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和她在一起的呢?
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我还是当年那只单纯无知的好坏星的时候，她就和我在一起了。
当年的那只，那只……还没有进化的，单纯无知的好坏星。

【我，是一只好坏星】
我出生在美乐美乐海底。
美乐美乐海不算是一片比较深的海，即使是躺在最深的一块区域，太阳的光芒也能照射在我的脸上。这里的海底沉积着的柔软的白沙，把漂浮的海草收集在一起编织成一张毯子铺在上面，躺在上面享受着阳光的滋润，这大概就是我年幼时打发时光的消遣了吧。
有时人类会往海里扔一些东西，或许是一种透明的容易碎的玩意，或许是捏起来嘎嘣嘎嘣扭曲的铁皮，有时候还有一些可以代替海草毯子的东西沉到海底，披在身上的话总是能够招惹到一些同伴羡慕的目光。
这是当然的，只有善于去发现才能有所收获。
我用这些人类抛下来的珍宝搭建成了属于我的秘密宫殿——当然不能离家太近，所以我选址在那片少有好坏星来的岩窟。我特意测量过了，岩窟的唯一入口——那条狭窄的岩缝，那些超坏星是进不来的，就是我也得扭着身子挤进来。虽然对同龄的好坏星没有防备，不过他们也没有心思会走这么远到这里吧。
他们所感兴趣的只有打架和欺凌弱小。
在群落附近收集一些人类抛下来的小玩意，再趁着守卫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跑到岩窟那边，装点着只属于我的基地，黄昏前赶回群落，美美地吃上一顿晚餐，这就是我每天的日常了吧。
或许我也有要长大、不得不长大的那一天，不过那个时候估计我也不需要这个基地了吧……或许，我可以留给我的孩子，当他们享受他们父亲当年的快乐时光。
老妈最常做的菜就是一种粉红色的棒状物体，并在上面包裹一层海草。群落的超坏星都很喜欢吃这种食物，像我这样的好坏星，这样的份量是需要和其他同龄好坏星一起分享的。
关于食物的问题，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太多。老妈总是有办法找到充足的食物，我不需要担心什么。老妈告诉我，我们天生就有用触手捕捉食物的能力，所以捕猎这一课是不需要训练的，只需要静静地躲在海葵花群中等待时机就可以了。
至于老妈的料理是用什么做的，我也问过她，她只是摸着我的头说以后就知道了。
嗯，抛开这个不管，如果是看准机会抓住一些海草或者漂浮的碎屑，我也是能够做到的。在必修课程又少了一件的情况下，我便省出更多的时间去布置我的宫殿。
有些时候，会有拳海参偷偷跑进来，这个时候只需要装作凶恶的样子差不多就能把他们吓跑了。如果对着他们的身体来上一拳，他们仓皇逃窜所留下的白色黏稠填充物也是蛮好吃的零食。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的宫殿变的越来越美观，我的心也感到由衷的愉悦。
等我长大了，干脆就把家建在这里好了。

【深海中闪耀的阳光】
那是一个阴天吧。从海底向上眺望没有看到往日的阳光，水滴拍打在海面上，叮咚叮咚，节奏欢快。通常这种情况我会上浮到海面上，趁着没有人类张开嘴品尝从天空中飘下的海水的味道，不过现在我的触手中抱着他们丢下来的建材，我在这个时候不能被发现。
以灵活的走位闪避过守卫的视线，我沿着那条熟悉的道路向我的秘密基地走去。
拖着建材挤进入岩窟，我把收集到的杂物摊在地面上，思索着如何把它变成漂亮的装潢。
忽然，流水传来什么硬石头碰撞的声响。一般来说，如果是拳海参进入岩窟的话，发出的应该是肉刺与岩石摩擦的滑稽声音，和现在这种多少是有点差异的。
说不定是什么没见过的精灵?!
我这么想着，躲在用五颜六色的“海带条”编成的网背后，网的大小刚好能够遮蔽我的身体。屏住呼吸，我能感受到愈发靠近的碰撞声。流水告诉我，那家伙正在接近。
“哇————”
身后传来的居然是少女的声色，听上去是对岩窟内摆放的艺术品感到惊奇。奇怪，居然会独自偷偷跑到这里来，看来也是个不安分的家伙。
不如……稍微吓她一下吧?能挤进那个岩缝，估计也是个身材比我小的家伙。
我摇摇头，摆出老妈教给我的那副凶恶表情，贴近网的一端，等待那个可怜虫走到合适的位置。
“啪嗒。”
好，就是现在。纵身一跃，我跳到了她的面前。
“哇啊啊啊啊啊————老子要吃掉你——”
我摆了一副骇精灵的表情，抖动着触手喊道。
额。为什么这家伙会长得这么奇怪啊…你头顶的那根触角戳的我触手好痛啊！
好在惊吓看来是起效果了。那女孩大叫了出来，匆忙向后推的过程不慎踩空，滑稽地后翻了两个跟头后撞在了入口的岩缝处。
哇……这家伙胆子好小啊。一看我就是那种不会乱吃精灵的好坏星吧，没有必要怕成这个样子吧。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但可怜虫似乎是真的被吓到了，我甚至听到了她抽泣的声音，还有什么“妈妈，对不起我应该听你的话”之类的。喂，你这家伙没事吧?我是不会吃你的。
少女的身体依旧丝毫不能动弹，看样子是真的卡在了石块里面。说也惭愧，这件事似乎是由于我的恶作剧导致的。
那啥……嗯……抱歉啊，让我来帮帮你吧。
我向着通体粉红色的少女游过去。她看到我逐渐逼近，居然马上换了一种软绵绵的求饶的声音说道：
“好、好……好坏星先生……请、请不要吃我……”
哈?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是不像是暴鲤龙那样，是不会吃你的好精灵哦。你别动，我看看触手能不能伸进那个缝里。作为好坏星，我的触手可是很灵活的。
“啊啊啊、我、我还有要照顾的妈妈在家……不、不要……啊…”
别吵啦，我已经很小心的啦。说到底都是你反应过度的问题吧?我长得像是那种会吃你的精灵吗?还有，你这身体长得也太奇怪了吧，你到底是怎么卡在岩石里的啊?
