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秦国此番出兵,是为臣而来?”
“正是。”
“既是我国无力抵御强秦,大王何不在李斯索要之时,将臣拱手献出。”
“王兄大才,乃韩之巨额财富,寡人岂忍轻易予秦。”
韩非不禁冷笑几声:“大王如此说不觉可笑嘛,多年以来王视臣犹如草芥,弃若敝履,非在韩一文不值,又何来大才之说。臣至今仍为一介布衣,大王轻臣又何如斯。”
“这个……”韩王安未免难以回答。
韩辰见状,不得不出面圆场:“公子,非大王不识您才,也非大王不想重用,皆因我国国力有限,公子宏论一时无财力支撑实现,故而大王欲待国力准许之时再起用公子。”
韩非冷笑一声:“相国之言不过安慰非也。”
“用与未用,且当别论。而今强敌压境,国家危在旦夕,如公子使秦,则秦兵可退。一旦国破,则难免家亡,公子亦失去依附。如大树枝叶,树干不存,则枝叶枯萎。国家生死存亡,公子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而今在重兵压境之下,非去秦见嬴政,便有不得已而为之的意味,实为城下之盟,秦王定将小看我韩非。”
“为了国家,为了大王,公子就顾不了许多了。”韩辰好言相劝。
韩非叹口气:“有什么办法呢,大王屈尊前来,为韩国百姓免受刀兵之苦,非只得勉为其难了。”
韩王安不禁一躬:“多谢王兄顾全大局。”
韩非赶紧回礼:“大王下礼,臣不敢当。”
正是一年中咸阳最好的时光,风和日丽,蓝天白云,鲜花盛开,紫燕呢喃,蜂飞蝶舞,好一番升平景象。然而韩非的心情却并不开朗,他把握不准嬴政对他是否买账,因为身系韩国的安危,他担心会否有辱使命。因而他刚刚下榻在驿馆,便匆忙去拜会老同学李斯。
此刻,李斯在客厅中正与一名贵客相见。下人上茶后,他恭敬但又怀有几分戒心地问:“大总管轻易不到舍下,此行想必是大事在身。”
赵高打个哈哈:“李大人,咱家特来报信,尊驾的地位堪忧了。”
“是吗?”李斯觉得脑袋中嗡的一声,因为这话不是出自平常人之口,而是赵高说出。这赵高整日在秦王身边,莫非真的有何不测。但他尽量稳住,“还请总管赐教。”
“韩国已派韩非出使秦国,其人已到咸阳,想必大人知晓。”
“此事尽人皆知,但不知与下官有何瓜葛?”
“李大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赵高算是道明来意,“看大王对韩非的器重,实在是超过一切了,为了得到韩非,甚至不惜动用十万大军。这样的人到了大王身边,其重用将可想而知,那么还会有李大人的位置吗?”
李斯这才明白赵高的来意,他不露声色地回敬一句:“倘若韩非得宠,也将危及总管在大王面前言听计从的地位。”
赵高与李斯对视一眼,又是打个哈哈:“彼此,彼此。”
李斯觉得赵高的话切中要害。他很清楚,论才学自己远不及韩非,看秦王对韩非那种急欲得之的心情,真要留在秦王的身边,有了月亮就显不出他这颗星星的光芒了。还真是不得不防。于是他便推心置腹地对赵高说:“多承总管提醒,还望总管晓以对策。”
“眼下的上策是,阻止大王将韩非委以重任。”
“大王的意愿,也非你我所能左右啊!”
“只要你我联手,凡事还愁办不到吗?”
二人将头凑在一起,悄声密议起来。
俗话说侯门深似海,廷尉李斯的府邸也是重重院落,令韩非觉得深不可测。下人将他引到客厅外时,李斯显得格外友好,降阶出迎:“韩公子,久违了,昔日同窗,转眼十数载矣!”
二人携手进入厅堂,韩非更是感慨良多:“李大人,而今大展学识,风云得意,身居高位,令人艳羡。”
“哪里,”李斯请韩非落座后,颇为倾慕地说,“还是公子的大作立论精辟,见识高远,深得秦王赞许。”
“李大人过誉,在下实不敢信。”
“这还有假,”李斯有意透露,“秦王对公子文章赞不绝口,称公子是明珠埋没韩国,殊为可惜,以至让下官专程使韩索取公子,本以为韩王会爽快放人,怎料韩王竟无理拒绝。”
“说起来,韩王安确实短见,在下上陈的政见,他一概束之高阁,简直一文不值。”韩非说来大为感叹。
“这下好了,”李斯恭维,“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秦王赏识公子大才,你就可以在秦国大展宏图了。”
“在下哪敢有此奢望,只求李大人看在老同学面上,加以美言,使在下早日得见秦王之面,也好早解韩国之危。”
“公子放心,拜谒秦王之愿,近日即可实现。”
“那就多谢了。”一向为人实实在在的韩非,怎知人心隔肚皮,他的老同学已将他作为了假想敌,并已同赵高合伙。在他未见秦王之前,即已欲阴谋离间他与秦王的关系,因而他是一步步地走向凶险。
第十二章 二佞臣合谋除韩非
甘泉宫的内书房,是秦王日常处理国务之处,但今日的气氛颇不寻常。从大门以外,直至殿门的九级石阶,长长的路上,站满了手执金瓜斧钺的雄壮兵士。一个个无不身躯高大,足以显示出秦国武力的气势。李斯引领着韩非一步步走向内书房,使韩非感受到秦国的强大。待韩非进入内书房,则更令他大吃一惊。这位传闻中以穷兵黩武为乐事的秦王,竟然格外喜欢书籍。高大宽敞的书房内,成排的书架上堆满了成捆的竹简和成卷的帛书,使他这个以学者著称的人,都感到叹为观止。书房内外,形成了强烈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