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域封疆。]
[一。]
我长到九岁的时候，母妃凭着天真娇蛮的性子终于得到了父皇的宠爱，他身上属于帝王的霸气似乎随着白发的增加而日渐消弥，可能在面对着母妃时触及到了一种久违的生命的鲜活。不管怎么说，母妃郁郁多年后力压群芳宠冠后宫，从西十二宫第五宫搬至西宫之首，遥遥相对着中宫皇后殿与东宫太子寝，算是宫中顶好的位置了。
母妃脾气不好，不是在父皇面前那种娇媚的使性子，是生起气来会扭曲了美丽容色的恶形。我很少看到她笑，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尖刻的诅咒那些西宫里风头正盛的妃子。现在那些她嘴边的名字都被她踩进了土里，她却依旧眉间郁结不见展颜。直到有一天她莫名发脾气将胭脂水粉扔了一地后把我叫到身前，对着一地狼藉仿若自语。
“本宫用的东西都是顶好的……顶好的。可为什么不是最好的？本宫配不上那些最好的东西么？那对母子又凭什么骑在我头上？”
最好的东西，自然是给皇后和太子的。我随母妃在宫中赏景时见过几次皇后，不比母妃艳色逼人，脸上的笑容与眼中的端重却让我觉得舒服，尤其是在和母妃脸上的笑容对比之后。太子长我六岁，两年前我还在西五宫时曾牵着迷路的我把我送到尚书房，这两年我经常背着母妃偷偷去东宫，太子和皇后一样温和稳重，是在我九岁以前唯一认识我的皇子。我隐隐觉得她们母子是配用最好东西的人，至少比母妃更配，不过我更觉得其实她的疑问并不需要我给出个答案。母妃伸出手一下下抚着我的头发，看着我扬出个妖艳的笑来。
“皇儿，本宫够聪明，你也够无情。最好的东西该是我们母子的，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那时我尚不太懂她话里的意思，只是默然垂下眼应了一声，觉得身上有些冷。
我隐隐知道她做的成，就像她几个月前用掉了积攒九年的手中全部银钱来换父皇一日行踪那样，聪明又敢于破釜沉舟。

[二。]
我十四岁那年，刚及弱冠的太子勾结番邦祸乱朝政恶行败露，在朝野上下掀起轩然大波。本就病痛缠身的父皇急火攻心卧床不起，我领命彻查此事，从父皇床前离开后当天晚上就独身去了牢里。
几天未见，他已不复昔日谦谦风华。只是一双眼睛依然清明，见到我时眸中芒泽略动，端坐在茅草上看着我。
“五弟，你可信我谋反？”
“不信。”
“那你可会洗清我冤屈？”
“不会。”
“真无情。”他低低笑开，随后点了点头。“你做的对，我手握皇城禁卫军兵权，我一天不死，你就无法把这份危险力量掌握在手心。不过若我猜的没错，诬陷我的证据是临时拼凑，破绽不少，你打算怎么彻查此案？”
“我没打算彻查……那些证据经不起查。”我学他的样子坐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小瓶酒隔着木栏递过去。“我来给你送行。”
“你说我无情并没说错。”下意识在他伸手接过时握紧酒瓶没有松手，看着他神色专注。“第一次见面时我在无邪的笑着叫哥哥前已经知道你是太子。有心算无心，你栽的不冤。”
“其实我知道。在你出现之前侍卫已经告诉我有人在暗处偷看。”他终是从我手中抽出酒瓶，拍开封连喝几口。“可是毕竟你叫了，我又很受用。五弟……”他低眸看我，唇边弧度温柔如初。
“自己多加小心。”
我几乎无法直视他眼底的清澈。
回到西宫时母妃正一下下抚着凤印娇笑不止，她脚边一袭红衣金钗已然苍白。
我慢慢抬手遮住眼睛。

[四。]
二十岁加冠当日，皇城禁卫军兵围王宫。文武百官在列，全国兵马相护，我在母后的注视下拆了王座之侧的珠帘锦凳，在山呼万岁中从容接受万众顶礼。
大势已去，时成定局。
当夜母后自缢于中宫。
“我从没想过杀她。”
“她在教你怎么做一个上位者。”“你学会了吗？”
御书房外几盏宫灯朦胧了层层叠叠湿润的夜色，透过光鉴照人的釉瓶，我看见自己扯出一个似笑似泣的弧度。
“学会了。”我静静答。
十年帝王业。
[END。]
————————————[钟鼓天下]卫无域执笔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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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王命瑞章，终成无上帝业。
如狂风骤雨，杀花吹叶而去。攘内安外，励精图治，北胡南蛮，西漠东海。铁骑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五年积蓄，十年征战，一朝御宇，华章再临。
倘使我不封疆，终成无域可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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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帝业，天下归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