我扫视一下她，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少女那粉红色的躯体不安分地探出一些方向不定的触角，每只触角上居然还有短小的分支，都是因为你这奇形怪状的身体才会牢牢地卡进去吧。
我找了两三个勉强能够让触手伸进的缝隙，在那里紧紧拉住少女岩石触感的触角。我试了一下，每次用力都能听见触角与岩石的摩擦声，但就是不见有丝毫的移动。
这时候便是少女传来的呻吟。
这有问题吧。到底是什么会卡的这么紧啊?
这样下去，那家伙的感觉也不好吧。也不能把触角折断什么的……
我抬眼看到了侧边的岩石，将触手攥成拳头重重地打上去。
“欸、欸?好、好坏星先生……你在……”
老子当然是在救你啊?你刚刚不是也说了吗，你还有老妈要照顾，你不出去的话怎么照顾她呢?安静点，别乱动，老子的触手已经很痛了。
又摆了张凶恶的脸后，那家伙总算安静了。虽然我的拳头不是很有力气，但把这块石头打碎也是分分钟的事吧。
就这样僵持了大约五分钟，卡住少女的罪魁祸首总算是应声落下。我的触手也磨掉了几块皮，痛的发红。
喂，别哭了。给我出来。像个什么样子。
啜泣一阵的少女总算是扭动着岩石质感的身躯，摇摇晃晃地离开岩缝。
“谢、谢谢?”
啊。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么……好坏星先生……您、您还要吃掉我吗?”
哈?
我用触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虽然我不确定那算不算是脑袋。
你的脑子是不是刚刚撞坏了，我长得像是那种会吃掉精灵的家伙吗?
“可、可是，族长说，看到好坏星和超坏星就要赶紧逃跑……”
那肯定是你们族长的一面之词啦。如果要吃你的话，在你卡在石头里的时候我就下嘴了。
我就这样盯着她，她的视线也躲躲闪闪，终于和我对在一起。
“还、还有什么事吗……好坏星先生?”
喂喂……别老是这么叫我。斯特拉，这是我的名字。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既然你都到了这里，就顺便参观一下我的宫殿吧。这可是我花了两年时间布置的哦，你绝对会喜欢的。
……
呵，无论什么时候翻出这段回忆，我总是能扬起嘴角；无论是如何失落的情况，想到这里我总能在潮水中找到一丝阳光。
科萝。那是她的名字，她是一只在美乐美乐海底常见的太阳珊瑚，但是那个名字始终烙在我的脑海。我忘不了。
一整天，我向她介绍着那座只属于我的宫殿，把她带到高处使她顺着铁皮制作的滑梯滑下，亦或是用透明的易碎品敲击妈妈教给我的童谣。那对她是段陌生的旋律，但她显然是很喜欢那个调子，她说，在自己的群落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风格的曲子。
她说，她从来没有唱过歌。
结果那天我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在透过头顶洞口照下的阳光中入梦，没有做往日能够勾起我愉悦情绪的事情，因为两只精灵在一起产出的乐趣是我孤身一只不能相比的。
我为我的生命中她的出现而感到由衷的喜悦。这是和那些欺软怕硬的同龄好坏星在一起无法比拟的。她绝对不是海底随处找一只就能代替的太阳珊瑚，我从来不这么觉得。
我希望，这段友情……姑且能够算是友情的东西，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就像每日的阳光，透过海水一直撒在我的身上。

【属于我们的宫殿，属于我们的伤痛】
那之后，我依旧抱着材料来到秘密宫殿，和往常一样装点着属于我的城堡，心中却多了一份期望——希望能够从岩缝窥探到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希望海水能够传递给我岩石敲击的声音。午睡已经不再是我的习惯，每天下午我只是趴在填充了一些白色物质的软垫上，注视着岩缝的方向。
她没有来。
她没有出现。
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被那个什么族长禁足了，仅因为她和我这样的“怪物”在一起呆了一天；或者是她已经忘记了我这个岩窟。弱丁鱼的记忆力是很差的，但我不确定太阳珊瑚是不是也有着同样糟糕的记忆力。
忽然那一天突兀地到来了，在我没有防备的情况下。
“那个……斯特拉桑在吗……?”
