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啥蛋，据桃花精的观察，我这硕大的个头，就算是颗白鹅蛋，也一定是双黄的。

(一)第五个墨染
故事的开始，似乎有些荒唐。
我躺在谢府的桃花林里，也不知过了千年或者弹指一瞬，浑圆冰冷的一颗，像是渭河畔的鹅卵石凭空飞到了这桃花树下，桃花精却告诉我，我是一颗蛋。
我不知道自己是啥蛋，据桃花精的观察，我这硕大的个头，就算是颗白鹅蛋，也一定是双黄的。
双黄蛋破壳的那天，谢府的天空灰蒙蒙的，桃花苍白的花瓣落在我的嘴巴里，有些苦涩。
我懵懵懂懂，眼睛还沾着蛋液，视线一片模糊。
那个男人不知何时走来，轻轻俯下身，折了桃枝戳了戳我软软的脑袋，然后嗤笑着摇摇头。
“又是黑色，真像是被墨染成的。”
因为他这一句话，我给自己取名叫做墨染。
听到我的决定，向来话多的桃花精沉默了许久，才长叹着劝说：“小鸡妖，这个名字不吉利的，公子的四房夫人都叫墨染，可她们都死了。”
公子，自然是那天拿桃枝戳我脑袋的男人。
听说他是谢府的主人，名唤谢怀刃。

我对她后面几句话并未在意，只疑惑地问她：“有我这样纯黑色的小鸡吗？”
整个谢府的就属桃花精年纪最大，已经活了十多年，在我眼里她就是科学。
果然，深思了片刻，她便很严肃很可靠地回答了我——
“你应该是只少见的乌鸦。”
我铭记在心，从此很骄傲地以此自居，直到十天后，我化成人形的关键时刻，遇到那只粉粉嫩嫩的糯米团子，以及一条凶巴巴的小狼狗。
黑色罗裙，少女清秀的面庞，我趁着月色蹲在池塘边，细细打量自己的新模样。

那糯米团子就是这时候窜出来的。
他长得白白嫩嫩，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粉润的小嘴巴流着口水，扑腾小短腿跑过来，用力抱住我。
“娘亲——”他奶声奶气地叫，小脑袋还在我腿上蹭了两下。
娘亲是什么东西。
我正傻眼，冷不防又是一身狗叫，不远处一条半大的黑色小狼狗矫健地冲出。
它森白的獠牙显得分外恐怖，我抖得活像羊痫风，竟被吓回了原形，没长毛的翅膀一个劲扑扇着挣脱小团子，两只爪子刚一着地就猛冲出去，结果一头撞上墙角的老槐树，惹得小团子“啊”了一身。
我晕头转向地自己爬起来，两眼还绕着圈圈，仍是屁滚尿流地逃跑，最后很迅速地飞上了围墙，居高临下地望着那条凶恶的狗，再也不肯下去。

小狼狗摇身一变，化成一个吊眼角的凶恶少年，皱着眉看我：“小母鸡，你给我下来。”
我也变回人形，坐在围墙上：“你才是母鸡，小狼狗别乱说话。”
“有眼无珠，我可是纯种的黑狼。”小狼狗挑挑眉毛，“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正想说，突然觉得与黑狼比起来，“乌鸦”两字好像很不霸气，干脆撇过头不理他。
小糯米团子不知何时又扑腾着小腿寻了来，在高高的围墙下仰着脖子看我，口水顺着微张的小嘴都流进了领子里，依然是软绵绵地唤我——
“娘亲——娘亲——”
我皱眉问一旁的桃花精：“娘亲是啥？”
桃花精嘻嘻地笑：“就是他爹的媳妇啊。”
“那爹是啥？”
“他娘亲的相公呗。”
……
我歪头想了半天，问她：“那我就是他爹的媳妇，他爹就是我的相公？”
这回桃花精没说话，连狼妖都默默变回了狼狗，只有小糯米团子还趴在围墙咯咯地笑。

