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一
夜已深,雨势渐渐转小。
浓雾依然未散去,雨丝时有时无,被风一吹,便打在脸上,顺着脖颈滑下,冰冰凉凉。
红莲在朦朦胧胧中感受到了寒意,但全身上下已经失去知觉,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正在这虚无之际,她才隐隐感到有人在踢自己的腿,脚上的刺痛感顿时一阵阵强烈起来。
好痛。
她忍不住轻呼一声。
那人察觉到了她的醒转,便停了脚。
红莲在恍惚中听到衣衫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视线却仍然模糊,只是隐约看到有人蹲在她身前,似乎正在检查她的伤势。
身下的碎石硌着背,很疼,她勉力支撑着自己坐起来,气道:“你好大的胆子……咳咳咳……”话只说了一半,便呛了血,双颊憋出几丝酡红。
“不要乱动。”
有个年轻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冰冷。
红莲呼吸急促,湿冷的空气入了肺叶,使她渐渐恢复了意识,抬头仰望到的是一对如浸冰雪的银眸。
夜幕幽暗,乌云密布,眼前之人穿着纯黑的斗篷,露出些许白发,容颜苍白清冷,犹如鬼魅。
她愣了愣,眨眨眼,又愣了愣。
那人却起了身,口中淡淡道:“除了左脚踝脱臼,其他都是小伤。”
红莲顿时心里一堵,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听这人的口气,好像不像坏人,也不好发作。
她只好深呼吸了一下,屈起双臂,用力将自己的上身抬起。扶着一旁的树干缓缓站了起来,这一动,已经痛得她眼冒金星。
她咬着唇,好不容易才站稳,再一看眼前的少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默默看着她。
红莲有些气恼,她可是千金之尊,平日多少人奉承自己,能靠近她便是众人求之不得的差事,凭什么这人连扶她一把都不肯?
他很冷淡地问了一句:“还能走么。”
红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赌气道:“当然可以!”
他看了她一会儿,背过身去:“搭着肩。”
“……”红莲讷讷地说不出话,只好扶着他的右肩,一跳一跳地跟着他。
今晚她倒在了冷宫附近,本以为直到天亮才会被发现,却不想这个少年突然出现。
一路上夜风清寒,时而有细雨落下,红莲本就还有其他伤处,走得极为痛楚。她偶尔也看一下少年,他似乎对这座冷宫十分熟悉,一直很平静地看着前方的路,目光清冷,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但也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