我猛地从手头的搭建工作中回过神，转过头看向那个粉红色的小矮子。
她头顶的触角驮了一袋什么东西，以一张看上去很牢固的渔网包裹着。
“我在家附近找了一些人类扔下来的垃圾……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垃圾?不不不，那些可都是我宫殿中能够陈列的稀世珍品啊。
我帮她取下那一网宝藏，清点着展览品的内容。我没有问过科萝住在哪里，不过住在那附近的人类似乎有着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他们抛进大海的物品也和我居住的超坏星群落附近有所差异。
真好奇她是怎么把这一包财宝背过来的。没有我这样灵活的触手帮助，那应该是蛮困难的。
科萝送来的材料确实派上了用场。原本那摊无论如何立不起来的小棚子在不清楚材质的硬棒支撑下能够保持相当长时间的形状，而摆在岩窟中心处那块平坦石块上的好坏星雕塑也多了一些可以穿着的饰品。
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条镶嵌了闪闪发光宝石的绳子，把它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这条项链是科萝送给斯特拉桑的礼物。斯特拉桑一定要收好哦，绝·对不要丢掉它哟~”
我很开心。科萝也很开心。
她并不是每天都过来，但每次来总能带来一些新奇的玩意。我理解，她提过的那个需要照顾的母亲肯定分散了她不少的精力，不像我，整天没心没肺地在外面闲逛。
就这样，一天天就这样过去，隔三差五的一次会面也是值得期盼的事情。我的，我们的宫殿也日渐美观，岩壁上悬挂的艺术品也越来越丰富。
我也很庆幸那个懒惰的守卫每次都不会注意到我，使我总能在软垫上等待她的到来。
……
除了那天。
懒惰的守卫居然生病了，接任他的是一个更加严苛的家伙。我完全找不到能够偷偷溜过去的时间，更何况我还抱着一堆色泽显眼的材料，要想过去更是不容易。
我就这样躲在海草丛中盯着那个守卫。一天下来，直到太阳光变成橘红的颜色，我也没有找到机会。
我只能和那些同龄的好坏星待在一起，看着他们欺凌弱小的精灵，惊吓弱丁鱼，或者是戏耍经过的玛瑙水母。
等了大约有三四天，原来守卫的病总算是好了，我也终于可以去见科萝了。
那个阴天，我借着昏暗的光线溜出群落。我不记得这辈子有比那时候游的更快的时候了，我只是想着快些与科萝见面，快点回到我们的宫殿。
终于停下来，简单让疲软的触手休息一阵，我挤进了岩缝。
她在那里。蜷在粉红色布条的软垫上，隐约能够听见她的哭声，比我们相遇时还凄惨几分。
我默默游过去。她的视线瞥到了我，却猛地向后抽动一下身子。
“滚开！”
我晃了晃颈部那条项链。在确认是我后，才向前缓慢挪动着身子，眼泪不停地从她眼中溢出，脱落，上浮，最终成为海水的一部分。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只是坐在她面前的沙子上，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哭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面还是没有要放晴的意思。
听不到她的哭声了。她大概是睡着了吧。
我找了一条人类编制的毯子披在她身上，但仍旧丝毫没有头绪。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是因为我这几天的失约吗?
不、不会吧……
我坐下来，对着岩壁发愣。
橘黄色的阳光终究还是拨开黑暗照射下来。
今晚不回去了吧。就说自己是掉进了什么人类的陷阱里就好，他们不会深究的。
我觉得，我有责任陪着她。我有责任保护这个可怜的小矮子。
这是我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过夜。我没有什么经验，只是按照感觉来走。这里应该需要一堆能够取暖的东西，前些日子人类扔下来的那个机器正好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把两条线插在两只圆滚滚的软球里就可以产生热的感觉。
我布置好机器，捡起一条毯子裹在身上。
她依旧睡着。机器工作时发出的红光映在她的脸上，十分可爱。
再然后……这种地方是没有晚餐的吧。
睡觉吧。睡觉就能消除饥饿的感觉。
老妈在睡前总会亲吻我的额头。老妈说，这是向所关心之精灵表达情感的方式。
我贴近科萝的额头——眼睛上方的那块地方就是额头了吧——绷紧了嘴唇。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心会跳的这么快啊。这、这只是很正常的睡前吻吧。
为了不让这种感觉继续下去，要早点下嘴。
闭上双眼，以嘴唇轻触一下科萝的额头。
之后便赶紧转过身去，用毯子裹紧身子。
这、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睡觉也能安心了吧。
片刻，脑后却传来呢喃的声音；接着，水流的波动也拍打在我的后背。转过头去，科萝正眨巴着眼睛，应该是刚睡醒吧。
“你醒啦。”我说道。
“啊、啊……是斯特拉桑。”
她的双眼全部睁开，但明显的有种失落的情绪。我能看出来，我能分辨和平日不同的她。
“发生什么了吗?你哭起来的样子可不好看啊。”我问。
她没有说话，只一摇一晃地向一只半掩在沙子里的透明容器移动。她把那只我们姑且称作是“流水结晶”的容器完全地从沙里刨出来，那里面装着一些粉红色的碎屑。
“我们的家被超、”她顿了一下，靠身体推着流水结晶向我移动，“超级坏的精灵袭击了……妈妈…她……”
……
……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海洋中有些精灵会吃掉其他精灵这件事我是知道的，比如暴鲤龙，但是……
科萝肯定不好受的。
“大家…大家都不见了。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我现在只剩下斯特拉桑了…”
只……剩下我了吗。
我无法用合适的语言形容内心中起落的波浪。我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我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知道如何合适地表达。我……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混蛋吧。
“那么，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科萝的家了。”我站起身，如是说道。
她没有回应，只是呆呆地看向我这边。良久，才反应过来，缓缓地开口说出几个字。
“斯特拉桑……不会抛弃我吗?”
哈?
我把触手攥成拳头，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是不是睡迷糊了?怎么说我现在可是你唯一的熟人了吧，要是我在这个时候离开你，我就真的变成一个“好坏”星了。
“可是……”
她像是要说什么，却又刹那停住。海水很安静，缓缓从我耳边流过。
“呐…斯特拉桑，你能教我唱那首歌吗……?”
