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楷,你是走火入魔了?周泽楷急急的走回去,微喘着关上门。他还不能去见江波涛。他走向阳台,两盆盆栽并排靠着,这盆的叶子去扫那盆的盆沿,关系很好的样子。微风渐起了,书页翻动的声音叫周泽楷把视线转去桌旁——那是李白的七言,“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仿佛心里有什么被触动了,周泽楷细细的去品味这句话来。这情境与他比起来倒是有几分贴切,不过他虽随时可去见心中所思所想的人,却仍难以直面他罢了。也够了。周泽楷。说么?不说么?煎熬是受够了的。可说了只怕连面都见不了了。难免要尴尬的。这时怎么做?继续煎熬么?还是说试着叫他发现些什么……
他不是明白的?
他只是说他明白,可理解是一样的么?
他是真的明白?
周泽楷只觉得要烦死了。他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不想再对自己说了。思考过度反而碍手碍脚。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要么今天就坦白,要么今天做决定——我想坦白?
周泽楷抬起头去看夕阳,太阳逐渐西沉了,只余的些许金芒还与云雾缠绵着。要去么?去吧。
下定决心了似的,周泽楷要去找江波涛。他即使不是去坦白的,他也渴望见到江波涛。大概就是这样了——即使有别的什么他也不愿意承认了。
江波涛伸手拨弄桌前的多肉,叶片肥嫩。他猜周泽楷是喜欢这些小东西的,旺盛的生命力。多么美好…他大概是惦记上周泽楷展现出来的渴求还有青涩,不得不说,江波涛对周泽楷还真有这么点意思了。这个比自己高一点的,却要拘谨的多的人,为什么会这样攥住自己的心呢?
这是真的很奇怪呀。
杜明不知去做什么了,只怕在店后挑花吧。明天可以摆些……温柔的花朵。
风铃响起来了,江波涛抬头看过去,是周泽楷。
周泽楷?
他头发上还有细密的水珠,把头低着,一副温顺却委屈的样子。江波涛愣了一阵才起身,急急的把周泽楷领进店里。
“周先生——”
周泽楷用力的摇头,“江……”
“是的。我在。”江波涛握着周泽楷的手腕,冰凉的触感顺着江波涛的皮肤传到骨髓里。“我去挂一下牌子。”
江波涛去把门口的【欢迎光临】反过来,是【暂时离开】。他把湿漉漉的周泽楷带到店后,找了毛巾来给周泽楷细细的擦。脸是很快擦了干净,浓密的头发仍难以擦干。江波涛和周泽楷都沉默着,没有人说话。周泽楷只眨眼,间或抬眼看江波涛,但更多时候是垂着眼皮。江波涛只觉得有点尴尬,他刚刚才在想周泽楷的。
“好了,”江波涛把毛巾拧了,“你会感冒呀。”
“不会。”
江波涛不方便再说什么,低着头不语。他猜杜明出门去了。而周泽楷的脑子里转过千万种想法,没有一种是他自己满意的。江波涛只想着该怎样让两人亲近一些——无边的沉默使他费解,好像浸泡在海里,受窒息的痛苦。他不知道周泽楷为何来到这里,不知他为何一言不发。总是有原因的——是因为人生地不熟么?因而来找我。我与他算得上是熟么?他自己这样想?不。他现在也沉默不语了。或许他后悔了,却开不了口。
江波涛试探的发问:“我可以叫你小周么?”
周泽楷点头。
“为什么小周要下雨来,不打伞啊?”江波涛试着和周泽楷沟通,尽量把自己的真心传达给他,“会感冒的。”
因为要感冒了你才关心我的?周泽楷咬着嘴唇,小孩子闹脾气似的,“不。”
“忘记了?刚好我这里还有伞。我送你回去呀?”
“……”周泽楷垂着头,更加沮丧了。江波涛完全不明白了,他挠挠脑袋,看见周泽楷的手。苍白冰冷——他猜得到。
江波涛又用温水洗了毛巾去给周泽楷擦手。他知道周泽楷自己肯定是会擦手的——不知为何他要替他做了这件事。但他不讨厌这样做,修长的手指被自己握在手里,骨节分明而泛着白,这是发冷的颜色。江波涛于是把这双手包住了,用他自己的那双温热的手。慢慢的,慢慢的,他感觉到这苍白的肢体有了温度了,抬起头去看周泽楷——
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周泽楷慌乱急躁的把眼珠调转过去,而江波涛尴尬的松开周泽楷的手。
遗憾。
“我……”我不是故意的?讲出来会显得多余吧。那么关心一下?不也显得多余?他怎么看我,他认为我怎么看他?这下江波涛看不透了,周泽楷成了一团迷雾,他周身缭绕着云霭,因此面目模糊不清。
江波涛恍惚了,恍惚间听见周泽楷的声音:“喜欢你。”
也许是听错了,江波涛把未完的话补上:“担心你会感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