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第一次的交谈是发生在二年级，一次由老师编排的小组报告时。
走到指定的桌子时，她已经在那里了。
低着头，阅读着刚刚进讲堂时拿到的讲义，那蹙着眉头的模样看起来难以亲近。
拉开椅子的动作引起她的注意，她们就这样对上了眼。
那时完全无法想像，会跟眼前的这个人熟络起来。
更无法想像，她们会一起去那年的圣诞舞会，然后就这样开始交往。
更别提将近十年后的今天，她们还在一起。
下降了不少高度的飞机终于触碰到了跑道，熟悉的晃荡反而给她一种到家了的踏实感。
相隔数月，她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她终于又能见到她了。
『我在等行李了喔。 』
平安无事的下了飞机，过了海关在等待行李的时候给那个人发了简讯，几秒后就收到了回信。
『在路上了，待会见。 』
虽然说是在路上，但十之八九已经在等候区眼巴巴的待着了吧?
会隐藏这些细节，很像是她会做的事情。
能够想像逼问她这件事时她脸上无奈的表情，有点害羞的笑容，还有她嘴里吐出的理由。
想早点见到妳。
她也是，好想见到她。
拖着行李箱，她加快了脚步，眼前的走道却像是没有尽头一般，让她小腿酸痛。
快点、再快一点。
她已经等待了数个月，现在她已经不想再多等待一分钟。
她几乎是一进入大厅就看见了那身影；站在最前排，金色的发丝随着她探头的动作晃啊晃。
碧绿的眼与她视线对上，那笑容能融化任何寒冬冰雪。
穿过赶着进入大厅的人潮，穿过逐渐拥挤的人群，那个人与他人擦身而过，目光不曾离开。
一直到她们只有几步之遥，她才喊出她的名字。
「爱丽丝菲尔。」
多久了?不是藉由电话或视讯，而是真正的，听见她亲口说出她的名字?
多久没有感受到她的体温?
被她紧紧抱在怀里，整个人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
「爱丽丝菲尔…」
像是在怀念着什么，那个人重覆着她的名字，脸埋入她的颈间。
就像是她的离开冻结了时间，她的温度，她的味道，都与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伸手回抱，爱丽丝菲尔一时想不起她当时到底为何要离开，为何要出外流浪，与这人分隔千里。
「阿尔，我回来了。」
***
睁开眼睛，爱丽丝菲尔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在哪。
感觉到旁边的人的呼吸，她偏过头，看见阿尔托莉亚沉睡的脸庞。
是啊、我回来了啊。
数月之后，她又回到这个地方，回到阿尔托莉亚的身边。
虽然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让她喘不过气，但是她也想要待在阿尔托莉亚身边，向她撒娇。
或许有些冲突，但她并没有说谎。
最初分隔两地时，她们也曾考虑过比较…不正规的交往，但认定了无法维持那样的关系而作罢。
性应该是由爱驱使的事情，至少她希望自己能够做到如此。
如果那寂寞是能够用他人的一宿一夜来填满的话，那她当初又为何要和阿尔托莉亚在一起?
思考着，不知不觉间的端详起对方的面容。
阿尔托莉亚睡着时的脸庞没有平时紧绷的线条，松懈单纯的模样让她小了好几岁。
退回她们刚认识的时候，阿尔托莉亚还会因为她而红透耳根的时候。
情不自禁的伸手触摸金发，被单滑落，露出底下裸露的上臂提醒了她什么。
眼前纯洁的天使，昨晚可是以野兽一般的眼神看着她呢。
结果昨天基本上是一进家门就失去控制，行李没收饭也没吃就直接进了卧室。
还记得阿尔托莉亚在亲吻间多少问了饿不饿要不要洗个澡之类的问题，但她不记得有没有回答。
她很饿，想吃阿尔托莉亚。
还在上大学，还没遇到眼前这个人的爱丽丝菲尔若听到她的心声，大概会羞耻至死吧。
她怎么能想像自己会那么想要一个人?这么想要一个人的触碰?
但事实是，那么多年后，她与这样的一个人躺在床上，玩着她的头发。
命运真是有趣的东西。
皱皱眉头，阿尔托莉亚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作弄她，伸手试图将她的手拨开。
暂时的收手，但几分钟后又继续搓着那乱翘的发丝，她就这样重覆着，直到对方终于受不了的睁开眼睛。
说是睁眼眼睛，不如说是很努力的撑起眼皮保持清醒。
「怎么了吗?」
与昨晚没有一丝相似之处，现在那双碧绿的眼睛只带着如绵羊一般的温驯睡意。
忘记刚醒的阿尔托莉亚总是这模样，爱丽丝菲尔感觉自己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醒了?」
「还不是妳…现在几点?」
听她这样问才意识到的确不知道现在几点，爱丽丝菲尔回头确认了时间。
「八点多，还很早。」
呻吟了一下，阿尔托莉亚似乎对这答案很不满意。
「妳怎么能起得来?这样大约是、四小时?」
昨晚躺平前两人都没看时间，但四小时感觉是恰当的数字。
爱丽丝菲尔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没有睡意；过去几个月待的地方现在是下午或许是原因之一。
「应该是时差吧，而且也习惯不定时的睡眠了。」
摇头表示无法理解，阿尔托莉亚扯了扯被子，翻过身背对她，缩成一颗球。
「没事的话我就再睡一下。」
盯着她的背影，爱丽丝菲尔思考了一下，伸手从背后环抱住她。
毛手毛脚被对方停了下来，阿尔托莉亚发出像是被惹怒的小狗一样的声音。
「爱丽丝菲尔，我想睡觉。」
「妳說我们有要和妳父母吃饭?」
「明天晚上。」
点点头，她靠着阿尔托莉亚，感觉她握住她的指尖。
「那就、再睡一下。」
她回到这个国家，这个城市，这栋公寓，就只是为了见到阿尔托莉亚。
这段宛如假期的时光被花费在怎样的活动上，倒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
她们终究是起了床，吃了早餐，开始新的一天。
脱离了床铺，清醒了不少的阿尔托莉亚替她泡了咖啡切了蛋糕，两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
只有在睡迷糊的时候才会闹别扭，现在的她完全判若两人，一脸稳重的看着新闻。
有些玩味的比较着这反差，爱丽丝菲尔的注视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
「做什么?」
「没什么啊，就盯着妳看。」
没打算移开视线，她就这样盯着阿尔托莉亚，而她也直直的看进她的眼眸之中。
没几秒，两个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亲吻她的面颊，阿尔托莉亚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
「为什么会这么困难呢…」
说这句话时她没有看着她的眼睛，前文不对后语的发言让爱丽丝菲尔愣了一下。
又喃喃自语的说了些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任她的发丝从指尖溜走。
转变了话题，阿尔托莉亚表现得像是那句话未曾出口。
「今天有想去哪吗?」
刚刚那是，说溜嘴?
「嗯…逛逛街吧，给妳爸妈买点圣诞节礼物。」
虽然和阿尔托莉亚的父母已经相当熟识，但爱丽丝菲尔还是想要给他们带点礼物以示礼貌。
向来对这些事没有特别的意见，阿尔托莉亚只是顺从点点头，把剩下的咖啡喝完。
「要开车吗?」
「很久没在这一带逛逛了，走路就好。」
「那就这样决定了。」
从沙发上起身，一向颇有行动力的阿尔托莉亚已经开始准备出门了。
把餐盘上剩下的食物送进嘴里，爱丽丝菲尔发现自己还是很在意对方刚刚的发言。
她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
工作上?生活上? 和谁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困惑伴随着她收拾洗碗，回房间穿外套。
「虽然昨天就有看到…妳买新外套了?」
「啊、嗯，我挺喜欢它的口袋的，当时又在打折。」
的确是对方会选择的风格，穿起来也很好看。
「很适合妳。」
听到她这样说，阿尔托莉亚露出了微笑。
伸出手，她又从衣柜里多拿了条围巾。
「多穿点吧，外头很冷的。」
看着她的双眼，爱丽丝菲尔愣了一下。
她为什么会怀疑阿尔托莉亚呢?
阿尔托莉亚是不会对她有所隐瞒的；若全世界都背叛了她，阿尔托莉亚也会待在她身边的。
既然她不说，那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叹口气，她将围巾塞回对方手中。
「帮我围好。」
叹口气，阿尔托莉亚笑着将围巾套上她的脖子，替她整理好头发。
虽然嘴上都不说，但爱丽丝菲尔知道对方其实很乐意替她做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感受着围巾毛茸茸的触感，她因为被保留的暖意而眯起眼睛。
提好购物包，在锁上门之后就牵起她空下来的手。
稍稍曝露在冬日的冷风中，她的指尖有些冰凉，掌心却还暖着。
「今天妳很黏人呢。」
「我觉得妳只是还没习惯我回来了而已。」
微微一笑，阿尔托莉亚回应性的握紧她的手，她们就这样下了电梯。

「爸妈他们跟妳說了什么吗?」
出门前就知道会喝酒而决定搭计程车，回家则是决定要散散步而提前了几个街口下车。
有些惊讶转过头，却因为路灯亮度不足而看不清她的眼眸。
「…为什么这样问?」
「结帐回来时你们之间的气氛有点糟，刚刚一路妳也都很安静。所以，怎么了吗?」
的确，她花了不少时间思考刚刚的对话。
「有点事情需要思考…」
「需要谈谈吗?」
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是那一句话。
也是那句话，让爱丽丝菲尔每一次想要隐瞒对方的努力都功亏一篑。
不是强迫她说出来，而是等待她主动说出口，然后再全盘的接受。
叹口气，将脑海中回响的一点噪音放出来。
「妳父母在担心我们的事情。」
点点头，阿尔托莉亚看起来并不特别惊讶。
「哪方面的?」
「各种吧…我的工作，跟妳的关系，那类的。」
不想直接说结婚的事情，觉得讲出来只会让阿尔托莉亚焦虑而已。
看前几天她的反应，她应该还没准备好。
「妳可以无视他们的。」
「阿尔…妳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无视他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
「我知道。他们就只是爱操心而已，我们按自己的步调前进就好了。他们会理解的。」
点头同意，爱丽丝菲尔叹口气，完全明白对方的说法。
说到底，父母都是会担心的，而这样的叮咛完全没有超出此范围。
她没有必要去想太多；说到底，这人生是他们的，能做决定的人也只有她们。
但自回来后阿尔托莉亚都有些怪怪的，再加上今天有些超出闲聊范围的对谈，让她不安。
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概就是这感觉吧?