啊?哦，是那首吧，老妈教我的那首。你喜欢的那首。
我抖掉身上的毯子，游向那一排含沙量不同的流水结晶，捡起地上的一根硬棒举在面前。
喂，要认真听啊。
我敲下第一只流水结晶；流水结晶也以清脆而短促的音调回应。
“沉入悲伤之海的我……都懒得睁开眼睛……我会就此坠落到某个地方……谁也找不到吗……”
我不是很擅长唱歌，只能勉强发出一些难听的声响，但科萝听得十分认真，静静地坐在那里。
唱到一半，我的肚子却忍不住饥饿叫了出来。可是，这里也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啊。
呐，科萝，我们今天先睡吧。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
她眨眨眼睛，沉默片刻向我挪动。
“斯特拉桑，我想请你抓住我的触角。”
嗯?那是要做什么?那样就不会觉得饿了吗?
她再三请求，我也拗不过就只能伸出触手轻轻抓住她右额突出的触角。
“请抓的再紧一点。”
我把触手握的更紧一点。
她却突然转过身，以一种与她平日慵懒完全不符的速度转过身。伴着清脆的折断声，留在我触手中的只有她的触角。
“斯特拉桑……看来是还不知道这件事啊。”
啊?什么?我不知道什么?还有你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你是觉得活腻了吗，这样应该会痛得要死的吧！
我将那只触角甩到一边，用触手捧起她的脸。
看着我！用眼睛看着我！
“好坏星……是以我们，以太阳珊瑚为食的啊……”

【岩窟的歌声】
第二天，我回到了群落。大家都关切地聚集过来，群落的长老问我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被人类的网困住了。
那之后，我受到了之前从来没有过的关注。小孩子们给我送来手工编织的石花菜花环，年长的超坏星送来了一些平日常吃的食物——那种粉红色的触角。
老妈，我总算是弄清楚了那些粉红色的硬棒是什么了。
那些触角我一口都没有吃。只是趁着独自呆在房间里的时候把它们藏在床底，找一些其他能够充饥的东西填饱肚子。或许这就是我长得比同龄要瘦小的缘故吧。
那个懒散的守卫似乎也是受到了长老的说教。从我回来之后，他把门看的更紧了，尤其是对我，经常是隔着很远就把目光放在我身上。那感觉真的不舒服。
我不能再离开群落了。科萝住在岩窟应该也很安全，没有什么捕食者会发现那里的。
除了我，没有捕食者会发现那里的。
她是安全的……吧。
终究是放心不下地截住一只弱丁鱼，恐吓他要帮我送信给她。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我这副脸能吓到大多数的精灵了。我天生就是站在食物链高层的精灵啊……
我把书写在裙带菜上的信交给他；他也很听话，每隔一周准时地为我带来回信。科萝在那里过的还算是不错，我叮嘱她用什么东西把门堵上，以防有捕食者发现那里。
就这样，靠着那只连名字都不清楚的弱丁鱼，又是一年过去了。我也到了差不多要进化成超坏星的时候了，长老通常会允许这个年龄段的好坏星自由出入，这下就算是那个守卫也管不住我了。
这天我游出岩石搭建的村门，俏皮地向那个守卫说声再见，径直地冲向那个岩窟，我们的宫殿。时隔一年，重新走过当年牢记的道路，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却由如此熟悉。两侧的海葵扭动着身姿，中空的海螺在海水的冲击下发出悦耳的音色。
但我已经不会再停下去拨弄海葵，不会再去吹响那些海螺。我有着更明确的目的地——我要见到她，我要看见那个粉红色的小个子，我要科萝。
远远地就能听到谁的歌声被水流送来，断断续续，但还是能够听出其中的一些词语。
“……是什么呢……既温暖又炫目……无意识的浮光掠影……”
声音愈发地清晰，我靠近了那道岩缝，这歌声，大概就是从这里传来的吧。
科萝果然按照我说的做了——岩缝被一块材质坚硬的长板从里面挡上了。我扭曲着身子沿着岩缝向里探去，耳边的歌声在回声的映衬下更显美妙。
“……对察觉到而回头望向这里的你……说谎的我……”
我勉强挤出一只触手敲敲那扇姑且可以称作是门的长板。歌声随着我的敲打戛然而止。
“是谁在外面——”
是我啊，斯特拉。科萝你应该还记得吧。
长板的那侧传来敲打的声音，持续了一阵，长板总算是被撤去。那个熟悉的小矮子，捧着那副熟悉的微笑。
“欢迎回来，斯特拉君。”
啊，是啊。我回来了。
一年不见，科萝还是那个粉红色的小矮子，却在明亮光芒的映射下显得更加美丽。大概是我的错觉?我记得原先的岩窟没有这么亮的。
“是啊，不过我做了一些小改动，让这里亮起来了。”
我抬起头，高处那扇小窗透进来的阳光直射在正中的那尊好坏星雕塑上，本来是这样的，但科萝放了一只盛满流水结晶碎片的圆形透明容器在它的头顶，阳光得以折射到各个方向，每个方向上都摆放了一只流水结晶，每一只都闪着七彩的光。
以她的那个身体……要干成这样的事可不算容易吧……
科萝将我们的宫殿重新装修了一遍，装潢摆设不免显得有些女孩子气。不过我也不讨厌就是啦……名义上，这里已经是科萝的家了。
但还是……科萝好厉害啊……
“呣呣嗯，和斯特拉比起来还算不上什么啊……我用了足足一年的时间才做了这么点。”
不，这么点就足够了。
我用触手托起她的脸。
科萝最棒了。
“这一年我一直在练习斯特拉君教给我的那首歌哦，虽然有些自夸的感觉但……我应该是能够唱的很好了，虽然只学了斯特拉君教给我的一半……”
嗯，我听到了，从岩窟外就能听到。科萝果然还是很擅长唱歌的。
被我这么一说，她的脸逐渐浮出微红。
“没、没有啦……都是斯特拉君教的好……”
嗯，我现在已经不再受群落里那些成年超坏星的监管了，所以晚一点回去也没问题，就说是追一个猎物追太远了。反正他们都希望我去做这样的事，这个借口实在是完美。
所以……科萝啊。
我游向那排含沙量不一的流水结晶，捡起地上那只已经被磨去许多的硬棒。
“剩下的一半也一同教给你好了。一首歌要完整才能展现出它的魅力。”
我敲下第一只流水结晶；流水结晶也以清脆而短促的音调回应。
“无法成声的心情满溢溶解……下个瞬间……你突然消失无踪……”
我操着沙哑的嗓音完成了整支曲子。科萝不能用触角鼓掌，便早早地挪到了岩壁旁边用触角撞击发出的声响代替。
“唱得很好呢，斯特拉君。”
啊……科萝不过是不想伤我的心吧。我知道我唱的不好的。
她也忽然沉默，眨眨眼看着我。
“斯特拉君……就这样和我在一起吧……?”
