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祭 旸神·逆神旸）
by净从秽生
眼前是一片黑暗。但似乎仍有一丝光亮。
逆神旸倚靠在树旁，任由细碎的光斑驳在脸上，意识在午后的缱绻中陷入浅眠。
鼻尖有点痒。逆神旸皱了皱眉，翻过身去，但那微妙的瘙痒之感也依旧随之而来。终于，他忍不住睁开了眼。
“月怜。”他认出了抱着苗儿，手里拿着逗猫棒，正蹲在他身旁盈盈笑着的女子。
“参见旸神。”
“有何事？”
“无事。只是带着苗儿出来散步，正巧看见旸神在树下小憩，想着还是应该回寝殿休息的好。”
“无妨，吾只是休息片刻而已。”逆神旸抱起苗儿，轻轻抚摸着它的头。
有点晕眩的感觉。他揉了揉眉尖。果然是昨晚喝太多了。
昨日，他应邀参加了禁城与兽脉的联姻活动。禁城天织主的爱女琥珀与兽脉之主战神猊喜结连理，在禁城举行了盛大的订婚仪式。
逆神旸带领狩宇三尊与耿日出席了这次的盛宴。整个禁城一派喜庆，罂粟也难得露出了温和的模样，在高堂之上坐立不安。
琥珀躲在她父亲身后，偷偷地观察着即将会成为她夫君的人，目光一与战神猊碰上，又羞涩地转过头去。
“琥珀，不要怕，战神猊会对你很好的。”冷飘渺安抚她的情绪，在众人的见证下将她的手递给兽王，后者紧紧地握住，直视着她的眼睛。
“今日，我在诸位面前许诺，会让琥珀成为最幸福的精灵。”
现场一片欢呼。
战神猊环住琥珀的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两人裁下自己的头发互相交换，订婚便算完成，接下来便是盛大的喜庆活动。
“紫微你可要多学着点，只顾着勾陈，以后要嫁不出去了。”曜雪打趣道。
“哼。”紫微瞪了他一眼。
“哈，紫微本性如此。”惊霆慨然大笑，现场气氛一片祥和。
逆神旸并不插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心头涌动，像暖流一般流遍全身，让他的嘴角也向上扬了几分。
“老大，机会难得，来干了这坛酒。”曜雪递过来一坛雪脉特藏的酒，药香与酒香扑鼻而来。
就是这个时候，在那种奇妙的情绪影响下，他一坛接一坛地喝下了递过来的酒，最后被耿日扶着回去。
失了节制后不知道是否在现场造成了什么慌乱。
逆神旸揉揉太阳穴，逆光中月怜的笑靥有些不太真切。
逆神旸站起身，抱着苗儿向树林中走去。月怜跟在他身后。
“昨日的婚宴你并没有去。”
“嗯，听说很热闹。”
“精灵天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盛大的喜事了。”逆神旸在树旁站定，望见不远处曜雪正往这边走过来。
“老大，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影？让我好找。咦，小妹？你也在。”
曜雪跟月怜并排站着，跟在逆神旸身后。苗儿似是已经睡着，偶尔发出一两声呜咽。
逆神旸轻轻抚摸着它的头，眼前浮现的是昨日那幸福的光景。
是了。原来那是幸福的感觉。
他停下脚步，唐突地问道：“月怜，你可有意中人？”
“呀，怎么突然这么问……”月怜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两颊的绯红已说明了一切。
“哈，带他来见吾，吾为你们证婚。”逆神旸笑了笑，大步向前走去。
“小妹，这件事你似乎不曾告知与我？”
“这……目前只是我的一味单相思罢了。若有机会，再带予旸神与兄长看看。”
“我倒好奇，是谁家的少年郎如此有幸。”
“哈，兄长说笑了。”
幸福的味道。吾只是想再体验一次罢了。
逆神旸遥望天际。如果这一刻能变成永恒的话，吾愿倾尽一切去换取。
“曜雪、月怜，回去吧。”
逆神旸转身欲回大殿，重心却是一陷，眼前的一切瞬间片片崩毁。
无尽的黑暗替代了晴朗的日光，他站在狩宇山脉之中，身边是不住下坠的石块。
一同坠毁的，还有温暖的梦境。
原来什么都回不去了。这是吾选择的结果。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但即使如此，吾仍是守护住了吾最重要的东西。
逆神旸放声大笑，朝着这暗夜道：
“你永远也无法剥夺属于精灵的骄傲。”
碎石掩埋住王者的身姿。他屹立在崩毁的山体中，宛如一柄傲然的剑。
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回到无欲天时，蝴蝶君和剑随风已经离开，前往逆鳞之巅观战。
这样也好。小月叹了口气。如果他们在的话，自己反而无法顺利地释放情绪。
距离听闻逆神旸的死讯，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小月带着曜雪去当初她与逆神旸走过的地方走了一遭，时过境迁，如今心里只剩下哀戚罢了。
月光冷冷清清。亭子内外，是两个同样伤心的人。
“雪爵，当初旸神与我约定，要再次痛饮一回，如今他无法履行这个约定，你能代他与我喝一次吗？”
小月倚靠在亭子的柱旁，望着清辉下雪白的背影，心如止水。
“嗯，老大的愿望，我都会帮他实现。”曜雪将一小坛酒抛过去，揭开酒坛的封口，仰头喝下。
苦涩的味道。
两人沉默不言，一味地将酒坛里的液体倒入口中。今夜的月光格外地冷，洒在曜雪立着的一身雪白上，渗出浓浓的寂寥。
那个人的背影，也是如此地寂寥呵。
小月趴在栏杆上，似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月亮分出无数个叠加在一起，雪爵的身影只剩一片苍白。
恍惚中，她念想着的那个人正傲然立在月光下，银白色的斗篷映着冷月的光辉。
他看着闷声灌酒的曜雪，许久，又转向她这边，目光中是前所未见的温柔。
热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他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微张的嘴似是在说着什么。
别哭了。
“逆神旸！”
一阵寒风吹过，她瞬间精神万分，伴着惊叫声迅速站起。
是梦。可那是多么悲伤的梦，逆神旸似乎在说着，这是最后一次了。
一条毛毯从她身上滑落。
她记得她并未裹上毛毯，而雪爵也一直在那里未动。
再定睛看去，清冷的院里只有一抹雪白。
“雪爵，你、你有看见逆神旸吗？”
她拾起毛毯，颤抖着声音问道。
曜雪默然转身，面上还斑斑挂着两行清泪。
“老大他，一直都在。”

感谢道友提前清明递刀，我又开始想念旸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