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
和艾玛聊天之后的产物，送给艾玛。日期从2017.5.20开始，到今天2017.5.29。字数一万余。算是复健产物?努力地想表达自己内心对于爱情的感觉，但依旧觉得自己的文笔太过苍白。希望能够圆了一年多以前《逆流》留下的遗憾吧。
艾特艾玛。
*起名艾玛，来自于《霍乱时期的爱情》

“那么这位先生，你愿意娶这位小姐为妻，不管生老病死，贫穷或者富裕，一辈子照料她，爱她，矢志不渝吗？”
带着金丝眼镜的神父抱着圣经问。
扑凌凌。
教堂四周的鸽子飞起，给这阳光明媚的日子增添几分生气。台下的人看着台上的三人，肃穆的空气在教堂里弥漫开。
过肩的发用白色的发绳圈好，身穿白色西服，今日主角之一的他看着对方的脸庞。
很美。
纯洁的婚纱披在女孩子身上。头纱落在发上，拂在肩上，女孩水嫩的唇抹了诱人的口红，香水的气息飘荡在空中。她充满期盼的眼神看着他，期待他说出那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答案。
我愿意。
I do.
芊芊素手握着那捧花，稍微有些颤抖。
说啊，说你愿意啊。
“我……”
说啊，点头，开口，说出那三个字吧。
“我……我……”
王耀！

下雨了。
闪电划过天空，接着雷声大作。瓢泼大雨在一瞬间染湿了这座城市。盯着窗外的雨，王耀拿起咖啡，慢慢抿一口。下雨天，客人也少了，虽然营业额会有所下降，但忙里偷空，也是不错的吧。
咕咚咕咚，滚开的咖啡扬起的香味弥漫在不大的店铺里。王耀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翻了几页才发现是柏拉图全集中的《会饮篇》。
世人常赞颂柏拉图式爱情的美好，殊不知柏拉图认为的最纯粹的爱情，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爱情。王耀勾唇。他可不这么认为。地地道道异性恋的他，并不认可同性之间的关系。
但为何，柏拉图却被奉为神祗呢？
他的理论，分明为世人所不容。
叮咚——叮咚——
木门上的铃儿响了。
“抱歉打扰了！！”
咖啡店的门被推开，一个落魄的青年出现在门口。他为难地看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喏喏开口说：“抱歉……在下就不进去了。能给在下一杯咖啡么？”
水珠顺着发尖坠落，他的上衣已经湿透了。他抱着如同宝贝一样的公文包，有些可怜地看着王耀。手上没有雨伞，这也是他在这种天气里如此狼狈的原因。
王耀合上书：“进来吧，我去给您泡一杯咖啡。”
“不了，您的地板……”他咬了咬自己的唇，“会弄脏的。在下在这里站一下就好，等雨一停就走了。”他近乎乞求地说，然后就站在了门口雨水打不到的地方。
过分谦虚。过分体贴。王耀没有抬眸，转身取了咖啡豆，专注于泡咖啡。就让他站着去吧，他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但对于王耀这样喜欢咖啡的人来说并不难熬。他泡好了咖啡，又坏心眼地做了拉花，把这时间延长一些不好吗？反正这世界的雨，还没有停。稍微瞥了一眼门口的青年，在杯子里画出一朵小花。
青年有些心不在焉，带着少许的惴惴不安，他抬腕看手表，然后更加抱紧了怀里的公文包。雨水已经让他都湿透了吧，不会冷么。
王耀端着咖啡，径直走向他。青年刚想伸手接过那杯咖啡，不料一个喷嚏打断了一切。
王耀的手顿住了。
“抱歉、抱歉！在下只是，有点冷而已，不要在意——”他急忙解释道。
“你说什么呢！！”王耀也顾不上咖啡，一瞬间冲上心头的怒气让他猛然之间握住青年的手腕，往自己身边一带——
白瓷杯和咖啡摔在地上。
青年柔韧的身体，雨水的冰冷，贴在王耀都身体上。青年眼里的温柔，他的过分谦虚，他过分的体贴，他的不安都让王耀感到没由来地生气。为什么你要这么替人着想呢？明明就委屈了自己不是么？
被王耀拉到咖啡店的正中间，青年抱着自己的公文包，身体轻颤着，接着就是好几个喷嚏。他有些无措，看着自己的鞋子弄湿的地板，还有砸烂了的咖啡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王耀调高了空调的温度，锁上店门。寻了套自己备用的衣服，抢过青年的公文包。“这雨怎么样都是要下好几个小时的，去把衣服换了。”
“可是，在下，没有关系的。”青年又咬了自己的唇。“而且，咖啡撒了。”
“快点去！”王耀把他推进卫生间，等他终于愿意换衣服之后才领着清洁工具出来打扫。那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要在意地板会不会弄脏、咖啡撒了这种问题?
