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用说明
1.小学生文笔，如有不适请随时关闭
2.欢迎任何吐槽及建议，人身攻击就免了
3.本文以感情线为主，历史背景难免会有bug
4.不定期更新，但只要有人看就不会弃坑
最后祝大家食用愉快

“明台啊，一会跟我去趟宋府。”
说话的正是明家大姐，明镜。
“宋府”听到这两个字，男子的心猛地顿了一下。
“姐，这本书我还没看完了呢”
书桌前的男子摘下了金丝眼镜，极不情愿地抬起头，对自家大姐撒娇道。他不知道自己想要避开什么，大抵是怕压不住心底那份深厚而又晦暗的情绪。
“书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今天是宋公专程派人来邀请我们做客的”
“姐，我可不可以不去啊，我知道你最好了”
“不可以!上回宋大小姐的接风宴你都没去。可不能让别人说我们家没有礼数”。
宋大小姐归城着实称得上轰动一时的新闻。商会会长宋博洋给女儿接风洗尘，上海滩名流悉数到场，听说就连几位日本高级军官也专门到场祝贺。
不过明台却没有去，因为听说同宋小姐一同归来的还有她的丈夫。
“姐～”
“怎么了你，你以前不和宋小姐还是同学吗？” “一会来叫你，不打扰你看书了”
明镜丝毫没有理会弟弟哀怨的眼神，径直走出书房。
不似对于明楼的严苛，她把全部的温柔都给了家里的幼弟。她并不希望明台像明楼一样，为那个肮脏的政府做事。也不希望他像自己，每天为了生活而奔波劳碌。她只希望明台成为一个学者，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还好明台足够听话，一切似乎都在朝着自己的期望发展。想到这儿，她欣慰的笑了笑，轻轻地为弟弟关上房门。
听着渐远的脚步声，明台不可觉察的叹了口气，重新翻开了手里的书籍，精致的书卷里却夹杂着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魇如花，正是少女模样的宋红菱，却也是他八年前的恋人。

站在逆光处的他有些看不清楼梯上女子的面貌，无法分辨眼前人是否就是记忆中的那位故人。
“明小姐，你好”女子沿楼梯而下，款款向他们走来。
“明台，好久不见。”
若我遇见你，事隔经年，该如何问候你，以眼泪，以沉默？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他才发觉之前所有的犹豫躲避都是那么可笑，他还是念着她的。
他忽地释然一笑，握住女人的手。
“是啊，宋小姐。”
“当年我回国后曾给你写过信，可你没回”红菱看着对面似是专注品茶的男人，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你走后没多久，我也回国了。”
自己一回国就被王天风给劫走了，之后又是长期的封闭训练，自然无法收到红菱的来信。可这样的原因自是不能说出口的，
明台分明看见了红菱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有些不忍，继而说道，
“我回国后也找过你，没找到。”
对面的女子却并未回应，自顾自的盯着窗外的梧桐树。此下已近寒冬，枝桠上仍留有积雪，偶有飞鸟在上作片刻停留。
男子盯着女子的脸，似乎想从中看出点什么。
似乎是被明台盯的几分不自在，红菱才慢悠悠的从窗外收回目光。
“嗯，”她轻轻应了声。之后又顿了几秒，接着说道，
“我回国后就去了长沙，那地被日本人占着，想是交通不便吧。”女子终于开口，声线有些慵懒。
说罢，红菱端起桌上快要凉透的咖啡，轻抿了一口。
在女子白皙的无名指上，有着一枚耀眼的钻戒，此刻竟有些刺痛了明台的眼。
“你先生对你很好吧。”
“是啊！”
“那就好。”

“卖夜来香 卖夜来香
花儿好 白又香
花香没有好多时光
人怕老 珠怕黄
花儿也怕不久长”
…
在灯火通明的宋公馆里，曼妙的歌声无疑是电报声的绝佳掩护。
“总部怎么说”
见红菱发报完毕，杨景修帮着收起电台。
“按家规处置。”
“虽然日本人目前并没有给周孝荣安排职位，但我白天去盯了一下，安保措施很强，估计不好下手。”
杨景修不由得有些忧心，毕竟两人刚到上海，对这里的敌我环境还不熟悉。
“总会有办法的，”红菱声音柔了几分，又接着问道，
“上海站的情况怎么样?”
