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酿
凌泽嗜酒，人尽皆知。
他喝过清清淡淡的酒酿，也品过滋味醇美的贡酒，饮过南方瘴疠养出的药酒，也尝过北域极寒冻透的烈浆。他的府邸中还专辟了酒窖，用来放置他搜罗的天下佳酿。
可惜他终究是个将军。常年在外征战，好酒收了不少，却从未拿到过皇城外泊雾山里产的云殇。
事实上几乎没人喝过云殇，也有十几年没人见着那位被称为酒尊的女子。尽管寻访泊雾山的人不知多少，所有人却都无功而返。流传在坊里乡间的话语只剩下残片，说她惊为天人的容貌，说那香美绵甜的云殇。
真真是见之忘俗，饮之忘忧。
“又是来找酒尊的。”
老屋前年轻人对着凌泽嗤了口气，眉宇间堆着不耐：“我劝你还是趁早回去吧，太阳没下山，还赶得及。山腰往上没人住，你要走也行。黑漆抹黑的还虫蛇遍地，一不小心就丢命，哪有什么酒尊——到时真死了别怨我没提醒。”
凌泽捏紧手里的物事，默默回转身朝山上走，年轻人则砰地一声合了门。可惜太阳刚落下，又有人敲门敲得震天响。
“借宿。明天早上我就下山。”
年轻人对着一身糟的凌泽木了半晌，终究侧了身。
院里稍显破败，却有淡淡甜香萦绕。凌泽跟着年轻人走，细细嗅了嗅味道，眉头拧成一块：“你也是个酿酒的？”
“做酒酿糊口罢了。”年轻人停步，指着一间侧屋，“你就睡这，自己收拾吧。”
凌泽无言点了点头，片刻后却又面色古怪地提着灯找年轻人：“那是个……女子的房间……”
“我师父的。”年轻人正向蒸酒米的锅下添柴，头也不抬，“死了十几年了。想避嫌的话自己打地铺睡去。”
“你师父？”凌泽却没半分走的意思，将灯放在灶台上，顺手搬了个板凳坐在年轻人身旁。
“你干嘛？”
“无聊，想找人闲谈罢了。”
灶里木柴砰地一声爆出一团火星，光芒渐暗，年轻人顺手捞起把蒲扇煽火：“谈啥？酒酿？”
“你师父。”
“有啥好谈的？”背着光，凌泽看不清楚年轻人神色，只听见嗤声，“她不是酒尊，相貌平平，只会酿酒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