「可以在这边停一下吗?」
走到附近的大桥边，阿尔托莉亚忽然的开口了。
随着她的脚步停下来，爱丽丝菲尔可以看见她们呼出的白雾在夜晚的空气中消散。
「怎么了吗?」
「觉得市区的灯光很漂亮…」
听到她这样有些不像她的感性话语，爱丽丝菲尔笑笑，牵起她的手。
「那就绕点路吧?」
阿尔托莉亚的手有些凉，但她宁可手指冻僵也不想放开。
多握一下，是否就会暖起来?
将她的手收到口袋里，她们两人转了个弯，往连接市区与外延城镇的桥上走去。
「妳不觉得今年冬天比以往要冷吗?」
「听说这周末会下雪。」
「真的?那还真是让人期待呢。」
虽然曾去往北边的城市见识过淹过膝盖的暴雪，但这等于她的家的城市下雪还是很少见的。
明白她的意思，阿尔托莉亚微微一笑，然后又回头看向对岸的灯火。
感觉对方似乎没有心情闲聊，爱丽丝菲尔也闭上了嘴，顺着她的视线眺望。
说真的，这与她所见过的无数夜景没什么差别。
黑夜中繁荣的灯火自然美丽，但她已经看了太多，感官早以麻痹。
但阿尔托莉亚在她身边，所以她不介意陪对方待一下。
「那个、爱丽丝菲尔…」
貌似是在多次深呼吸之后终于吐出的话语，她可以感觉到阿尔托莉亚的手握得更紧了。
「怎么了吗?」
她的表情变化着；迫切的想要说什么却一直无法开口，结果似乎对自己有些气恼。
虽然因为对方的各种表情而嘴角上扬，爱丽丝菲尔却什么都没做，只是等着她把话说出来。
抓抓头发，阿尔托莉亚又试了一次。
「记得那时妳问我什么时候要带妳去挑戒指吗?」
「嗯。」
「其实…我自己先去了。」
行车开过她们身边，在阿尔托莉亚眼眸中，车灯像是节庆的灯火般骚动闪耀着。
那一瞬间，爱丽丝菲尔知晓了对方想说的话语。
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显而易见，让她感觉有些愚蠢。
阿尔托莉亚一直都不是有话直说的类型，但她有感觉到那些异状，那些一直浮上来的话题。
她不是还没准备好；正相反，她一直都偷偷摸摸的准备着，只怕被戳破。
到头来，还没准备好的那个人是她才对。
「妳愿意嫁给我吗?」
***
梦里头，是一片混杂的风景。
认出了西雅图的太空针，走进去后却是许久以前去过的东京铁塔。
往下一望，是让她难以忘怀的巴黎夜景。
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而美好，让她差点忘记呼吸。
可以的话，她想要为此而活。
***
『蜜月旅行决定好要去哪了吗?』
「澳洲。现在那里是夏天，我们应该会在其中一个岛上租个小屋，待几个星期。」
『真好啊…说结婚就结，然后马上度蜜月。 』
「这种事一辈子只有一次嘛。」
阿尔托莉亚的父亲会在她们不在的这段时间管好公司，而爱丽丝菲尔将将近期的委托都推掉或交手给其他熟人了。
这段时间不想要去思考工作，应该说也没有心情去想工作。
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爱丽丝菲尔无法克制的笑着。
夜风中，阿尔托莉亚微微颤抖的手握住她的，替她套上从一早出门就一直藏在口袋里的戒指。
『散步回家的路上求婚，感觉有些随便啊。 』
「是这样吗?」
『一般不都是什么浪漫的晚餐过后或是在什么知名景点跪下求婚吗?和对方父母吃过饭的回家路上，怎么说都不浪漫呢。 』
「你电视看太多了。」
其实据阿尔托莉亚的说法，她原本是有打算弄得正式一些，但各处打听之后发现简简单单的说出来成功率反而比较高，于是她就这样做了。
就结果而言的确是很有效；她答应了，现在她们正在筹备婚礼。
现在想想，就算阿尔托莉亚什么都不做就说出来，她十之八九还是会答应。
为什么要拒绝呢?有什么好拒绝的?
说真的，继续拖下去的话，或许现在开口先说想要结婚的人就是她了。
『说起来，订婚后感觉如何?有什么不同吗?』
稍微想了一下，最后只能耸耸肩，想到对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后才开口。
「没有…该有什么不同吗?」
『比之前要黏妳啊、多宠妳一点什么的。 妳自己不会吗? 想去抱抱她什么的。 』
「又不是刚交往…」
其实当时交往之后她们也没有变得比较放得开，应该说阿尔托莉亚反而比原本还畏缩。
做过之后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過妳们都在一起那么久了，或许就没差那么多吧?』
「我还是觉得妳把事情想得太浪漫了。」
门口传来的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没过一会，还穿着大外套的阿尔托莉亚就从玄关探出头来。
像她挥挥手，爱丽丝菲尔看着对方挥手回应后便转过身脱鞋的模样，一下子愣了。
忽然的想起来，眼前这个人真的美得像是别的世界的人一样。
有些随意的踢掉鞋子，弯腰捡起塞回柜子里头。
松开脖子上的领带，转动着脖颈放松有些僵硬的肩膀。
这些简单的动作，因为做的人是她而完美无暇，放慢了时间。
她一直都很喜欢对方的背影；那背脊的曲线，从某些角度看起来瘦削的肩膀。
『喂喂~怎么了吗?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呃、嗯…」
经过客厅时阿尔托莉亚对她笑了一下，展示着她手中似乎是蛋糕盒的东西。
点点头，她知道对方不想打断她的通话，等下会给详细情况的。
似乎是打算回房把外套挂起来，阿尔托莉亚一边脱外套的同时也走出了她的视线范围。
看不见她之后，爱丽丝菲尔终于回过神。
「抱歉、我刚刚…走神了一下。」
『怎么了吗?』
「有点事。我可以晚点再打给妳吗?」
又寒暄了几句才真的挂上电话；阿尔托莉亚已经换好了衣服，在厨房切蛋糕。
抬头瞄一眼逐渐靠近的她，那脸上的笑容让人想要摸摸她的头。
「回来的路上看到促销就买了点回来。今天的下午点心就吃这个吧?」
「嗯。」
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拉住了对方的衣角，靠了上去。
停下手边动作转过头来的她，满脸的天真无邪，让爱丽丝菲尔把想提的要求吞了回去。
「怎么了吗?」
「嗯…撒撒娇。」
***
「呐、阿尔。」
「怎么了吗?」
「偶尔像这样一起旅行，不是也挺好的吗?」
走在沙滩上，爱丽丝菲尔忍不住的感叹着。
搭了数十小时的飞机跨过好几个时区，到了澳洲之后还转搭了直升机才到达目的地。
不得不说，她们挑的地方真的像是明信片一样的美。
等会清理时大概会反悔，但像这样踩在细白的沙滩上感受夏日的微风，无比惬意。
更何况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孤高的享受这一切。
在她身侧，阿尔托莉亚身上穿的是与她有些不搭调的花衬衫，表情也比平时放松许多。
看向远处的海平线，她同意的点了点头。
「偶尔来一次，的确是挺不错的。」
「之后也这样做吧?每隔几年就一起出国渡个假，放松一下。」
「…嗯，情况允许的话。」
被阿尔托莉亚一提才想起，她们也没有自由到任何时候都能说走就走，抛下工作的人。
以后，她们大概都会比现在要更加忙碌吧?
