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医生会这么大方地告诉他报纸上的内容，这是明台没有想到的。
“陈深……陈深……”明台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有种异常熟悉的感觉。
陈深。一声呼唤在脑海深处响起，明台不知道是谁会这么温柔地叫过他。
老师。这是一个不合格的学生小心翼翼地等待发落的声音。
小赤佬。上海兄弟间的一声笑骂，牢牢地刻在他的心里。突然明台耳边似是响起不规律的炮火声，他听见了许多事，也看到了很多人。最后，明台只听了医生的一句“你没事吧”便放任自己沉进过往事件中。
“嘿，明台，醒醒。”
明台觉得好像有人在轻轻拍打自己的脸。
“大哥，苏医生？”明台睁着迷茫的眼说。
“你小子，想逃课就直说，我直接打你个下不来床不就得了。”明楼笑骂着说。
明台不敢反驳，也就笑着挠了挠头，一抬头对上了苏医生询问的目光。明台于是对明楼说：“大哥，我没事了，您事务繁忙，先回去睡觉吧，不早了。”
明楼往窗外快速看了一眼，说：“天确实不早了，你好好休息，苏医生可得看紧了。”
“那是自然。”苏医生眼带笑意。
待明楼走后，苏医生严肃地坐在明台床头说：“你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就是他，你去和组织上汇报一下。”明台也不是一副懵懂天真的模样，沉稳地说。
“知道了，以后有事我会来找你的。”
明台笑了，他终于不是一株孤草了，他已经被春风记起了。那么就让他随风飘到需要他的地方去吧。他深切的期望着，有一天他能亲手将鬼子赶出中国去。
明台从床头柜里抽出一张白纸，在纸上用铅笔画了一只麻雀。明台抬起头，他想有时间他该向小许申请去看皮皮――李东水了。

二、
几个月后，明楼回来了。那天明镜很生气，因为他喜欢汪家大小姐，汪曼春。那天下着难得一见的大雨，明楼一回到家就被叫去小祠堂。
“明楼，你还记得父亲的遗训吗？”明镜在明楼跪下后厉声道。“哪能不记得？明家三代不与汪家结帮，结亲，结友邻。”明楼顿了顿说，“可是大姐，我是真心喜欢曼春。”“这好办，我就打到你不喜欢为止。”
明公馆外。滂沱大雨从天际倾洒下来，电闪雷鸣，门前的石板地被闪电照得惨白。汪曼春从明楼跟明镜回去起，就一直心神不宁，此刻已不放心的站在门外，明诚见了，赶忙用手去拦。
“明镜，你给我出来！”汪曼春想进明家未果后站在雨中歇斯底里地喊着。一个勇于追逐爱情的女子。明台在心里这般想着。
“汪小姐大驾光临，敢问有何贵干啊！”明镜手持沾血的马鞭，冷笑着从门里走出来，鲜血顺着鞭子蜿蜒而下，就着雨水滴落在地。
“明楼呢？你对他做什么了？”汪曼春嚣张的气焰背后是少女的恐惧寒心。“我要见明楼。”

“明楼是我明家的人，就得守明家的规矩，汪小姐还是请回吧！”“我不管，你不让我见明楼，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明镜挑了挑眉：“好啊，汪小姐想跪就跪吧，明诚明台，进屋继续跪着，不用理她。”明诚低头应了声，是，一步一回头地担忧的看着汪曼春。
雨越下越大，汪曼春额前因水濡湿了许多碎发，杂乱地堆在上面。雨水顺着她的衣角流下，冰冷的流入裤管内，在她脚边汇成一条小溪流。衣服因雨的缘故黏在身体上，汪曼春全身打着哆嗦，紧紧咬着下唇。雨在她眼前形成一块细帘布，好累好冷，她觉得自己就快要不行了。但她只想见到明楼，甚至只有一眼也足够了，只要她能肯定明楼没事。
楼上祠堂的鞭打声还在继续，明诚面上越发的担心。
“阿诚哥，我去和曼春姐谈谈，省得大姐又生气。”明台与明诚咬了耳朵，得了明城同意后迈入雨中。

“师哥！”觉察到有人靠近，汪曼春努力的睁开眼睛，惊喜的说，却又在看清来人是明台的瞬间黯淡下去，失望的开口，“是你呀，明台。”
“是我，曼春姐。”明台轻声说，用自己宽大的皮衣保护着汪曼春的头部，不让它受凉。
“看来这明家，只有你敢在这时候出来帮助我了。明镜那个老女人，我姓汪就那么的不堪吗？”汪曼春痛苦的诅咒着。
“嘘，轻点儿，为了大哥，姐你就忍忍吧。”明台说，“我想，我有法子让大姐没办法反对你俩在一起。”
……
“我走了。”汪曼春踉跄着起身，明台立刻扶住。汪曼春喘了会儿气，轻轻推开了明台的手，在萧瑟的秋雨中笑得无比灿烂，这让明台心中一阵的恍惚。“多谢了。”汪曼春说。