啊……?
“我希望斯特拉君能和我待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可是……
我摇摇头，头顶的触手随之摇摆。
可是我可是一个……一个好坏星啊……科萝不害怕我会……
“不会的。斯特拉不是那种好坏星。如果斯特拉想吃我的话，早在……早在我卡在岩石里的时候就下嘴了。”
……
啊……姑且这样骗过我吧。我或许会考虑一下吧。
至于先前她的那只断角，我没有吃，无论它对我这个种族是多诱人。我把它和存放了科萝母亲遗体的流水结晶放在一起，半埋在颜色纯白的沙子中。算是对……我们悲伤回忆的纪念吧?
虽然这样的事并不是拿来纪念的……
那么……来，科萝，走近点。
科萝挪动着岩石质感的身躯向我移动过来，大胆地走到了距离我相当近的距离，和一年前那个害羞的小女孩完全不同。我甚至开始怀疑我有没有见过她。
嘛。不管这种事了。
我绷起嘴唇，照着科萝的额头轻轻点了下去。
“啊……斯特拉君……”
怎么?不是说要和我在一起吗?这个地步就已经害怕了吗?
科萝摇摇身子，脸上重新浮出阳光般的笑容。
“没有，不会。有斯特拉君在，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发誓。我会保护你的。
“即使……斯特拉君的同类都不同意吗?”
啊。这是我的事情，他们没有权力干涉的。
岩窟在阳光的多次折射下显得格外亮堂，属于我们的宫殿，在这之中熠熠闪光。
嗯?刚刚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阳光吗?
应该只是弱丁鱼群吧。
……
夜晚，我回到了群落。却发现大家都聚在门口，唧唧喳喳的讨论声不断地涌入我的耳朵。
“斯特拉，你能解释一下你去哪里了吗?”
群落的长老站在中央。他向前迈一步，说道。
我只是去追一个猎物了。不小心跑的远了一些。怎么了吗?
“没什么……大家都散了吧。回来了就好。”
好坏星和超坏星都渐渐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屋内。
“斯特拉。”
长老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身上……太阳珊瑚的味道很浓呢……”
哈。因为我去追的就是太阳珊瑚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老朽只是……”
长老转过身去。
“……有些好奇呢。”

【超坏星的仪式】
我们群落有一条延续至今的习俗。
年龄合适的好坏星会被召集在远离群落的一座古代祭坛，接受长老的许可。在午夜之前完成被下达的任务并回到祭坛，就能在午夜月光的洗礼下成为一只独立的超坏星。
虽然不知道别的地方的好坏星是不是这么进化的，但这一天我的确是期盼着的。
我在年幼时一直期盼着这一天。这样我就可以自由去到各种地方收集人类丢下的宝藏。
我在现在也一直期盼着这一天。这样我就可以选择离开群落和科萝在一起生活。
这一天，总算是到来了。
我左看右看，在那名不再懒散的守卫眼前晃来晃去。
“你现在还笑得出来?等到了成星礼，我倒要看你怎么笑。”
哎呀……不过是个任务而已啦，那么多好坏星都成功完成了，我也肯定会的。
守卫不屑地嘁了一声。我也不和他多耗时间。整个白天我都被困在所谓的成星庆典里，趁着太阳还没落山，我要赶紧向科萝通报这件值得庆祝的事。
我们马上就能在一起了。
大吃一顿来庆祝吧。
我哼着那首曲子沿着熟悉的道路游向岩窟。通常耳边都会萦绕她的歌声的，不过今天却有些寂静，只有海水流动的声音，不免显得有些可怕。
嘛。她大概是想给我个惊喜吧。
我把身子挤进岩缝。这个身子等到进化了绝对是进不来的，不过我或许可以开辟另一道暗门通往这里，只有我和她知道的暗门。
岩窟里静的出奇。昏黄的日光依旧透过小洞照射进来，但岩窟却没有以往那么亮了——
照明用的流水结晶被打碎了，残渣散落在衣冠不整的雕像周围；我们一同编织的海草网也被撕的粉碎，在周边的海水中静静地打旋。半埋在白沙中的触角和流水结晶依旧在那里，不过看那地上深浅不一的凹陷……
这里大概是有过一场打斗吧?可是……
一片狼藉之中，我并没有找到科萝。
“喂——！科萝——！”我喊道，用我最大的声音喊道。
但是回应我的只有空荡的回声。
“你在哪儿——！”
科萝……她不在这。
我在原地徘徊了一阵。科萝向我发过誓，是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的。我们亲手搭建的宫殿她也绝不会破坏……
这样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混蛋！
