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听说了吗,超市那家的孩子今天拿到标记了。”
“是什么?”
躺在沙发上的公马淡淡地回应了刚进门的妻子,目光始终不离眼前的报纸,就像动画里的那些家庭一样,一个不休,一个沉默。
“收银台。”
“嗯,毕竟开了几代的百货店了。”
公马抬起眼,瞥了一眼正在擦蹄子准备做饭的母马,放下报纸,取了根烟叼在嘴里。
“不说标记的事了,晚上吃完饭我要出去陪朋友。”
“整天喝酒,记得问下你那帮子酒鬼,就是那个。”
“孩子还小,不急。”
公马吐出一大口烟气,浓厚的烟在灯光下有如云雾。
“怎么不急,整天就知道闷在家里。也不出去活动活动。”
“那你自己去和他说吧,和我讲没用。”
公马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楼梯,继续顾着自己吞云吐雾,似乎这对他来讲已经司空见惯,事实也的确如此。
这家马只有一个孩子,一个男孩。有的孩子,好动;有的,文静好学;
不过.......
正闷在房间里发呆的这位,哪一种都不是。
“唔......”
像这样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偶尔起来对着本子发呆的日子,从暑假开始,已经持续了十几天。
上课睡觉,发呆,体弱多病,迷迷糊糊地度日。除了乖巧,外语优秀,看不出什么闪光点的幼驹,屁股上仍然是光秃秃的一片。
也许在未来的某天会有什么改变,但似乎不属于这个暑假。
可能是几年后,到那时应该差不多了吧。
不过事实总是不遂愿。
“吃饭了!”
“哦!!”
已经大了不少的小马扯着嗓子喊了声,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平时不爱说话,说话小声文雅的他,想要大声来一嗓,喉咙就肯定要痛几天。
“呃...”
除了对本子发呆变成了对“笔记本”发呆,这匹马的日子并没什么改变。
迷糊,犯困,厌学,倒是体质好的出奇。就像以前一样,一匹除了乖巧,外语优秀没有什么闪光点的小马。他喜欢写文章,写故事,描绘一个个奇妙的角色。
频繁光临办公室,一言不发,懒于运动,一匹沉默孤独的小马。
他的成绩已经下降很久了,下了楼必然是免不了一顿臭骂,屏幕里映出的黑色小马双眼无神,拍了几下键盘,似乎是刻意的拒绝下楼。用不了多久,就要再来一声了。
可爱标记,到底是什么呢?
“听到了没!菜要凉了!”
“哦!妈!”
黑色的小马撑着脸,屏幕上满是各种窗口,一个都逃不脱游戏,动画之类的字眼。
为了不那么突兀,他选择了贴纸,来盖在一年前光溜溜的屁股上。直到现在,一个大大的白色贴纸还在那,但却不是什么可爱标志。
他不止是一匹小马,他的内心还住着许多小马,他还会用心地去勾勒他们,不敢辜负自己的想象。性格各异,身怀绝技的马儿,那是一个奇妙的如同世外桃源般的世界,而这也只存在于他的脑海里。
但不管这是个多么爱想象的孩子,事实都远不如美妙的幻想美好。
他的母亲对他很无奈,几乎是恨铁不成钢。但他自己似乎并不在乎,有贴纸在,就没问题。
他想知道,却懒于知道自己的天赋,干脆当自己没有天赋,不过是匹废马。似乎连老天爷也觉得他没有天赋,揭开贴纸仍是空白。也许他就是个在幻想中的漫游者吧。
晚上睡觉时,这匹马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什么,并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他梦到了一个有魔法的贴纸。这个贴纸无论如何也揭不下来,能完美“代替”可爱标记。
但是那个揭下的条件到底是什么呢?
小马看着屁股上的禁止标识,一脸茫然。确实是揭不下来了,有没有魔法,他也不知道。不过这显然让他神色好了些。
这匹小马,从小到大都是匹乖巧文静正直却慵懒异常好逸恶劳的小马,成绩也是一直在走陡峭的下坡路。这也许是上天可怜他,给他的礼物。
“那是...?!”
“不,妈,我换了个贴纸。”
毫无疑问,又是一通数落和恨铁不成钢。他讨厌唠唠叨叨的母亲,一脸的不耐烦,但他爱所有家人。能听到唠叨何尝不是有家人的证明呢,不过喝醉酒的老爸依然是他内心最深的恐惧,尽管并没有打骂,只是单纯的害怕。
这个礼物他很喜欢,至于可爱标记...
就算再怎么纠结又有什么用呢,总会出现的...吧?
至少他是个正常,只不过非常迷糊的小马,上天是不会放弃他的。
轻度抑郁,焦虑症可能。
他从没想过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他以为自己很健康。
因为这两个词,他已经在家里闷了很久,才上一天学,就被劝退。谁会想要一个精神萎靡,成绩地下,极端厌学还拒绝上学一周的学生呢。尽管他并不会傻到自杀。
现在,一切就解释通了。
一如既往地并没有展现出任何天赋,屁股上也还是那张贴纸。无论再怎么文静乖巧,也改变不了厌学慵懒孤僻沉迷网络的事实。频繁挂科也是无法改变的。
他自己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但却从来没有想过改变,就像是刻意地拒绝一般愈演愈烈,内心不断地大骂一匹没用的小马,时常躲在心房里哭泣。一匹马好逸恶劳讨厌任何向上的词语,一匹马自责善良珍惜一切,同样的是迷茫无助与无力。
这种心情不断地发酵,终于带来了恶果。
一个笔下世界,如同一坛酒,你投入的时间越多,精心炮制,就会愈发香醇,美不胜收。一个角色,便是一个独特的产品,不断地雕刻,培养,甄选,直至完美,如同写诗。
每匹马,都会花费一生去写一个角色,像是一首风韵与味道各不相同的长诗。
他将自己藏在黑色的卫衣下,黄色的目镜下,微微扬起的嘴角与网络下。还有贴纸下。戴着耳机的双耳,听得见世俗,但更多的是自己的世界。
这样的马,无论叫什么也无所谓了。不需要被记住也不需要被关注。一匹没有目标,迷茫一生的小马是得不到也不需要被铭记的。
对这样的小马,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一个名字,这个名字他用在了网络上,沿用至今。
同样的,有个角色他花了许多年去描绘,描绘的如同活着一样。时刻准备接受那画龙点睛之笔,跃然纸上。完成的那一刻,便是绝唱。
那匹马儿啊,就叫...
“无名(Namel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