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发现有个初始版结局，发出来掩盖没有更新的事实×

三个月后。
沉默的男子将一瓶白酒倾倒在一座新坟之前，用力甩了两下手将酒液倾倒干净。他伸手抚摸着冰冷的墓碑，再也没有那人笑容的余温。
他抿着唇似乎沉思良久才开口，声音艰涩如新泉破冰，“我又来了，你烦我没有？”他挤出个笑容来，那张俊美的面庞却有些扭曲，“以前总是你烦我，现在该换过来了。我笑的还是不好看，也就这样了，你……凑合看着”
他坐下来，不在意泥土是不是会弄脏整洁的西装裤，“一切都好，别担心。他们成功了，现在，灰区的伙计们也都能回家了，如你所愿。我和顾小姐管着家业，归宇说毕业之后也会来帮忙，别挂心。”
纤长的手指落在照片上那人微红的唇瓣，他们当初建墓的时候执意没有选用黑白照片，心里到底都还抱着那么一点儿渺茫的期望，如果……如果他还回得来呢？毕竟没有看到尸首！“他们都说你死了，连许扬都这么说，可是我不信，哈。”他咧嘴一笑却没有笑意达到深邃的黑色眼底，“白自天，你骗不了我的。”
他还记得他们建起衣冠冢的时候，三家所有伙计都素衣来吊唁，没一个人的脸上没有挂泪，或是小声哽咽或是嚎啕大哭，似乎只能如此来表达悲痛。
顾嗣音扑在许扬怀里妆容哭的花掉，再也没了人前端着的高贵优雅，白归宇死死抱着墓碑不愿松手，二十岁那大男孩在人前哭的像个孩子。许扬虽然没有再像那天那般崩溃却也是泣不成声，就连口口声声想杀了白自天的邱誉都红了眼眶。
他没哭。
他看着一群哭泣的面孔甚至有些想笑，哭什么，都哭什么！白自天他又没死，他只是，只是暂时离开而已！邱誉，你还想给他抓到把柄嘲笑你吗？白归宇，你哥看到你这么个样子不揍死你！还有许扬，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连这点默契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眼睛那么痛，像是进了沙。
后来他每周都来一趟，心情好的时候拎一瓶酒，心情不好什么都不带，就是来看看而已。他最期待的不过是哪天再来，能看到那人还穿着西装外套配牛仔裤大大咧咧走过来的样子而已。
萧满坐在地上，分明是个夕阳正好的天气，却有一滴水落在面前的泥土里，他茫然地抬起头，晚风正凉，已经是晚秋了。他小声开口，如同梦呓一般，“白自天……我想你了……”

妆容精致的美娇娘坐在阳台上看着什么，伸手拿起一杯茶抿了一口，略皱眉许是嫌茶凉了几分。门被人推开，一件外套落在她的肩上，抬头对上一对熟悉又陌生的棕褐色眸子，“小心凉啊嗣音姐。”声音却是不同的，到底是完全截然的两个人。即使分享了相同的姓氏和眼眸，有着相似的五官和身形，却又如何相同？
她点了点头冲他勾起唇角，“多谢啦。”她伸手将方才看着的本子递给他来一一同看着，“这是这个月账本，萧满说要你看看，以后白家到底还是得你管着。”
也是，萧满与白自天生前关系多好，到底是个外姓人，就算有白自天遗嘱也终究不能服众的。好在他最开始也没存长管白家的心思，不过是看着白归宇还要上学，帮个忙罢了。
白归宇接过本子来看了会儿就还给顾嗣音了，他信得过那些跟着哥哥出生入死过的老伙计。更何况如今灰区就要不存在，他更想遵了哥哥的话让他们都不必再刀尖儿上舔血地过日子，好好混个终老平安。他问过许扬和萧满，也都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许扬更是在一个月之前就遣散了所有伙计，日后再见，只是旧友。
顾嗣音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了一眼，“你就翻翻？”
他点了点头，“嗯，我想过些日子就把我哥在灰区的伙计遣散了吧，现在已经没有灰区了，他们该有比这更好的生活。至于我，没什么野心的一个人，白家祖传下来的家业那么大，我还得守住它。嗣音姐，你觉得呢？”他有些忐忑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女人，夕阳像是最温柔的画笔，将她美艳的轮廓勾勒成一副水彩，却显得这女子愈发妩媚。
顾嗣音点了点头听着，“随便你啦，还有——”她顿了顿，眼前又闪现出那一夜火光连天，护在身前那单薄的背影，与记忆力里大哥一般的背影惊人地相似。
归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长成俊逸坚强独当一面的男人了啊。“以后别叫姐了，本来就只比你大了两岁，你这么说显得我年纪好大的样子。”
白归宇点点头应了，与她并肩站到窗前，风景万千到底要登上险峰才是最诱人。此后他的身前再也没有哥哥的肩膀为他遮风避雨，他们两个也许都被白自天保护的太好了，可是未来的路，到底还要自己去走。就算有艰难坎坷万里荆棘，也是自己选择的的荒途。
好在他们可以像是现在一般，以并肩的姿势，执手前行。