“周孝容的叛变对上海站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目前所有幸存人员都处于休眠状态。”景修如实答道，忽又想起什么似的，
“这次行动需要启用上海站吗？”
“不必，我们这次的任务只有王天风知晓，其他的人员以后都还要逐个审查。”
“也是，我们没必要趟那浑水”
“怎么说”
“周孝荣叛变前就是上海地下组织的领导人之一，王天风那头倔驴你也知道，两人已不和多年。”
女子轻哼一声，对这种党国内部争斗非常不屑。
景修打量着红菱的神情，颇有些无奈。他和红菱一样，都不欲卷入官场的物欲横流中，可是上海的水太深了，一切都必须要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有王天风的消息吗？”
“受周叛变牵连，降为少将，本是要调回总部的，他却请缨参军，总部已经批准了。”
“真是可惜了，没有谁比他更适合特工这一行了”杨景修轻叹一声，以后他们的日子将更为艰险。
“也不能这样说，他本就是军人出身，说不定驰骋沙场才是他所想要的吧！”
“所以王天风就向总部申请调我们来接手？”
红菱欲答话，却注意到景修噤声的手势，凝神细听，门口果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大小姐，老爷请您下去”
…
“还没休息吗?”红菱回到卧房，见杨景修还在沙发上端坐着。
“老爷子说什么了？”
“爸爸打算让我来做商会会长”
景修闻言挑眉，打趣地叫了声“宋会长”
“还有事吗？”
“宋长官你难道不应该告诉我你和上海站那个明台的关系吗?”见景修好整以暇的盯着自己，红菱倒也不打算隐瞒，缓了口气后说道，
“曾经是恋人，后来三七年哥哥出事后我就回国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
“你心里还有他”景修继续追问。
“我心里有祖国河山”女子字字铿锵。
“你告诉他我们的身份了吗？”
“没有，现在还不是时候。”
“红菱你要知道，稍有疏忽，就是悬崖峭壁。”
“我知道。”

良久的辗转反侧，明台再次睁眼时，入目的竟是1937年在莫斯科留学时的光景。
北风朔朔，吹起了每个游子的愁思。
“阿嚏”，他已数不清自己打了多少个喷嚏。虽已到了初春时节，可明台感觉苏联的春季比上海的寒冬腊月还要冷上数十倍。
他还是无法忍受这里的气候，即使他已经在这呆了三年，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无比想念上海，记忆里家乡的春天总是带着无尽暖意。
不同于明台自小生活在南方，红菱的家乡则是素有冰城之称的哈尔滨，只是沈阳事变后才迁居上海的，这样的天气对她到也习以为常了。
“光秃秃的雪地有什么好玩了的？”明台看着身边兴致盎然的红菱，佯装抱怨。
红菱今天为了赏雪特意穿了一条红色的毛呢裙子，红裙白雪，竟自成了一幅画。
“懂不懂的浪漫啊～"
红菱非常嫌弃的回头看着喷嚏不断的某人，但还是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欲给明台系上。
“你围着吧，我可不用这东西”，明台伸手阻止红菱继续的动作。
“阿嚏”，还是没忍住！
“快围上，我可不是心疼你，我是怕你传染给我”
红菱没好气的说着，一边踮起脚将围巾严严实实的围在明台脖子上。
感受到了女孩的轻微怒意，明台倒也不再推辞，任凭红菱动作。
厚实的围巾一圈又一圈的将自己围住，他甚至还能嗅到上面女孩残存的香水味道。
“喂，干嘛!”一声受惊的轻呼，确是红裙一转，红菱便已被明台的大衣包裹住了。她娇喘未定，脸颊紧贴着明台的毛衣，依稀可感受到男孩的心跳声。
“哈哈，这样才传染的更快嘛”
头顶传来明台戏谑的声音。
红菱感觉到自己的脸都要被“烧”红了，急切地想要挣脱这个“拥抱”，不料却被明台抱的更紧，继而两人笑闹着扭做一团。
怀里女孩许是倦了，逐渐安静下来，明台松了松手臂力量，看着莫斯科一望无垠的雪地，低声说道，
