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锦原来不叫苏叶锦，她觉得苏青鱼这个名字实在太奇怪了，就给自己改了个苏叶锦。不过改名字之后的那几年了不太好过，人人都说这是你父母给的。就算是不好听，你怎么能说改就改呢，你这是大不孝。
不孝就，不孝呗。苏叶锦到后来也懒得解释了。生自己的父母自己就没见着过，养自己的爹娘也早走了。现如今在秀坊里混日子，不得把自己活得好些么。爹娘在天上，想必是更应该愿意看见自己无忧无虑才是。
苏青鱼总觉得带一股子滑溜的腥味儿，她自嘲时喜欢这么说。
平日里她的确是姐妹中最为随性豪迈的家伙，以至于在这里要用“家伙”作为代词。她的朋友倒是不少，也是因为她是真真对朋友掏心肺得好。不过越是如此，在朋友当中她显得格外突出。就像是万花丛中一点生得不高不大却一股子狂气的护花使者。
苏叶锦只在一人不是如此。
那是个稚气未脱的佛家弟子，纵然头上没有半根毛脸却生的俊俏。秀坊姐妹们的口味倒是差不多，平日里对市井的风流小生鲜有兴趣，大多都偏好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一口。苏叶锦纵是百般讨好得不到一句搭理，然而她还是未有被困难所击倒。姐妹们有的打趣她说得了吧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与那叶公子交欢，人家也不向你示好多时了么。有的劝她说算了罢叶子，人家怕是一心向佛的，哪儿轮得到你哟。
苏叶锦瞪了她们一眼，继续拿起扫帚打扫起她的莲花池。
好不容易打扫干净了，从天上落下一根不知什么雀兽的羽毛。白色的，不偏不倚落在她跟前的池水中央。倚着莲叶安安静静一点点顺着因方才点触而起的微波上下涟漪着。纯粹的白有些像雪，被莲花池的水润湿了些。
苏叶锦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她楞楞地硬是望着鸟羽全部被浸湿下沉竟然有那么一丝挣扎有那么一丝不舍。
它在做什么啊。苏叶锦居然出了神。

壹 南柯
李南柯头一回趁着游历的空闲想赚些盘缠，没想到就碰了钉子。
这正逢天朗气清的日子，寺院的墙柱上停了一只灰褐色的短腿麻雀。李南柯将手中的竹作筒中运势签子很是摇了一摇，声音吓得那只肥嘟嘟的鸟赶紧扑扇翅膀飞掉了。他给自己抽了一卦，上签。
心情很是不错，于是就哼着小曲儿抖落抖落上面写着“童叟无欺”四个大字的旗子插在摊位之后便潇洒地一掀长衫后摆大师一般落座在桌子后面的马扎上。
然后过了不久，就有一个和尚站在他面前。
那个和尚看起来和别的和尚没什么不同，在李南柯的认知里和尚也都是如此。手掌相并低眉顺眼而且有一顶锃亮的光头，上面烙着麻将的六饼还是九饼来着。
没能记得。
“哟，早上好呀小师父。”
李南柯冲他挑眉一笑，方才躺靠在身后树上的背直了起来。
“好运气啊好运气，小师父，你可是我这儿开业第一个客人。看来咱俩缘分不浅，来，我免费给你算一卦呗？若是算得准呀，回头你给我宣传宣传如何？”
……
“哎呀，你这是什么表情嘛。”
道岸曾经觉得寺中的那几只猴子很是扰人清静，今天倒是见识了比猴子还扰人清静的家伙。师父一大清早就让自己先别扫尘了，门外有个麻烦的施主你去把他请走罢。自己就到了这里，还未开口说些什么就看出这是个主有多麻烦了。
“…施主怕是误会了。贫僧是来请施主离开的。”
道岸轻轻嗓子颔首。
“佛道自是不分家，然施主所为在此也实为不妥。还请…？”
“哦。那什么，免费诶…”
“不算。”
“不算就不算嘛，这哪里是慈悲为怀啊凶巴巴的。好啦——贫道告辞，告辞！”
几只猴子从旁边的树上排着队荡了过去，同时也发出了类似人声的尖笑似乎以此烘托气氛。道岸黑着脸看着这位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的施主嘴角是抽了抽，拾起了那一盒运签递给了正收拾着这堆杂物的道士。这真的是个道士吗？道岸对上了那双眼投来怨念的眼神后这么怀疑着。不论如何分析这样的形象都写着江湖骗子四个大字，那种穿上一身来路不明的道袍就在路边摆个摊算命然后骗吃骗喝。正忖着，就见他已然大包小包收拾好了倒是潇洒地朝自己挥了挥手一边拐了个弯儿似是要离去。
“施主且留意着脚下。”
道岸看他将山路走的深一脚浅一脚，撇了个嘴还是出于善意提醒了他。
布履踩在山丛中润草露叶之上，时有窸窣作响之声，夏日的晨雾散得甚快，道岸见那背影一个闪身消失不见且没了半点动静，无可奈何擦去人中上的两点水汽默然从地上捡起拳头大小的石头在手中把玩端详着，掂量几下，候了许久。
色泽均匀，手感细腻。
然后他瞄准了那背影消失的矮丛方向，估摸着掷了过去。
“呃呜！”
“阿弥陀佛。”

