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恕瑞玛皇城。与沙漠中空中烈日的灼热相反，地下皇陵幽暗的空间中仅有隐约从石棺中渗出的冰冷蓝光。
墓室外突然爆发出混乱的叫喊声，打破了这里千年来的寂静。但他无心关注这些不速的访客，奥术能量汇聚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束缚石棺的锁链随之碎裂。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大门封印的解除，但这一刻他已经等待了上千年之久。
马上...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接二连三的脉冲粗暴地将拦路的门壁一一破坏，引发墓穴一阵阵强烈的震动。
大门口的光影交接处，刺目的阳光竟清晰的照映出一队人影。
“什么人，胆敢擅闯皇家陵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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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逆着强光，话者的身形轮廓依旧如此的容易辨识。
内瑟斯怎么可能在这里带兵阻挡我？幻觉而已。
泽拉斯径直向前走去，直到士兵们的长矛抵上了他的皮肤，他才真正回归了意识。蓝色的奥术能量在手中聚集，却被背后突然的袭击打断——
“干什么？我哥问你话呢！”结实的手臂牢牢卡住了泽拉斯的喉咙，一把硕大的特质刃器毫不客气地抵在他的后腰上，示意他安分点。
雷克顿？！他不应该和内瑟斯势不两立，见面拼个你死我活吗？难道他其实早就摆脱了我的魔法影响？怪不得刚才大门打开时没见他的影子，是早就和内瑟斯串通好了？
“雷克顿，小心点。这人来路不明，而且魔法实力看似不俗，要带回去交给国师处置...不过要是进去偷东西，干嘛要拿石棺上的封印？”虽然内瑟斯后半句的吐槽已经尽量小声，还是被当事人听得一清二楚...
直到被士兵们控制住押送回皇宫，泽拉斯始终一言不发。即便强行挣脱封印已经使他十分虚弱，要让这些人类士兵顷刻间化为焦灰也不过是一抬手的事，但对付两个飞升者他没有胜算。再者，他很好奇内瑟斯所言的那个“国师”究竟是谁？自己被封印的数千年间，恕瑞玛已经有了新的领导人？这不奇怪，毕竟这两兄弟可只发誓永远效忠这个国度而已。
穿过辉煌的宫殿长廊，一行人来到了紧挨着主殿的一处侧殿。漫长的时光非但没有让这里显露出衰败，反而让这里更添几分华丽。一进门，雷克顿就粗鲁地将泽拉斯踢跪在地，泽拉斯强忍着把这头鳄鱼变成碳烤鱼的冲动，默不作声。
脚步声，然后是交谈声，渐渐靠近，停在了泽拉斯跟前。
“抬起头来。”
法杖的前端轻轻托住泽拉斯的下巴将他一直埋在阴影中的脑袋缓缓抬起，拨开了他遮住脸庞的长发。
然而近乎同时的，两人，和在场的其他所有人脸上都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神情。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湛蓝的眼眸，白皙的肌肤，无论脸上的哪一个细节都完美地重合，不同的，只有两人一金一银的垂腰长发。
“泽拉斯，这就是那个人吗？”
正当众人瞠目结舌之时，一个刚劲有力的声音忽然响起，随之踏入门内的，是一个同样有着金色长发的俊郎青年。黄金铠甲镶嵌着碧绿色的宝石，宛如沙漠中的绿洲，臂铠上的红绫随步伐微扬于身侧，一切都显示出他身份的不凡。
屋内一立一跪的两人同时转过头去，但后者很快意识到这个称呼并不属于他，迅速地别过头，内心不由得生出千万缕疑惑...甚至，一丝恐惧——仿佛坠入了无尽的迷雾之中。
而另一个被称作“泽拉斯”的金发青年回话到:“是的...阿兹尔陛下...”
阿兹尔？！
听到这个名字，银发的泽拉斯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讶异。那个被自己亲手推下祭坛的无能君主，为什么会以飞升者的姿态出现，一并的，还有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相同名字的人？一种被人所替代后遗忘的无助与惶恐令他睁大了双眼，只觉得浑身冰冷无比。

二
身着金甲的男人靠近了，跪地的那人能感受到他鹰隼般的目光，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银色的头发，很特别啊……”
“正是如此，我们才怀疑他是某个魔法暗党派来的人，到皇陵滋事。”内瑟斯在一旁解释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
现在说出来有谁会相信？
“……齐、齐勒斯……”
“为什么不肯露脸？”
“呵，”“齐勒斯”冷笑一声，“你还是别看到最好。”
“怎么说话呢！”正当雷克顿想教训一番这没礼貌的家伙的时候，一柄法杖及时横在了两人之间。
“陛下，请把这人交给臣亲自处置。这件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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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白日的燥热在太阳渐渐黯淡的光线下终于有所收敛。
如织的光芒洒入寝殿，将窗边的身影映衬得更加神圣。
“我知道你的疑惑，你的问题也正是我的问题。”柔和的话音打破了房间内的死寂，但另一人只是沉默着靠在阴影中的墙壁上。胸前封印的铁链映射出与屋外日色截然不同的寒光。
这时，他才有机会仔细观察面前这个同样名为“泽拉斯”的人——穿着饰以金边的白色长袍，胸前是一颗与阿兹尔的一样的碧绿色宝石。显然，这是一位地位崇高的高级祭祀，而他手持的，正是阿兹尔尚为人类时送给自己的一柄法杖，“均衡”。法杖顶端只简朴地固定了一颗亮黄色的水晶，却给人以一种协调的美感。
不，我对那个愚蠢皇帝送的破烂毫不稀罕……只是这种所有物被人莫名夺走的感觉……令人厌恶。
“皇陵石棺上的封印核心是先祖们用来保护王族遗体和压制魔兽的器物，拥有很强的魔法容纳能力，”见靠在墙上的那人没有反应，“泽拉斯”便缓缓走了过去，“我能感觉到你体内强大的能量涌动，但大部分都被核心所吸收——它已经将你的法力牢牢制约住了……虽然，我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也不能解开它的封印……”
