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时候她就静静地站着。魏央伏在一块石头上,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有马蹄的声音。”他站了起来,平静的脸有一抹喜色,“这里有一个村落。”
“哦。”女孩应到,神色淡然,一点情绪也看不到。
不对,非常不对。三年后魏央回忆起来,一掌拍在桌上,口中喃喃道:“没错,就是这里!”他猛地扬手,却被人按住,正是提前到的白也时。
“你喝什么酒?”白也时吓了一跳,一手夺过魏央抓着的酒袋,“玉轩很快就要到了,你在干什么呢?快,快运气清理掉酒精!”
可魏央没有反应,只是看着他。白也时觉得不对,转过头看他,又吓了一跳。
魏央的眼神。那是恳求的眼神。在一起那么久,白也时仅看过一次他朋友露出这种眼神。他不知道魏央是为什么,但他明白能让魏央这样一定有原因。
于是他叹了口气,把酒袋递回去:“你们两都是难伺候的主啊!”
魏央感激地看了白也时一眼,接过酒袋灌了一口,重新陷入那复杂的回忆中。
三年后他不知道白玉轩当时在想什么,当时的他自然也不知道。
于是他惊奇地道:“你怎么了?”
白玉轩似乎大梦初醒,神色猛地一变,略惊地问:“怎么了?”
如果说刚才的淡然是死,那么此时的愣然便是生。
可能是他多虑了吧,可能她是没听见。
魏央看了女孩一眼,重新说了一遍:“有马蹄的声音,这附近可能有村庄。”
女孩的脸上也有了喜色:“是吗?那可太好了。”
可高兴了。魏央却觉得有些失落,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也知道这不对,他毕竟只有十三岁。
有的只是好感与好奇。
他自嘲地摇摇头,牵起女孩的手,顺着声音走去。
脚步有些急躁,惹得女孩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他偏过头,又是自嘲一笑。
自己原来如此不堪么。
远远的,听见了人声。两人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听见过人声,彼此看了一眼,皆从对方眉间看到一丝喜意和淡淡的不习惯。
一个村庄出现在他们眼前,准确地说,这是一个小市镇。他们踏在青石板上,感觉无比的熟悉。
伞不知何时收了起来。
镇里的阳光很足。照过招展的酒旗,院里挂着的腊肉,镇在镇口的石像;照亮微波荡漾的河水,承住人们脚步的青石板,随风飘动的绿叶。
感受着一切。他们冲过了雨,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梅雨后的世界很好。阳光很温暖,只是有点,
刺眼。
正在回忆中的魏央笑了。他吞吞口水,忆中的两人并肩下了处食摊,酬劳麻木的舌尖。那炒粉的味道重新在他口中流动。三年前的事,三年中的戏,三年后的忆,他可以感觉到一些相比以前别样的滋味。
一道劲气入了他的神识,使他猛然惊醒,那温馨的感觉没有了,舌尖的味道消失了,复杂的情绪化得萧瑟。
心渐渐冷静下来。
一道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好家伙,喝这种酒!感谢我吧,否则你就中道了。”
睁开眼睛,眼前正是白也时。微异,但很快归于平静,就像刚才那样的平静。
“发生什么了?”他问。
白也时朝他翻个白眼,说:“你想什么东西呢?喝这种酒?还喝这么多,不中道就怪。我运气把你拉了回来,感谢我吧。”
“谢谢。”魏央认真地说,这次他确实是过了。
不过他却很喜欢那个感觉。
魏央不经意地回头,发现外面的雨很大。他才想起现在是七月。
又是梅雨的季节。
一个直觉。三年前他离家两周,走的路线弯弯曲曲,终起点直线连接大概有八十里。三年后也就是最近,他同样会离家,几年,几十年;上千里,上万里。
而且,目的不同,相随者……不同。
还是那片雨。
却真的望不到尽头。
白也时走了。
她来了。
熟悉的面庞,同样的衣袍,如故的神色。不,女孩眉间多了一份冷意。
不,不能说多了。三年间,他们也见过很多次面。那抹冷意,自三年前回家后的第二次见面就有了。这么说,自己应该习惯了。
看来是不小心把自己带回了三年前的那第二次见面吧。
心中自嘲的笑了声,嘴巴理所当然地没动。隐藏情绪,他其实很擅长,除了个别时候。
两人互相敬了茶,问候了几句,便没有再说话。这是两人不成文的规矩,三年来配合的极好。
但今天不同。不仅仅是长辈间的约定,还有那瓶酒。那瓶周幽亲手酿造的酒。
魏央看着对座沉默的女孩,一股不知名情绪在肚中渐渐升起。
师父曾说,人有三魂六魄,也就是不同的人格。而她白玉轩,魂魄间相交得过于明显,性格也是不受控制地经常变化。
她已经习惯,任由自己的那些魂魄来来去去。
虽然会有人说她虚伪,当她从不在意,无论哪个魂魄当头,她都是这样。
所以她时刻都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