“我们总是会回到自己故乡的”
不妨自己隐秘的心事竟被明台轻易察觉，红菱惊讶之余又有几分喜悦，随后她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靠在明台怀里，
“嗯。”
来不及贪恋那片刻的温馨，梦已结束。他伸出手想留住些什么，触手可及的却只有一室冰凉的月光。他却再也无法入睡，这个冗长的梦似乎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秋日破晓，路旁的灯火刚刚熄灭。小贩的叫卖声，电车的鸣笛声，包工头的咒骂声，孩童的嬉闹声此起彼伏，街上的一切逐渐苏醒过来。上海依旧是那般热闹，外界的炮火硝烟似乎不曾影响她半分，十里洋场，纸醉金迷。
弄堂口的早点摊上此刻坐着一对年轻的夫妻，周身的气派似与这里嘈杂的一切格格不入。
“红菱你看，那座砖红色的洋楼就是周孝荣的巢穴。”景修替红菱倒了半碗豆浆声低声说道。
“嗯。”红菱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嘴唇。“不能在这里动手，会牵连到附近的居民。”
男人放下碗筷，皱了皱眉头。“可是从七十六号到他家一路上都有重兵防卫，不易设伏。”
“他平时有别的去处吗？”女子起身整理衣帽。
“老板结账。”男人将一张纸票压在碗底，跟随女子离去。
别院四周都有暗哨，而且这里与宪兵团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难以脱身。
红菱望着那座密不透风的别院，忽然心生一计，“其实我们可以主动引导他去别的地方。”
杨景修知晓她已有主意，便也不接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周孝荣叛变的消息目前只有军统高层知晓，假如我们以特派员的身份与他联络~”她并没有说完，就被景修打断了。
“瓮中捉鳖？”杨景修惊问，“这太过于冒险了吧！万一他上报给日本人呢？”
“我倒觉得我们可以试试。”红菱继续解释道， “周孝荣此人颇为自负，况且他现在急需一个可以在日本人面前证明自己的机会。你觉得他会舍得把这个立功的机会拱手让人吗？”
杨景修不置可否，反而异样的盯着身旁的她，宋红菱疑道，“哪说错了吗？”
景修笑着拍了拍红菱肩膀，“你刚才的神情啊活脱脱就像一只小狐狸，”
红菱停下欲反诘，余光却捕捉到一个躲闪的身影，
“你看你穿这么少，小心着凉！”红菱半是责怪，温柔地伸手将景修的衣领竖起。
景修忽地一顿，明白是有情况。“看清跟着我们那人了吗？”
“没有，不过身形倒是像在哪见过。”
之后两人又装作散步般绕了一段路，却再也没有发现跟踪之人的身影。
“看来以后行动要更加小心了。”红菱低声嘱咐。
景修应道，“走吧，我先送你去上班。”
广仁医院原是上海市的最大一家医院，自日本人占领了上海，医院里除了医生护士，大半都是从前线退下来的日本伤兵。近日来医院更是走廊里都挤满了床位。或许是日本军队在战场上吃了亏，整个医院都被阴郁的氛围所笼罩。身为中国人，医护人员自是乐意看到越来越多的残兵败将，可同时又不得不更小心翼翼，怕不小心触了日本人的霉头惹祸上身。
身着白大褂的宋红菱此刻正跟随一众医师查房，丝毫没有千金小姐的架子。作为医生，虽然救死扶伤是她的职责所在，可她自问也成不了圣人，无法对一群屠杀自己同胞的刽子手心存仁爱。不过她也明白自己此时什么都不能做，杀死几个日本兵不会对战局有任何影响，她要好好活下去。
“小宋，别发呆了，一会日本人看见就不好了”年长的主任语重心长的提醒有些心不在焉的宋红菱。“日本人可惹不起啊！”
“好”，红菱回过神，微笑回应。
站在拐角处的明台就是这样毫无防备闯入她的视线的。
“你怎么在这”她愣了一下，后又微笑着与他打招呼，
“取药。”简单的两个字，不带任何温度。
“生病了吗？”她温柔的询问，仿若熟稔的老友。
红菱的声音仿若和煦的春风。