现在她们还有办法排出时间，在更以后的未来就不知道。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回答让气氛有点僵，阿尔托莉亚主动牵起她的手，向她扬起微笑。
「现在就别想那些事了，好吗?」
好不容易才两人一同出国，讲这种事也未免太煞风景。
没有回应，但十指相扣的手应该已经表明了态度。
面对彼此露出笑容，牵着的手晃啊晃的，她们两个人在沙滩上留上长长的一排脚印。
推开树篱之间的小门，里头是如梦似幻的小花园和蓝白色调的小屋。
不知道这里冬季时会是什么模样，但眼前的景象已经不能更夏天，让她几乎忘了几天前，她们出门还得穿着厚厚的大外套。
推门进入，阿尔托莉亚喘了口气，到厨房倒水喝去了。
扑到松软的床上，爱丽丝菲尔感觉自己也有点累了。
或许是时差吧?她不知道。
感觉到对方在床边坐下，她翻了个身面向对方。
「今天有计划要去哪吗?」
「目前没有，不过明早有和导游预约浮潜。」
抵达时是中午，安顿好后到渡假村中心的餐厅吃饭，一路散步回来到现在。
距离日落天黑，还有好段时间。
「那就是…自由活动了?」
「嗯，自由活动。」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空闲，她们一言不发的对视了几秒。
她不知道阿尔托莉亚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但她知道她自己现在想要的东西。
「呐、阿尔。」
拉拉她的衣角，爱丽丝菲尔由下往上看着阿尔托莉亚。
「…嗯。」
「我们是来度蜜月的，对吧?」

她能够看见阿尔托莉亚因为她的话而倒吸了一口气，身体也跟着僵硬起来。
明明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了，她还是会因为一点点事而害羞紧张。
似乎在做什么内心斗争，阿尔托莉亚几次要开口说什么却一个音都没发出来。 大概是放弃了思考，她终究还是转过身，在她身边躺下。
靠了上去，在她能够说任何事之前用吻堵住了她的嘴。
或许是因为她们所在的地方的关系，这吻带了点阳光一般温暖的味道。
分开之后又花了点时间回味，睁开眼睛时阿尔托莉亚正盯着她看。
「怎么了吗?」
「妳知道这让我想起什么吗?」
摇摇头；比起促膝长谈，现在爱丽丝菲尔比较想脱掉对方那件鲜艳的榇衫。
某种程度上正在实现她的愿望；阿尔托莉亚低下头轻吻她的颈间，些微的痒意让她缩了脖子。
将爱丽丝菲尔抱得更紧，仿佛一放手就会跑掉一样。
「这让我想起，我们的第一次。」
这么说，真的还挺像的。
那时她们跟着阿尔托莉亚的父母一同出门度假…虽然说是一同度假，但她父母给她们两人自己的房间，除了著名景点以外大部份的时候也是她们两人自己出去冒险。
在饭店安顿好的晚上没事做，结果她们就…
因为回忆而嘴角上扬，阿尔托莉亚却对她的反应有些不满。
「需要我教妳手要放哪吗?」
伸手抚开她皱起的眉头，爱丽丝菲尔字句间有点调侃的味道。
那时的阿尔托莉亚实在是青涩得可以，她任何一点反应都会让对方手忙脚乱。
现在当然不会这样了，但果然还是想借此笑她一下。
面对她的调戏，阿尔托莉亚跟着她露出小小的微笑，低头再次亲吻了她。
呼吸之间，她的嗓音变得低哑。
「和妳渡蜜月什么的，那时候完全不敢想像。」
「现在大家却会说『现在才结吗?』之类的话呢，真是过份。」
贴着她的额头，阿尔托莉亚似乎没打算反驳她的话。
「不管他们对我们带着怎样的期待，我们都不会因此而改变不是吗?」
不管他们说了什么，都无关紧要的。
被单笼罩的昏黄之间，是阿尔托莉亚的脸是如此的清晰。
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她与她面对着面，表情无比的严肃。
「若我做了什么妳讨厌的事情的话，就告诉我吧。」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说的。
听着有些熟悉的字句，爱丽丝菲尔微笑点头，闭上了眼睛。
***
每一次看着妳离开，都感到痛不欲生。
我清楚，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没有人能够将妳栓在一个地方，没有人能阻止妳的冒险。
但每次妳离开时，我的心还是哭喊着…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
「蜜月旅行好玩吗?」
感觉上一次踏进这办公室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坐在客人用的沙发上，这是爱丽丝菲尔从旅行回来后第四次听到这问题。
叹口气，她想知道为何大家都对这件事如此关心。
「非常的放松，感觉又有干劲继续干活了。」
这话惹得看着窗外的人哈哈大笑，爱丽丝菲尔也跟着嘴角上扬。
这人是她很重要的客户，他开心她当然也不会坏到哪去。
「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 妳有心工作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当然是一大福音了。」
提起了工作，爱丽丝菲尔也就摊开了她的笔记本。
「说到工作…您这次叫我来，绝对不只是要跟我寒暄吧?」
「这是当然的。让我看看啊…这次我们要拜托妳的是…这个。」
接过有些厚度的夹子，爱丽丝菲尔在心里思量了一下里头可能会是什么。
「最近我们有打算要打通南欧的航线。」
「这还真是…意想不到呢。」
「有不少人想去看看比萨斜塔，我们自然也要努力拓展事业不是吗?」
要爱丽丝菲尔形容自己的工作的话，大概可以说是探子吧?
当初在学校拿的是经济，专业则是国际方面的；现在则是替各家旅行社探风，在把客人带去之前打通几个关节之类的。
既然知道目的地，那其他就是基本流程了。
「我有多少时间?」
「可以的话希望在五个星期内有个概念…今天只是把企划给妳，让妳读一下而已。之后会有个正式的会议与委托，我的秘书会再通知妳。」
「知道了。」
知道今天的事情大概就这样，爱丽丝菲尔也就打算起身走人了。
义大利吗…若是下个月去的话，大概还是冬天吧?
想起上次前去时当地人向她描绘的湿冷气候，她就忍不住抖了一下。
不知道雨雾中的地中海是什么模样?
「爱丽丝菲尔。」
「是?」
比她大了一轮，完全可以当她爸爸的人，现在却有些犹豫的样子。
「怎么说呢…别太努力啊。组建家庭是大事，如果妳需要时间平衡的话，我能理解的。」
忽然的一句话让爱丽丝菲尔整个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您的意思是…」
「如果妳不希望有太多离家出差的工作的话，我们也愿意...」
他到底是从哪里感觉到她不想出差的?
「等、等一下!」
在他能说任何话之前打断他；她不想要让误会更深。
「我并不讨厌出差。不如说，我会做现在这份工作正是因为我喜欢旅游。这点在我结婚过后也不会改变的。」
「啊啊、这样吗?那我也是多虑了…」
听着对方的道歉与解释，爱丽丝菲尔并不觉得被冒犯，但也着实感到困惑。
而这样的事情，接下来又发生了好几次。
***
「…欢迎回家?」
从背后被抱住似乎让阿尔托莉亚有些意外，手边翻书的动作停了半刻。
将脸埋在对方的毛衣里头，爱丽丝菲尔一时无言。
面对她背后的宁静，阿尔托莉亚想了一下，放下手中的书。
「那个、可以让我转身吗?」
没打算说话，但抓得死紧的手还是放松了一点。
转过头来与她对视，阿尔托莉亚的眼睛让她忘记了一些心中的委屈。
「被谁惹到了?」
「很多人。」
「工作上的?」
「大部份。」
有些似懂非懂的表情，对方只是继续观察着她，似乎光是盯着她看就能了解什么。
伸出手，她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虽然被孩子气的她当作孩子对待有些不平静，但的确有被安慰到的感觉。
真不公平，几分钟内就就让她好几天的不满情绪消散许多。
「我正要去做今天的晚餐，有什么想吃的吗?」
「…奶油炖菜。」
「知道了。在等吃饭的期间去洗个澡吧?」
阿尔托莉亚总说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人，却总是能让她开心起来。
***
「结婚之后就一定要家庭优先吗?」
头发因为刚洗好吹干而热烘烘的，胃也因为奶油炖菜而感到满足。
回到家也有这个好处；心情不好时，阿尔托莉亚所带来的温暖会把她整个人包起来，让她好好的休息一下，把难受的事情抛掉。
在外旅行时，她就只能打电话和打枕头了。
放松着，爱丽丝菲尔终于有心情开口了。
阿尔托莉亚原本正窝在沙发上埋头处理着什么公事，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就抬起头来。
「…是这件事让妳不高兴吗?」
「算是吧。妳觉得呢?」
摘下眼镜，她一边思考一边按揉着鼻梁。
「并不是说这是正确的，但如果是一般情况，或许就真的会这样吧?」
的确，结婚后就退出职场让丈夫负责赚钱的故事，她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个了。
但在她们都是女性的情况下，还有这样的期待吗?
「但我们并不一般吧?」
「嗯，所以我们就自己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因为是同性，所以原本的法则是不通用的。
所以，她们只要以自己想要的方式前进就好了。
「那妳自己呢?妳会期待我在结婚后花多点时间在这吗?」
这次，她花了比平时多的时间思考。
「…妳会吗?我是指因为我的意见而减少工作量。」
「按妳的理由决定…但大致上，不会。」
「嗯，我也没办法因为妳說什么就减少我去公司的时间的。」
她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没办法说做就做的。
爱丽丝菲尔有绝对不能得罪的客户，而阿尔托莉亚也有成群的员工要养。
虽然她们都还年轻，但包袱也不是到了某个岁数才会出现的东西。
「而且一定要分谁扮男性谁扮女性的话，该辞职留在家的我应该是我吧?出去打拼挣钱的是妳，负责洗衣煮饭的是我。」
「我也会帮忙做家事的好吗!」
进行的微弱的辩驳，爱丽丝菲尔知道这是事实。
离家的人是她，留守的人是阿尔托莉亚。 赚的钱不计，她们之间阿尔托莉亚反而是主内那一方。
「而且让妳煮饭实在是太危险，还是我来就好。」
这点也，无可反驳。
「所以，结论?」
「妳认为好就好。他们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当耳边风听听就算了。」
真随便呢。
似乎是读懂了她的表情，阿尔托莉亚耸耸肩，仿佛在说『我又有什么办法?』
回应性的对她吐吐舌头，爱丽丝菲尔从餐桌边起身，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谢谢妳给我打气。」
「小事一桩。」
「我会在书房做事，睡前记得叫我。」
「嗯。」
看着她离开客厅，阿尔托莉亚直到听见书房门关上的声音才终于叹口气，肩膀也跟着垮了下来。
抚着刚刚被亲吻的地方，她满脸的歉疚，似乎后悔着什么。
一瞬间，她甚至想要起身离开座位，想了想之后还是坐下来，心绪却仍未平缓。
闭上眼睛整理心情，她又继续埋头忙碌于各种待阅的文件与会议备忘录之中。
然后，她翻到了一个东西。

『我在路上了，大概二十分钟。 』
『快到时跟我说。 』
又检查了最后一次简讯，爱丽丝菲尔做了个深呼吸，推开门下了计程车。
整理了一下裙摆，她走向了人群聚集的大厅。
