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往往的人流拥簇于错综的弄堂，就像粘稠肮脏的血液在狭窄的血管中停停走走。
一
公元二〇二三年，四月二十一日，周四。
不可避免地，城市的变迁凝固着岁月的流逝，但至少现在猎人变得坦然得多，走在熟悉而陌生的长街上已不再无谓地惶恐。
衡山路两边簇拥着粗壮的法国梧桐，恣意生长的斑驳树枝上满是翠绿的树叶，在晚风中婆娑。夕阳橙红色的光芒在锯齿状的树叶边缘晕染成一片，乍一眼望去有些炫目。
猎人身边往来的人群兀自匆匆。他们或低着头或结伴低语，从街的一头走入又从另一头离开，这些人组成人这座城市周而复始的上下班浪潮，像是市中心狭窄街道里不断流淌的浑浊血液。
穿着黑呢长风衣的猎人竖起领子，拉紧同行之人的手。
她对上海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时候，那个时候这座城市还没有那么拥挤，还保留着很多泥土的气息。
威士忌褪色酒吧坐落于衡山路近淮海路的一角，隐藏在异国气息浓郁的建筑群中，是街上一间有历史的酒吧。它开张三十多年来，总被低调而神秘的传言所笼罩。
猎人让同伴先留在外面，自己缓缓推开沉重的楠木大门，一股暖风从开口处泄出来，让猎人被冻僵的脸颊放松了些许。
酒吧唯一的侍者小跑着来到门口，她很快认出了摘下帽子的猎人，对猎人的远道而来感到惊讶。
“就算是您……”明明是在中国，侍者居然脱口而出了匈牙利语。
“来得匆忙，没来得及预约，真是对不住了。”猎人回应得很自然，“我带了上好的Feteasca Regala，费南会原谅我的。”
猎人将宽大的巴拿马礼帽挂到衣帽架上，露出的深棕色头发和深色瞳孔以及暗白肤色暗示了她的地中海血统。猎人对侍者露出勉强的笑容，关于自己没有事先预约道歉，顺便嘴甜地夸赞了几句侍者的花环头饰。
侍者有些无措，眼前的猎人在圈内地位非同一般，可是酒吧的规矩也不能随意破坏。
酒保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侍者见状进去招待客人，给两人留出空间。
“里希特的后裔，好久不见。”酒保穿着白衬衫和黑马甲，丰满的胸部几乎要把胸前的纽扣撑开，不过比起胸部，耀眼的及腰金发更为吸引眼球，她的话语里带着骄傲，特地不直呼猎人的名讳，“你有几个世纪没有踏足远东的土地了？”
“先别着急揶揄我，”猎人对老友的坏脾气相当无奈，“最近事情那么多，我可是满世界奔波。”
“你是说全日食的事情？”
“恐怕全世界都躁动起来了。”
“预言里的说辞暧昧不清，别忘了八年前欧洲那场虚惊，更何况这次的可观测点在东南亚。”酒保用戴着丝质手套的手指玩弄发梢，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但这次发生的是全环食。不过这次来是因为另一件事。我之前在日本逗留了一段时间，总之发生了很多事。”
“日本！”酒保都要失声了，“你不在欧洲好好待着，去哪儿干什么，就不怕激进派的人以此为借口挑起争端嘛。”
猎人撇撇嘴，抿着嘴角不说话。
“……被你打败了，你这样做事不计后果的性格总有一天要给你的家族抹黑，贝尔。”
“在亚洲的名字是御坂美琴。不能用家族的名字，你懂的。”