“没有。”他承认自己方才是有些生气的，可是面对红菱眼中的关切，他又有些欣喜，于是又接了一句，“是替姐姐拿的。”
“哦。”“那我先去忙了。”
见红菱转身欲走，明台又连忙说道，
“宋医生如今越发能干了”
“哦，如何见得？”女子转身，好奇的望着他。
“以前见你连手术刀都不敢拿，现在竟也救得日本人了，这不是长进了吗？”他的语气颇为无礼，他本只是想和红菱多待一会儿，可是话一出口就有几分后悔了。
红菱却不欲与他争辩，只是淡淡的答道:“作为医生总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啊。”，说完竟不再理会明台。景修说得对，走错一步就是悬崖峭壁，她不能在这些儿女情长上分心。
见红菱低头沉思，明台也自觉无趣，两个人就这样各自满怀心事的并肩站立着。
……
“当医生的不敢拿刀，宋红菱你可真丢人啊！”明台看着走廊里罚站的宋红菱颇有些好笑。
“要你管”女孩气鼓鼓的瞪着他。
见男孩眼里的笑意更甚，女孩不再言语，索性背过身去，换个方向站着。
终于等到了放学，红菱揉了揉早已酸麻的腿脚，一瘸一拐地向教室走去。
“还能走吗？”身后传来响亮的男声。
红菱却还因上午明台的嘲讽而生闷气，于是并未回头，继续往前走。
“真是倔脾气。”明台径直两步越过红菱，抓住红菱的手腕往自己背上带。
“哼！”显然背上的女孩却并不领情，挣扎着要下去。
“摔下去了我可不负责啊！”明台佯装向前倒去，吓得红菱又紧紧抓着他的衣领。
发现自己又被明台捉弄，红菱空出一只手揪住着明台的耳朵。
“疼啊！”
“活该！”
想起陈年往事，明台嘴角竟溢出了一丝微笑，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女子紧蹙的眉头。

“眼镜蛇这个名字倒挺适合你”宋红菱认真端详着对面的男人，轻轻笑道。
男人闻言竟装模作样地认真思考片刻后问道，“是因为我带着眼镜吗？”
红菱接过他递过来的红酒，噗嗤的笑了一声，
“不，因为你的毒性。”
“哈哈，谬赞了! 你也不差啊，刚到上海就解决了周孝荣.”
“承让”
两人笑着碰杯。
玩笑过后，红菱突然正色说道，
“总部命令我重建上海站”，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同时协助你的潜伏工作。”
“嗯”明楼心下明了，军统之所以会选中宋红菱，无外乎是看中她的家世背景，可以轻易接触到旁人无法轻易获取的信息。只是，太危险了!
“当年见你时，你还是个黏在在靖远身后的小丫头，如今……”他透过眼前这个姑娘竟依稀看到了那位久别的故人，又仔细看她容颜装扮，一时竟有些悲喜交集。
见他提起哥哥，红菱心中竟也如刀割一般。面上却未露分毫，良久说道，“家国蒙难，我们谁都没资格独善其身。”
明楼见她这样，遂想找两句劝慰的话语，见她神色安定，似乎不需要旁人的安慰，又觉无话可说，毕竟每个人都要学会在这乱世生存下去。他自己是，红菱是，就连明台也逃不过。
红菱其实很喜欢同明镜聊天，她自幼丧母，虽然还有个妹妹，但毕竟差了些年岁，身边很少有人可以与她说些体己话。而明镜向来待人和善，对红菱也像自家妹子一般，隔三差五的就做些点心派人给红菱送去。
“姐姐你要好好休息，千万不要累坏了身子！”
红菱从床上扶起明镜，温声劝导。。
“唉，我也是没办法啊！明楼整日在外面做事，明台又还小，担不起事！每次一和他们兄弟俩提成家的事啊，他们总是推三阻四的。”提起俩兄弟，明镜虽是满口抱怨，眉眼中流露出的却仍旧是爱怜之意。
说着竟拉起了红菱的手，笑着说，“还是你这孩子听话，早早的成了家，现在过得多幸福啊！”
红菱听闻低头不语，明镜却只当她是姑娘家害羞。方欲继续打趣，楼下似隐约传来几声叫喊声。
“准是是明台回来了！”
明镜话音刚落，紧接着就传来一声“姐”，房门忽的被推开，
“我没事，别大惊小怪的！”明镜向冲进门的明台招手道。
“还说没事...你怎么在这儿?“明台此刻终于注意到了一旁站立的宋红菱。
看的出明台定是从外面一路跑回来的，额头上还留有细密的汗珠。
口袋里的手帕被她揉成一团，“我...”