“那个，店主先生，在下换好了。”青年磨蹭着走出来，袖子有些长，但并不妨碍他的动作。只是宽大的衣服让青年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年轻娇小了。“谢谢您，您真是太好心了。”
“好了，去那边坐着。等我弄好这些再给你泡咖啡。”王耀倒是没什么好语气，收拾了残局，把湿衣服拿去烘干，回来拿了糕点和咖啡给青年。看见青年手忙脚乱地掏钱，王耀说：“蛋糕的钱就不用算了，还有上一杯的钱。反正下雨没什么人，本来就是要亏的。”
“这怎么能行，您在这里做生意也不容易，这样岂不是要亏本很多……”
“先生，这是我的事情，我不想赚这个钱，不可以吗?”王耀放下东西，回到书架边上坐着，又拿起了那本书。
“……谢谢您，店主先生。”青年彬彬有礼地回答。
“别谢。我只不过看不惯某些人因为怕弄脏地板，弄湿沙发就选择在外面站着等雨停。”
“诶？可是弄湿地板和沙发的话，店主应该会很困扰吧。”
“为什么要考虑这些?你进来买咖啡，我不是理应当为你提供座位么？就算你全身上下湿透了，可是只要你付钱，我一样会为你提供咖啡和座位。不是么？”
“您说的有道理啦。”青年理亏，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王耀翻了一页书。“过分谦虚和体贴，会让人得寸进尺的。”
“嗯……在下知道了。谢谢店主先生。”
王耀看过去，那青年捧着咖啡，唇边落出一抹淡然的笑意。夏日的恶劣天气制造出的囚笼将他们关在一家咖啡店内，所幸的是这里有王耀喜爱的咖啡，因此他并不会感到有一星半点的不快——但此时此刻，这个原因不再是咖啡香，而成了那青年的笑意。
世界被改变了。

之后，青年时常光顾这家咖啡店。
他喜欢坐在角落里敲打着键盘，良久之后喝一点咖啡，然后继续敲打键盘，周而复始。
咖啡店忙碌的时候，王耀在端送咖啡之间，在客人选择饮品之前，偷偷看着那个青年。风景虽然一成不变，但只要有他，一切都是好的。
他大概是专职作家之类的?经过他身边时看见他的笔记本电脑上显示的是文档。他敲着键盘，思路卡顿时会翻看身旁的书。想不出来会推下自己的眼镜，或者摸摸自己的头发。
除了在暗地里观察他，王耀会偷偷给他续杯，趁他不注意给他换了一种饮料。
起初他是没有发现，可是次数一多，再愚钝的人都会发现端倪。王耀端了杯拿铁给他，正想把他那快喝完的卡布奇诺拿走，他突然揪住王耀的袖子：“店主先生，您为什么要帮在下续杯呢？”
他已经发现了。
王耀的手一顿，还是拿走了那杯卡布奇诺，把白瓷杯放在托盘上。“只是老顾客优惠。”他这么解释说。青年收回手，刚想开口，但王耀已经消失在柜台之后。
回到后厨，也不想清洗杯子了。王耀坐下来，感到了没有由来的累。
怎么了，我是怎么了?