她并不讨厌社交晚会，但这次是由阿尔托莉亚收到的邀请函，感觉自然就不一样。
明明除非必要都不会来这种活动，这次却答应下来了。
「我觉得妳可以认识一下这个人。」
看了主办人名字还是无法理解她的说法，但她还是来了。
就连讨厌聚会的她都来了，爱丽丝菲尔不陪她一起来也是说不过去。
在门口的地方签到放下厚重的外套，她动身寻找由于工作而比她更早到场的家伙。
原以为会花点时间，却一眼就看见了正在饮料桌边与人谈笑的阿尔托莉亚。
今天她一如往常的西装领带，她一直都很适合黑蓝的配色。
像是感觉到她视线一般的看向她的位置，阿尔托莉亚露出温和的笑容，向她招手。
伸手回应，爱丽丝菲尔没花多大力气就穿过了人群来到她身边。
亲吻她的面颊，嘴里说着抱怨的话，脸上却是放松的表情。
「不是说到了要和我说吗?」
「一进门就被妳找到了，我哪有时间拿手机?」
对方还没有机会去多说什么，原本正和阿尔托莉亚谈笑的人便开口了。
「妳一定就是阿尔托莉亚无法停止炫耀的妻子了?」
没有面对她质疑的眼光，阿尔托莉亚只是转过身来，让爱丽丝菲尔与来人面对面。
「莱斯，这位就是我提到过的爱丽丝菲尔。爱丽丝菲尔，这是今天邀请我们前来的莱斯‧怀特。」
握手的同时她暗自惊叹了一下，看不出眼前有些大众脸的男性竟是在几年内签下数名耳熟能详的作家，逐渐称霸出版行业的野心家。
「妳或许看不出来，这人可是我们这一代备受期待的新企业大亨呢。」
总说自己不会察言观色，阿尔托莉亚却像是读出了她的思绪一样的又补了一句。
「阿尔托莉亚，妳是在损我还是夸我?」
「这就要看你如何解读了。」
他们又闲谈了几句，阿尔托莉亚放开了原本扶在爱丽丝菲尔腰间的手。
「你们先聊，我去拿点东西吃。」
「嗯。」
目送对方离开，爱丽丝菲尔回过头，发现莱斯正盯着她看。
「感谢你邀请我们，怀特先生。」
「和阿尔托莉亚一样叫我莱斯就好。妳知道，阿尔托莉亚跟我說妳是个冒险家。」
「她说得有些夸张了。」
「是这样吗?从我听到故事来看，这描述一点也不夸张。噢! 别担心，我和阿尔托莉亚是在健身房认识的，她总是在自我防卫的课堂上打我打得落花流水。」
爱丽丝菲尔并没有想到那边去，但她还是对莱斯的话回报了笑容。
「与其说是冒险家，不如说是定不下来吧?我不想被套在一个地方，或是必须听谁的话。」
「我明白。很多人都不想，但我遇过很多人，只有妳有勇气这么做。一年中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时间待在家中还是需要一些…信任的。尤其是妳们又结婚了。」
「这个就必须感谢阿尔托莉亚了。她从学生时代就支持着我，不然我是无法走到这里的。」
莱斯抿抿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妳知道，阿尔托莉亚总是在說妳的事。」
「这样吗?」
「妳去了哪里，要待多久，接下来准备动身前往哪里…她总会提到妳…妳大概在想为什么我会提起这个，然后不是，我没有要称赞她。」
伸手示意他说下去，爱丽丝菲尔想着是不是该和阿尔托莉亚谈谈她这个朋友。
像是玩手指会帮助他组织文字一般，莱斯忙碌了一阵才重新抬头。
「爱丽丝菲尔，妳喜欢写作吗?」
「我喜欢写…为什么会提起这个呢?」
「我就直截了当的说了。我们正准备做一本新的杂志，旅游相关的，而我希望妳成为这杂志的专栏作家之一。」
眨眨眼睛，爱丽丝菲尔不确定她有没有听错。
「我们目前的预订是以半月刊的型式出版。不厚，除去广告的部份大约就六七十页。考虑到妳不曾有过类似的经验，我们会给妳安排…」
「等等!莱斯，等一下…」
在能继续说下去之前打断他，爱丽丝菲尔已经说不出自己是惊讶还是害怕了。
像是没意识到她的情况，莱斯一脸单纯。
「有什么问题吗?」
「我、我很高兴你给我这个机会，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并不是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转变；在多年的奔走探查后终于还是停在一个地方，成为作家，写写这些年来发生的那些事情。
但她离那时间点还很远；她才刚结婚，她甚至还没超过三十岁…
「我们已经找到了不少值得信赖的作家作为主轴，但距离我们想要的人数还有相当的差距。我知道妳没有任何写作背景，但我真心认为像妳这样自己经营自己的事业，同时也理解各地旅游行业的另一面的人能给我们全新的视角。我知道并不只有妳做这工作，但如此年轻的只有妳，而…老实说，我喜欢与我年纪相仿的人工作。」
「即使到时候，你不会是和我共事的人?」
耸耸肩，莱斯对此似乎无话可说。
「妳懂我的意思。我喜欢充满年轻人的公司。」
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名片，他将它塞进了爱丽丝菲尔的手中。
「这是负责这次企划编辑的号码。我知道妳没有被说服，但至少考虑下?」
「谢谢你的邀请，但我真的不觉得…」
姑且还是收下了名片，爱丽丝菲尔原本还想反驳，却看见阿尔托莉亚逐渐接近。
注意到她的视线与手中的名片，阿尔托莉亚停下了脚步。
「莱斯，你又在尝试用你的花言巧语说服人了?」
「嘿!没有任何花言巧语，只有真诚的邀请。」
爱丽丝菲尔真心的感谢阿尔托莉亚的回归；至少她不用继续谈论这个新的…工作机会。
伸手接过对方拿回来的餐盘，她拿起火腿三明治咬了一口，有些食不知味。
***
「感觉这次妳待得比过去几次都要久。」
手里提着一袋又一袋的衣服与鞋子，爱丽丝菲尔对于这样的发言只能用无奈回应。
「暂时是走不了了…义大利的工作还在谈，现在又有那什么杂志的东西。」
她是十二月底回来的，现在气温已经逐渐回暖，算一算也有三个月了。
虽然有中间的蜜月，但她也忍不住开始介意起如此长时间的停泊了。
自从工作稳定下来后，她就没有在任何地方待超过一个月了。
虽然每天回家后都能回到阿尔托莉亚的怀抱中让人感到舒适，但她还是会发现自己时不时的神游往现在正逐渐步入夏日的义大利。
浪漫的国家，古老磅礡的建筑物…
「妳真的有要接吗?那个写专栏的?」
「我…我不知道。」
「阿尔托莉亚她怎么说。」
「她说我应该接。」
有些让她出乎意料的，阿尔托莉亚推荐她去试试看。
撇开那些玩笑，她对于莱斯的公司还是赞誉有佳。
「说真的，妳为什么会有所犹豫呢?妳不是连去以色列的案子都敢去吗?」
「这跟那个不一样啦!这比较是…自由的问题。」
她和那编辑谈过了，真的要写的话会是像游记那般的连载。 不太过深入工作细节，多注重于她对于各地旅游业与当地人们的感受。
照那编辑的说法，没有其他人会以她的角度去叙述。
报酬比她原本预计的要好，算上旅游开销和其他琐碎的考量后与她的工作其实相差不远。
但是，她没办法一边写作一边替旅行社做事。
如果她接下出版社的工作，她就没办法出门旅行。
她就要一直…至少在这杂志发行的时间里，待在这个城市中。
而她清楚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如果真的不想要的话，那妳又在犹豫什么?」
面对这问题，爱丽丝菲尔花了相当的时间才有办法想到任何可用的理由。
「大概是阿尔托莉亚吧…她似乎真的很希望我接这工作。」
「我能想像。」
虽然阿尔托莉亚没有特别说出来，但爱丽丝菲尔能够看见她眼中的期盼，期待她会答应。
要不是如此，她根本不会在这边因此而困扰。
「说起来，如果妳接这工作，阿尔托莉亚大概会是最开心的那个人吧?」
「…或许。」
「如果我男朋友像妳这样一直跑出去玩的话，我一定一有机会会把他栓在原地。」
「幸好阿尔不像妳，她才不会故意不让我…走…」
原本爱丽丝菲尔想要一笑置之，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
眼前的可能性让她有些站不住脚。
「妳觉得可能吗?」
「故意不让妳走?我不知道，和她结婚的人可不是我。」
但爱丽丝菲尔和她结了婚，她知道如果阿尔托莉亚真的想做的话，她会做，而且她做得到。
难道说，这三个月…
「安娜，抱歉…我需要先走了。」
「欸?那过夜的计划呢?」
「改天吧。我忽然想到我有事情忘记做了。」
「那好吧…」
几乎是在与对方道别后的那瞬间就掏出手机，爱丽丝菲尔一脸凝重。
可以的话，她希望她的猜测是错误的。

听见门口有人回家的声音时，阿尔托莉亚稍微惊讶了一下。
离开书房走过客厅，她看见的是背对着她脱鞋的爱丽丝菲尔。
「妳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晚要在朋友那过夜吗?」
「想到有事情…」
皱皱眉头；忘记事情对爱丽丝菲尔来说并不常有。
原本她还想问是什么事，欲出口的话却被对方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其他人她不敢说，但爱丽丝菲尔在想什么她还是猜得到几成。
这事情…大概是很严重的事情，跟她有关。
看着她的表情有些悲伤，仿佛爱丽丝菲尔她自己都因为要说出这件事而疼痛着。
「阿尔，妳有在试着让我…不出国吗?」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吗?
「私下找我的客户碰头讲话，又让妳朋友塞工作给我…接下来呢?谈我们该不该有个孩子吗?」
「爱丽丝菲尔…」
「真的?回答我就好，妳真的这样做了?」
无法说谎，阿尔托莉亚只能点点头，逃避那苛责的眼神。
她几乎可以感应到爱丽丝菲尔的每一丝情绪；她的愤怒，她的不解，她的失望…
「为什么?」
是啊、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这样做的呢?
到底是经历了多少个独自醒来的早晨之后，才真正觉得无法再这样下去了?
都已经忍那么久了，为什么现在才发作?
「如果直接跟妳說我想要妳留下来陪我，妳会吗?」
还是不习惯由上往下看着爱丽丝菲尔，阿尔托莉亚坐了下来，看着仍坐在玄关的爱丽丝菲尔。
「如果我说我想要妳住下来…我是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这里。若我说我想要每天都能看見妳的脸，听見妳的声音，触碰到妳的话，妳会听从我的愿望吗?」
如果我把自己真实的心声告诉妳的话，妳会听进去吗?
妳会接受吗?妳会考虑吗? 妳会为了我而牺牲自己的自由吗?
而她得到的，是爱丽丝菲尔受伤的眼神。
「为什么妳不跟我说?」
「我现在不就说出来了吗?」
「但是…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到现在才跟我说?」
「我知道我应该早点说，或者是继续忍着，但或许讲这种事…是不存在好时机的。」
这次换爱丽丝菲尔站起身来，快步的走过她身边。
不确定对方想做什么，阿尔托莉亚只能起身试图追逐。
「妳能告诉我的。」
「我知道我能，但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为什么妳这么确定?妳觉得我不在乎妳的心情吗?」
「但妳会为了我放弃旅行吗!」
随着爱丽丝菲尔越逼越紧，阿尔托莉亚也在无意之间提高了音量。
感觉到她的视线，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左手正紧紧的钳着爱丽丝菲尔的肩膀。
连忙放开手，阿尔托莉亚试着缓口气放松，但开口时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妳不会放弃旅行的。这跟妳愛不爱我无关，妳不会也不可能放弃旅行，妳自己也明白的吧?」
想要反驳什么却无法开口；时钟一分一秒的走动，爱丽丝菲尔眼中的痛一滴一点的折磨着她。
爱丽丝菲尔知道吗?她光是用眼神就能让她痛苦不堪?
