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跨出厅门,朱光祖低喝道:“老兄弟快走哇!”二人同时拔起身形,飞奔上了马,立时向来路狂奔。
一口气直跑出去二十多里,人和马在寒天里跑得通身大汗,热气蒸腾。
朱光祖一边向后看着一边带慢了马,大口喘着气,对天霸道:“唉哟我的妈呀!太险了,老兄弟,咱俩捡了一条命啊!”
天霸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多谢四哥,亏了你机智应变!”
朱光祖一摆手:“你不知道我多紧张,我这两个手心里全是冷汗!”
天霸展颜一笑:“哥,我何尝不是呢?!”
正说着,就听得有人大叫:“老兄弟,朱老四——”
二人闻声看去,却是关小西和李公然,带着随从们奔了过来。
关小西道:“兄弟,可急死我了,怎么样?”
朱光祖说:“嘿嘿,咱老兄弟发飚呢,俺俩差点就被剁成肉泥了!”
天霸脸上一红,忙把话岔开:“查到御马了,就在寨子里。”
关小西等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得一片马嘶人喊,后面追赶上来一队人马。
朱光祖道:“窦大脑袋刚回过味来,他们追上来了!”
天霸冷笑:“出了连环套,就用不着怕他了,刚才我赤手空拳,现在正好会会他,看我一下子擒了他回去!”说罢,从关小西怀里抓过自己的金刀,勒转了马头,拍马踹蹬就迎了上去。
窦尔镦怒目圆睁一路大叫:“黄天霸,拿命来!”一马当先直奔天霸。
天霸也不出声,甩了刀鞘,那一把金光灿灿的“八十八夜云烟灭”,人裹着刀,刀裹着人,眨眼间已经压上了窦尔镦的眉头!
窦尔镦料不到天霸这一出手就这般猛、这般快、这般狠辣,当下一个仰身,贴鞍而倒,两马一挫身间,险险让过天霸这一刀。可窦尔镦毕竟不弱,上面闪躲着天霸的杀着,右手的虎头钩已经照着天霸的右腿反撩上去。
这一招迅如疾雷,眼看天霸的右足就要断送在利刃之下。
关小西吓得一身冷汗,失声大叫:“天霸小心!”
急战中的天霸根本无暇分神注意听他喊的是什么,但就在这一刻,右腿直感撞上了什么东西,虽只是极轻微的阻碍,但天霸身经百战,立时想到是兵刃!这下吃惊非小,安危只在呼吸之间。
好个天霸临危不乱,登时甩脱了右镫,整个身子翻向另一侧,只用左手紧扣马鞍,来了个“镫里藏身”。
众人眼前一花,这一个回合已过,再看时二人已各自拔回马头。
天霸低头看时,右脚的小牛皮靴的靴腰子已经被虎头钩扯裂开来,所幸没有伤着皮肉。天霸一记就吃了亏,不禁微怒,但也看到窦尔镦武艺出众,绝非等闲,便提了小心,不敢再托大。
窦尔镦执了双钩,冷笑道:“刚才一时让你们给唬住了,如今你就别想跑了,只要杀了你们,御马案就变成了无头案。”
天霸冷哼道:“想得到美,要杀我,先问问我的刀答应不答应。就算是我的刀答应了,我的几位哥哥只怕也不能答应!”
一言未毕,天霸二次拍马上前,一记翻江捣海直向窦尔镦扫过来。窦尔镦拍马相迎,二人第二个照面,窦尔镦斜搭双钩向天霸的刀锋一推,却听见“呛啷”一声,天霸的金刀硬生生磕在虎头双钩上,直砸得一串花星乱溅。窦尔镦想不到天霸看似单弱,却臂力过人,直震得他两臂发麻,虎口生疼。当下一咬牙,双手一收双钩紧紧锁住了天霸的刀身。
二人较力,两匹马打着盘旋。天霸怒喝一声,猛然发力,只听得一阵刺耳牙酸的裂金之声,金刀竟被他硬生生地撤了出来,随即向着窦尔镦肩背上砍了下去。
窦尔镦用尽全力,却依然没有锁住天霸的兵刃,暗自心惊他的臂力过人。金刀一撤,窦尔镦被闪得向外一晃,却恰恰躲过了天霸这一记狠劈。
可是闪过了人,却没闪过马,这一刀正剁在窦尔镦的马屁圌股上。那马疼得跳起老高,连蹦带叫一个蹶子就蹿了出去,疯了似地冲进了树林,转眼狂奔得不见了。
众喽啰一见不敢恋战,忙着去追寨主。
这一战,双方谁也没讨到便宜,关小西等更是担心人单势孤,忙着拢了天霸的马,趁着黄昏,天黑前离了连环套外,径自向镇子上投宿,只等再想法子追讨御马。
回到客栈,遣散了雇来的脚夫们,四个人也累了。
天霸斜靠在炕上,紧锁着双眉。李公然打了个哈欠,疲惫地挨着天霸倒下来,看着他还没有要睡的意思,推了推他,问:“我说老兄弟,你也不累,想啥呢?歇了吧。”
天霸苦笑了一下:“哥,我是睡不着哇,我心里着急。”
李公然不以为然道:“嗨,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都急了两个多月了,现在御马已经有了下落,就不急这一时半刻的。咱先歇了,明天再从长计议。”
天霸沉思着,缓缓摇了摇头:“不,哥哥们,我想这事,是越快解决越好!”
