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酒吞的时候,他还尚未完全化鬼,不过是只妖力稀薄,流离失所的半妖,不人不鬼的状态是他困在在阴阳两界的罅隙中不得安生。人类视他为邪恶不详的鬼子想要将他诛灭,恶鬼也垂涎他的鬼气和血肉想要将他吞噬。逃离到乱葬岗时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腿脚一软向后翻倒,铺陈的骨殖戳穿了他的小腹,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愈发刺激了掠食者的嗅觉,魑魅魍魉激动地尖声大笑,他能感受到它们的利爪抓住他的脚踝,附上他的脸颊割出长长的伤口,湿腻的长舌带着倒刺舔舐着猎物的脖颈,下一秒,或许就在下一秒,它们的利齿就会扎进他的身体…然后…
他不长的人生宛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旋转回现,父亲拿着大镰抵在他胸口,母亲为了保护他与他一起被全村人活埋,燃烧的火把,人们因为愤怒变得扭曲的面孔和声音,在火光的映衬下狰狞如恶鬼,或者说,是恶鬼披着人皮,化作了人……醒来时他的呼吸中充满土腥味,母亲冰冷僵硬的尸体仍然紧紧地包裹着他,让他几乎动弹不得。
很黑。有点害怕。非常非常饿。
没有办法,鬼子本能的驱使,他只好开始吃掉母亲,要不然他没法把她的胳膊掰开。人的血肉刺激着他的味觉,也让他的力量得以增长。
他终于扒开泥土,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除了血,好像还有什么带着咸味的苦涩液体流进嘴里。那个女人,他叫做母亲的人,会在他的饭团里多加一颗梅子干,男孩节的时候会在门口挂鲤鱼旗。四周森冷晦涩,唯有漫天的星星格外明亮。
就这么结束了吗。他无力的伸出一只手臂。
呐,有点不甘心。
突然间狂风四起,星月无光,魑魅魍魉的尖叫冲击着他的耳膜,他却逐渐意识到,这不再是愉悦的欢笑,而是濒死之际凄厉恐惧的嘶喊。一排巨大尖锐的白牙咬穿了伏在他胸口的怪物,把它四分之一的肢体生生撕扯下来,他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葫芦,酒器的造型,却像世间最凶猛暴戾的野兽——然后他看清了不远处的大妖,火红的长发张扬的飘在脑后,周身缠绕着劲风和血雾,深紫色的瞳孔中也沉着点点血色,目光所及,都仿佛是睥睨众生。
鬼王现世。他的王者,从此君临他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