仰首注视铅灰色的天幕，微微哆嗦了一下。四周均是断壁残垣。德军的炮火常常使几个街区烧成一片火海。这座以苏联伟大的领袖的名字命名的城市，如今遍地是瓦砾、血迹、无人收葬的尸体与碳黑的颓墙。
他缩回此时充当掩体的半座房屋。屋子里有倾倒的货架与空空的面粉袋子，但所有食物早已被洗劫一空。而他的同伴正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仔细检视前不久从一具友军的尸首中搜罗出来的一点物资。
“莫辛纳甘步枪。”坐在墙边的人是一名中尉，年龄与那士兵略长。当然此刻军衔已经失去了一切意义，除了可能能在俘虏名单上多一笔标明。他抬起头瞥那士兵一眼一眼，说，“可惜没有子弹。”
“有也没有用，长官。我们两个人只有两双手。”他耸耸肩，走过去。
他蹲下来打开莫辛纳甘步枪配备的折叠四棱军刺：“不过或许并非一无是处。”
中尉没有理他，沉默了一下，说：“还有一张女人的照片，一支钢笔以及半壶清水。没有食物也没有毯子。”
“就这些？”士兵一挑眉。他没管地面的脏乱，一屁股坐在他的长官身畔。
军官拧眉看着这个像是对眼下窘迫到毫无希望的境况满不在意的士兵。士兵正企图利用满地的金属货架将步枪上的四棱刺刀改造得更适于白刃战。桦木的底座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拆卸。
军官微微地苦笑了一下，将几支沾了一点灰尘的卷烟狠狠拍在了年轻的士兵手上。
“那些德国佬看上去到是跟我们境况相近。”士兵扒着没有玻璃的窗户向外窥探。据他们所知大部队正以公尺计算战线的进退，但整座城市都在爆发小规模的战斗。零散的双方士兵狭路相逢便要你死我活，这些战斗无关战役胜负却关乎每个人的生死。
而最大的问题在于，这些不幸与大部队分割开又幸运地存活至今的军人们正面对着无法获取食物补给的困难。
这日早晨，两人撬开了最后一个美国产的牛肉罐头。现在他们彻底没有食物了。去截杀那些德国人或许是一个指望，可那些人穿着嫌单薄的衣服在斯大林格勒寒冷的初冬中打着寒颤，常常茫然地望着飞掠而过的战机与远处炮声密集的地方，不由使中尉心情幽暗。
况且敌众我寡，虽然中尉自认是百里挑一的神枪手，那个士兵也不是好惹的角色，敌明我暗也是难得的优势，但这场战斗一旦开始，想从其中全身而退无疑是个奢望。
“长官。”年轻人没有抱怨饥饿与寒冷，他静静地回头看一直沉默的中尉，“你还记得在顿河边的那一夜么？我们的战线像雪堆一样崩塌，而我们躲在隐蔽的战壕里在撤退的命令到达前依旧保持连续的射击。我猜有二十个左右的德军倒在我的枪下。”
风一直在变大，看天色有一场大雪将临。中尉灰蓝的眼睛描画着残破的斯大林格勒，
“记得。但那并非是一场值得纪念或炫耀的战役。”
“长官，你不相信么？”士兵伸手搭住中尉瘦削的肩膀，说，“我们正进行一场在一百年后依旧值得纪念的战役。我们将打退希特勒所向无敌的军队，挽救苏维埃。”
中尉眼神沉静，右手搭上装备带，说：“我相信。”
十点半，大雪纷飞。
中尉做出了决定。这在士兵的意料之中。他们其实相识在战争开始之前，虽然算不上不熟悉，却足以使士兵看清中尉明明白白刻在那双灰蓝眼睛中的为人心性。
他们是同乡，在前往莫斯科的火车中萍水相逢。中尉那时是莫斯科高等联合兵种指挥学校的学员，而士兵那时仅仅是卡车司机之子。他们没有深交，只是留下了莫斯科河畔友好告别的记忆。在战争中重见旧日相识使人不由怀念和平时期故乡月台上常常稀落的人群，他们的关系因此犹胜往昔。
两人趁着大雪悄无声息地移动。大雪保护着他们不被敌人发现，并使那些对寒冷毫无准备的德国人反应迟钝。
对方共十一人，其中有四个伤兵。
“记住我说的。”中尉紧锁眉头，低声叮嘱。
“明白。”