王耀握着杯子想。
虽然不能用形容葛朗台这类人的形容词来形容他，但王耀也是个重视金钱的人，怎么会做这么多赔本生意。就算第一次是真的因为看不过眼才免了他的钱，可是一而再再而三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我不知道。
王耀摸着他用过的杯子。干净的白瓷杯，上面好像还有他的温度。慢慢转过身，洗干净杯子后将杯子放在自己的柜子里，又取出一个镶着金边的马克杯。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对他好而已。
从那以后，青年的杯子悄悄换了一个。
王耀一意孤行，给他最特殊的待遇，最好最用心的饮料，给他用着他珍藏的杯子，而这些只是象征性地向青年收一点费用。青年不解，他追问王耀，企图付给王耀更多的金钱，但王耀不收。
“您这样做真的会亏本的，这样在下心里会非常过意不去，您就收下吧，毕竟您给在下免去费用那么多次了。”
“真的不用，都说了是老顾客的优惠。”王耀摆手，弯下腰拿起箱子里的原料，面不改色说。
青年毫不留情地拆穿了这个谎言：“您在撒谎！您从来没有给其他人续杯！”
王耀突然抬头。“你在观察我?”
他突然脸红了，随即又严肃说：“这只是在下，在下为了确认是不是老顾客的优惠而已——您别笑！您这样，在下以后都不来店里了！”
“那，名字是?”
“什么?”
“费用我不会收的，相对的你告诉我一些事情就好了。比如说你的名字。”王耀的目光落在青年经常坐着的座位上。“已经一个月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迟疑了一会儿，“菊，”他回答，“在下名为本田菊。”
他叫本田菊。王耀的内心倏然被填满。变得柔软的内心让他也露出温柔的笑：“王耀。”

本田菊是个编剧，当然不怎么有名气。为了营生，他接手某些恶俗婆媳剧的编剧工作，接手本地电视台的栏目剧编剧工作，偶尔还会接下舞台剧。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诗和远方，终会输给生活。”
没有生活为基本，诗和远方是没有可能实现的。
他撑着脸，看着自己的手机。
“所以耀君呐，为了留住自己心里的诗和远方，在下只能接下这些工作，虽然在下很不喜欢。”
“任何人都是这样吧。”王耀喝了一口咖啡，“因为喜欢喝咖啡，我才会开这家咖啡店的。刚开始确实很有劲头做，但久了就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咖啡这种东西，不过是很多人伪装文艺的道具而已。”
“但，我还是喜欢咖啡。”王耀强调说。
“所以我还是会开店的。虽然和想象中的不同。”
本田菊嗤笑，“您还真是固执啊，就和您不愿意收在下的钱一样固执。”
“可以不提这件事么，”王耀扶额，“不收钱，就当是我为了交个朋友表现出来的诚意好了。”
“哎？难不成耀君之前就很想和在下交朋友么？”本田菊笑得更加灿烂，但嘴上损人的话还是一句接着一句来：“都不是小学生了，还需要给点糖果然后说‘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这种话么？”
“难不成我要收钱然后说，‘客人我们做朋友吧’这种话？”
“可以啊，”本田菊回答，“在下不会介意的。”
“我介意好吗！”王耀拿走本田菊的咖啡，“不给你喝了。客人请回吧。”
“诶！耀君！您怎么这样！——”
“说，我们是朋友，不然咖啡不给你。”王耀回头，威胁地说道。
本田菊双手合十，稍微歪着点头：“好啦好啦，在下和耀君是友人啊。耀君，把咖啡还给在下吧！”
“不。”王耀拒绝，“一点诚意都没有。”
“诶诶！在下的诚意可是很足的诶！是耀君太挑剔了。”本田菊扶着脸颊，“您拿走吧，在下不喝就是了。”
“菊你！我要和你绝交五分钟——”这回倒是轮到王耀气的要炸。
“俗话说顾客就是上帝。在下可是客人呢，您这样对待客人真的好吗？”本田菊反问王耀。
“不不不，在客人与店主之前，我们可是朋友啊。”
“胡说，明明是在朋友之前，我们是客人与店主的关系。”本田菊一本正经反驳道。
王耀理亏，只好灰溜溜跑回来把杯子放下，顺便带给本田菊一块提拉米苏。
“诶，为什么要给在下这个?”本田菊看着桌面上的提拉米苏，很好吃就是啦，可是经常吃着王耀的东西，他都不好意思了。
“和好礼物，”王耀闷闷说，“我们复合吧，还是朋友。”
“耀君这是当真了吗？难不成您真的是小学生?”本田菊笑着说，“既然如此，在下就宽宏大量地收下了——谢谢店主先生。”
“切……”王耀不屑地撇头，但还是悄悄地转过来一点儿偷瞄本田菊。
“嗯……很好吃，”本田菊含着叉子，“耀君的蛋糕是最好吃的。”
“比起其他店的蛋糕?”