明台怔怔地看着汪曼春的挺拔的背影出神，刚刚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甜美纯真，和那个大大咧咧的喜爱太阳花的女子好像。“我想你了。”明台低喃出声。
“明台。”明家大姐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大姐。”明台低下头，心里暗暗打鼓，也不知道那席话被听去了多少。
“明台，你有自己的想法了，不会怪我拆了曼春和你大哥的姻缘吧？汪小姐什么都好，就是不该姓汪。”
“大姐，你想多了。我只是怕她真的在我们明家楼外跪久了惹您不高兴，好心劝退她罢了。这乱世，能自保都已经不错了。”
“难得你有这么一份心思了。”明镜赞许地看着明台。突然间她发现，连一直被自己死死保护在身后的明台也已经长大了，没有人再是小孩子了。

几天后
《中华日报》用加粗标题写道：“毕忠良昨遇袭被救”下面是一行细字：“有人对毕忠良说‘他没死，是他让我救你的。’不知何意。”

三
一年后，明诚和明楼用休假空隙回到了上海，明镜和明台也搬回来上海明公馆。在这一年内，明台还看上去仍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已在半年前加入了军统，直接领导的就是汪曼春。明台还挺欣慰的，因为汪曼春真的把他的话听了进去。不过他更期待阿诚哥会用什么方式让组织上的人说服明楼，这可是块硬骨头。

在上海，是老k和皮蛋在负责管理事务。明城只需要找个借口，让苏医生带着由皮蛋装扮的小护工和黑鸭子去明家，与明楼接触就行了，为期14天，包括请他们来。但苏医生不会平白无故的去明家，所以明城知道自己如果不用苦肉计就什么都别想。
那天明城往外跑了很多次，也在家里向一个叫青涟的姑妮打了好几通电话，这让明楼和明镜笃定他在谈恋爱。只有明台看见，每次打电话的时候，明诚都在用摩斯电码敲击着话筒，而这在明镜两姐弟的眼中只是轻佻的表现罢了。所以明楼憋着一口气。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明诚贴广告询问：如何将明楼快速策反。
上级的回复是：明家重学业，若不好好上学呢？
明城看到回复的时候汗了一把，他还记得第一次自己作假账的时候明楼是揍得他一个星期下不来床。明诚想，上级是不是在逗他。可仔细一想，他说的也有道理，自己如果为了一个“小女朋友”而荒废了学业，明楼一定会狠狠打他的，这样苏医生就可以来了。
说干就干。明诚立刻动员自己手下的力量，但也只集到了3天的电影票，还差4张。大家正在焦急想办法时 ，明台拿了一封信进来。
“谁？”几个小兄弟把手伸向了腰间。
“我……我是来送信的。”
明诚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明台领子。“是谁让你来的？”
“我没看清楚。他戴了墨镜口罩，还有耳罩。他说这里是你的避难所，但有些时候这里也是你的受难所。他还说，他会派人跟着我。如果我不把这个给你送来，或日后把这件事告诉阿诚哥以外的人，我就得死。”
“把信拿来。”明诚拆开信，是剩下四天的电影票，外加书信一张。
因为有明台在，明城没敢把信打开了看，只说了声：“以后别人让你帮忙带东西，少带。”
“知道了，阿诚哥，我先走啦！”
“快走快走，记得别跟大姐她们说我这时候在这儿啊。”
“清楚着呢！”明台头也不回地走了。
明诚把书信打开，笔记很是陌生。
“青瓷同志，我知道你正在策反你的大哥明楼，。我写这封信只是想通知你，‘病人’需静默，你在巴黎独立有一个小组代号‘圣莲’，回国后联络方式不变，上级变为许仙。关于领导圣莲这件事，我不希望你需要小组血的代价成长 麻雀。”

明诚有些莫名其妙，麻雀在他心目中如神祗一般的存在，怎么会突然写到想到给自己写信呢？自己成绩并不突出。但是听从军令是军人的天职，尽管他并不知道上司到底想要干什么。
周六早上，明诚匆忙吃完早饭，便借口说自己要出去一趟。明楼早就心存疑惑，待明诚走后，他就进了明城的房间，明台猫着身躲在一边看。
电剝票照片放的位置刚刚好，要不是明台清楚这是任务，还真想好好嘲笑一番。明楼看着七张电影票眉头紧皱，去大厅带上了自己的外套出门，临走前他说：“我出去会儿，你好好做功课。”
“哦。”明台一脸怅懵，至少在明楼眼中是这样的。
明台没有心思写作业。他现在和明诚一样在期盼着明楼的入&党。半晌过后，明楼气呼呼的回来了，他问明台：“你阿诚哥还没回来？”
“还没呢，怎么了大哥？”
“他一回来就让他来我书房一趟。”任是谁都能听出明楼声音中强压的怒气。
明台有点为明城担心。他还不晓得归来后是怎的一番风暴哩！
“阿诚哥。”那天在明诚的眼中明台的样子有些扭捏，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明城差一点蹦起来，明台说：“明楼哥有事找你，书房。”
明城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他对接下来的皮肉之苦浑然不觉，他一心想着大哥可以入&党了。
“大哥。”明诚按捺着心中的激动，抬手敲开了明楼书房的门。