少女的眼中蒙着迷雾，无辜得像只刚被遗弃的流浪猫崽。
二
公元二〇二三年四月二十日，全环食。
猎人在远东用的名字是御坂美琴，这不仅是为了掩人耳目，也是因为碍于教会的诸多限制。
日本自古是激进派的地盘，她当然更加小心谨慎，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行为不要被他们盯上。
之所以离开家族的势力范围——欧洲，其实只是源于一场与父亲心血来潮的赌约。而选择了势力构成错综复杂的日本，大约是因为猎人好胜心太强。
也许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巧合，命运却总有办法将它们编织在一起，引向一个必然发生的结局，御坂美琴也终于遇上了那个失去记忆的女孩。
虽然日食的观测点在印度尼西亚，但是这次壮观的全环食却对全球的禁魔人和血族产生了剧烈的影响，连身处东京的御坂美琴都能感到灵魂深处古老的躁动。
在忐忑的心境中，她遇到了一位不知名的血族少女。
那时御坂美琴听到深巷中传出的微小躁动，痛苦的低吟敲击鼓膜，将她引了进去。被高楼影子所笼罩的断头巷里，一个全身赤裸的长发少女蜷缩在角落，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胸前，从发色来看并非人类。
御坂警觉起来，扫视四周，发现了墙体上用银粉绘制的退魔阵，也不知是谁留在这儿的。
“对夜行族还用这般卑鄙的陷阱……激进派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御坂美琴脱下棕色风衣，披到少女的身上。她擦乱了墙上的纹路，退魔阵失去效力，少女也坚持不住昏死过去。
御坂等到深夜无人时，将昏迷的少女带回来自己的住处。
自从阿鲁卡多完成了与教会的契约后，追随阿鲁卡多的几个放弃吸血的家族受到教会的庇护，在禁魔人口中通称为夜行族。
每个夜行者的家族都有鲜明的特征，但是御坂无法分辨出眼前这个素白的少女属于哪个家族……更何况日本境内由于存在激进派，记录中从没有夜行族移居才对。
日全食对于身体的影响还没完全消弭，御坂很难不将这位少女与日食联系起来。
东方既白的时候，躺在客厅沙发上浅眠的御坂美琴感受到卧室里的骚动，慌忙推门进去。
“这是哪儿……”少女用罗马尼亚语说出了十分标准的台词。
“东京。”
“东京，东京是什么地方……”少女迷茫的眼里笼罩着一层水雾，“你是谁……”
和煦的晨光中，失忆的少女没来由地流泪，她的胸口好痛却想不出缘由。
作为独女的御坂美琴没怎么照顾过人，但是这位在血族中也称得上貌美出众的少女无助得像流浪猫一样的眼神，刺痛了御坂美琴的神经。
任谁看到对着这样的眼睛都会动恻隐之心吧。御坂美琴走到床边，用尽全力抱住手足无措的少女，希望自己人类的体温能多少温暖血族没有温度的血液。
在询问名字、家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统统失败后，御坂美琴猜测眼前这个夜行族少女十有八九失去了记忆。
“马上要去赶航班了。你……你饿吗？”她担心巷子里被触发的退魔阵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决定带她离开日本。
“白井黑子……”候机楼里，少女认真地复述着假护照上的日本名，那是御坂美琴教她的第一个词。

"o((>ω< ))o"回来啦回来啦，以后应该能维持住周更的频率吧。
o(≧口≦)o每天下班都比较晚，所以工作日就不出现啦
\("▔□▔)/应该……应该还有人记得我吧……

顶顶

有主cp么？

前排

闪过滴我。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只是暖贴的。

很担心啊，这种题材。

dd

竟然没有艾特如果不是翻翻吧我就没看到了喜欢这样的设定虽然我觉得黑子的样貌性格更适合吸血鬼

哇，老面孔

咳咳，，，那篇季节轮转还没有完结么。。。嗯，，，

酒杯中方正的冰块，锋利得要割伤舌头。
三
白井黑子在酒吧门口耐心等待着，过往的路人说着她不明白的语言，紧张和害怕促使她躲在门口立柱的阴影里，缩起脖子的样子很像受惊的小猫崽。
失去记忆让她感觉很糟，其实她也不知道能不能信任那个自称御坂美琴的女人，但是昨天早上被她抱着的时候，自己好像从她身上问到了很怀念的气味……
或许是能够信任的人吧。
于是她愿意接受白井黑子这个外语名字，愿意让御坂美琴像是牵小孩一样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因为去相信她的话，好像就没有那么害怕和痛苦了。
几分钟后，酒吧的门从里面被打开，戴着鲜艳头饰的侍者探出半个身子，招呼白井黑子进去。
沉默中，两人穿过吧台，白井黑子低着头，并没料想到自己娇小的身材会被当作未成年人而被周围的客人侧目。她只是很讨厌被视线包围的感觉，这让她莫名地惶恐。
逃也似的来到里面的包间，在御坂美琴身边坐下她才感到了安心。
“真是只可爱的小猫。”
白井黑子把头从御坂美琴的肩膀后面伸出来，怯生生打量酒保。
“居然还是只会粘着你的小猫，不可思议。”
虽然饮食对于血族没有意义，但是美酒的香醇绝对可以跨越种族。白井黑子安分地坐在沙发里，几口威士忌下肚，身体由内而外地暖和起来。她低垂着眼帘，酒杯里被切割得方方正正的冰块晶莹剔透，散发出与她的皮肤相近的寒气。
从对话里，她知道了那个金色头发的酒保叫食蜂操祈。不过除了名字以外，其他的话题就完全听不懂了。
什么日全食、宗教狂热者之类的，一头雾水的白井黑子完全插不上话。
索性晦涩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太久，御坂美琴喝完最后一杯威士忌之后立刻拉起白井黑子要走。
“所以你就这样养着她？”临走的时候，食蜂操祈问。
“我捡回来的，当然只能负责到底了。”
“初春她也是夜行族，需要什么帮助可以问问她。”
“呵，你这么热情我都不习惯了。况且，动用你的能力的话，根本不需要初春帮忙。”
“驳回。当然，作为对我热情的报答，你不许在我的地盘上惹出乱子。”酒保斜靠在沙发里玩弄酒杯的样子，像个坏心眼的女王。
这间八十坪的公寓是食蜂操祈名下的，现在以“合理”的价格出租给御坂美琴和白井黑子。公寓的地段很不错，靠近地铁和商圈。房型也很好，两室一厅，西南朝向采光充足。
御坂美琴选择来中国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她的家族和食蜂的家族是故交。原本孤身一人并没有什么限制，但是眼下带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夜行族会有诸多不便，如果当地的势力能够提供帮助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即便自己再于食蜂不和，也只能忍气吞声。
远东在禁魔人眼中一直是个“祥和”的地方，撇去势力自成一派的激进主义者盘踞的日本，由推崇无神论的政府所控制的中国大陆一直十分低调，是个逃避纷争的好去处。这也是御坂美琴看中这里的另一个原因，她希望在这块视野不错的地方，监视某些人的动态。