我顾不了那么多，径直冲出岩缝。触手当然是被岩石蹭的生疼，不过，我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精灵的生命和短暂的皮外伤哪个更重要，我是清楚的。
我沿着一条只有枯萎的海生植物在两侧摇摆的小径游。这条路是通向古代祭坛的，上午长老带我们走过，我忘不了，我不能忘。
祭坛的轮廓愈发清晰。一棵巨大的柳珊瑚矗立在乱石中央，四周的石块上刻印了一些我看不懂的符号。尽管月光已经透过海面照射下来，但远远就能看见三四个超坏星，以及一个粉红色的小矮子。
科萝！
我冲上祭坛，却被一个强壮的家伙一触手打在一块岩石上。
“喔，看看谁来了…”
站在最中央的长老缓缓转过身，拍打着两只触手冷嘲道。
“和太阳珊瑚私通的混账。”
那又如何?!为什么我们见到太阳珊瑚就要吃，啊?为什么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食物就是食物，对食物产生怜悯之心的家伙就应当被唾弃。”
长老说着用触手重重地打在科萝身上。
可恶……
我摇摇脑袋。或许是方才岩壁的冲击，我的触手不禁开始颤抖。这样下去……我可没有办法救出科萝啊……
“维克，把那个家伙带过来。”
维克就是那个懒散的卫兵了。
不过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我们的，明明……那个地方那么隐秘…门口也没有破坏的痕迹，他们是怎么进去的?!
“很好奇吗?”
维克贴在我耳边说道。
“你要记得，你那小小的宫殿上，可是有一个阳光能够透进来的洞口哦。”
洞口……
是那个洞口！
原来……原来我们的防卫从来就不是完美的…那个洞口的大小，就算超坏星进入也是绰绰有余的啊……
维克突然把触手背后的毒刺拍在我背后。我们这一族的精神毒素是名声在外的，只轻轻一刺，我便瘫软在地上，任由维克拖着我前行。
“所以，对于这种叛徒，当然要进行特殊的考验。”
给我住嘴啊！食用太阳珊瑚的习性就这样完全不能破坏吗?明明我能够靠着食用其他食物活下来，为什么我就不能和太阳珊瑚和平相处?
“该闭上嘴的是你！”长老用那嘶哑的声音喊出来，“这是先祖留下的规矩，是不容违逆的！”
我也不想和这个老家伙再多说什么了。
抱歉啊……科萝。结果到最后，我还是那个无能的混蛋啊……什么都做不了的混蛋。
出我意料的，科萝确实出奇的安静。对于我们这些随时可能吃掉她的捕食者，她……她甚至连泪水都没有留下。被海带紧紧缠绕的科萝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给我听着！对于这种家伙的考验，当然要给以特殊的优惠。”
哈?特殊优惠?直接把我放逐不就好了?我在你们这些家伙的眼里连进化成超坏星的资格都没有吧?
“不不不，这可比放逐有趣多了。”
老家伙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给你的考验，就是，吃掉你心爱的那只太阳珊瑚。”
哈…
哈?
这算是什么?!这种考验要我死都不会做的。有本事等我起来，来场生死决斗，如果我输了，我的尸体任你们玩弄，挂在村头也好，切成碎片也好，给我把触手从科萝身上挪开啊！
“哈……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了，我亲爱的斯特拉。”
哈，知道又怎样，你能做什么?要想折磨我的话，杀死科萝可不能达到你的目的吧。就算你杀了她，我也会笑出来，不管你们之后怎么对我，你们永远不会得到你们渴望的愉悦。
“是啊……让我杀死她确实是太无聊了。”
知道了吧?那就赶紧把她放走啊！和老子单挑啊！
“但是啊，你看起来确实是和食物呆久了呢。”
老家伙慢慢地绕到我的身后，将触手上的毒刺重重地拍在我的头上。那感觉……简直糟透了，就像有精灵在你意识清醒的时候啃食着你的身体。
我们捕猎太阳珊瑚的时候……他们也是这种感觉吧……
“呆的久了，都忘记了，我的毒刺，可是有干扰精神的作用……哦。”
什么?!你这个老东西！
“那么……就亲看着自己做的事吧，眼睛都不要眨一下地，看着自己把她杀死吧。”
怎、怎么可能啊。区区毒素，老子可是不会就这么屈服的啊！
恍惚之中我的身体居然可以慢慢地站起来。我打算握紧触手转身给他一拳，才发现身体早已不受我的控制，只缓缓地将触手抬起来，向面前的科萝伸去。
不、快住手啊，你这个混蛋……科萝，你可是你要保护那孩子的啊，给我、给我把触手收回来啊……
月光透过柳珊瑚的枝桠间隙映照在科萝的脸上。和那晚不同，纵使那张脸如何可爱，我也不能多看她一眼。
分心的话……科萝就会死……
“斯特拉君……不要再反抗了…”
哈?你在说什么啊?!
