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gotten》正式版
序言
“爱深渊者必然有翅膀。”
——尼采

C0/无始与无终
【我的影子使火焰显得更炽热】
——但丁
在最终的演讲开始之前，大厅里的灯先亮了。
那是三盏吊悬在天花板上，巨大繁复到有些狂妄的老式水晶吊灯，透亮的水晶被仔细雕琢成精致的多重组合图案，将其中蕴藏的电光以最优雅的方式折射到每个人的身旁。比起这座到处都体现出严谨的几何设计的金属礼堂，它们或许更应该待在某座历史悠久的歌剧院里作为历史的一部分供人瞻仰，但现在，它们散发出的稳定灯光只能映亮其下一张张毫无表情的脸。
她不合规定地侧了侧头，瞥见手表上的分针顺利地划过“12”这个顶点，心中因毫无意义的等待而产生的烦躁顿时消减了不少。演讲台上七束苍白的灯光依次打亮，然后迅速集中到那个刚刚登台的黑色身影上，光与影不约而同的沉默着，而那个人本身就是一种极难破译的密码。
她知道演讲马上就要开始了。
“Verse,fame,and beauty are intense indeed,
But Death’s intenser——Death is Life’s high meed.”
(”诗歌，名声，美人，浓烈芬芳，
而死更浓——死是生的最高报偿。“)
（作者注：出自John·Keats《Why did I laugh to-night?No voice will tell》）
没有起伏的电子合成音透过精密的扩音系统震动着她的鼓膜，她习惯性的眯起了眼。事实上，即使再规章严谨的诗句也会在这种恶劣的朗诵中裂成无韵律的碎片，但她能从中轻而易举地感觉出苍老与冷漠——正如他给所有人留下的单调印象。如果这不是他漫长可憎的一生中最后的演讲，她是绝不会把超过三分之一的注意力投入进去的。

哦哦哦哦哦哦哦

换个吧还水

C2/背叛者之刃
【错误就像地心具有吸引力，尘世的一切都免不了犯错误。】
——维克多·雨果
北美的阳光总是明亮，明亮到无时无刻都在刺痛他的眼睛。
那双真正的，属于伯劳的眼睛。
他在大分水岭的最顶端站立不动，任劲风扬起衣摆。除了笑容不变，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不可能通过其他特征准确的辨认出他来。这究竟是好是坏，他并不知道答案，但他坚信答案始终隐藏在那城市之中。
透彻的，布满清光的天穹之上漂浮着几片柔软的絮云，安闲的阳光在城市和山岭上布施金辉，为这些尚未化作尘土的标志物描绘出阴影的精致形状。行人们安静的走在城市繁华的街道上，又或许走过群山之间狭窄曲折的小道，走过被风沙所深深掩埋的古老商道，直至走过那支离破碎的旧世幻想，重新折回他们的起点。在他的回想中，那午后的阳光是如此温柔，以至于始终可以映亮除他外每个人的眼睛，就像杯中酒在摇动中缓缓荡起涟漪。
这里是大分水岭，是希望之都，是被许诺的一切伤痛绝迹之地。
而这一切都应该归功于她，那个始终冷峻如凛冬的人，她的冰冷安抚了这片被地狱火燃烧殆尽的土地，在不动声色中布置好了只有一方执子的棋局。他从未否认她的才华与身为军人的职责，并因此委身为卒，亲自用杀伐取得胜利者的桂冠，奉献于她——为王者——的座前。伯劳们如同宇宙一般冰冷的思维始终渴求着一件事的终结，那便是所有狂热、无知、傲慢的灭亡。他曾为这麻木残忍的思绪所苦，现在，她给他荒芜原始的灵魂带来了最初的福音。王者亲手点燃的火焰以所有黑暗为柴薪，净化一切尚在萌芽中或已经萌芽的错误文明，引导所有灵长走上正途。
一场宣告荆棘时代来临的革命将在旧世界的尸骸上拉开序幕，这是他被承诺的救赎。至少，他如此坚信。