岁月是柔软的东西，某些地方被推着前行，其他地方安静地留在原处。
四
由于家族不受教会管辖，御坂美琴不用绝对服从教会的征召。二十一世纪初开始的“和平年代”里也不存在以前动辄调动几百禁魔人的恶性事件，这让她的生活与普通女性无异。
上个世纪御坂美琴就来过上海，说实话那时她并不怎么喜欢这座城市。
在一个懵懂的年代里，无数的思想和文化急匆匆地涌进来想要在新生的城市里留下印记，让上海滩变得分裂而臃肿。
她到现在还记得自己与食蜂操祈初遇的情形，她对她说：“看到下面的霓虹灯了吗，真是个叫人堕落的地方。”那晚钟楼外的晚风锋利得如同一把把刀子，她一口接着一口吞下烈酒，渐渐微醺。最后谁也没有开口询问对方是谁，又是为何攀上这座高耸的钟楼。
故地重游，昔日里足以俯瞰周边的钟楼塔顶被其他钢筋结构的高楼所包围，反而多了几分僻静。
工作日的午后教堂里没有信徒，她走进去时只有神父一人在。身着常服的神父有着一头与肃穆毫不搭边的金色刺猬头，戴着染成灰色的眼镜更让他显得玩世不恭。御坂美琴从父亲那里听说过这位神父，他是许多由于受不了激进派而从日本逃出来的神职之一，土御门元春。
“这位不是吸血鬼猎人大人嘛。”土御门合起圣经，示意御坂美琴随意坐下。
“你认识我？”很少现身远东的御坂美琴有些惊讶。她从未见过这个神父，能知道这是土御门元春也只是因为父亲对他吊儿郎当外貌的形容令她印象深刻罢了。
“我见过尚在襁褓中的大人。”
“你到底……”
“嘘，就是大人所想的那样。那件事情可不好在主面前提起哦。”
御坂美琴一时语塞，这种老谋深算的人从来不是她擅长应付的对象。
土御门邀请御坂美琴去教堂后面的花园，御坂美琴道出来意，希望土御门能够向她提供帮助。其实土御门对前天的日全食也十分在意，从御坂美琴口中得知了日本那边的情况之后，更是吃惊不已。
“希望大人的猜测是错误的，毕竟您父亲确确实实‘完全’消灭了‘王’。”
“我也希望如此。”
拎着食材回到公寓，窗帘紧闭的客厅很昏暗。虽然以夜行族的体质并不畏惧阳光，但是他们的血统中天生喜欢待在暗处拒绝阳光，为了尽量消除黑子的不安，御坂美琴放弃了任何拉开窗帘的念头。
客厅里唯一的光源是电视机屏幕，御坂美琴发现白井黑子很喜欢纪实频道的纪录片，虽然她总是看着看着就睡过去，并且今天也毫不意外地倒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根据黑子的母语是罗马尼亚语，不难推测她的出生地，御坂美琴为此特地去学了几道罗马尼亚菜，希望能够多少让黑子回忆起什么来。
但是黑子失忆得很彻底，关于过去得回忆全是空白。
罗马尼亚风格的晚餐很简单，御坂美琴驾轻就熟地做了一道猪肉菜卷加一锅番茄牛肉汤，就把黑子叫醒，提醒她吃饭。
“说真的我确实不需要吃这些啊……”打瞌睡的黑子不忘提醒御坂美琴她是个血族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