朱光祖和关小西听他这么说也凑过来,天霸目光炯炯地说道:“你们想,这窦尔镦已经露出了马脚,他能踏实等我们来抓他吗?首先,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最好是杀了我们灭口,这样谁也不知道他盗御马的事,或者,他就是毁了御马来个死无对证,让官家奈何不得他。我们要先下手为强,不然,咱们可就是白忙了一场,只怕是鸡飞蛋打。”
三人听说,都不由得点头称是,关小西忙问:“那老兄弟,你说怎么办?”
天霸冷笑道:“打他个措手不及,让他来不及脱罪,抓他个人马并获!”他转向李公然:“四哥,明儿一早就辛苦您一趟,带着施大人给的令符和我的圣旨,去到宣化府,请调督统旗下的骑兵相助征剿连环套。”
说完,他又转向朱光祖:“哥哥,我还想辛苦您……”朱光祖一乐:“老兄弟,你是不是又憋着让我陪你再进连环套去?”天霸微微一笑:“还是哥哥明白天霸的心思啊!”关太闻言一愣:“怎么?你还要去?”天霸眯起一双凤目:“二哥,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还不知道那御马让他给搁在哪儿呢?今夜,窦尔镦断想不到我们还会再次进寨,我们就趁此机会,摸清他的底细。”
关太瞪着眼,点头咂嘴:“行啊,老兄弟,真有你的,你这胆子也真大。要不这样,我陪你去,让朱大哥在家歇歇?”
“不,”天霸和朱光祖同时说道,两人对视一笑,朱光祖接道:“白天就是我俩去的,比你们都熟,这黑灯瞎火的,迷不了路。”天霸点头称是,又对关太说:“二哥,您也闲不着,等明天您就直奔县衙门,让县官做好准备,随时会合宣化府的旗兵,和我们一起打上山去。”
关太摩拳擦掌:“好,你放心,交给我了。”
天霸一笑,道:“好,现在,大家都睡一会儿吧,天也快黑了。”
下弦月已经偏西了,头顶的启明星此刻分外地明亮。
天霸与朱光祖在离连环套五里外就下了马,将马安置在林密的地方,二人拔起身形,向寨子里摸了进来。
天寒地冻,正是黎明前最冷的时刻。二人都穿着夜行衣,用黑巾蒙了面,悄悄地向寨门边蹿过去。一阵风卷起雪粒扑簌簌拍了朱光祖一脸,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啑,低声骂:“真他奶奶的冷,都是姓窦的害的。”
天霸低笑了一下,用手按了按朱光祖的肩,示意他快走。
寨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借着星月映着雪地的反光,辨别着方向。天霸做了个手势,两人分开向两侧行动。
朱光祖一路寻找却没有丝毫发现,别说御马了,连个马毛也没看见。正着急,却忽然发现前面有座木楼,朱光祖灵机一动,向木楼蹿过去。
“咳——”一声咳嗽,朱光祖吓了一跳,立时伏身在阴影中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窥探,想不到这半夜三更,在这木楼之下还会有人!
只见两个喽啰兵,缩着肩分别从楼后转了过来,面对面走到一起互相询问着:“没啥动静吧?”“扯!这鬼呲牙的时辰,谁会跑这儿来?也就咱哥们儿,命苦哇。”“行了呗,好生守着点,若是失了东西,那可不是玩的,窦寨主不剁了咱俩。”说着,二人又继续向楼后转圈查看。
朱光祖眉毛一掀,心里琢磨:“这上面能有啥要紧东西?总不能把马藏楼上吧!”想着,却已经展开身形,轻巧地窜到楼前,抱住一根柱子,像个猴子似的,只几下就攀上了二楼。二楼上的大屋内,空空荡荡的,只高高地架着一面鼓。朱光祖找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不禁有些沮丧。刚要下楼,却听得楼梯声响,似有人上来,他急忙把身子一伏,爬在了鼓架子下面。朱光祖抬眼向门口望去,见喽罗兵在门口查看了一下又返身下了楼,不觉松了口气,刚要出来,一抬头——
嘿!朱光祖猛然发现了那面鼓的秘密!
原来这鼓的底部是打开的,就像个缸一样倒扣在架子上,而被罩在其中的,正是窦尔镦那一对虎头双钩!
朱光祖是又气又乐,气的是窦尔镦怎么想了这么个损招藏钩?乐的是自己误打误撞,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活该这姓窦的要倒霉。当下取了双钩,直接连皮套背在背上系紧。悄悄开了屋门,摸下楼梯。
谁知刚一迈腿,却正踩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哎哟”一声,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朱光祖手快,一把捏住了那人的脖子:“别出声,你敢出声爷爷我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