「那妳想要我怎么做?」带着一点哽咽，她的字句掉落在她跟前，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妳到底想要什么?妳是想要我留下来还是和原本一样去旅行? 我到底该选什么?」
「我没有要妳选什么…」
「那告诉我啊!我们到底在吵什么? 我要怎么做妳才能被满足?」
妳想达到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绝对不是和爱丽丝菲尔在这边对着彼此吼叫。
「就是不知道…」
「妳說什么?」
「我就是不知道我想要妳怎么做才会这样啊!」
她知道她现在该做的不是让事情更加复杂；她不该还口回嘴。
就像是身里里头有根线路断掉了一般，她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呐、爱丽丝菲尔，妳有真的了解过我吗?」
但是，她不就是不想再继续忍耐才决定摔破罐子的不是吗?
「爱丽丝菲尔，我跟妳不一样啊。我没有什么童年时的梦想之类的东西，那从来就不存在。我想要的就只是…平静稳定的生活。我不需要对世界证明我是自由的或是成功的或是什么其他人一般会去追求的东西；比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我拥有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爱我、尊重我的父母，一群益友，一片风光的道路，还有妳…拥有那么多却还要去追求什么的话，感觉实在是太过奢侈了。对我来说，只要守住这些事情就满足了。」
如果当初没爱上妳的话，这小小的愿望该是如何容易。
拉开餐桌的椅子坐下，阿尔托莉亚不敢去看爱丽丝菲尔的眼睛。
害怕在看见她的表情之后，就没力气继续说下去了。
「所以，我从来就没有完全明白为何妳对旅行如此执着。我知道背后的原因，但我无法想像那种感觉…那种一定要到外头去寻找什么才能够被满足的感觉。所以，我觉得就让妳做妳想做的事也不会怎样。总有一天，妳会对旅行感到疲倦，妳会遇到什么事情让妳决定安定下来，而我只要等到那时候就好。刚开始，光是看着妳每次回来都是如此想念我就能够释怀，就能说服自己一切都好。几星期甚至是几天能够在一起就连开心都来不及了，根本没有时间去担心其他的事情。」
那以前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久远到她已经不记得当初的自己是如何思考的了。
那时她是以怎样的心情去度过她不在的时间?以怎样的方式去撑过她现在根本不敢面对的寂寞?
「但从某天，某一次妳离开后的早晨…细节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很悲伤。被单上还有妳的味道，而妳已经离开了。离下次见到妳还有…大概一百多天? 再下一次道别又是什么时候? 下下一次? 下下下次?这些思绪就这样绕着我，纠缠不清…然后就是最让我害怕的…妳会不会就不回来了? 这样来来去去怎么可能不疲倦，怎么会是最有效益的选择?」
「我怎么可能不—…」
「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妳怎么可能不回来? 妳当然会回来!妳愛我，妳在乎我，妳不可能为了这一点自由就把我抛在后头? 我一定是想多了，不会有事的。但是已经五年了啊，爱丽丝菲尔…五年了。妳有意识到这五年间妳回来的次数改变了多少吗? 一开始是学校实习，妳总是去去就回，甚至是待在这里的时间比较多…现在，妳一年中在这的时间有超过四个月吗?我知道这跟事业有关，跟妳的客户有关，但我还是无法释怀。我还是会焦虑，还是会害怕啊。」
妳追逐的到底是什么?那东西比我重要那么多，值得妳一次又一次的抛下我出走吗?
这会是妳最后一次回来吗? 这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道别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要放开妳的手吗?
「我很害怕啊。害怕到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个一个的跳出来。妳知道我有多少次梦到妳在对我来说无比陌生的地方认识比我更适合妳的人，然后就这样抛下我吗?这一点道理都没有，但每次我都要到醒来才意识到那是梦，不是现实。明明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明明都结婚了，我却这样怀疑妳，怀疑我在妳心中的价值…」
就算知道那是假的，就算多少次说服自己妳不会抛弃我，我却还是没能放下心来。
和妳在一起的时间是如此的少，以至于连我都不敢说我了解妳，我相信妳所说的每一句话了吗?
抬起头，阿尔托莉亚知道她已经没得回头了。
咬着下唇，爱丽丝菲尔看着她，泪水在眼框中打转。
她这模样让阿尔托莉亚一时之间无法呼吸。
像是被传染了一般，她也感觉眼泪开始模糊她的视线。
「…爱丽丝菲尔，我知道这很幼稚，很不成熟，很没必要，但我…我真的快不行了。我知道我一直都没说，我知道绝对有比我所做的更好的办法，但我是个胆小鬼。比起直接跟妳說，我选择了从别的地方下手，对不起。」
她大概真的是个胆小鬼吧。
如果要她说这世界上有什么让她害怕的事情的话，大概都和爱丽丝菲尔有关吧?
她害怕和她坦诚，她害怕让她看见自己的怯懦；就连现在，她都在害怕她听完之后的反应。
如果爱丽丝菲尔决定就这样踏出家门的话，她有那个胆量去追她回来吗?
她不知道。
听到对方的一声叹息，阿尔托莉亚不敢移动半丝半毫。
缓缓的靠近，爱丽丝菲尔似乎想对她伸出手，思考片刻又收了回去。
她又叹了口气；这次，她的影子随着她的脚步声远去。
并没有走向门口而是往家中走去，卧室的门关上的声音在她们的沉默间格外响亮。
她不敢去窥看里头的景象。
坐在寂静的客厅里，阿尔托莉亚再一次的体会到自己的胆小。
***
她进入卧室时大概是接近清晨的事情了。
开门的动作很小心，关门的声音也几乎听不见。
轻手轻脚的，她爬上床，在她的那一侧躺下。
「爱丽丝菲尔?」
细声念着；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呼唤。
她知道我还醒着吗?
「爱丽丝菲尔…抱歉。」
刚刚就道过歉了，现在还想说什么?
面对着爱丽丝菲尔的背脊，阿尔托莉亚像是在和自己说话般的继续念叨着。
「可以的话，忘掉我说的一切吧。我知道是我先提起的，但请全忘了吧。我没事的，只要妳答应妳不会抛下我，我就会没事的…」
怎样都好，怎样都没关系的，只要妳不要走。
拜托妳，不要走。
咬着牙，爱丽丝菲尔假装没听见身后传来的啜泣，闭上眼睛。
***
醒来的时候，爱丽丝菲尔已经不在了。
她的那一侧尚未整理，有些凌乱的被子还有她睡过的痕迹。
卧室里也到处都残留着她的气息。
床头柜上是一张小小的纸条，不用多加确认也知道是爱丽丝菲尔留下的东西。
『阿尔:
我需要点时间，这几天就在外面住了。
杂志的工作我不接了，去义大利的班机确定后会跟妳說的。
抱歉。 』
纸条旁边的是爱丽丝菲尔的结婚戒指；此时此刻，失去主人的银戒在晨光间显得苍凉。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少数几次搞砸什么吧?
偏偏这一次，是关于那么重要的人。
重新躺回床上，阿尔托莉亚看着天花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她应该要做什么?她还能做什么?
今天并不是平日；她还是要去公司，还是有会议要开，有事项要处理。
是坏事…也是好事吧?
拉过爱丽丝菲尔常用的那颗枕头，阿尔托莉亚恨不得整个人就这样栽在里头。
在绝对必须戴上伪装，出门见人之前，再显露一下下的自己脆弱。

电铃按了一次就听见里头的人出声回应，爱丽丝菲尔松了口气。
还好，她还在家。
她和安娜认识的时间比她遇见阿尔托莉亚的时间还长，但有时候她还是不知道能不能依靠她。
尤其是某个随机的平日早晨，她十之八九已经离开家的时候。
开门之后迎接她的是拷问般的目光，还有对方还没换下的睡衣。
「…离家出走?」
「可以先让我进去再说吗?」
「说的也是…我还在吃早餐呢。」
「打扰了…」
「客气什么?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
没多说什么就敞开了大门，让手中提着有些沉重行李的爱丽丝菲尔终于放下心来。
至少今天，她不用去外头找旅馆了。
比她和阿尔托莉亚的家要小了不少的公寓里是满满的早餐味；吐司和蛋的味道让她有些饿了。
昨晚没有吃什么就睡了，早上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整理东西落荒而逃。
似乎也猜到了这样的情况，安娜从冰箱里头拿出了装着切片了的吐司的塑胶袋。
「妳应该还没吃吧?蛋大概来不及了，吐司行吗?」
「当然。」
丢一片吐司到烤面包机里头，从冰箱里头拿出奶油和果酱放在桌上。
「好了，来说明情况吧?」
看见对方如此感兴趣的模样，原本想说的话都不想说了。
「也没有什么好说明的啦，就只是吵架了，暂时不想看到她的脸而已。」
「真的?感觉妳们一直都那么恩爱，就连绊嘴都不常见。」
「还是会小吵小闹啦…」
回覆得有些随便；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自己处理早餐的爱丽丝菲尔在涂奶油时有些狼狈。
「但是会吵到不想看到对方，果然还是很少见呢。」
的确，都已经替另一个人戴上了戒指，她们却未曾像这样吵过架。
想起被自己留在那里的戒指，爱丽丝菲尔又叹了口气。
「这跟昨天那个有关吗?故意把妳绑住的那个?」
「就是那回事吧…」
意识到之后就无法无视，无法无视的情况下一直的介意着，结果一下子就问出口了。
得到了解答，却找不到真的的解决办法。
她有办法解决阿尔托莉亚这数年来所感觉到的寂寞吗?
「所以阿尔托莉亚她是人类吗? 太好了太好了。」
皱皱眉头，爱丽丝菲尔对于安娜的反应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妳原本认为她不是人类吗?」
「没有啦、只是很少看见她做岀这种自私的事情，觉得很稀奇而已。」
原来阿尔托莉亚在她的眼中是这样的存在吗?