“进来。”明楼低沉着嗓音回答。
“大哥。”明诚见到明楼的气场立时就焉儿了，大哥的目光实在是太阴沉了。
“跪下。”明诚听话的下跪，突然他觉得大哥的情绪有点过激。
明楼把电影票一把甩在阴城脸上，“你看看这些，都是些什么？”
地上散落着的，是他想方设法集来的九星大戏院和大光明大戏院的影票。其中有两篇是以川岛&芳子为原型的《满蒙建国的黎明》和白杨的《十字街头》。明诚记得清楚，这是麻雀给他的四张票里面的两张。
“电影票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当年大哥你不也给汪曼春看过电影吗？”当然末一句是明诚嘀咕的，被明楼明晃晃听见了，还不得死？
“你刚最后说了句什么？”真不巧明楼耳力挺好。“阿诚啊，我不是不让你处对象。”
“那是什么？”明诚一副做错了事却一概不知的模样。
“你不应该荒废学业。恋爱重要，但你不能一星期逃课呀。”明楼语重心长地说。
明诚知道大哥一定去查过日期，对过课程表了，也就装作默认的样子不吭一声。
“去，把书柜旁边水盆里的东西拿过来。”
明城战战兢兢，他这才记起自己要捏一段不明不白的打。他走到红木书柜边，水盆里泡着一截藤条，手一碰，外层青皮便褪下，只留内部韧性极好的光滑的黄木条。
“二十。去书桌前撑好。”
书桌上的一应物品早已被明楼整理，留下了一大块空地，明城就手撑着桌面，俯身在空白地上。
“规矩应当还记得，不重复了。受住了。”
明诚沉默以对。明楼定好了刑量，又嘱咐他别忘了规矩。那他还要不要用大喊招了明台搬出大姐呢？他想还是算了吧。
明楼五下一组，平行着落在朋城身后，这黄木条确实韧性极强，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痛。
二十下过后，明楼却没了停下的意思，更使劲的往明城身后砸。明城能觉到，身后已然是肿起，破皮也应不少。他想这样大哥会请苏医生来了吧。
这样想着，明诚就呼起痛来。
“谁惯的你？怎么还像明台一样喊痛了？啊？”
明诚闻言稍微受了点，也不知道明台有没有听见，有没有去给在苏州的大姐打电话。但他不知道的是，明台自他进入书房后就贴在门上仔细听辨，明诚故意的呼痛他听得清清楚楚，于是蹑手蹑脚的走开向明镜打了电话。
“咚咚咚。”三十下过后，书房的门被明台敲响。
“什么事？”明楼手上依旧不停。
“大哥，大姐有电话找你。”
“等我打完阿城再说。”
“大姐就是要你不打阿诚哥。”明台故作为难地说。之后他又像吃了什么定心丸似的说，“大哥，你再不出来，我就破门而入了。”
五十下，明楼打开了房门，明诚趴在桌子上动弹不得。“我打完了，阿香，去找苏医生。”
在苏医生来之前，明楼一脸讨好地站在电话座前对那头的大姐连连说是，好，明白了等等撒娇的话，明镜只好说一句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苏医生来的时候带了两个跟班，一男一女。
明楼问道：“他们俩叫什么名字？”
苏医生沉着应答：“男的叫皮蛋，女的叫苏响，是实习生。”
“见过明大少爷。”皮蛋和苏响一起请安。
“好好好，比我们家那个不省心的明台懂事多了。”
“大哥，谁不懂事了？”玩了一圈回来大汗淋漓的明台刚进门就听得大哥在那里乱讲，忍不住出声辩解。
“就是你这小兔伢子，之前是谁说我再不开门就破门而入的？”
“哎，打住打住，知道你们两个兄弟情深，但里面还有一个要上药呢，在你卧室对吧？”苏医生说。

关于时间线的问题，我一直没搞清。在这个小说里就当做日本人很早就占领了中国，即就是76号，很早成立。
大体时间点：陈深故事发生在1939年。
伪装者主线时间1943年左右。假设那时候丁，李二人关系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