“是的！在下是这么认为的。”
不知为何心就暖了起来。

夏天的到来让咖啡店成为年轻一代消遣的去处。有饮品点心，有空调和WiFi，甚至因为店主是个极其爱读书的人，这里有不少有趣的书籍。因此王耀也越来越忙碌，没有太多的时间和本田菊坐下来聊天了。
本田菊虽然很想和王耀好好聊一聊，但看见他忙成一团还是按下了心里的渴望，转而“认真”地写剧本。时不时偷看一眼在工作中的王耀，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剧烈，手头上的剧本敲了几行字又删掉，如此反复着一个下午也没写出来什么。后悔自己不专心所导致的效率低下，本田菊敲了敲脑袋，决定为了改变这个现状而做出什么事情来。
挨到饭点，不少客人离开了，王耀也终于得了空，坐下来歇一歇了。
“很累吗，耀君?”
本田菊递过去一杯水。
“唔……谢谢。那是自然的……感觉自己就没闲过……”王耀有些疲倦地说，“工读生面临期末考，各个都请假。我这个做老板的也不好意思拖着他们，都准了……现在就我一个忙活着，能不累吗。”
王耀喝了一口白开水。“是时候招个长期工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您看在下怎么样？”本田菊适时开口，“在下几乎每天都来店里，并且最近这一段时间只要忙完了手头上的剧本就有空闲。”
王耀一惊：“不行，怎么能让你来！”
“没有关系的，只要忙过了这几周，您店里的工读生不就回来了吗，然后就不需要在下来帮忙了。您可以闲一些，也不用雇佣长期工。再来长期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吧。如果雇佣在下，您支出的佣金也不用很多，毕竟您店里的营业额也不算太多。这样不好吗？”
“可是你可是客人啊，怎么能让客人亲自动手——”
“这个时候就认为在下是客人了吗？”本田菊眨眨眼睛，“谁前几天还说着我们是朋友这种话的呢？”
“……是我。”王耀闷闷回答。
“那么在下帮助友人，是不是理所当然的呢？”
“……没错。但……”
“就这么说定了，在下明天过来帮忙。店主先生，请多指教。”本田菊堵了王耀的话，就赶快抱着东西溜出店门，生怕王耀开口阻止他。
第二天他果然准时到了。不顾王耀劝阻的话，靠着自己对店面的熟悉拿了围裙来穿。王耀劝阻无果，加上店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容不得他再为了情理而推脱，只好默许了。
于是一个负责收银与冲泡咖啡，另一个负责下单送餐，效率提高了不少。
王耀逐渐习惯了和本田菊一起工作的日子。一起工作，然后一起用餐闲聊，这些都给予了王耀——这位本田菊的不折不扣的爱慕者——莫大的便利。
他可以在本田菊忙完之后递给他一条擦汗用的毛巾，也可以在他准备离开时帮他脱下围裙，还可以在用餐时与本田菊抢夺盘子里的最后一块鸡块。这一切都如同赏赐般让王耀感到由衷地欣喜。不知不觉间本田菊的一举一动撩拨着他的心弦，他的声音落在王耀耳朵里就如同乐章一般好听。
特别是，偶尔的独处。

咖啡店里所贩卖的蛋糕都是由王耀以及工读生们烘焙的。某些蛋糕的配料根据王耀的味觉进行调整和添加，因而味道独特，拴住了不少客人的胃。
本田菊看着王耀每天烘焙着蛋糕，终于有天忍不住，开口询问王耀：“耀君，能否教教在下如何做蛋糕?”