口中嚼着吐司，爱丽丝菲尔试图回想着她是否有过其他可说是自私的举动。
要她说，也真的是一时之间说不出来。
今天是平日，再怎么拖也不可能就这样陪她聊一上午的。
解决了早餐换好衣服，安娜将公寓的备用钥匙交给了爱丽丝菲尔。
「妳可以照顾自己的吧?我可不想回家发现厨房着火什么的。」
「为什么我感觉妳一点都不信任我?」
「妳想多了。家里东西随便妳用，我大约七八点回来。」
看着安娜走向电梯，爱丽丝菲尔回到公寓内，将门好好锁上。
她终于是独自一人了。
瘫在安娜她那张小小的沙发上，她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想着过去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事。
到最后，她还是没能给她任何回应。
比阿尔托莉亚还要怯懦；爱丽丝菲尔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逃出家门。
一个字都没说，一句像样的回应都没给。
现在她在做什么?读了她的纸条了吗? 今天还会去工作吗?
坚强如她，应该还是会照常出门上班，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一如往常吧。
想到这一点，忽然的有些寂寞。
就算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其他人也无从得知阿尔托莉亚心里的波澜。
过去几年，阿尔托莉亚也像这样对她筑起了城墙，把心里不想和她说的事情都藏起来了吗?
关于她的事情，她还有多少不知道的部份呢?
她明白要两个人对彼此毫无保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发现对方一直以来都在对她说谎在她面前强颜欢笑，还是有些心痛。
自以为爱着她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伤她更深，根本就没有伸手去安慰她的资格啊。
想要去做出补偿，但又该怎么做才能够真正的让两人都快乐呢?
阿尔托莉亚没说错，她是不可能放弃旅行的。
这已经不只是她的兴趣，而是她的事业的一部份了。
要停下，就等于要放弃过去几年来努力的成果。
虽然那些客户有介绍的稳定工作，那薪水十之八九也比不上现在。
至于那个杂志的…一但想起这是阿尔托莉亚想把她留下而做的努力，感觉就十分尴尬。
摇摇头，爱丽丝菲尔不知道为何自己一直在思考包含工作的选项。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根本没必要工作；光是阿尔托莉亚一人的薪水就足够养活她们两人了。
房子是她的家产；虽然一直有在付房租给她，但她总能想到方法把钱塞回来给她。
结婚之后，阿尔托莉亚甚至把房子的拥有权交给了她。
真的想要留下来的话，她大可当个家庭主妇，每天在家里等着阿尔托莉亚回来。
但谁会想要一个无法煮饭，做其他家事也不怎么俐落的家庭主妇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想起前几天阿尔托莉亚开的玩笑。
原本应该是逗趣的事情，现在回忆起来却是满满的苦涩。
真的待在家里的话，她能够做什么呢?
一直都被阿尔托莉亚照顾着，自私的追求着自己喜爱的新鲜感的她，能给对方什么呢?
逃避着的胆小鬼，是她才对。
闭上眼睛，爱丽丝菲尔试图小歇一会，补回昨晚失去的睡眠。
***
不管如何，离开前一定还是要回去一次的。
在安娜家整理好心情后便移动到附近的商用旅馆，爱丽丝菲尔在那里待了快一个星期。
谈妥了工作订好了机票，再两天就要离开了。
但是，必须回家一次。
虽然把工作需要的东西都带出来了，但是衣服和其他生活用品都不够她出国。
因此，现在她站在自己的公寓前，有些忐忑不安不安的转动着钥匙。
阿尔托莉亚…应该不在家吧?
完全没想过如果对方在家的话应该要怎么办，真的遇到就只能见机行事了。
她应该不会在家的，应该。
做个深呼吸，爱丽丝菲尔推开门，走进了家门。
明明这三个月也曾像这样在阿尔托莉亚回到家前进入家门，但与往常不同，今天整个套房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的沉寂。
不确定是少了什么，但整个房子还是整齐得像是没人在这，静得让她不安。
没有阿尔托莉亚早上留下的纸条，玄关也没有她偶尔偷懒乱放的鞋子。
每天回家时，阿尔托莉亚面对的是这样的景象吗?
脱下鞋，爱丽丝菲尔提着包包走过客厅，直接进入卧室。
整个卧室都干净整齐，就连那床单都像是家具店内的摆设一般平整。
将她带来的小行李箱摊在地上，爱丽丝菲尔收拾着自己的衣物。
必须把握时间才行；虽然时间还早，但还是不希望因为太过大意而被对方撞个正着。
不管怎么想，那都不是好事。
一边在心中回想着义大利的天气一边挑选着衣服，爱丽丝菲尔试着不去想其他事情。
比如说，几天前换下的衣服已经洗过晾干，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衣橱里头之类的。
没有她自己的气息，这公寓单调得让人心慌之类的。
光是想像阿尔托莉亚一个人待在这房子的模样，就让她无尽自责之类的。
终于还是停下动作，爱丽丝菲尔发现这一切都让她难以呼吸。
阿尔托莉亚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替她折衣服的呢?
她有想过她还会回来吗?还是她就只是习惯性的替她收拾残局?
每天起床后整理床单，收拾玄关时，她都在想些什么呢?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知道。
感觉现在任何关于阿尔托莉亚的事情，都让她彷徨不安。
每天都会收到从她那里传来的简讯，但爱丽丝菲尔从未选择去检查更何况回应。
她能说什么?她能做什么去解释自己?
如果能够全部都忘记，假装什么都未曾发生的话，那该有多好?
若能如此就好了。
在铺得整齐的床铺上躺下，爱丽丝菲尔看着天花板，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对话。
忘记是第几次的过夜；在温存过后，她们窝在棉被里头聊天。
那时，阿尔托莉亚说过，或许她们不该在一起。
『并不是说我不喜欢妳，应该说，我太喜欢妳了…但我们是那么的不同。 像我们这样追求全然不同事物的人，有办法在一起吗?』
其他事情已经记不得了。 她只记得这句话，一句在这么多年后还是没有解答的问话。
一个人追求安定，另一个人追求冒险，这样的她们，真的能在一起吗?
多希望她能有个准确的答案啊。
试着去回忆更多关于那次谈话的内容，不经意间，爱丽丝菲尔闭上了眼睛。

清醒过来时，爱丽丝菲尔一时间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哪。
「…啊啊啊!!!」
想起原本自己在做什么后，她整个人惊吓的从床上跳起，看向卧室的窗。
她大概是累了吧?外头已经昏暗，路灯都已亮起。
可以听见厨房里有人在做饭的声音，爱丽丝菲尔恨不得就死在这里。
为什么她会睡着呢?而已还睡得那么好，好到阿尔托莉亚回到家都没意识到。
似乎是听到她的声音，原本在厨房忙碌的人走向卧房。
并不是说有去特别想像过再次面对她会是怎样的场景，但总觉得不是这样。
手里还拿着汤瓢，阿尔托莉亚身上穿着衬衫上头套着围裙，一脸复杂的看着她。
才没几天，她看起来瘦了些许；眼睛底下的黑眼圈则是格外的明显。
不知道现在是怎样的情绪，只知道她好想抱住眼前的人。
瞥了一眼现在被推到角落的行李箱，阿尔托莉亚花了点时间开口。
「…妳没有回我简讯，让我很担心。」
「抱歉，我…有点忙。工作上有些事情要解决。」
感觉她们都不想知道确切的理由，就随口搪塞什么理由。
点点头，她没有再去追究。
「留下来吃饭吧?我做了两人份的。」
「…嗯。」
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说真的也有些想念对方的家常菜了。
「再几分钟就好。」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爱丽丝菲尔差点没忍住上前抱住她的冲动。
那或许能暂时的让她好过一些，但实际上却什么都无法解决。
忍忍吧，脑袋清醒点。
离开卧房，她想说至少帮忙整理好餐桌。
对于她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阿尔托莉亚就只是继续搅着她的浓汤，同时顾着正在烤的鸡肉。
掏着餐具和碗盘，爱丽丝菲尔快速的离开厨房。
寂静无声的，她们做着各自的事情。
几分钟后，她们各占餐桌一角，一言不发的吃晚餐。
偷偷的盯着她看，但对方就像是没意识到一般的盯着眼前的菜，没有一次抬头。
「所以…」
「妳去哪了?」
平淡的问道，阿尔托莉亚还是没有看她。
「欸?」
「这几天…妳住哪里?」
「第一天去安娜家待了一下，之后都待在旅馆里头。」
「这样啊。」
能看见她叹了口气，似乎放松了一些。
心跳得有点快，爱丽丝菲尔试着要说点什么，让话题继续下去。
「妳呢?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没什么，就工作。」
啊，这样啊。
点点头，爱丽丝菲尔总觉得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
太少有这种吵架，让她们都手足无措。
「妳什么时候要离开?」
「什么？」
「去义大利...妳看起来是想回来打包行李，我就自己猜想了。如果不是的话...」
「啊、是义大利没错...后天，后天晚上出发。」
她后天就要离开了。
忽然意识到自己只剩下四十八小时的停留，爱丽丝菲尔有些悲伤。
她两天前就知道了，却到现在才和她说...
阿尔托莉亚点头表示理解，低头喝完碗里的汤。
「那个，爱丽丝菲尔。」
「嗯。」
一瞬间，她以为对方会就这样哭出来。
「回来吧？至少在离开前，别待在旅馆里了。」
「我还有东西留在房间...」
「我等会陪妳去拿。呐、回来吧？妳这样...我会担心的。」
我们都已经是大人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爱丽丝菲尔看着她，这句话卡在喉头一直说不出来。
「就算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补偿妳也没关系吗？」
听到这句话时，阿尔托莉亚只是苦笑了一下。
掏掏口袋，她拿出当初被爱丽丝菲尔留下的戒指。
原来一直带在身边吗?
起身走向她，阿尔托莉亚将戒指塞进她手中。
「比起得到答案，我更希望妳回家。」
***
远远的看着不知道在忙什么的阿尔托莉亚，爱丽丝菲尔有些不快。
自她退房回到家后，已经度过一天了。
原以为她们会继续离家前的话题，实际上她们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谈。
拿行李和退房时，她们两人都很安静。
回家后也是，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
想想也真是难以致信，她们竟然可以就这样完全逃避这个话题，同时生活在屋檐下。
虽然白天大部份时候阿尔托莉亚都在外工作就是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对现在的情况很不满意。
明明是她求她回家，现在又不理人吗?
