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的风微微鼓动，一侧是远远横亘的大桥，另一侧天空中则是巨大的摩天轮镶嵌在城市的剪影里，并不张扬的折射了日光。
沿着小街一步步前行，看上去如同平日寡淡的闲散，偶然在百货的钢化玻璃幕墙立了立，本是想留意四下的人，却。
看见个茶发的孩子，大约是混血儿，不过五六岁的模样，却在试睫毛膏。
有些错愕，轻笑出声，旋即压了压手包，转身离开。
不远，未到转角，一尾浅绿色的美人鱼立在门外。
旋转的玻璃门看上去并不像一家咖啡厅。
但是并不想就此走入，一旁的风信子吸引了视线，可以先去看看花店。
以前也许开车来过这片区域，不过从未发现这样小的店子。
等到与店主交谈了些许百合和蔷薇的茎刺，最终还是下了订，留下地址便走了出来，已经是二三时，阳光正烈，倒是想去哪坐坐，顺利的转身进了咖啡厅。
金碧辉煌，像是捷克或者突尼斯的小城。

顶

迎上来的侍者带着人向里走，被引到一个靠窗的座位，显然不是最好，不过大厅里还有几个位置，不算是太难更换，但说起来也不是太过顺理成章。
点了杯惯常的美式，顿了顿，想着年轮蛋糕或吐司，低头指尖划过便是手机上飘飞的新闻。
温哥华的大火也好，大马士革的枪声也好，还是要红豆吐司好了。
抬眼，侍者已经抱着菜单离开，皮革的质感触觉并不如何，四下望了一眼，刚好能看到约定的座位。
原色的木制长桌，只摆着一小碟黑森林，银色的勺子折着光，像是还未动过。墨绿带些灰色的布艺沙发，却有一个孩子坐着，此方只能看到个侧影，大约低着头在玩手机。
或者平板什么的。
不像是父母带着孩子过来，谁知晓呢，几颗糖大约能把孩子哄走。
也许是轰走。
时间快近了，别再有什么变数便好。
得去那等她。

想起刚订的汐雾，想起摩洛哥的白色建筑，几勺砂糖，无趣的搅动着。
再拖几日，大约还能赶上飞一趟梵蒂冈。
关西来的那些生意人，总是这么不守规矩。
起身，走向那边。
掌心有几颗晶莹的水果糖，倒不是乳白色的那种，半透明的糖纸像是唇膏一样流光溢彩，对小孩子的吸引力应该不算差。
走近一些才有些错愕的发觉，茶色的齐耳短发，深红色的针织衫，墨蓝色的宽松卫衣。明明是刚见过的人，幸好抬眼望过来的时候，眉眼还算清爽。
她手上的确是个平板，右手还端着一杯单品，像是曼特宁。
神色淡淡。
丝毫不像个孩子。

她这样望着，于是捏在手里的水果糖也没什么递出去的机会了，只是这样坐下，不复多言。
那个孩子略低了头，像是要再翻过一页书一样的轻缓动作，却只是用左手捏起了一张软盘，放在桌子上，推了过来。
一言不发。
kir安静地接过，按在桌面上收入怀中，然后将它放进包里。
起了身，再回去吃自己的吐司。
考虑一下怎么养那丛花。
一次交接已经结束了。
回到车上的时候已经将软盘送进了桥下湍急的河水里。
不过初见罢了。

最开始听说有新的中间人还有些惊喜，不过听闻她并不是组织的人又不那么确信了。
只是被递了消息会在怎样的时间地点看到一张组织内才会出现的软盘。
所以根本不可能在其他地方读出任何消息。
出现在自己身上也还算可以解释。
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
不过送出去的过程也格外顺利。
于是就算是认识了，那个小小的中间人。
一次次传递消息的人。
竟然，那么小么。

这种思绪要在大半年后才会消散。
早已不愿意想起初见的时候试图递过糖果这种事。
那个孩子的敏锐并没什么可以指摘的，或许倒是不够多疑了。
那天kir骑着摩托在路边停下，熄了火打算去便利店买些能量棒，就看到那个孩子踮起脚从货架上拿了接吻糖。
走过去，排在她身后，看着那个孩子把那盒糖放在传送带上，然后矮身从护栏下钻了出去。
kir看了一会，那个孩子消失在感应门之后，玻璃并不清晰，看不分明那个影子。
于是把糖放进了自己的购物袋里。
回到车上的时候剥开，蓝莓口味的糖果入口有些蜂蜜一般的清甜带香，而在盒子上贴着一段布基胶带，压着一枚芯片。
并未多想，将痕迹消除干净了就想要将糖扔了，却看到后视镜里走过来的孩子。
从未有过任何交流，不过看年龄应该不会太排斥糖果。
顿了顿，俯身将糖放在路边的黄色断带上，然后上车离开。