我习惯性地想敲她那不开窍的脑袋，但是……触手却已经脱离了我的控制，如何都不能攥紧。我甚至已经感觉不到他们了，那十条触手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我现在就像是一个空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即将发生的事。
“……幸好是死在斯特拉君嘴下呢……”
给我清醒点啊，别再说什么胡话了……赶紧，趁着这个时候逃跑啊。你最擅长逃跑的吧，你可是……从那么大规模的袭击中逃出来…
“没有逃出来！”
啊……?
“是妈妈把我藏在了地窖里……我根本是个连逃跑都做不到的废物啊。”
触手已经抓住了科萝的身体。我已经放弃了，我只能放弃。除了这双姑且还能眨的眼睛和这个完全失去作用的大脑，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各位，让我们享受这部悲爱史吧。”
可恶的老家伙……
“呐，斯特拉君……享用我吧…尽情地咀嚼吧。要吃的开心一点……”
你是个抖M吗！别再说这种话了。这、这是虚假的梦对吧，我们、我们都能逃出去的。
“别再骗自己了，斯特拉君。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哈?
“我说谎了。我根本不愿意和斯特拉君在一起。我恨不得马上从岩窟逃出去。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哈?你以为说这种话会让我死心吗?这些话骗骗他们绰绰有余，可是我，老子可是是那个科萝唯一的熟人了啊，是那个和科萝生活了很久的斯特拉啊。
混蛋……这个时候不能哭出来啊…不能让科萝看到我这个样子。
老子……老子可是什么都、不害怕的啊……
我什么都不怕……
我好害怕……
触手终究是缠紧了科萝的触角，冰冷无情地掰断。科萝失声叫了出来，我却根本连声音都不能发出。甚至没有了味觉，不再属于我的嘴巴生硬地咀嚼着那只粉红色的硬棒。
“妈妈说……感到痛的时候，只要唱歌就会没事了呢……”
别说了。
“我知道这一天的到来，所以特地向斯特拉君请教了那首歌呢…”
别再说了。
“趁我还有感觉……让我唱完这最后一曲吧…”
别再说话了！给我闭嘴！
“深海少女……放任下沉……在黑暗之中赧红脸颊……”
科萝……别唱了。求你了。
“深海少女……赤裸的心……展示的勇气，连邃黑的海也不会认同……”
我已经看不清科萝的模样了。水珠不断地溢出我的双眼，打着转向上空飘去。躯体折断的声音也充斥在耳旁，伴着超坏星们的嬉笑声，还有科萝断断续续伴着啜泣的颤抖的歌声。
“……已经没有脸见任何精灵……别再管我了……”
……
再也看不见了。连眼睛都已经失去了作用。
仿佛是堕入深渊一般，我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原谅我吧，科萝。原谅我这个混蛋。
能原谅吗……
已经、不能原谅了吧……

【我，是个超坏星】
我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孤身一只，趴在一片陌生的海域了。
大概……这个身体。我已经变成超坏星了吧。
环视周围，是一片陌生的光景。这大概是另一片海域，萤光鱼、海星星，这些都是我完全没有见过的精灵。
他们也没有见过我这样的精灵，幸好没有见过我这样的精灵。他们聚在周围，怀里抱着些类似食物的东西，向我投来投来好奇的目光。
太好了……没有人认识我了……不会再有精灵记得我是那个丑陋的好坏星了……
不会再有太阳珊瑚记得我是那个无能而丑陋的好坏星了。
就这样……在这里生活下去吧……?
【深海，你们的阳光】
我在这片豪诺豪诺海生活到现在。
新的邻居很友善，时常给我送来一些生活用品。
经过这里的一名叫米托的超坏星短暂的留宿于此。她是姑且算是一个热衷于探险的家伙，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妻子后，匆匆地留下两个孩子，就继续她的探险之旅了。抚养孩子的任务落到了我头上。
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我希望给我的孩子创造一个自由的环境，给他们权力自己去选择未来要走的路。
而不要重复我的悲剧。
两个孩子，索尔和露娜，他们都很喜欢唱歌。作为一个不称职的父亲，我那五音不全的嘶哑声音肯定是不能满足他们。幸好住在隔壁的美纳斯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把难以入耳的歌曲复述给她，再有她教授我的两个孩子。
他们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我们在闲暇时候，总会到附近收集一些人类扔下来的垃圾。可能是不透水的彩色薄袋，有时也有支离破碎的不完整的瓦罐。我们会把这些垃圾进行加工，在把加工过后的所谓艺术品挂在邻居的门前，摆在礁石上作为地标。
居民那一座座小屋子所围绕的是一排流水结晶。内部填满了不同含量的沙子，每用硬棒敲击便能回应不同的音色。
就是这样，每有精灵经过我们这里，总会停下来，聆听着各种精灵吟唱的各式风情的民谣，再心满意足地聊着天离开。
当然这个时候我是不能出现的。怎么说我也是一个超坏星。躲在礁石后面，看着他们开心的脸庞就足够了。
就这样过了很久，当初连游泳都不会的傻孩子现在也已经长成大孩子了。索尔和露娜，两个孩子已经长成大孩子了。
于是那年，我向邻居们告别，带着他们去美乐美乐海旅游。带领他们拜访当年他们老爹亲手搭建的宫殿，他们老爹到现在都忘不了的地方。
“爸爸爸爸，宫殿是什么啊?”