“国师大人果然是见多识广呢，”嘲讽的语句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慢慢向对方逼近，“但是，你当然不会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原因。”
最终，两人停在了相距咫尺的地方。光影一线之处，仿佛立了一面镜子，映出两张毫无分别的脸庞。
“你也一定想到了，”泽拉斯顿了顿，“我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哦？我可没这么想——我不觉得‘泽拉斯’会是一个为民着想的好人呢……”
“有了现在这幅光鲜的模样，就可以忘记自己以前为那个人所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作为了吗？”
没有谁比自己更了解如何中伤自己。
那双始终透着温和目光的眼睛突然显露出可怖的愠色，仿佛平静的海面瞬间惊涛四起：“那是那些人应得的下场。”
“啊，没错没错，”‘齐勒斯’嘲弄的笑声在房间中回荡，“说到这里，我又有点认同你之前的说法了，反正凡人的生命，在你我眼中都和垃圾没有区别。”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那颗绿洲般的宝石上摩挲：“你不知道你一心保护的那个无能皇帝，我有多恨他！”
蓝色的奥能突然在他手上聚集，要将那颗宝石震碎，却及时地被另一股融合着金砂的金色能量所中和。
泽拉斯将对方的手腕死死握住，用前所未有的冰冷语气说：“要是你敢对他出手……我也绝对不会客气……”
太阳已经完全西沉，沙漠的夜晚冷得可怕。房间里的空气在如此的气氛中仿佛冰结。
而就在此时，屋外响起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间的僵持。

三
那脚步声十分微弱，但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还是难免地引起了屋内两人的注意。
“谁？！”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换来的却只有一阵静默。
“……是我……”隔了一会儿，走廊上才传来回答。果不其然，这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阿兹尔的。
泽拉斯叹了口气，松开手，皱了皱眉道：“请进。”
门缓缓打开，进来的人只身着一套宽松的睡袍，取下了头上的饰物，全然没了白天那时威严的锐气。
“泽拉斯，你还没睡啊……”
“陛下，这么晚了，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来得真不是时候。
听到这话，阿兹尔脸上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别开了脑袋。窗外夜空星辰罗布，在广袤无垠的荒漠之上肆意延伸，但一阵不合时宜的风，拂散了掩住明月的淡云。皓白的月光刹那间侵入了屋内，原本昏暗的房间顷刻间被点亮。
阿兹尔转过头，正想说些什么，但眼前的景象让他不得不换掉了出口的句子。
“唉……？两个……泽拉斯……？”
略显惨淡的月光打在前方银发青年的身上，衬得他的肤色更加苍白。此时的齐勒斯已经沐浴过，也换了身像样的衣服，不再是刚从陵墓中出来时的那副狼狈相。但阿兹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或者说，认出了那张无比熟悉的侧脸。
阿兹尔一时不知所措，向泽拉斯投去求助的目光。
泽拉斯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那是……另一个时空的我——”
“另一个时空里背叛了你的我。”
齐勒斯突然开口，着实吓了阿兹尔一跳。但更让阿兹尔心寒的，是他眼神中流露出的妒恨。
背……背叛……？怎么会……？
阿兹尔无法理解这番话的意思……泽拉斯怎么可能会背叛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影子般的银发青年，身上有着无数的谜团，但阿兹尔第一反应只是信任两人所说的都是真相。
“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兹尔试探着问。
“你就相信了这些说法了？呵，就是因为你那些愚蠢的信任才最终毁了一切。”回应的只是讽刺的话语，令阿兹尔一时又哑口无言。“我不想跟你解释些没用的废话。”齐勒斯快步地走向房门要离开，却被阿兹尔一把用力拉到了跟前。
“如果真的有那种事……也一定是我……是我做了什么傻事，才惹泽拉斯生气了……！”阿兹尔显得有些局促，泽拉斯从没跟他闹过脾气。而面前的人始终不愿正眼看他，脸上只挂着苦笑：“你还知道？”
“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泽拉斯’，他才是。”齐勒斯拍开阿兹尔的手又要离开。
“不……不是的！只要是……泽拉斯……我都……喜欢……”阿兹尔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烧得比晚霞还厉害。他瞄了一眼几步远外的金发青年，发现那人的视线一直回避着这边，脸上带着复杂的神情。
“是吗……？当你知道我对你都做了什么，你还会这样说吗！”声音有些失控地颤抖着，“设计将你谋杀，夺取飞升之力，毁灭了整个恕瑞玛——你有可能会原谅我吗！”
房间里霎时变得静悄悄的，齐勒斯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为什么把这些都说出来？是悔意？是恨意？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曾经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也早已忘记了，只是一味地渴望着名为自由的东西，但也许从得到它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疯了。失去了原本所拥有的一切，到头来只剩下这具束缚形体的枷锁。
而美好的结局存在，却终究不属于自己罢了。
真正做了傻事的，只有我「自己」啊。
突然地，背后传来的温暖气息将齐勒斯从思绪的黑洞中拉回。那是真实的，拥抱的感觉。隔着衣物，锁链冰冷的触感还有些刺人。
“如果那些都是真的的话，那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呢……”
“……？”
需要好好惩罚一下，是吧……？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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