有些讨厌这样的气氛，想要去说点什么，却也不敢去做什么。
难道她就要这样过完两天，什么事都没解决的启程前往义大利吗？
忽然的，坐在沙发上的阿尔托莉亚动了起来。
看见爱丽丝菲尔因为她的动作而跳起，她看起来有些困惑。
「怎么了吗?」
「没有…工作做完了?」
「嗯，想去洗澡。」
点头表示了解，阿尔托莉亚也就抓着她的笔电回房去了。
看着她远去，爱丽丝菲尔轻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气氛一定要这么尴尬呢?
什么都好，她不想要就这样离开。
感觉就这样什么都不处理的话，她们会失去对方的。
咬咬牙，爱丽丝菲尔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
衣服还没完全褪下，爱丽丝菲尔就已经进了浴室。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她打开了浴缸的水龙头，轰隆的水声充斥了浴室。
从橱柜里拿出泡澡时会用的粉末，她洒了一些在正在逐渐填满浴缸的热水中。
「爱丽丝菲尔，妳这是…」
「我今天想泡澡，不行吗?」
「不是说不行，但我原本正要洗的…」
看着她也开始脱去外套和衣裤，阿尔托莉亚忽然明白这会如何发展，却也没机会收回自己的话。
虽然已经有些看习惯了，但爱丽丝菲尔赤着身子的模样还是让她分心。
「一起洗不就好了?」
结果就是，她们两个人挤在大小勉强够用的浴缸里头，面对面看着对方。
久违的泡澡的确舒服，但现在是怎样都不可能放松下来的。
大概清楚为何爱丽丝菲尔想这样做，但阿尔托莉亚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玩着自己泡在水里的发根，爱丽丝菲尔似乎也不打算说话。
她们又那样泡了五分钟，她才终于决定打破沉默。
「…感觉已经很久没一起洗了。」
「嗯，毕竟妳做完之后都不想洗，我只好一个人冲澡。」
原来会在意这个吗?
盯着她看了一会，爱丽丝菲尔似乎终于打算说出她在想什么了。
「我讨厌这样。」
「…这样是指什么?」
「好不容易回来后却什么都不谈，放着问题不解决。」
叹口气，阿尔托莉亚知道自己逃不掉的。
「我说过的，我不需要答案…我只想要妳回来。」
「但这样是不行的啊…而且我…」
明天晚上，她就要搭上班机，到去义大利了。
知道她想在离开前让这件事有点结果，但阿尔托莉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她的愿望。
「那么，该怎么办呢?」
提问了，她看着眼前因为热水的温暖而逐渐发红的爱丽丝菲尔。
抱着膝盖，爱丽丝菲尔花了点时间思考。
「如果我还想工作的话，真的能减少的离开时间就很少了。」
「嗯。」
「不工作的话，虽然留在这边的时间会变多，但是旅游的开销就只能用自己的积蓄…」
「我赚的钱足够支撑我们两个人的。」
「我知道，但是像这样依靠妳…这种方式我不喜欢。」
想想还是没出声反驳，阿尔托莉亚明白她的意思。
遇到钱的事情，除非是紧急情况，爱丽丝菲尔是不会和她开口的。
「其他的，就是空想一类的了…妳陪我一起走，之类的。」
那种事，她们都知道是不可能的。
拼命的想要再说什么，爱丽丝菲尔努力想要让这问题推进的模样让阿尔托莉亚有些愧疚。
当初她说出来时，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将思考这问题的责任推给爱丽丝菲尔，让她无止尽的寻找不存在的解答。
这问题，是没有解答的。
「出去吧?再泡下去会昏倒的。」
「…嗯。」
***
泡了热水澡后，感觉就有些想睡了。
阿尔托莉亚似乎也有同样的反应，从刚刚就不停的打哈欠。
但是来到卧室时，她又开始犹豫不决了。
「一起睡...可以吗？」
「不可能要妳去睡沙发不是吗？」
「严格来说，我们的沙发长度足够让我平躺，只要加颗枕头和被子...」
「阿尔。」
拍拍床铺，爱丽丝菲尔用了点求情的目光。
「不行吗？」
乖乖爬上床，阿尔托莉亚表情有些复杂。
侧过身看着她躺下；钻进她的怀中，环住她的手臂有些迟疑。
轻嗅着她身上泡澡香精的味道，爱丽丝菲尔叹口气。
「想不到让我们都快乐的方法的话，我们还能够再撑下去吗?」
「没有人规定要两个人都快乐才能在一起不是吗?」
枕在她肩上，爱丽丝菲尔摇摇头。
「但这样是不行的啊…我伤害了妳，不做点什么改变的话…」
不去改变的话，我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忽然的，阿尔托莉亚搂着她的手收紧，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阿尔?」
「爱丽丝菲尔…没关系的。」
想反驳什么，却被她抢先了一步。
「我知道妳想做点什么弥补自己的过错，不想再伤害我…但是，没关系的。原本就是我隐瞒在先，这并不是妳的错，也不是妳需要去修改的错误…那是我该做的事情。」
看着她的眼睛试图寻找一丝勉强，却什么都没找到。
阿尔托莉亚没有说谎。
「都已经和妳在一起这么久了，也该明白妳是怎样的人了不是吗?都已经替妳戴上了戒指，完全没有理由去担心了啊。所以…没关系的。给我点时间，我会自己调适的。」
妳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吧。
什么吵架，什么纠结，全部都没发生过。
没人大吼，没人半夜哭泣，没人离家出走。
没人因为妳的长期缺席而受伤，也没人需要因此而苦恼。
这样就好，这样是最好的。
「呐，阿尔...」
「嗯。」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我真的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以过去的方式继续过下去吗？
妳是不是又在逞强了？
「可以哼歌给我听吗？」
心里明明满是疑问，最后爱丽丝菲尔说出的却只有这样。
那时刚与家里切断关系时情绪不太稳定，睡觉时阿尔托莉亚总会哼歌让她好睡一些。
她的音感其实不好，不管哼什么都有些走调。
但只是听着有些五音不全的小调，爱丽丝菲尔就能够好好的入眠。
听到这要求时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嘴角轻微上扬，露出浅浅的笑。
「可以啊，有指定什么吗？」
「什么都好，我只是想听妳哼歌。」
其实想要的远不只如此，但她什么都没提。
轻轻的顺着她的头发，阿尔托莉亚开始哼唱着她不熟悉的曲调。
「...for acouple of days then we'll disappear, we don't have to talk of how we go fromhere...」
「This lastcall could be all we can do for each other. Embrace for a dear old friend,bring wine to bed...」
「...toast whatcould've been...my dearly departed…」
感觉是，有些悲伤的曲子。
拉着她的衣袖，爱丽丝菲尔听着阿尔托莉亚的歌声，缓缓的睡去。

可以的话，想要每天都看着你入睡。
想要将你拥在怀中，给你哼歌，看你睡着。
手臂麻掉也好无法翻身也好，我都不曾介意过。
你不会做饭也好家事无法俐落处理也好，那些事情怎样都好。
没有你在身边，感觉一切都难以忍受。
但这样小小的愿望，对你来说似乎也是负担。
无法旅行的你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一般的不自由；每多一天，那笑容就消退一些。
现在，你都不笑了。
看着闷闷不乐的你和想念在未知的国度欢笑的你，我不知道到底哪个比较好。
这样不可能两人都快乐的选择题，为什么一定要存在呢?
***
从以前到现在，只要是晚上出发的班机，阿尔托莉亚总会去送行。
这次，也没有例外。
「到了之后就联络好吗?」
「当然，你不用每一次都说的。」
她似乎每一次都会说类似的话，但她总是无法克制。
想知道你是否安全到达了，想知道你好不好。
爱丽丝菲尔的行李并不多；一支皮箱和她的公事包，轻盈的不像是要离开一个多月的模样。
但是下次见到面，真的就是那么久之后的事情了。
在她颊上轻轻一吻，爱丽丝菲尔的气息就这样残留在她身边。
「忍耐一下，我快去快回。」
「嗯。」
目送着她走过海关，阿尔托莉亚一直站在那里看着，直到她完全看不见爱丽丝菲尔的身影才转身离开。
她真的离开了啊。
这次她停留的时间真的是久违的长，以至于她都有些忘记过去都是如何面对她离开的。
她该是如此冷静吗？
开车回家的路上，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瞄一眼看见是爱丽丝菲尔打来的，她马上就下了高速公路。
「爱丽丝菲尔？怎么了吗？」
『阿尔，你现在在哪？ 』
「呃…我在...二十四号交流道口。刚刚看到你的电话就下来了。」
喃喃自语了什么没听清楚，让阿尔托莉亚皱起眉头。
「爱丽丝菲尔，你还好吗？忘记东西的话，我现在回去拿大概要半小时。
『不是忘记东西...只是我，还有事情没说，所以想确定你现在没在开车。 』
现在她真的困惑了。
她们已经约好继续讨论那问题没有意义了，现在有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将手机开到扩音，阿尔托莉亚熄灭引擎。
「我停在路边，你说吧。」
可以听见她的呼吸声和机场吵杂的人声，还有似乎不曾停下的广播。
『...阿尔，我们是一样的。 』
想要开口要求她解释，想想却还是决定闭上嘴等对方说下去。
爱丽丝菲尔停顿着，似乎也在厘清自己的思绪。
『你那时说过的对吧?你是个胆小鬼…我也是啊，我也有一直都不敢和你说，害怕让你听到的话。 』
到底是什么?