Ulysses始终操作着一挺轻机枪压制着对面的火力，短暂的换弹时间都让他用精准的狙击技术过渡得天衣无缝。对面精英游骑兵的战壕大衣在风中翻飞，又迅速消失在层层岩石后，只剩反器材步枪的枪口寻找着他们两个人的眉心。
他们是一群可敬的对手，至少在身临死地仍浴血力战这点上如此，但这改变不了结局。他看着来时的道路上隐约出现几点人影，便回身和Ulysses一齐掷出闪光弹，然后迅速地翻越障碍撤离到安全地点。
几乎就在他稳定好重心的那一刹，一枚单兵云爆弹就在他身后爆炸了，他懒得回头看那朵小型蘑菇云袅袅散去，身旁的Ulysses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神色紧张。
“怎么……”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眸色鲜红如血。
那是只有地狱倾出时才会在人间出现的声响，像是整个世界在不足一毫秒内碎为微尘的声音。他曾无数次在报告书中听人描述这种可怖的声现象，却从未亲身经历——
核爆。
第一波到来的强烈闪光就夺去了他的大半视力，但他仍执着地看那升腾着烈焰与灰烬的巨大云团挟着无数亡灵缓缓升入天空，几乎逆转了整个白昼的进程。几小时前他还凝望过的城市风景现在只能尘封进回忆入土为安。在随后到来的更强烈的闪光里，他死死的闭住眼睛，双手紧抓着自己的步枪，祈求着能保存几分视力看到一切的真相——至少，看到她怎么样了。
大分水岭，已成为坟墓的坟墓。
再睁开眼时，万物沉沦，Ulysses也已经离开了他的身边。他发疯似的跳起来往城市的方向奔去，完全没有考虑因疼痛而流泪的双眼和核爆后致命的辐射。风里飘来熟悉的废墟味道，让他的步伐更加急促。
“你打算去哪里？”
不复熟悉的，他曾听过的最冷冽的声音在近处响起，他呆立在原地，一个名字梗在喉头。
“晚安。”
枪声响起，夜幕落下，一切重归宁静。
Nothing burns like the cold.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好帅帅爆了我的天呐

“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扯后腿的？”交战几分钟后，Bradly握着他那把没子弹的蝎式冲锋枪退出战斗，把怨气全都发泄在昏昏欲睡的她身上，只留下珊妮和她的猎犬对付那些尖牙利爪的蜥蜴。她拍开他那想拿M16步枪的脏兮兮的手，眯着眼继续假寐。
“其实你的枪就是把声光玩具吧？！靠，我居然被你这种人骗得团团转，我要是这次还两手空空的回去该怎么对米歇尔医生交代怎么和特鲁迪骗酒喝怎么跟麦克竞争，要是珊妮老师不要我了玛利亚是不是不会再喜欢我了天啊我该怎么办——你瞪着我干什么？还不是都怪你！”Bradly成功把音调提高了好几度，听起来像个因为速度过快而崩溃的八音盒。
“放心，世界还没毁灭。”她打个小小的哈欠，站起身来一脚把他踢了出去，然后对着那群流着口水的大壁虎打了两次三连射，三十秒内六发子弹消灭四个猎物，顺便还把弹壳都砸在了布莱德利脸上。血腥的风混着沙尘吹过，她打了个响指，示意还坐在地上的准猎人赶紧爬起来赶路。
“等等，你是不是故意来这么一出的？特地等到最后一刻跳出来挽救局势建立信任然后打入我们镇子内部控制这里的水源，之后招兵买马建立防线狠狠揍一顿那群军团的家伙顺便让NCR的税官离远点，其实你很快就要召集小弟打进赌城区了对吧？对吧！”
“一共十发5.56NATO弹，穿甲弹头，记得报销。另外，保持安静。”
丢下寥寥数语，她快走几步追上正收拾残局的珊妮·斯迈尔斯，开始询问关于清泉镇的一些情况。而布莱德利则在地上绞尽脑汁的计算着这十发子弹总共要花多少钱，仅管他并不知道North Atlantic Treaty Organization（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这东西好不好吃。
邮差的身份不太适合她，她完全能从珊妮的表情上看出这一点——当一个人纠结到快把眉毛绞断的时候是很好辨认的，但她还是木着脸勉强用一堆半生不熟的术语糊弄了过去。女猎人一路上用略微上扬的开朗语调向她介绍了清泉镇这处莫哈维明珠，并且对清泉镇始终游离于各大势力掌控之外的现实十分满足，Bradly则在领悟自己其实没必要付钱之后时刻对她冷嘲热讽。这对师徒看起来完全是一对反义词，但在话唠这一点上完全处于统一战线。
在能看到清泉镇全貌的一条山路上，珊妮突然对她眨眨眼睛，相当幸灾乐祸地开了口:
“嘿，我说Rhea，有兴趣到Trudy的酒吧喝一杯吗？我看你可不像那种付不起酒钱只能去刷盘子的人。冰冻蓝色马蒂尼还是百慕大玫瑰？哦，其实我更喜欢薄荷晨曦，它让我想起一个没有辐射尘的早上……”
偏头看了看Bradly，她也眨眨眼，一口答应了下来。后者果然上钩。
“我呢？呃，我是说这些战利品都是我自己扛回去的，可能会很热——那个，喝点饮料总行吧？”少年一脸期待。
“你？未成年人不准饮酒，乖乖滚去做饭。”珊妮的口气相当绝情。
“我认为你老师说得很对”她进一步补充说明，“尤其是你……并不那么健康。”
Bradly对她们两个翻了个大白眼。
此后一路无话。事实上，当她在酒吧里端起一杯兑了很多苏打水的白兰地跟Trudy讲起这件事的时候，居然还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免单。