病床上躺着的男子动了动，眉心皱了起来。刚刚有微弱的意识的时候他似乎还在那两年多的光景里，应该是某个星期六下午，他午睡刚醒，夕阳恰巧透过窗子在身边无忧无虑地嬉戏蹦跳，落在怀抱里暖融融如抱拥了一只巨大的金毛猎犬。
被他吐槽生活习惯像是个老头子的人正泡好一杯绿茶，他可以跳下床搂着那人脖子蛮不讲理抢走一杯来喝。然后他们坐在沙发上看无聊的综艺节目，厨房里饭香味飘来，谁也不去盛。
梦境到了这里的时候他真的感觉有些口渴想要喝水，想起身却被从头到脚无处不在痛的身体阻止，这才想起来昏迷之前的那些事情来——拼尽全力的计算，十一位密码，弥漫在身边的硝烟，永无止境一般的坠落，从自己身体里流淌出的温热……
以及，不知是谁带着哭腔的呼唤，掉落在唇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的咸涩，颤抖着擦去额上鲜血的手指，还有最后的那个无稽之谈般的约定。
“我如果能挺过来，你给我做一辈子糖醋排骨好不好？”
奇了怪了，当时老头子怎么回答来着？他侧过头，看见记忆里那人瘦削了不少，面容憔悴得让他心疼，正坐在床边低着头闭着眼睛似乎是在睡觉。
他忽然笑出了声，开口的声音哑的像一面破锣，嘴角勾起来牵动脸颊不知道哪里的伤口痛的要命，他想着他晏清时生的这么一张无人见了不夸漂亮的皮囊，要是这么毁容了真算得上暴殄天物。
那又如何？他看着苏景灏那双布满血丝和欣喜的深褐色眼眸，忽然就释然了。嗓子哑了他能听清就好，容貌毁了他不嫌弃就行。至于其他人？呵，他晏清时活了二十多年什么时候在乎过？
他伸手勾住苏景灏的手，一开口的声音还带着笑，“苏哥，答应我的糖醋排骨呢？”
他惊奇地看到苏景灏的眼眶有些泛红，狠狠揉了把他被剃成板寸的头发，“少不了你的！”然后是久违的落在唇边的亲吻，这次没有咸腥味儿了，挺好。他舔了舔还不知足，决定以后要勒索个糖醋排骨味的亲吻。

李乔舟走上天台时邱誉刚开了一罐啤酒，独自对夕阳饮下。他身材还是比旁人瘦上很多，白衬衫兜着风鼓鼓囊囊的，藏着那些都是沾血的回忆。
“小誉！”他喊出声，邱誉回过头望着他笑了笑，像那天在楼顶上他和许扬并肩站在晨曦里，俯瞰整座城市。是他们给它一个安静的黎明，却甚至无人抬头投一束目光。
当然，邱誉早就不在乎这些了。少年总是抿成一线的唇如今学会了微勾的弧度，挺直的脊背也终知怎么松下来，一手撑着栏杆向他招手，神色明朗，“你过来啊，杵在那儿干嘛。”
“我要走啦。”看到小誉现在的样子，他想，那么多年横亘在心里的愧疚是解开的时候了。那还是他最疼爱的弟弟，只不过他要目送那人踏上更远的征程，“后天早上的飞机，外调到L省。”
现在还没放下的，就只有一个他了。甚至谈不上恋爱的好感却每每午夜梦回，都是女孩温柔的黑色眸子，说请多关照。怎么会站在对立面呢？他至今没能想明白，好在时间长得很，足够遗忘。
邱誉皱了皱眉，前两步拍他肩上的褶皱，“怎么，阿姨还在给你安排相亲啊？”李乔舟也二十七八了，到了着急的时候，只是人自己不愿，又有什么办法。
“嗯，我明天去看看吧。”他笑，跟邱誉并肩看夕阳下的城市，不远处，也有新的一天踮起脚尖。“说起来，你跟许扬……也该是时候了。经历这么多，何必差一句话呢？”
看吧，还是在为他操心！两人不约而同笑起来。邱誉这时候又成当时的少年，轻而易举红了耳尖，一口酒灌下去。“那我打了啊。”他指尖按下通讯录第一个号码，而电话里等待的声音拉得很长。
“巧了。”许扬从滚动的航班时间表旁走出来，将行李箱递还面前的女子，“你的飞机晚点一小时，要不要去咖啡店坐坐？”
于是她们坐进昂贵的咖啡店，不说刀刃，只道从前，反正有二十年的岁月可以搜罗，说什么不好。仿佛如此，就可以抵消兵戈相向的一年。
只是毕竟要有些东西回不到从前。“你把头发剪了。”许扬伸手，抚摸面前人堪堪过耳的短发发梢，是她曾经的发式。而她这几个月束发，马尾辫稍正垂在后颈，微微的痒，倒是正好翻转。“真好看。”终究弯了眼眸，她对闻歌，狠不下心。
“是吧。”那是她们说起的唯一一句，关于现在和未来，“那么长，我怕到了国外很难洗。”她不会说，看着镜里的短发女子，侧脸有多像记忆。
相安无事的一个小时很好打发，闻歌的飞机很快要登机。许扬看着她的背影过了安检口，就要消失在人海。她鬼使神差，喊出这么一句，“闻歌！你敢不敢来亲我一下！”
人群都安静了。她像是回到了十四岁的跨年典礼上，她牵着比她矮一个头的小女孩倒数五四三二一，在人群狂欢的浪潮里大喊你敢不敢亲我，溅起最飞扬跳脱的浪。当时十三岁的闻歌没有回答，踮起脚尖亲吻许扬的脸颊。
而现在的闻歌像是又听到这一句，飞快地跑到玻璃隔板前，撑着栏杆一跃而起，吻上她的额头。
“阿扬，要幸福。”
她走出机场大门的时候夕阳正好，红滟滟满地铺陈，是永无止境的浪涌上来，而她如帆，正寻岸。
电话响了好几声，她接起来，“喂？”
“许扬。”熟悉的声音在电波里还有点失真，当然不排除是紧张的。她想，打了出租车，往那处去。“今天的夕阳很好。”
“所以呢？”车门关上，她问，将过去的所有惨烈从此画上休止符。
“我爱你，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