“红菱是我请来给大姐看病的”，明楼说话间也跟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陌生女子。
显然明镜也注意到了，开口问道，“这个姑娘是？”
明台方才过于担心，经明镜一提醒这才想起自己还带了个人回家。这时看见程锦云十分拘谨的站在门口，顿时觉得有些羞愧。便上前拉着程锦云的胳膊引至明镜床前解释道，“这是程锦云，我的一个朋友。”
“明小姐好，听说您病了，我就想跟着明台过来看能不能帮忙。”女子说得一口吴侬软语，模样也甚是可爱。
“多谢你了”，明镜和善的笑着。
许是明台从未带女孩子来到家里，明镜便揣测着两人的关系。一时间脸上竟溢满了喜色，接着又是拉着那女孩的手问长问短。明台知道姐姐定是误会了两人的关系，但碍于她的身体也只能笑陪在一旁。
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幕，红菱自觉有些多余，又觉得自己心底那些小心思极为可笑，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那我就先告辞了，您好好休息”话是对着明镜说的。
“今天多谢你了！”明镜欲要起身，却被明台按下，
“我去送她吧！”
明台方欲动身，却被红菱给拦住了，“你在这陪陪明姐姐吧”，红菱的目光又在那女子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还有这位…程小姐吧”。转身对着一直旁观的明楼说道，“明大哥，麻烦了”
明楼接过红菱手里的医药箱，“走吧。”
明楼一直将红菱送至大门口，路上两人又约定了些接头事宜，直至红菱的汽车消失在马路尽头，明楼才转身回府。经过庭院的隔断时方又停下了脚步，望着那一道暗影冷冷的说道，
“人都走了还站哪干嘛！”
明楼望着门后的那道阴影，终是看出去几分与这深秋相符的萧瑟。
明台从后走出，问道，“你何时与她那么相熟的？”
明楼不答，反问道，“你和那位程小姐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待明台的回答，他自己却又摆了摆手，道，“罢了，我省的管你们！”

“没想到咱们的新站长竟然是个女人”
于曼丽的惊奇倒不是受中国传统旧观念的束缚，同为女性，她自然知道特工这一行对女性的要求有多高，由此对这位新上任的站长又多存了一分敬意。
“还是个大美女！”郭骑云适时的补充。
宋红菱的到来对这个曾遭受重大打击的组织来说无疑是一盏明灯。即使是像他们这种常年在黑暗中行走在特工，有时也需要这样一盏灯，为他们苦苦坚守的信念指明方向，让他们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而现在，宋红菱为他们带来了新的任务，使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总部的弃子。此刻这些人便是重焕生机，他们深信只要宋红菱一声令下，他们便可以毫不犹豫地上阵厮杀。
曼丽又转头看向明台，他一向是极爱凑热闹的，反观今天从会议开始，他就像木头一样一言不发。
“对了，明台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郭啸云夸张地笑道，“他还没反应，从宋站长出现到离开，他小子的眼珠子都快要钉在人家身上了！”
曼丽显然也注意到了明台的反常，经郭骑云一提醒，这才察觉到是与宋站长有关。她努力回忆着刚才会上的情形，那位宋长官好像自始自终都没有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一眼。她欲继续询问，明台却像着了魔般突然拿起外套就向外冲去，留下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站住！”，明台在离宋公馆还有一条街的距离处截住了那辆车，车内正是杨宋二人。
“你在车上等着”，景修嘱咐着红菱，自己独自下车。
“你想干什么！”杨景修显然不满明台当街拦车的行为，语气也颇为不善。
明台只是死死的盯着车内的另一人，吼了一声“让开”
景修却没有放行的打算，明台竟作势欲要冲上前去，两人眼看着就要动气手来。
此刻街上已有三两好事的路人围聚过来，似乎已经有人认出了两人的身份，开始指指点点。
“好了！”车内想起红菱清冷的声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上车吧。”
宋明两家都是在上海滩有头有脸的大家，真要让他们在这街上闹起来，到时候两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景修倒也没多与明台计较，直接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明台随后。