李南柯是个道士，是九岁那年家道没落走投无路被送去了纯阳宫中的。那个年代也似乎多是这样的故事，他一问身边的道士有的是根骨清奇是块修道之材被某些爱才门士坑进来的，有的是有一颗虔诚之心一心向道修仙而来的，还有的就是像自己这样。
这么一想李南柯觉着自己这些人，就很像画本儿中那些替主角传个消息指个路的王二张三，索性也就插科打诨地过日子便好。你看又没人指望自己，等混到出山了好好娶个媳妇儿种个一亩三分田岂不美哉。
说到娶个媳妇儿，他倒也只是想想。虽是生了个不错的皮囊不过也算不得十分出众，加上丝毫不稳重的性子让他除去类似“抱歉借过”以外被道姑们主动搭话一个月里不超过两句。不过他也没因为这事儿而受到什么打击，并不是出于别的原因。
他惰怠的李南柯天生就不知打击为何物。

有点心疼这个道长其实hhhhh

哇大大不更新！！没有粮我好绝望！！

道岸第二次见到他时，他觉得他证实了这么句话。
那几棵松在寺院前的石阶旁站得笔直，日光从明朗的天上投下来细碎的夏天。松鼠一窜而过碰下几粒绿油油的针叶落在那白袍的青年人发间，害得他抖了抖脑袋。
“小僧自认还未和施主这般相熟，施主还请…”
“我回去就琢磨了一下，你怕是把我当骗子了对不对？”
“对。”
“今儿个我让你自己来瞧瞧。我说了你会有桃花运，你就准有桃花运。”
“施主，出家人不近女色。”
“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
道岸看着自己被人扼住的手腕一边被拉着不知向何处奔跑着，此时的表情大概比吃了一颗夹生栗子还复杂。他已经不知道该说这位纯阳宫来的疯子是傻还是脸皮厚得没边，总的来说他跑的确实很快。
“你给我撒开…！”
他奋力甩开了紧握住自己的手，然后目睹了李南柯仿佛脱缰的野马一般撞上了山上一棵壮硕的百年老木。

幺寿了，这和尚怕是要破杀戒。
李南柯想起一句最近新出的诗叫作处处闻啼鸟，他觉得用来形容他现在再贴切不过。老树被他撞下了一片叶子盖在了他的脸上，他眼前一片黑还有星星随着鸟鸣声起舞。
慢慢地，慢慢地亮了起来。李南柯觉着鼻腔里有一股暖流奋不顾身奔腾而出。
幺寿啦。他说着一边晃晃悠悠站起身从身旁摸来一块布将已经流入口中的血腥擦了个干净，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荒山野岭的，哪儿来的布啊。
……
道岸此刻觉着太阳穴正有节奏地跳动着。且不说一会儿回寺里怎么解释自己袖口的血，更让人头疼的是这疯道士似乎早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哦…谢谢啊。”
他听李南柯如此说着晃晃悠悠站起身，方才擦去的血一股脑又流了出来。这么一幕煞是可笑，本该严肃的道岸没能忍住笑出了声来。
“施主可算得自己今日有血光之灾呀？”
调侃中一边从怀里取出随身的素帕，撅成了一撮上前摁住人脑袋给塞进了正在流血的那只鼻孔里。光景清明，李南柯也是看得出这和尚大抵是刚入门不久，和那些顽固的老秃驴不同。
“诶嘿嘿，这还真没有。”
李南柯傻笑着挠着后脑勺，突然想到了什么。
“哦对。您今天赶我走，我以后说不定还得来。你就别叫我施主了，听着怪别扭。我是来添麻烦的，又不是来上香的。”
“……”
噗呲一声，手绢被道岸拔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喷溅而出的热血。

棒.

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份鸽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