(二)甘愿为新妇
我告诉谢怀刃，我的父母惨遭奸人陷害，满门被灭，孤身一人被追杀至此，慌不择路地躲到了谢府来。谎言漏洞百出，他竟深信不疑，很自然地收留了我。
“我叫墨染。”
他闻言微微掀眼，轻啜一口茶，低笑道：“这名字倒是很让人怀念，我的亡妻，和姑娘同名。”
我试图在他冷漠的眼里寻找怀念的情绪，未果。
谢怀刃看着我懵懂的表情，突然低笑一声，修长的指尖突然划过我的眼角：“只是，亡妻这里，有一道伤疤。”
那碰触让我不禁瑟缩。他的手指是彻骨的凉，隐隐带着凄冷的桃花香。
我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难受，脱口问：“她是怎么死的？”
谢怀刃缓缓收了笑，唇畔依稀又浮现出残忍的弧度来：“烧死的。”
胸腔里“咚”的一声。
他眼底满是冰冷：“四个妻子，每一个都是烧死的，连灰都不剩……第四任妻子，也是锦容的娘。”
说这话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他神色间有着一丝恨意，却不知道是为了谁。

大街上的熙熙攘攘霎时变得与我无关。
我望着他深黑的眼瞳，心里那些奇异的复杂情绪瞬间便消失了，似乎这世上真的只要有他，便已足够。
然而显然有些人不这么想。
“姑娘让开！”
头顶上有人大喝一声，我吓得一颤，条件反射性地抬头，就被一盆腥膻的液体兜头淋下。
我傻乎乎地看着手上猩红的液体，凑到唇边舔了舔。
黑狗血。
那乱泼狗血的怪人见一击未中，竟然自高高的房顶上跳了下来，拂尘一扫，指着一旁纤尘不染的谢怀刃说：“你这厉鬼，竟还敢拐骗无知妇孺……”
谢怀刃挑了挑眉：“厉鬼？先生说的可是谢某？”
“还敢装蒜。”那衣衫褴褛的老头儿长眉过耳，恨声说，“别人看不出来，你可糊弄不到我！四条人命加身，你竟还敢再娶，看我今天替天行……道！”
最后一个字骂得极狠，嗓子都发了颤。
这老头儿太过激动，却没注意脚下的烂泥，正想冲过来，脚下却一滑，整个人后仰摔在了地上。
我扑哧一笑，血淋淋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
谢怀刃失笑，拉起我的手转身离开，慢条斯理地说：“这人无聊，我们别理他，看你一身脏污，今日就别逛了，先回去吧。”

回到府里，小狼狗破獠先是闻到主人的味道扑了过来，之后又被我身上的血腥味吓了回去。
我足足换了三桶水才终于把身上的血腥味洗净，之后就泡在木桶里舒服地闭目养神。
其实我有点奇怪。
黑狗血能现鬼影，曝妖形，泼我身上这一桶可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破獠光是闻味道都不敢接近我，我却半点不适都没有。
正苦思冥想，冷不防头顶上竟有细雨落进木桶里，伴着惨白的桃花瓣，散发出暗夜冷香。
我瞪大眼睛，猛地抬头，就见一条腿正哆哆嗦嗦地往下探。
“你……”
听到我的声音，那老头儿吹胡子瞪眼，急忙跳下来捂住我的嘴巴。
“哎，小姑娘别乱叫，我是来救人的，不然你性命堪忧。”
我神色紧张地点点头。
懵懂的大眼睛是很有说服力的，老头儿松了手，笑容可掬：“女娃娃，你也不是那么不明事理嘛。”
我也朝他笑，然后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相公，救命——有色狼——”

(四)空明七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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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游戏都忘记这茬了，继续更😂

我被那光晕惹得失了神，脑中霎时一片空白，竟不知不觉抬起了手，着了魔般，轻轻地伸手去摸第五盏闪着微弱光晕的灯花。
指尖接触到灯芯的一刹那，我眼前忽地窜起一团火焰，烧得我两眼猩红一片，急忙收了手向后退去，却砰地撞上了一个人，我吓得险些尖叫，待看清那人的脸，却倏地泄了气。
“破獠，你在这里干什么？”
吊眼角的黑衣少年面色不善，眉宇紧紧皱着：“我倒要问你呢，主人可没说过你可以进来这里。”
我神色尴尬：“我……我就是睡不着，起来看看。”
破獠哼了一声，犬齿冒出一点森白的尖，冷冷地说：“别以为嫁给主人，你就能够为所欲为，他喜欢的根本不是你！”
我一怔，心脏不知为何抽痛得厉害，急忙问：“那相公喜欢谁？”
破獠不答，径自从紫木桌台上取出一幅画轴来，画纸摊开，一个少女窈窕立于水边，瞳光柔亮，面容清雅，只是眼角一道泪痕流淌，更引人怜。
我摸了摸自己平滑的眼角，隐约明白了些什么：“破獠，这个人，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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