车子发动，车内三人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没多久车子开到了市内的一个公园，此刻正直午后，并没有很多人。杨景修四周环视确定没有被跟踪后，才将车子停了下来。
“我先去古董店看看，你自己小心。”景修嘱咐着红菱，又掏出自己的配枪递了过去，显然是他并不放心明台。
“嗯”，宋红菱接过后装入自己的手袋。
杨景修看着别扭的两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有些事必须他们自己解决，他拍拍红菱的肩膀，后下车离开。
车内只剩下两人，空气顿时凝滞。
刚下过几场春雨，地面上还积着几处水洼，在阳光的照耀下也泛着涟涟波光。
宋红菱打开车窗，微风拂在脸上无比惬意，不过也只是一会儿，她又关上了车窗。美好的事物不可贪恋，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随后又清了清嗓子，“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明台一怔，似乎也是刚才美景中回过神来。他此行的目的的确是想要弄清楚一些事，深吸了口气后缓缓问道，
“为什么要瞒着我。”语气中没有本该是被欺骗的愤怒，只有不解，深深的不解。
“工作需要。” 红菱也是迟疑了片刻才回答的，她本以为明台会问她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又如何入了军统……事实上明台也曾这样想过，只不过当他看到
方才看到杨景修和宋红菱之间的那默契，他觉得自己的那些疑问都已没有意义了。
即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那是他永远无法参与的岁月，况且他不一样也瞒着她吗？
红菱的回答虽是意料之中，但他难免还是有些不被信任地难过，随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良久，在红菱的耐心快要耗尽之前，他终于问出了他的第二个问题，
“你和他，是……真的夫妻吗？”
或许他未曾察觉此刻他颤抖的嗓音。
车内只有两人，红菱也没办法装作没听到，一时静默无言。
明台苦笑，眼里的失落显而易见。“这难不成也是机密！”
因此犹豫只是微不可察的一瞬间，在她还没有计较好利害得失之前，一个“假的”已经毫不犹豫地出了口。在所有的混沌与漩涡中，她一向是清醒而理智的，因为足够清醒，重逢后的他们仍在扮演着互不相识。
烟雾缭绕中他却终于看清了一些东西，她的双目隐隐泛着涟漪，可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她伸手夺过男人手里的烟头，扔出车外。
“知道了。”他顺势捉住红菱的手，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明台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呼吸也渐渐匀静。良久来一直混沌的心房此刻终于见到了阳光，他一直别扭的心情终于明朗起来，暗淡的眼眸终于再次明亮。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那些被刻意深深埋藏的相思终又重见天日，又似有燎原之势……
这一日最终只剩下两人的心跳声，没有战争，没有信仰，没有离别，只有彼此！

百乐门
舞厅里灯光明亮，觥筹交错间人人谈笑风生，钢琴师弹奏着华美绚丽的曲子，万种风情的舞女舞到正酣，不断旋转，宴席上一片热闹。身着军装与制服的高官举杯共饮，脸上的笑容仿佛都一样，纸醉金迷的世界，虚假的面孔映透腐朽麻木的灵魂。
不久前取代父亲担任商界会长的宋红菱也免不了应酬，因今晚杨景修有任务在身，方才和她打个招呼后就消失了。红菱只得自己接下一杯杯的敬酒，实在有些索然无味。她想起了前几日她问父亲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上海沦陷了这些人都还依然能笑的这么开心?”
她记得宋博洋当时是这样回答的，“只要黄浦江的水还在流，歌舞升平就必须持续下去。”
再一次饮下混合着谄媚恭贺言语的美酒有点无聊的转转酒杯，她抬脸望了望，幸灾乐祸的发现不远处的明楼那里和她差不多的境遇，红菱又苦笑着饮下一杯又一杯。白皙的面孔泛起酒气，秀气的脸上神情勉强。
“宋会长这是越来越气派了啊！”明台不知何时站到了红菱身旁，伸出手臂，做出邀请的姿势。红菱放下酒杯，有些尴尬地望着面前的几位称得上长辈的宾客，只好说了声，“抱歉。”
“跳舞能不能专心点？”明台的手臂端的很平，一只手绕过红菱的发梢轻拢着她的后背。
她尽力把自己的视线从四周收回来，抬起头正对上明台含笑的双眸，就像是受了几分蛊惑，嘴角也不自觉的有了弧度。
“这就对了，别整日绷着张脸。”
红菱这次却没因为明台的调笑而生气，低声说，“准备好了吗？”
“放心，一会让你看场好戏!”