更新啦

C5/红与黑
【为王者无安宁】
——威廉·莎士比亚
阴影畏惧着战争的火光，但只在光明之下才有黑暗生存的余地。
天光铮亮，清晨还隐藏于崇山峻岭之间的莫哈维的烈日此刻终于升至天宇正中，恶作剧般缩短了酒吧前两群枪手对峙时的影子。无数从外层空间涌入的热辐射把覆满沙石的地面烘焙的松软而干燥，千丝万缕的光线在澄蓝的天空下纠缠不休，却又带着凛冽锐利的亮光，能轻易刺痛习惯黑暗生活的眼眸。
老式电影的标准开头，情节永远是那么让观众无奈却又想参与其中。
她躲在一处民居后注视着Lingo踩着一看就睡眠不足的虚浮步伐和炸药帮头子进行交涉，珊妮严肃时的表情让气氛很快紧张起来——除了Trudy，不知为何她围着围裙赶来参加了这场势在必行的枪战。
真不知道她之前花一个小时研究对Lingo的谈判方案又花四十分钟研究作战部署和备用计划有什么用。在她还咬着笔头一脸呆滞地对着清泉镇平面图苦思冥想的时候，他们早就拉开阵仗准备开打就差死人和结尾职员表了。
大概是酒喝多了有点上头，也可能是被人打出了脑震荡。
——虽然两种情况都一样丢人。
Lingo当时怎么说的来着？什么“我只要一出去就有十几个人等着把我做成晚饭（抓狂）”，或者“就算NCR总统让我当他女婿我也不出去（生无可恋）”，还有“光听你的口音就知道你不可信（嫌弃）”，结果现在就属他表情最欠揍还站在最前面。
为什么她说英音就不可信？

