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某场宴会
今天东京市中心的某家高档酒店格外热闹,因为有位高级别官员——的女儿——过生日,出于对一个爱女儿的父亲的敬意以及其他各异的心思,政界商界演艺界的人都来了许多。
迹部本来是不愿意出席这种场合的,通常他只要派个副手或者部门主管就可以代表了,但这位也算是长期互惠互利的合作伙伴,最近又升了职位,为了以后的和气,迹部还是亲自来参加了。毕竟利用关系也是要给一些面子的。
至于是谁给谁面子——这不用说了吧。
迹部景吾今年二十七岁,执掌迹部财团已有五年,在他那旁人可望不可即的魄力和手段之下,几乎是轻而易举的超越了父辈们多年的经营成果,集团的势力也不断扩大,生意越做越多,世人看得见的是一半,看不见的还有一半。
所以以这样的身份出现的迹部景吾,他的出现本身就是某种象征,也理所当然受到瞩目。
酒会过半,小野,也就是宴会的主人,请了迹部到二楼单独招待。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很多事情彼此都心照不宣,生意只需简单地谈几句要点,面对面地喝酒和互相表达欣赏,都不过是为了巩固关系。期间小野还表达了对迹部终身大事的关切,被迹部一句淡淡的“不劳费心”打发了,对方也就知趣地收住了话题。
迹部透过玻璃看着楼下大厅里的热络景象,眼神中始终带着一丝鄙夷。在他看来,即便都是商人,底下那些来来往往虚与委蛇整天假笑的人,也跟自己绝不是同一个档次的。
他们啊……那句很俗套的话怎么说的来着?
——长得就不像好人。嗯。
不过话说……似乎有个不认识的啊。迹部若有所思地看着某个方向,今天过生日的女孩正在那边,表情欢快地和人说着什么,而这会吸引了迹部注意力的,正是她面前那个人。
一身淡紫色的西装礼服,很奇怪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毫不违和。头发很黑,有些微卷,皮肤很白,五官很精致,虽然是个男人,让人看了也只能用“漂亮”两个字来形容。
像个花瓶。很易碎的那种。
“那人是谁?”
小野闻言伸长了脖子往下看去:“哦,您说那位观月先生?他是个作家,好像还是个模特。嗨,年轻人嘛,我女儿很喜欢他,所以我就把他也请来了。不过要我说嘛,这人也就是仗着自己生了副好模样,靠脸吃饭,能有什么本事。”
空有皮囊,吗?
迹部端着酒杯又看了那人两眼,唇角勾了勾,似有嘲讽。
——倒还真是副好皮囊呢。
闲聊了一会,小野便回到了一楼大厅去继续他的交际。
迹部起了身走到栏杆旁,向下俯视,瞧着一个个西装革履莺莺燕燕,觉得无聊极了,他忍不住开始搜寻某个身影,但当他发现那人正在和某个一脸富态油光满面的中年大叔相谈甚欢时,不禁皱了下眉头,直到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洗手间,迹部深深地觉得自己今晚的心情彻底被毁了。
不是不能理解——精致得像个瓷器,好似完全不属于这个金钱堆砌成的世界的人,不作践自己,又如何才能生存下去呢。这是人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干。
等到那人再出现在迹部的视线里时,迹部只是厌恶地瞥了一下便将目光移开,懒得再多看那副刚刚还被自己在心里夸赞过的皮囊一眼。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之后,随手打了个响指,身后的人立刻上前将大衣披在他肩上,然后一同下楼离开。
迹部并没打算告别,但主人仍然不敢怠慢,过来挽留又致谢。迹部有些不耐烦地听了好几分钟,直到有人匆匆地跑来凑在小野耳边说,出事了。
洗手间死人了。
迹部愣了一下,脑子里有一些想法飞快地闪过。他看着一群人脚步混乱地往他刚才注意过的那个洗手间的方向涌 去,大厅里顿时充满了惊愕,紧张,以及窃窃私语。而此时,有一个人在离人群不远的角落里,举着自己的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迹部发誓,他看见那人笑了一下,很浅很浅的微笑。
——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家伙。
观月心情不错。
虽然这种事做惯了也没什么兴奋可言了,但顺利完成任务总是件好事。这次的目标没什么难度,他轻轻松松就把人哄到洗手间里,注射点药水,很快就完事,干净利落又不留痕迹。就算警察来了,也只能得出个饮酒过量心脏病猝死的结论。
没人会注意到他。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弯了弯嘴角,稍稍抿了口红酒,悠闲地看起了戏,直到他不经意撞上那个人的目光——
那人的目光很锐利,而且直接,就那么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眼神里似乎有些惊讶,还有些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愉悦?
观月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有一种自己的作案过程全都被对方看在了眼里的错觉,但那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吧。
对视事实上只持续了两秒,主人出来了,大厅里迅速又变得喧嚣而杂乱起来,迹部大概听了听,无非是些不痛不痒的说辞。然而等他再转过头去看时,那个淡紫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跑得倒是够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