王耀当然没有理由拒绝，接着定下了每天上午营业以前教他做蛋糕。
但……他似乎错了。
向面粉加入水。就这么个简单步骤。本田菊怀里抱着面粉，而王耀一转身——撞个满怀。面粉飞了出去，在空中时袋子口开了 一袋面粉临头浇下。
白茫茫。
本田菊打了个喷嚏。
王耀慌了神，推着本田菊上了二楼，打开卫生间的门。咔哒一下关上门，伸手就要脱本田菊身上的衣物。
“耀，耀君?”本田菊结结巴巴地说，“您，您，您要，做什么?”
“洗澡啊！不然一身都是面粉——都是男人有什么可怕的呢！”王耀这样回答他。但是他清楚地知道，那个最可能想入非非的人就是自己。他吞咽了一口唾液，在自己的手指下露出了他爱慕的本田菊的身体。
很快，两人就坦诚相对了。
打开蓬头，雨点般的水珠落在两人身上。面粉如灰尘般被雨水冲洗去，水流顺着他的脖颈锁骨而下，划过腹部和后背。王耀的视线黏腻在本田菊的身上，他直直地扫视他的身体。本田菊也不是什么单纯的人，被王耀带着点火热的视线扫视过后脸马上就红了。
“耀，耀君，请您转过去好吗......在下有点不自在。”
“噢，”王耀木木地回答，“我去给你拿替换的衣服......”
“谢谢您。”本田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那么些，可是颤抖的尾音出卖了他。
王耀逃也似地裹了浴巾就冲出浴室，在自己的衣柜里找了适合本田菊的衣服，又在浴室门口来回走了好久，听着哗啦啦的流水声，终于下定决心敲了敲门。“好了吗，菊？”
“好、好了！——”本田菊有些慌乱地回答，接着是在泛了水的地面上行走的声音，再然后是——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嘭——”
“菊！！——”王耀推开了门跑进去，就看见本田菊仰面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样子和平时那副绅士的模样相去甚远。确定本田菊没有事情后王耀把他扶起来。
“小心点啊，”王耀揉揉他的后脑勺，“浴室地板很滑。”
“好疼.........”本田菊瘪着一张苦瓜脸，看着王耀噗嗤一声笑出来，不服气地说：“耀君！在下摔倒了就那么好笑吗！别笑了啊！真是的，在下还疼着呢！”
“好了好了不笑了......噗，多大的人了，哈哈哈哈哈还能在浴室里摔倒......！”
“您真是过分呢！”本田菊说，“就不能安慰下在下么？”
“好啦好啦，安慰你。需要一个拥抱吗？好友的拥抱可是时常向本田菊先生敞开的。”
“不需要。耀君嘲弄过在下才给个拥抱，在下的身心都受到了伤害，这是耀君补不回来的。”
“嘿不是菊叫我安慰你的吗？怎么变成我求着你接受我的安慰了？”
“那还不是因为耀君嘲笑在下.........”本田菊扭过头。
“对了菊，要我提醒你吗......你，还光着哦？”
“您说什么？什么光着？”
“本田菊，你，真的光着。”
“您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我说你没穿衣服——”
“哇啊啊啊啊啊啊！！！！！！”

恋爱冒冒失失地开始了。虽然这是一场，只有一个人的恋爱。
那样的菊，那样可爱的样子印在王耀的脑海里。等他回过神来，“爱慕”这个词汇已经不足以形容他对于本田菊的感情了。那究竟是种怎样的感情？比爱慕更深刻，比起“喜欢”这个肤浅的词汇，王耀宁可用“爱”来解释。
我爱他。
猛然之间想起柏拉图式的爱情。现在的他也不得不认同。他曾自认为是个异性恋，可最后也陷入这种尴尬的局面。
尴尬吗？
王耀苦笑，继续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行越远。

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工读生们结束了期末考试，陆陆续续回来帮助王耀。本田菊又恢复到了每天坐在店里的角落里喝着咖啡在键盘上敲着剧本的生活。但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本田菊自己也不太清楚。
目光会不自觉地跟随他。他回到后厨了，他在帮别人下单，他端着咖啡蛋糕走过去了。
眼睛里的那个他，就是王耀。
回想起王耀盯着自己胴体的眼神，本田菊的脸又开始发烫。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回神，然后继续敲着剧本。认真工作。他提醒自己。
剧本里的男女主角终于走到了一起。他向她告白，表明自己的心意。
本田菊揉了揉眼睛。终于写到了结局。之后就是主角的婚礼，一切都如梦幻般完美。这个下午，他写完了所有，反复检查了几次后，把初稿发给了导演。
导演那边阅读完剧本后，回复了本田菊。
[可以再详细一些吗？关于主角的情感。我觉得动作表情不是很到位啊。]
[您是指感情方面的？在下认为这样已经足够了。]
良久，对方回复说。
[不，还不够。]
[女孩子的暗恋可是非常甜蜜的哦？本田先生读过您祖国的少女漫画吗？]
[......很抱歉，在下没有读过。]
[真是可惜。推荐您去阅读几本，书名是..........]