“这次行动只能成功。”
“嗯，失败了就是杨景修的错！”
红菱听闻后一怔，脚下的舞步顿时便乱了节奏。好在明台是个优秀的舞伴，带着她又重新跟上了音乐。
“只是开个玩笑好吗？”“专心一点”，不觉间明台已加快了步伐节奏，红菱确实需要集中精力才能应付。

三日前，军统上海地下据点
“这是此次行动目标…，日本海军上将青木将于后日参加在百乐门举行的欢迎宴会，同时宣誓就职。我们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除掉此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以宋杨二人为首的上海军统行动组终于逐渐步入正轨，并已成功完成了数次营救和刺杀任务。
由于青木在日本军部举足轻重的地位，日本人对他的行程安排甚为谨慎，眼镜蛇也是前几日才能将消息传递出来，这就意味着此次行动他们并没有充足的时间去规划。
按照惯例一般是由红菱下达指令，景修负责任务分配，明台曼丽等人执行。而这一次情况却有着不同，宋红菱似乎到现在还未决定派谁执行任务。原来青木在日本还有着特工之王之称，无数的革命志士都曾在他身上断送了性命。
看出红菱的忧虑，坐在下首的杨景修首先开口，“我去吧。”
“不行，您是长官，怎么可以亲自行动！”
而郭骑云则坚决反对，到不是因为尊卑有序的旧观念，实在是刚刚重生的上海站再也经不起领导人出事的打击了。
在场的人显然都考虑到了这一点，纷纷应和。景修再度发声，“可是这里有人比我更有经验吗?”
“我去吧!”明台望着一言不发地宋红菱说道，“宋长官!”
“我的业务素质可不比您差吧!”这话显然又是对杨景修说的。
就在众人为此争执不下时，红菱果断下令，
“你们两人一起!”
末了又补充到，“景修负责指挥”
“是……”
一群日本军官此刻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青木。一时间场上跳舞的都纷纷退让开来之间，明台松开红菱，丢下一句“保护好自己”就隐入了人群之中。红菱望着那个挺拔的身影低声呢喃，“小心点儿!”
青木在众人的掌声中走到了舞台中央，即使是在这样的场合下，他身边仍是戒备森严，就连舞厅的各个角落里此刻也布有暗哨。
台上之人仍滔滔不绝的讲着，红菱寻到父亲妹妹所在靠了过去，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只是偶尔跟着人群应付似的鼓下掌。
突然不知道哪传来一声枪响，“啊！”，人群中又是一声尖叫，人们这才回过神来，四处逃散着。
显然对这种场面对青木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了，他面色从容地想要在手下的掩护下离开舞台。。接着又是一声枪响，却是从不同方向发出，青木身边的保镖已倒下两个。等到青木退到后台的通道处时，那才是他们准备的惊喜。
可即使计划再周全，也保不了没有意外发生。而汪曼春就是那个不速之客，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她便带了一队人马匆匆赶来，迅速控制住了场面。
“不能再等了 ” 红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场上的一切，迅速对场上形势做了判断。果然随后的枪声印证了她的想法，只看见舞台正中央的青木莫名其妙的摇晃了一两下，接着就伸起两只胳膊，直挺挺地扑倒在地上，显然是方才的枪击所致。舞厅里顿时乱作一团，红菱三人跟着人群躲在舞厅一角落里，她尽量将父亲和妹妹护在里面，以防意外。
片刻后便有医生冲上前去，但却也是回天乏术。汪曼春更是暴跳如雷，下令不准任何人离开。
一眨眼的功夫，景修已回到自己身旁，她见杨景修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他呢？”
“出了点小麻烦，撤退的时候正撞上汪曼春带人赶来，他掩护我先离开。”杨景修轻声解释道，眉宇间也尽是担忧。
红菱握住景修的手坚定地说道,“他会没事的！”,似是怕他仍是不放心，她又再次重复了一遍，“他会没事的！”
杨景修扶住她微微颤抖的双肩，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