然后便与那人相错而过。
并不很近，街道的两端，没有涂成白色的栏杆分割，两辆机车就这样相背而行，再不复多言。
浅金色的波浪长发。
大排量机车。
哈雷V-rod。
一瞬甚至闭了闭眼。
听到身后尖锐的刹车声。
后视镜里那辆车横亘在路中，引来一片喇叭。
她，可不会也是去买接吻糖的。
即使应当立刻离开，还是在路边缓缓停了下来。
枪声已起。

向北。
那个孩子似乎是进入了便利店，但是根本不曾停下的穿过了另一扇门。
kir等了一会，等到大部分被惊吓到人群都开始仓皇逃离，从道路中横穿的人也稍少一些，没什么人会注意到这里的时候，才重新扶起车。
试图追寻。
车轮碾过刚刚的地段，那盒糖还在那。
并没有观察监控的时间，已经足够冒险了，能做的只有飞速而过。
北侧不远，本就是劳动者之街之类的地方。
高低错落的居酒屋，帆布搭起的小床就那样支在街头。
同样没有胆量靠近，但是看到那个稳定速度跑动着的孩子，并没有试图躲避子弹的举动，那么应该暂时不算太过危险。
根本不需要停车，只是压低了身子加速。

绕行到狭窄的高巷另一端。
侧身望向那个踩踏跳跃，直接翻过了堆砌物的孩子，伸手攥住，便已经上了车。
再度奔驰而出。
连个儿童头盔都没有。
的确都快些停下来了。
被交通科记录就真是太糟糕了。
呵。
这并不怎么麻烦。
只是也知晓了，她肯定不会真的只是个孩子了。
和那个人的纠缠，说来也算是听闻过，谁吃着金枪鱼沙拉时提过一句。
曾经有那种人，能够制造出女孩子想要的东西啊。
可惜是个叛徒。
所以被gin杀了。
接踵而至的自然是礼貌性的轻笑，就像是组织里每一天的日常一样。

午夜时分，那孩子坐在深红色的帷幕旁，偏头靠在冰凉的玻璃幕墙上。
最顶层的套房，也有不菲的价格，不过里外的套间看起来还算合胃口，就算为此用完了手边的现金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明天可以照常上班。
一点现金的流入流出不会太起眼。
能够听到更多新闻，顺便保下一只还不错的中间人，看起来还算不错。
与这些风险不过等价罢了。
kir挑了浴衣，拉上了隔断，打算洗个热水澡，不过还是得先礼貌的问一句。
“要吃点什么么。”
“挂耳咖啡，沙拉，千层饼，烟熏鸡肉，Chianti。”
“嗯……我去叫客房服务。”
“我来吧，你要什么。”
“好，好的，你的再要一份就行。”
实在是，有点出乎意料的对白。

这个话题不会有继续。
聊聊东京的雨水或者通天阁的质感都比较有趣。
虽然经常被一句终结了话题。
读俳句集或许也还算不错。
可是汽车旅馆抽屉里会有的圣经都没有。
最后只能是裹着浴巾躺在松软的大床上。
刻意选择去睡沙发或者让那孩子去睡沙发都太奇怪了。
好吧，她蜷在地板的角落上，把窗前的小毯子拖了过去。
简直像是当做榻榻米一样的态度嘛。
闭上眼，柔和的暖光，穿透血管而留下斑驳的影子。
想起哥伦比亚广播公司什么的。

气息浮动。
睁开眼的时候，察觉水流的声音都有些不对。
迟钝的偏过头，有个孩子赤足踩在那块浅浅烟灰色，松软的毯子上。
平静的望过来。
像是什么瓷器。
嵌着冰蓝色的眼睛。
像是孩子俯下身子去看着猫。
鼻尖都快要相碰了，于是眼底只有满满的冰蓝色。
孩子的声音清冷。
淡漠。
她记着这个词，Sherry，这是很温暖，以至于炽热的酒。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孩子。
为什么会成为CIA，也或许只是他们认可的人。
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没什么。

她似乎有点无奈的偏了下头，茶色的发丝从耳畔滑落下来。
会是从哪里来的人呢，有代号的人们总是并不能很好的被判断国籍。
大多都是复杂的混血。
所以恐怕不是西班牙人，也许连血统也没有。
但是却能够想象她说拉丁语的样子。
在希腊语都退出了中小学教育的时候，又怎么会……
想起了什么。
天才。
大概是这样的描述。
那个孩子。
那个描述中从婴儿时就获得了代号的孩子。
不会，是她吧。
呵。
没什么可在意的。
看着她递过来一颗糖。
总还得咀嚼然后吞咽的。
像是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