God bless America.
她伸手在胸前毫无诚意地画了个十字。与此同时，Lingo谈判失败，大吼一声开枪射穿了一个炸药帮成员的喉咙。漫天枪声霎时炸响，子弹划过时有着尘土味道和风的声音，却只是驶上无意义的轨道。
没错，就是毫无意义。从子弹都完美击中地球表面就可以看出这一点。双方在五十米内激烈交火十分钟却无人伤亡的战斗她还是头一次见，如果这就是战后北美的平均水平，她应该写一篇十万字检讨反思自己为什么没能征服美洲大陆。
她悠闲地拨了拨转换钮，又抬头看了会儿天，打了个哈欠，食指搭在了扳机上。在此期间珊妮总算处理了一个提着砍刀裸着上身的帮派成员，Trudy貌似努力的操作着左轮枪却毫无斩获，其他参战者零星放着枪，很快因子弹不足选择偃旗息鼓。
Ferox gens,nullam esse vitam sine armis rati.(一群凶猛的人们，他们认为没有了武器，生命便毫无意义)
Rhea把右眼凑近枪身上的M68光学瞄具，想了想，枪口略微下压，刚好打中一个在身上大摇大摆的缠满炸药棒和雷管的家伙。子弹带着风压绞碎皮肤和肌肉，却降不下血液的温度。她先是听见一声轻微的响动，很快便传来几次较大的爆炸，内脏碎片和高扬的血雾笼罩在双方上空，像是刚刚炸开了一个人肉热气球。
她抿抿嘴唇，给躺在地上的几个炸药帮一人补了一枪，接着整个身子扭转九十度，精准地往正在逃跑的Jacob右腿膝盖上打了个洞。体型庞大的犯罪分子一个前扑滚倒在地，犹在向前挣扎爬行。
她迅速穿越湿滑的战场跑上前去，左脚直接踩住了他的脖子，M16修长的枪管稳稳顶住他头发稀疏的后脑。
枪声响起，却不是她的枪。

（两小时前，莫哈维某地）
Brier慢条斯理地正了正自己布雷泽西装的衣领和袖口，转头望向挑开帐篷门帘走进的沃尔普斯，后者孑然一身，依然穿着那套造型凌厉的探索者装束，狼头兜帽上两只尖尖的耳朵随头部的动作不断晃动着。
“你要知道让Benny把芯片带回去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沃尔普斯直截了当的说，神色不悦，阴沉的语调让他血红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优雅地靠在那把橡木椅子上，伤痕累累的双手在胸前习惯性交叉，语调平静而讽刺：“那又如何？毕竟伟大的Caesar用不了一个装着定时炸弹的白金芯片。Benny说他只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就能修好那东西，除了相信他没有别的路可走。”
“你绝对能修好那东西。”沃尔普斯狠厉地盯着他，“我见过你的研究室。”
“……对。”他挑挑眉，第一次在沃尔普斯面前笑了。“可我不愿意帮你们的Caesar.”
“但你至少也应该让我回报筑城岭……”
“不必，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陪你一起上十字架。Ne evacuetur crux Christi.（免得基督的十字架落了空）”
沃尔普斯沉默了大约有几分钟的时间，再开口时明显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Sapien-tius est hominibus.（要比人更有智慧）你应该明白，就算那个女的还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她被这个时代抛弃了。”

“哦？”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杖指着面色不善的沃尔普斯，阻止这个军团特务总管再靠近他，尾音依然嘲讽性的上扬。“请问你们的法典有哪一条规定了我无权做我想做的事情？”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一刻，他身后的无线电台发出一声噪音，骤然亮起了几盏红灯。
沃尔普斯瞥了它一眼，双手抱在胸前，最终还是转过了身去。他立刻戴上耳机按下了接通钮，罕见温和地一笑。
“Scio（我知道了），Coroner，我们可以收网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但还不是现在，先按计划行事。”
沃尔普斯在旁冷哼一声，径直往门外走去。他用手杖的提把勾住这个年轻军官的肩膀，依然半眯着眼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许可以把你身后那枚粘性手雷摘掉？”
特务头子神情一滞，暴躁地往背后摸了摸，一把扯下那冰冷的爆炸物，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口袋里还有一个监听器。
他耸耸肩，重新拾起桌面上那本《思想录》悠闲地看了起来，外面的天气大概不错，连误入的风都涂着太阳的颜色。
Ut sis contentus temetipso et ex tenascentibus bonis.（你或许会满足于你自己以及那些来自于你的美好）
【挚友啊，直到现在，我依然坚信，会有以你为名的星辰在我身后闪耀，指引我去重现那不灭的荣光。】
【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你必须】

咋还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