会让爱丽丝菲尔害怕到无法当面和她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阿尔，我出去旅行探索，并没有要证明什么…的确我从来就没有从我父母那里得到什么认可，但是那在很久很久以前对我来说就没有意义了。 我只是…想要活得有趣一点。 我不想要被困在一个地方，我不想要每天都过得一成不变…我不想要每天醒来后思考我到底是在前进，还是在原地踏步。 没有改变的生活，对我来说真的很无聊啊…』
静静听着以前就听过的话，阿尔托莉亚选择不出声。
『在这之前，我都是这样想的。 我一直都是以这样的想法说服我自己，心安理得的在各地穿梭，自由自在的过着。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自从遇见你之后，就不应该是这样了。 』
哽咽了一阵，爱丽丝菲尔花了点时间才继续说下去。
『阿尔托莉亚，我爱你。 在失去父母之后，你是我唯一在乎的人了。 你总是陪着我，总是为我做你原本一个人绝对不会做的事情…洗衣煮饭，打扫对一个人来说太大的家；你如果是一个人的话，怎么可能会去做那些事情呢?』
「总觉得你对我的想法有些怪怪的。」
『你自己不觉得吗?你为了我改变不少。 』
「…嗯。」
『那我呢?我为你改变了什么? 自从离开家之后我就在想这件事。 遇见我之后，你改变了许多。 那我呢? 我又为了你而改变了什么?我一直问自己，却找不到任何答案…意识到的时候，我真的是…结果过去十年，我就只是享受你为我做出的牺牲，我自己却依然自我的活着啊。 』
从未为你而妥协的我，根本就没资格谈论自由啊。
『阿尔，我无法放下旅行，并不是因为我要证明什么，也不是必须旅行才能感觉活着…至少那不是全部的原因。 我想，到了现在，我已经不敢停下来了…我害怕待太久的话，你会意识到我有多么的自私。 我害怕你会发现依靠你的人是我，而不是反过来。 我害怕…害怕到了最后，你会意识到没有我的话，你会更加自由，然后你就离开我，然后我就会失去这一切…』
「我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
『我知道对你来说，为我做这些事情都是值得的…这些都是你自愿的付出，因为你爱我。 可是啊、阿尔…我还没有那自信去接受你的好啊。 我不敢要你的钱，不敢留在家里让你照顾我，因为那会让我意识到没有你的话，我就什么都做不到…很可笑对吧?我想用旅行与工作去证明我能够靠自己过活，但这却也是最伤害你的事。 到头来，什么都没变；就算逃出了父母给我架设的牢笼，来到自由的世界，我也未曾靠着自己飞翔…』
隔着电话，爱丽丝菲尔的啜泣让阿尔托莉亚心如刀割。
为什么一定要隔着电话说呢?为什么一定要让她被困在这里，知道她伤心却不能抱住她?
『阿尔，我对不起你，我拉不下脸承认我对你的依赖。 比起去寻找我能够替你做的事情，我选择胆小的避开与你在一起的时间，希望能借此隐藏我的弱点…对不起。 』
声音终于在说出最后一个字后破碎哽咽，爱丽丝菲尔一时之间泣不成声。
趴在方向盘上，阿尔托莉亚默默思考着刚刚听见的所有话。
对方的哭声经过手机扩音，听起来沙哑而空洞。
过了好一会后，才有人再次开口。
「呐、爱丽丝菲尔。」
『…嗯?』
哭了一会后她似乎冷静了一些，声音也比刚刚清晰许多了…
甩甩头撇开那些杂想，阿尔托莉亚试着专心。
「和你结婚前，我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的婚姻，大概比一般人还要脆弱。」
可以想像对面的她因为她的话而皱起眉头，阿尔托莉亚因为自己的想像而笑了。
『因为我们都是女生?』
「那是一部份，但我觉得更重要的事…维持住我们婚姻的，就只有我们对彼此的爱而已。那些男男女女之间的结婚，最后总会有孩子，有财产，有道德观念绑住他们，不让一段婚姻轻轻松松了结。但我们呢? 除非我们去领养，我们是不可能有孩子的。财产就算了，比起结婚，我觉得这个社会更加期待看见我们的婚姻破碎，好去证明他们对同性恋的想法吧?」
不是每一段婚礼都幸福美满；有些人即使恨着对方，也会因为一些原因而无法离婚。
她们的话，在两人停止相爱的那一刻，一切就结束了。
『…很残酷呢。 』
的确是，非常的残酷。
「刚想到的时候，我有点害怕，甚至想过就别结婚了…但最后，我还是决定和你开口。我觉得我们可以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觉得，我们是能够一直相爱下去的。
「我那时相信，现在也相信着…所以，爱丽丝菲尔…别放弃好吗?」
可以的话，多想抱住她。
「我们可以改变的。我们都犯了错，都因为害怕对方离开而躲躲藏藏。但现在话说出来了，互相道歉了，那些就不用再管了。只要以后别再犯下同样的错，就不会有事的。」
别放弃我们，别放弃我们的未来。
因为，我们明明是这样的爱着彼此。
『…这样真的就能够找到解决方法吗?』
「不一定，但不试的话，一定找不到方法的不是吗?」
所以，让我们再多试一下吧?
「你的班机…应该快要起飞了吧?」
『…嗯。 』
「快去吧?别错过了。」
似乎在另一边考虑着什么，爱丽丝菲尔花了点时间才回答。
『我一着陆就打给你。 』
「嗯，我等你。那今天就先这样了? 其他等你到了再说吧。」
『啊、阿尔…』
正想挂上电话时，爱丽丝菲尔又是一声呼唤。
「怎么了吗?」
『我爱你。 』
面对这样突然的直球，阿尔托莉亚先是愣了一下，嘴角才跟上心绪的上扬。
「嗯，我也爱你。」
挂上电话，她重新发动引擎。
又喘了口气，她才掉过头回到高速公路上，往家的方向驶去。
Don't giveup...don't give up on us...
***
「或许我们不该在一起。」
听到这句话时爱丽丝菲尔感觉心脏停了一下；脑袋当机了两秒，耳中鸣响着。
「…你要跟我分手吗?」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似乎是看出她的恐惧，阿尔托莉亚马上挥着手反驳。
暂时解除危机后花了点时间才让心跳恢复正常，爱丽丝菲尔发现差点就哭了出来。
拧了对方一把，她有些气恼的皱起眉头。
「那你是什么意思?」
吃了痛却没喊出声，阿尔托莉亚只是一边揉着被拧的地方一边解释。
「并不是说我不喜欢你，应该说，我太喜欢你了…但我们是那么的不同。像我们这样追求全然不同事物的人，有办法在一起吗?」
听到她这样说时，爱丽丝菲尔无法假装她没听懂。
从第一次谈话时就知道了，她们根本是不同的人种。
阿尔托莉亚喜欢平静与安宁，而爱丽丝菲尔喜欢新鲜与冒险。
总是充满热情的人对上随时都一脸平和的家伙，总觉得无法凑在一起的。
虽然正在稳定交往着，但是这样的情况到底能撑多久? 过完了今年，她们还有明年吗?
在未来的某天，当她们两人都离开校园踏足现实，她们还能像这样窝在一块吗?
想了一下，爱丽丝菲尔耸耸肩。
「说真的，不知道能够这样在一起到什么时候呢。」
听见她这样说，阿尔托莉亚只是默默点头，碧绿的眼眸暗淡许多。
看着她这样，爱丽丝菲尔也跟着难受起来。
「…所以怎么办，你想现在就分开吗?」
猛力摇头，阿尔托莉亚很明显的拒绝这样的提案。
当然，她自己也不会接受的。
「不想分开的话，不就只剩下一件事能做了吗?」
「什么?」
看着她困惑的表情，爱丽丝菲尔忍不住的揉揉她的脸。
明明不怎么保养脸却那么嫩，真是太不公平了。
「一直在一起，直到真的没办法再分开。」
就像是在玩憋气的游戏；屏住呼吸，直到你无法再忍下去再放开。
在其中一边喊停前，都要一直玩下去。
「…这样的话，或许我们会一辈子都在一起也说不定呢…」
轻声呢喃着，阿尔托莉亚不知道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和她说话。
无论如何，爱丽丝菲尔还是回应了。
「可以的话，那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那大概是，她愿意用自己的一辈子去赌的结局。
(全文完)

沙发！沙发！沙发！！！沙发也无法显示我的激动之情！！！先占个沙发观后感容我慢慢打"o((>ω< ))o"

久違的發個文ww
這次的主題比較嚴肅，故事也比較繁瑣...我自己是還挺喜歡的
中間加的歌是Marianas Trench的Dearly Departed,同時也是標題
那麼...就這樣w

感觉会写很多，还是不在上面的楼里回复了。
意料之中的会让你等很久真的很抱歉，我看文因为是逐字逐句看的缘故总是很慢（虽然被人说过不过我大概改不了了）
时隔很久（真的是很久了呐）终于又看到小比发文，第一反应是有种恍惚的感觉（？）然后看了几段之后...天知道我当时冒出了多大的冲动想立刻把拖延了两天没写的文给写出来、想马上把那篇文写完了发到这给你看...久违的码字冲动真好啊（然而我正在上班）
咳，话归原题。一如既往的小比风格的文，这回是平淡日常中的矛盾，关于爱情、家庭与理想，这个严肃的话题从古至今都很强势。本文的太太是追求理想的女强人，吾王反倒成为了安稳于一方、更加顾家的类型，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说是故事比较繁琐，我倒是觉得这个故事挺单纯的，一个主旨，围绕这个主旨展开的两人间的摩擦，最后开放式的结局。太太和吾王都在寻求两人之间相处的正确道路，想要达成使双方都满意的条件不太可能，毕竟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但是两个人从两个个体转变为生命连结在一起的夫妻（或者说两个独立的个体变为有交错的情侣）本就是要相互磨合的过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两个不需要磨合便能完美契合的个体，吾王和太太十年的和平相处只是矛盾还未爆发而已，而现在矛盾爆发了，这个相互磨合的过程顺利解决之后两人才能获得更美好的未来。
说实话一开始我以为这是一个关于家庭与理想之间矛盾的故事，看完之后才觉得这个定义太过狭隘了——家庭与理想的矛盾只是个爆发点而已。不过说句题外话，在阅读的过程中看到太太不断地到处旅行追寻自由的脚步而奔波的时候，我想到的是“旅行并不能满足自由的需求，若是追寻自由，不断的旅行反而会使人慢慢感到空虚”嘛，虽然最后这种感想并没有什么意义了www
温柔的太太与吾王，真的是十分平淡的常见的日常，我大概永远写不了这种题材，所以真的很佩服小比能把日常写得如此有内容且吸引人。而且很久没有吃到这么精良的粮了，一本满足（摸着满足的胃感叹）
啊...今晚努力码字好了（日常自勉X1）...希望这种冲动能维持到晚上我做到电脑前_(:з」∠)_

...！！！欢迎回来！！！【嚎哭！

卧槽卧槽卧槽！诈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