“蠢露娜，宫殿就是国王居住的地方啊。”
“那么说，爸爸曾经是个国王吗?”
啊。是啊。我的确是个国王。在那座只属于我的宫殿里，我就是国王。
“哇……那那里肯定很漂亮的吧，爸爸?”
曾经是的。那里曾经有过老爸雕刻的雕像，有过闪闪发光的艺术品，有过各种人类遗留的新鲜玩意。老爸的那座宫殿里啊，还有颗散发着粉红色光芒的小太阳呢。
“蠢老爹又骗我们。海底里怎么会有太阳呢，太阳是在海平面上的东西吧。”
会有哦。因为老爸亲眼见过，那的确是深海中的太阳。在整个美乐美乐海里只有一颗哦。
“哇……露娜也想看看那个太阳。”
可是啊……那个太阳早就消失了啊。
……
黄昏前，我带着孩子们抵达了那个岩窟。虽说是黄昏，也只能隐约感觉到日光的昏黄。
今天大概是个阴天吧。
岩窟的唯一道路已经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塞住了，但那个让阳光照射进来的小窗还留在那里。从那个小窗，即使是我这样大小的身体也能进入。
我又回来了。回到了本属于我的宫殿。
与记忆中的空旷不同，与我预期的冷清相反——白色的沙地上躺满了嬉戏的拳海参，弱丁鱼群在我编制的海草网中穿行；两三只爱心鱼衔着不同的装饰物为好坏星雕像打造最完美的造型，玛瑙水母捡起已经被磨得不成样子的硬棒敲下一只流水结晶。
忽然一只拳海参注意到了我们，失声惊叫。
“啊！快跑啊！是超坏星！”
方才的和谐景象全然消失，只剩下嘈杂的碰撞声和紊乱的水流。
一片混乱中，却有一只身材娇小的弱丁鱼向我游过来。
“斯、斯特拉先生……你，是你吧?”
啊。是我。你是……
“我是当年那条帮你送信的弱丁鱼啊。”
送信?
哦……我好像，是有做过这么个事情。
“很抱歉我带着朋友来这里玩……我、我们马上就搬出去。”
不用了。尽管玩吧。把这里当自己家吧，这里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是啊，早就不属于我了。
这座宫殿的所有者，是那个粉红色的小矮子啊。
我至今不清楚名字的弱丁鱼将这样的消息传达给那些小可怜。他们先是沉默，逐渐蔓延开杂乱的讨论声。一个胆大的玛瑙水母率先敲响了流水结晶，精灵们也就不再有什么顾忌了。
忽然……我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两个粉红色的小个子，摇摇晃晃地挪动着身子向我们走来。
“那、那个……”其中一个个子稍大一些的开口说道，“您就是斯特拉先生吗?”
是我。不过……
“我们是科萝姐姐的邻居……听说您是一个不吃精灵的超坏星……”
“哈?你在说什么啊。”
索尔抢先一步，用攥成拳头的触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为什么我们要吃精灵啊。你的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嗯。是的。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我伸出触手将露娜推到他们面前。
“啊、啊?爸爸……”
喏，跟索尔一起和她们玩一会儿吧。之前不是学了首歌吗?趁这个时候教给她们也好啊。
露娜点头答应。索尔用触手抓出露娜，驮着两个小个子游向那一排流水结晶。
要好好和她们相处啊。
我的太阳已经消失了。但我能看到，你们的太阳正发着光，粉红色的光芒。
目送走四只精灵，我游到那尊装饰滑稽的雕像前。
一只流水结晶，一段粉红的触角，半掩在白色的沙中，静静地注视周围的一切。
我取下颈前镶嵌了宝石的项链，平放在它们前方的沙子上。
我回来了，科萝。
Fin

【后记】
呼……总算发完了…
这篇短文是在一位前辈的鼓励下完成的_(:зゝ∠)_
虽然感觉没什么实际的内容，不过诸位就当做是一篇小故事看待吧?怎么说诸位眼前的这篇文章也是将来文组垫底的那个吧。
产生这样脑洞的契机还是来自于P站的一张同人。作者的ID也不记得了，图也找不到了，但是好坏星x太阳珊瑚的CP从那时起就在咱心中扎根了呢_(:зゝ∠)_
我也不清楚我是想要表达些什么。
说到底，我不过是个涉世不深的傻小子啊。没有各位dalao那样丰富的阅历，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经历，甚至在恋爱方面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_(:зゝ∠)_我到目前所做的事，只是把脑海中的故事畅快地写出来而已啊……
不过，倘使这样的低质量故事能够给诸位带来哪怕是一点的波动，或者愉悦，或者伤感（啊当然我知道这篇文什么都做不了），那我到现在的工作就称得上是有点意义的吧……?
啊啊……感觉说了一些完全没用的话啊……
嘛嘛……总之，诸位看官的愉悦就是咱所追求的_(:зゝ∠)_还希望诸位不吝文评，毕竟批评建议那就是对我这样的咸鱼最好的鼓励啥的……
总之，小丧在这里祝各位dalao鸡年大吉吧。
Alola！

看着莫名心塞QAQ（深海少女脑内循环ing）

大佬好

厉害了小丧

看到一半后舍不得看是什么鬼啦QAQ

就像是狼爱上羊，罗密欧与朱丽叶，天生就存在所谓的“矛盾”的双方得到的终究只有悲剧。
幸好杀死我的人，是你。或许这就是这个故事最完美的结局了。
男人沉默，女人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