女孩子的感情，可是纤细又微妙的哦？女孩子可以为了喜欢的男生一个看向自己的眼神而欣喜大半天，可以为了喜欢的男生与自己都出席某个大型聚会而精心打扮，可以为了喜欢的男生做任何改变自己的事情。
女孩子的感情，可是甜蜜又苦涩的哦。她们可能会为了喜欢的男生和其他女孩子说了一些亲密的话而吃味，她们可能会因为喜欢的男生交了女友而暗自伤神，她们可能会因为喜欢的男生拒绝了自己而一蹶不振。
她们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喜欢的人身上。喜欢的人开心，她们也跟着感到喜悦。喜欢的人伤心，她们也跟着感到痛苦。
纯洁而美好的喜欢。
就如他对王耀那般。
他对，王耀那般……

本田菊醒悟了，他时常的心悸终于有了名义。原来那就是喜欢，是世人一直赞颂与歌唱的喜欢。
但这份感情却出现在他身上。他并不是女孩子。他所接受的教育里，他和王耀，是不可能的。但分明，这份感情和任何人的都一样，只不过他所喜欢的对象和自己是同样的性别而已。仅仅是这样，就已经不被允许了。
本田菊有些伤感。
但这就是事实，无法更改。这份小心翼翼的喜欢，只能存在于暗处，永远见不得光。
剧本改了又改。揣摩着女主角的心情，想象她对男主角的爱慕与喜欢。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体会着。往往这种时候，闭上眼睛的黑暗之中，王耀的样子越来越清晰。
在下真的，好喜欢他。
可是，在下无法开口。

最近他的眼神黯淡了很多。王耀一边吃着碗里的东西一边观察着本田菊。食量小了，而且......他最近，不会正视自己。
是讨厌我了吗？
王耀想。可是，可是菊并不排斥自己接近......每天也会到店里来。
那么，问题是出在哪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
但这个答案很快就出现在王耀眼前了。
本田菊有些魂不守舍，草草收拾了东西向王耀告别。他走了之后王耀发现这个粗心大意的人将自己的手机留在了店里。正摇头想拿起手机追赶离去不久的菊——手机响了。
新消息。
[本田先生，关于您说的恋爱的感情..........]
王耀鬼使神差地解锁屏幕。
[是的，您之前和我说的那些表现都是恋爱独有的表现。是您最近少女漫画看多了么？（微笑）]
[喜欢一个人，就是青春的主题吧。]
[啊，不过，真的很难想象本田先生也有过这样的体验。]
[不会吧，难道剧本里她的感情，就是本田菊先生的感情吗？（捂嘴偷笑）]
[该不该说是因为这是您祖国的东西所以您深有体会呢？]
往上翻。
[在下有一事不明白。]
[您说。]
[喜欢一个人，是不是看见他就会感到自己由衷地快乐？]
[喜欢一个人，是不是会因为他的一个小动作就心动不已？]
[喜欢一个人，是不是连他的每一句话都会铭刻在心？]
[喜欢一个人，是不是会感觉自己非常差劲，完全配不上他？]
[喜欢一个人，是不是会开始对于未来胡思乱想？]
[在下，有这样的体会。]
[在下喜欢上喝咖啡了。]
[请您帮在下解答吧，这有利于在下更好地修改剧本。谢谢您。]
在下，喜欢上，喝咖啡了。
咖啡......