两人就此分开。两人的计划是由枪法更好的中尉用他那支AVS-36来吸引敌方注意，并造成一定的杀伤；由士兵在较近处完成扫尾工作。除了枪，他手上还有两枚装填硝铵的1912/30式的手榴弹，但它们的杀伤力比之装填TNT的原版稍显不足。
在这个计划里，与表面的情况相反，承担更多风险的人是中尉。两人心知肚明，拥抱致意后都暗自决定要把对方的危险降到最低。
第一枪，第二枪……枪声时而密集时而缓慢，士兵数着枪声，同时留意着那十一个德国士兵的动静。AVS-36一弹匣有十五发，大雪中能见度较低，中尉不可能在靠近极限有效射程的地方瞄准，他恐怕没有时间更换弹匣。
十五发很快就打完了。
士兵尾随着那些一边用德语大骂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向枪声处前进的德国人。他们中间有四个人倒下了。
一切顺利。士兵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脚步声。中尉此时应从远处急速地退去。
他计算着时间。
十秒。
五秒。
三秒。
二……
时间就此停止。
忽然的外来的喧哗打破了士兵内心千钧一发之刻。透过细而密的大雪他目睹中尉身后的破损房屋中有一片身影疾驰而出，在来不及转身的一瞬间，中尉预知自己命运的眼神投向了隐藏在同一片风雪中的同袍。
他被另一队德军发现了。斯大林格勒是一片十数平方公里的屠场。
“我是隐藏在最后的刽子手。”士兵在心中听见里自己的声音。
火光乍起，爆鸣声混杂着哀嚎与咒骂融化在雪幕中。而士兵紧握那把被强行拆卸的军刺，重进火光里。
战争胜利的那一年，昔日的士兵进入了威名赫赫的军事学院。它后来的名字是俄罗斯总参军事学院，有“将军学院”的称号。
他所欣慰的是，他终于可以告诉他死去的战友，他们最终迎来的是一场真正不朽的胜利。
首发LOFTER。
年轻的军人仰首注视铅灰色的天幕，微微哆嗦了一下。四周均是断壁残垣。德军的炮火常常使几个街区烧成一片火海。这座以苏联伟大的领袖的名字命名的城市，如今遍地是瓦砾、血迹、无人收葬的尸体与碳黑的颓墙。
他缩回此时充当掩体的半座房屋。屋子里有倾倒的货架与空空的面粉袋子，但所有食物早已被洗劫一空。而他的同伴正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仔细检视前不久从一具友军的尸首中搜罗出来的一点物资。
“莫辛纳甘步枪。”坐在墙边的人是一名中尉，年龄与那士兵略长。当然此刻军衔已经失去了一切意义，除了可能能在俘虏名单上多一笔标明。他抬起头瞥那士兵一眼一眼，说，“可惜没有子弹。”
“有也没有用，长官。我们两个人只有两双手。”他耸耸肩，走过去。
他蹲下来打开莫辛纳甘步枪配备的折叠四棱军刺：“不过或许并非一无是处。”
中尉没有理他，沉默了一下，说：“还有一张女人的照片，一支钢笔以及半壶清水。没有食物也没有毯子。”
“就这些？”士兵一挑眉。他没管地面的脏乱，一屁股坐在他的长官身畔。
军官拧眉看着这个像是对眼下窘迫到毫无希望的境况满不在意的士兵。士兵正企图利用满地的金属货架将步枪上的四棱刺刀改造得更适于白刃战。桦木的底座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拆卸。
军官微微地苦笑了一下，将几支沾了一点灰尘的卷烟狠狠拍在了年轻的士兵手上。
“那些德国佬看上去到是跟我们境况相近。”士兵扒着没有玻璃的窗户向外窥探。据他们所知大部队正以公尺计算战线的进退，但整座城市都在爆发小规模的战斗。零散的双方士兵狭路相逢便要你死我活，这些战斗无关战役胜负却关乎每个人的生死。
而最大的问题在于，这些不幸与大部队分割开又幸运地存活至今的军人们正面对着无法获取食物补给的困难。
