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折扇一收,指着素玄就骂道:“就你聪明,还想得到喂血,你还不如直接拿刀杀了他来得干脆。不会治就闪一边儿去,看什么看,还不把这家伙抬回床上去?”
事出突然再加上手腕被捏住,素玄没来得及阻止那人出手,正要怒斥却被对方一顿抢白,一听之下便知道是自己莽撞差点惹了祸事,脸上脸色一阵青白变化,竟找不出话来,况且就这么把少帅扔在地上也确实不妥,便依言把人扶回床上。待稍整理了衣服,压好被角,素玄见林殊依旧抽搐不止,又转身向来人行礼,道:“阁下高义,还请出手一救。”
来人一挥手,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床榻,道:“得了得了,我还以为行军打仗的人能爽快利索点儿,也一样婆婆妈妈的,我要是不打算救他,何必大半夜的不睡觉赶回来?还没回屋就听到这边的动静,我说你的聪明劲儿都上哪儿去了?打晕了不就行了吗?非得一屋子弄得乱七八糟的。一会儿自己收拾吧。”说着,他两指搭上了林殊的手腕,细细诊脉。
素玄不敢打扰,立在一旁屏气凝神,屋里一地碎瓷断木,与此刻的平静形成极大的反差。他不知来者何人,但一来能在琅琊山随意进出的人必不是外人,二来此人身手极好,也不会是凡俗常人,三来他虽未有蔺阁主的稳重含蓄,但一身潇洒风流之气已是不凡。素玄心里大约有了一个猜测,他已听闻琅琊阁有一少阁主名曰蔺晨,年少英俊,天资聪颖,年岁不大却已能料理琅琊阁半数事务,料想便是眼前之人了。
未几,那人诊完脉,从怀中取出一个银线镶边的帛锦袋子摊开,取寸长银针数根,下针手法变换复杂,又过约莫盏茶的功夫,他才收了针,抬手捋一捋鬓发,朝外喊道:“来人。”
门外小童开门躬身应道:“少阁主有何吩咐?”
果真是琅琊阁少阁主蔺晨。
蔺晨道:“去,叫厨房给我煮点吃的,连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我这会儿饿着呢。另外,熬一碗三参荨叶汤来,加生七粉半钱。“
小童应了复又关门离去。素玄这才开口道:”多谢少阁主。幸好少阁主到得及时,否则我莽撞行事反而害了……“说道这里,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叫了三年”少帅“的人。赤焰军已灭,他二人已成朝廷钦犯,过去的身份不能再用,他自己可以用药王谷谷主义子的身份继续行事,可他又如何在人前与他昔日的主帅相处呢?他在蔺阁主面前未曾遮掩,是因蔺阁主不仅与林帅相识,更是少帅的救命恩人,他知晓地原本就不少。想来少阁主也清楚原委,只是素玄与他并不相熟,这才意识到问题。
蔺晨见他面露犹疑之色,也没什么表现,只是解释道:“中火寒毒的人,毒发时会想吸血,可以缓解痛楚。但他毒侵心脉,我爹封了他的主穴内息,若是饮生血,反而激发体内气血升腾,若是救得不及时,死个十回八回的也不为过。你也不用自责,肯定是老头子没仔细交代你吧?所以这事儿你怪他就行了。”
素玄瞠目结舌,有这么说自己父亲的吗?就算是好心安慰,也不用把责任推到自己亲爹头上啊,这要是遇上心胸狭窄怨天尤人的,还不得真结下仇恨啊。但他被蔺晨这一打岔,心里的内疚还真的去了一半,少不得又再三感谢一番。
蔺晨嫌他啰嗦,交代让他一会儿把汤药喂给林殊吃了,自己就赶快溜了。其实素玄本不是纠缠细节之人,他从小在军中长大,又随林殊驰骋沙场多年,行事作风一向果断,只是经梅岭一事后,生存的环境一下子全变了,从沙场到江湖,有着双重身份,他不得不开始谨慎多礼,力求周到不露破绽。再加上原本已不抱希望却忽然得见旧主,心中于救命之恩感激不已,这才会一次次用言辞表达。
(章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