璀璨的星辰。唇边的笑意。指尖的轻抚。灿烂的烟火盛开于空中，远处的河水倒映着明明灭灭的霓虹灯。夜里的风吹开云雾，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暧昧的河水泛着红色，醇厚的香味在夜里越发迷人悠长。手里纤细的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烟雾缭绕。
温柔地揽着他。在他的惊愕中亲吻他的唇。柔声向他表露自己的心迹，请求他对于他私自打开他的手机的原谅。询问他，是否能够接受自己。
答案是肯定的。既然爱，既然互相爱着。
甜蜜又苦涩的吻。纠缠着的两人的发。
爱情的到来总是猝不及防，慌乱又使人沉溺其中。

温情如同一张网，圈住桀骜不驯的他。当他沉溺在本田菊的温情里时，他忘记了某个从小定下的人。
他的未婚妻。青梅竹马的她。当她推开咖啡店的门，当她笑颜盈盈看着他，当她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王耀才猛然之间想起来年幼时父母曾说过的约定——
耀，你是有未婚妻的人。
他一直以为的年幼的玩笑话竟然成了真，王耀近乎气急败坏地打电话质问自己的父母，但得到的也只是父母更加严厉的训话。
[耀，你就不能够让我和你爸爸更省心吗？]电话里的母亲厉声说。
[从小到大一直由着你，你毕业了说不想就业，妈妈依你。你说想开咖啡店，妈妈依你。可是你看看你，到如今，多久了?你是要玩多久?]
[妈就希望你成家立业，早些理解我和你爸爸。可你偏偏不依。你说你不喜欢她，可以，可是打小你就不喜欢女孩子。你说说，要是你有喜欢的人，妈妈会不同意你结婚么？]
[我有！他……]
支吾了。
[肯定是在说谎吧？]毫不留情拆穿谎言。
语气陡然之间变软了。[她这么乖，又是爸妈从小看着大的，妈妈放心。耀，就算妈妈求你，不要拒绝她，除非你有更好的人选……]
[我……]
[而且她，倾心你多年。]
“您，是要结婚了么？”本田菊抱着抱枕闷声说。在不远处的他几乎听见了谈话内容的全部。
王耀手里还握着手机，“通话结束”的字样刺痛他的眼睛。“菊，菊我不想，我不想和她结婚。”
本田菊想起上午推门进入咖啡厅的女孩子，那个看见王耀眼睛都亮了的女孩子。“可是您不能拒绝她，对不对?”
“我不喜欢她！”王耀更加焦躁，手里的手机被他掐紧。
“可是这不是您能够选择的吧。”
“您真的打算和一个男人共度一生么？您真的能够忍受他人异样的眼神和粗俗的话语么？您设想过您的父母、您的好友知晓你我之间的事情后，会有怎样的表情么？”
“您，没有考虑过吧。”
他笑了。眼泪流下来了。
“这是，您的机会啊。”
“这是您，可以选择离开在下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您不可以错过的，这个机会。就算给您一条更加坦荡的路走吧，不用和在下一起受人指责……”
后来的话语已经记不清，再回忆就是她的笑脸。她似乎猜到了他们的关系，但是她并没有说什么。她小心翼翼和自己讨论着婚礼，做好各种各样的准备。
相对的，本田菊再也没有来过咖啡店，如同过客一般消失了。
婚期将近。
了无音讯。
镜中，白色西装与婚纱分外和谐。女孩子发髻上点缀的小小的花儿，发晕上的金色似乎都让他这般见不得光的人粘染上圣辉。她挽着他的手臂，看着镜子里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那位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但是，他应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吧？”