这日早晨，两人撬开了最后一个美国产的牛肉罐头。现在他们彻底没有食物了。去截杀那些德国人或许是一个指望，可那些人穿着嫌单薄的衣服在斯大林格勒寒冷的初冬中打着寒颤，常常茫然地望着飞掠而过的战机与远处炮声密集的地方，不由使中尉心情幽暗。
况且敌众我寡，虽然中尉自认是百里挑一的神枪手，那个士兵也不是好惹的角色，敌明我暗也是难得的优势，但这场战斗一旦开始，想从其中全身而退无疑是个奢望。
“长官。”年轻人没有抱怨饥饿与寒冷，他静静地回头看一直沉默的中尉，“你还记得在顿河边的那一夜么？我们的战线像雪堆一样崩塌，而我们躲在隐蔽的战壕里在撤退的命令到达前依旧保持连续的射击。我猜有二十个左右的德军倒在我的枪下。”
风一直在变大，看天色有一场大雪将临。中尉灰蓝的眼睛描画着残破的斯大林格勒，
“记得。但那并非是一场值得纪念或炫耀的战役。”
“长官，你不相信么？”士兵伸手搭住中尉瘦削的肩膀，说，“我们正进行一场在一百年后依旧值得纪念的战役。我们将打退希特勒所向无敌的军队，挽救苏维埃。”
中尉眼神沉静，右手搭上装备带，说：“我相信。”
十点半，大雪纷飞。
中尉做出了决定。这在士兵的意料之中。他们其实相识在战争开始之前，虽然算不上不熟悉，却足以使士兵看清中尉明明白白刻在那双灰蓝眼睛中的为人心性。
他们是同乡，在前往莫斯科的火车中萍水相逢。中尉那时是莫斯科高等联合兵种指挥学校的学员，而士兵那时仅仅是卡车司机之子。他们没有深交，只是留下了莫斯科河畔友好告别的记忆。在战争中重见旧日相识使人不由怀念和平时期故乡月台上常常稀落的人群，他们的关系因此犹胜往昔。
两人趁着大雪悄无声息地移动。大雪保护着他们不被敌人发现，并使那些对寒冷毫无准备的德国人反应迟钝。
对方共十一人，其中有四个伤兵。
“记住我说的。”中尉紧锁眉头，低声叮嘱。
“明白。”
两人就此分开。两人的计划是由枪法更好的中尉用他那支AVS-36来吸引敌方注意，并造成一定的杀伤；由士兵在较近处完成扫尾工作。除了枪，他手上还有两枚装填硝铵的1912/30式的手榴弹，但它们的杀伤力比之装填TNT的原版稍显不足。
在这个计划里，与表面的情况相反，承担更多风险的人是中尉。两人心知肚明，拥抱致意后都暗自决定要把对方的危险降到最低。
第一枪，第二枪……枪声时而密集时而缓慢，士兵数着枪声，同时留意着那十一个德国士兵的动静。AVS-36一弹匣有十五发，大雪中能见度较低，中尉不可能在靠近极限有效射程的地方瞄准，他恐怕没有时间更换弹匣。
十五发很快就打完了。
士兵尾随着那些一边用德语大骂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向枪声处前进的德国人。他们中间有四个人倒下了。
一切顺利。士兵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脚步声。中尉此时应从远处急速地退去。
他计算着时间。
十秒。
五秒。
三秒。
二……
时间就此停止。
忽然的外来的喧哗打破了士兵内心千钧一发之刻。透过细而密的大雪他目睹中尉身后的破损房屋中有一片身影疾驰而出，在来不及转身的一瞬间，中尉预知自己命运的眼神投向了隐藏在同一片风雪中的同袍。
他被另一队德军发现了。斯大林格勒是一片十数平方公里的屠场。
“我是隐藏在最后的刽子手。”士兵在心中听见里自己的声音。
火光乍起，爆鸣声混杂着哀嚎与咒骂融化在雪幕中。而士兵紧握那把被强行拆卸的军刺，重进火光里。
战争胜利的那一年，昔日的士兵进入了威名赫赫的军事学院。它后来的名字是俄罗斯总参军事学院，有“将军学院”的称号。
他所欣慰的是，他终于可以告诉他死去的战友，他们最终迎来的是一场真正不朽的胜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