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风里》
祁连山顶的羊头
啃啮咀嚼，咽下
最后一卷落日的胶片
见过黄昏里疯掉的
男人，影子被剥落
剩下空心的骨架一副
生出了青铜色的锈
雕出几颗颤栗的铭文
骨节磨损的声音
会在天黑前捅破耳膜
免得在失忆后听见
月亮沙哑的嘶吼

《我还在这儿等你》
你该知道，我还在这儿等你，
等你按停讨厌的闹钟
给我套上肥胖的棉袄；
我还在这儿等你，
轻扬下巴，等你
替我系上最上排的纽扣；
我还在这儿等你，
等你蹲下身子亲吻你的宝贝；
我还在这儿等你，
急扣门铃，等你
从门里探出身子唠叨
丫头怎么现在才回来…
等春天的花儿、夏天的风儿；
等秋季午后怀里的慵懒，
等冬日早晨你拉开窗帘
玻璃上一夜裁剪的冰花。
可海拉尔的阳光，
终究会在晚饭后睡去。
躲在嘴里的糖也会偷偷融化，
抛下那个孤儿，
雪地里抽噎的紫色萤火虫。
夜太黑，看不清颜色，
你太远，看不清温暖。

《胡子》
买一张矿区的火车票，
甩掉鞋子、钻进行李箱，
拉杆顺着轨道伸长脖子。
没有背带的芬达琴，
捆绑着不入流的孩子，
在臭名昭著的地铁跳跃。
用妈妈的心脏换一块
铁矿石、一块煤炭，
矿灯下打一把刀子。
凌晨去暗杀绝症病人，
替他割掉带血的大胡子。
黑夜褪色的人们，
到处去张贴抓捕告示，
午饭时忘掉了主角是谁。

《阿莫西林》
半夜咳出了血，早上醒来
发现自己死在了胶囊里。
窗户都打开了，周遭光明，
有影斑驳，有声嘈杂。
透明的人皮，直不起腰，
闭着眼，唠叨着，
嘀咕要怎么安葬我。
估摸是日头晒开了，
苍蝇撞着玻璃嗡嗡作响，
像极拖拉机轧过空鼓的肚皮。
隐隐说把他停放在花生里，
那儿正好还有个伴儿，
是前年咳上来的一颗门牙。

《马》
给鞋跟钉上了铜钱，
尾巴铆上钟摆。
一路踩破的木鱼，
撕破耳膜，
来年收割的舍利子，
填饱肚子。
卸磨风干时
若把眼睛丢在井里，
请给脸上戳个洞，
让我看清天圆地方。

《钢笔》
只需要一封立冬时
寄往北京西客站的信
就足以掘空我的内脏。
所有笔刃上开过的花、
下过的雨、筑起的墙、
禁闭的门一笔勾销，
撕扯下来埋进废墟。
手头仅剩的几尺便签
在离你很远的日子里，
磕磕碰碰、缝缝补补，
混乱的针脚清晰地
绣出从没答复的唇印，
不，你的玉玺，
我的终审判决书。

《石卵》
开元披甲的粪球，
等深秋河水低落时，
伏尸为桥。
多云、西风，
连夜赶往德令哈的贩子
脚板踩着几颗
满胀酒气的字眼，
轰然一脚滚烫，
孵出一枚月亮。
不出所料是太白
落水时失窃的钻戒。

《钉鞋匠》
骗子装备了新道具、
机关又张贴了新海报。
双击左键，蹩脚登场，
车裂左眼、刺配右眼，
做个瞎子尖声吆喝。
只是皮靴裂开了口，
脚趾钻到陷阱里
产下几只有毒的卵。
苦等着你挂上老花镜
给瞧瞧，缝仔细了，
钉个掌子，月牙形的。
我预谋越狱，逃离炉子，
抱着肿瘤、枕着胳膊肘，
睡死在丰满的乳房里。

《把家安在半途》
太阳几乎已经完全失明
一只脚跨过门槛时
整个屋子转眼就完全黑了下来
我是一张门扇、把自己关在半途
·
曾对一切希望和失望进行排版
仗势如霸王分封十八路诸侯
几年的零敲碎打下来，应了验
都成了我的叛徒、四面楚歌
·
也想到过，子弹的家并非是枪膛
扳机上从来就不缺卖命的食指
饥饿时照例可以在靶心
掏个窗子、挖掘一场狂欢
·
这样说吧，把嘴巴比做家的话
另一只听见哭声的耳朵会是座寺庙
按理还会上演最无聊的法事
·
后视镜里，我还在弯着要喘着粗气
但这足以隐瞒早已没节制的堕落
总有玫瑰蹩着铁骑的脚
却为啥不在此停下来长期驻扎

《是谁从噩梦里孵出了我》
逃离了没有围墙的梦，
夜里掘出的井底的监狱。
太阳照常打出光束，
透过绿色的膜
播放着番茄里面的
没有一丝血色的守望者。
大火如期烧了起来，
包在没有邮戳的信封里。
脸有点烫，撑起
一盘向日葵。谁从噩梦里
孵出了我，撞破了头。
如此，太阳
淌血、蜂蜜味道的。
·
就如同多年前伊丽莎白
尝到的一样。来自伯爵。

《给秋实的话》
去年秋天在枕木上捡到你
该说这儿只是你中途一
站，是哪趟装载原木的火车
不慎抖落的秋实
我的好奇囚禁你
在书架上耽搁了整个冬季
·
只因怀疑你不
能够长成想要的核桃树
借口害怕四月时节的
倒春之寒、担心刨食的母鸡
捣乱、忧愁早行的车轮装载
行李太多，焦虑顽皮的孩子
放学后恶意踩踏
一再推脱，回绝释放
·
被迫在烟花三月
把你埋在渭水之滨，盼着
你重新爬上鹤唳的天空
秋风时再回到太公耕作的
地里、重复沉浮
·
常常做梦包在果核里逃跑
上至九天、下到九泉
清晨日暮、四季天涯
·
某天遂愿，还是携带天生的
幼稚， 不急于给明天打点
不妨顺着先人留下的脚印，
在看不见的地下，洗掉脸谱
夜里不眠，只管生根、发芽

《起风了》
刮风了，空心的人
越吹越胀，越吹越薄
沙子填了进来
烟灰也弹了进来
当归开花时
吹成了半颗石头
飘向没有锄头的荒山

《我还在这儿等你》
你该知道，我还在这儿等你，
等你按停讨厌的闹钟
给我套上肥胖的棉袄；
我还在这儿等你，
轻扬下巴，等你
替我系上最上排的纽扣；
我还在这儿等你，
等你蹲下身子亲吻你的宝贝；
我还在这儿等你，
急扣门铃，等你
从门里探出身子唠叨
丫头怎么现在才回来…
等春天的花儿、夏天的风儿；
等秋季午后怀里的慵懒，
等冬日早晨你拉开窗帘
玻璃上一夜裁剪的冰花。
可海拉尔的阳光，
终究会在晚饭后睡去。
躲在嘴里的糖也会偷偷融化，
抛下那个孤儿，
雪地里抽噎的紫色萤火虫。
夜太黑，看不清颜色，
你太远，看不清温暖。

《拐杖》
拐杖在前夯杵
黄土
如鼓
渡渡…渡…渡…
结实的音符
一经休止
探出了一口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