“因为耀喜欢他。”
王耀哑了声线。
“是的。他是个，非常好的人。”
既然他叫自己远离，既然他叫自己重回正轨。
那就走吧。
因为想保护他，所以远离。
烟雾袅袅之间，在尼古丁带来的伤害与快感之间，慢慢沉沦下去。现实与麻木，梦境与暧昧。看不清的脸，驰骋的快感，婉转的娇媚，一遍遍低喃着，我爱你。再次清醒过来时，却只有自己。凉了的咖啡不再散发出香气，烦躁地伸手拨开马克杯，不留神之间，马克杯与其中的咖啡被推倒在地上，曾经的香醇与白瓷溅起。
碎了。
没有了声音。
遍地的烟头，倾倒的酒瓶。不再从容不迫，他努力逞强然而无论是谁都可以看出他的倾颓与倔强。他在理想与现实之间苦苦挣扎着，以一己之力无疑是蚍蜉撼树。
虽然他知道，这件事情并无绝对的正确和错误之分。因为他们不能够接受的理由，仅仅只是因为大多数人不能接受而已。
就只是这样。

与世界格格不入的背叛者，被世界遗弃的异端。
我是这样的存在。
努力伪装自己还存在着与众人一般的嘴脸，用不起眼装饰自己，披上与他人无二的道德外衣，却暗地里干着道德不能允许的事情。与一个女孩子相爱、结婚，这是我唯一能够走回正轨的方法，我深谙此理并如此贯彻着。但我的内心并没有感到轻松愉悦——反倒是更加痛苦与麻木。我知道我此生都无法忘却他，我知道他就如我的梦魇一般缠绕着我，让我此生都生活在他的痛苦里，但我却从这种痛苦里感受到了一丝的甜，那一瞬间我似乎回到过去和他相处的无忧无虑的日子里。
好甜。
好痛。
在两种极端的感情中挣扎并忘却如何放弃。因为放弃会让我真正地失去自我，沦为我并不想成为的普通人。我盲目地追求着他给予的一点回忆，苦苦追寻着。我不指望会有任何的救赎。因为我这样叛道离经的人是不可能有人来救赎我的。
我的原罪。
我，爱上了他。

钟声响起来了。
圣洁的教堂正中央，王耀和她站立着。
这是一个女孩子一生中最美的一刻。如墨长发绾好，刘海用水晶小发夹卡好，最后戴上小小的皇冠。蕾丝修饰的肩胛，丝带与蝴蝶结装饰的纤腰。镂空花边的裙摆撒在大理石地板上，裙边镶嵌的珍珠折射着暖阳。
理好的发中有少许发丝俏皮地跳脱出来，贴在整洁的白色西服上。领结让他的喉部有些难受，伸出手指扯了一下，但这不自在的小动作让她看了去。
“后悔吗，耀。”
她目光灼灼看着他。
“你现在不走，以后就再没可能了哦。”
王耀把头撇向一边：“我不走，你放心。”
于是她露出更加安心的微笑。
“好。”
亲友陆陆续续就坐。
王耀抬头看着正中央的耶稣。你分明，被你的信徒所抛弃。你分明，为天下人所不容。你分明，被视为异端，被绑在十字架上活活烧死。你分明……
你被谁爱过吗？是你那纯洁的母亲，是那群祝贺你诞生的天使，还是你的十三个门徒?
没有任何人爱你。
但，你爱着众人。
新娘挽着新郎的手，从教堂外缓缓步入。花童撒着鲜花，亲友们微笑着看着即将被神所承认的新婚夫妇。
王耀的眼神久久地停留在那十字架上，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再次站在教堂正中央。耶稣俯视着他，她凝视着他，亲友们看着他。
神父问：那么这位先生，你愿意娶这位小姐为妻，不管生老病死，贫穷或者富裕，一辈子照料她，爱她，矢志不渝吗？
她的眼神，期待，哀求，渴望。
亲友们屏住呼吸。
回答吗。在如此神圣的地方，我该如何昧着我的良心，接受我不爱的人?
王耀犹豫了。
神在看着我。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异教徒。但同样的，耶稣——神之子，也是不折不扣的异教徒。我将会和他一样，被视为异端，被背叛，被抛弃。
即使是选择正途，依旧没有人来爱我。
唯有他。我想要的，也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