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夲端着小茶盅,用杯盖撇着并不存在的浮沫,看似漫不经心,却是你不回答誓不罢休的神色。
晚风从窗阁中透入,带来栀子花开放的清香。夕阳是渐渐斜下去了。
杨戬明白吴夲的意思,但很多事,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只得避开话题,笑道:“医神是要请我吃晚饭?”
吴夲神色不动:“可以,赵府的厨师擅长淮扬菜系,手艺不错。”
杨戬:“……”心知僵持下去不是事儿,把问题甩回去:“敢问医神,前几次是如何收服瘟君的?”
吴夲面不改色:“第一次是鸿钧大冶阵,第二次还是鸿钧大冶阵。”
杨戬不解。同样手段重复使用?瘟君智商堪忧?
吴夲:“这个阵法是我从古籍上看来的,没操练过,也从来没想过会用到。第一次没把握好,几乎就是同归于尽。第二次我把阵法改良了一下。
“智慧生命都有心理盲区,人魔仙皆不例外。瘟君没料到我会故技重施,上了我的当。
“第三次是硬拼的。借助了慕族的法器。不过那个法器已经毁损。所以这次,无处借力。”吴夲抬了下眼,那意思分明就是:你看着办。
杨戬苦笑。干脆把话挑明:“医神是在打沉香的主意吧?”
吴夲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杨戬:“我若不同意呢?”
吴夲又换了一副“你现在还能怎么办”的表情。
杨戬郁闷:摆什么表情包呢?
天庭。玉帝推开案上一大堆文牍,无奈地端起碧玉盏,润了润嗓子。因李天王实在忙不过来,不少奏章只能上报灵霄。玉帝这些年的悠闲是到头了。万年佳酿雪藏良久,今天才令值官取出一坛,味道似乎都没有以前好了;天庭舞姬更是完全闲置,想必舞技也退步了吧?玉帝不由向王母报怨几句,不如令杨戬回归天庭,重新开工。
王母必中不服,玉帝这是轻省惯了,稍事操劳就报怨不已。天庭缺少干将是事实。但杨戬重伤,哪里还能担当重任?何况杨戬惯会出夭娥子,以前就防不胜防,若天庭示弱,还不反了天?
玉帝瞥了王母一眼:“杨戬你以前不是用得挺顺手的嘛!现在无非是理念不同。”
王母被戳着痛处,理念不同尚在其次,最可恶的是杨戬挑战了她的权威。王母的面色,渐渐深绽若水。
玉帝转动着玉杯,继续:“那个血镜密咒,不能解除么?”
王母心底哀叹:陛下你是明知故问吧。那个又不是禁制咒法,能禁就能解。那是攻击咒法,实打实的。就像火药爆炸完毕,还解个什么?
玉帝见王母神色越发气恼,又和起了稀泥:“好,不说了,不说了,娘娘,暂且安心,办法总会有的。”
两位三界之主正闹着别扭,南天门值官慌张而来:“陛下、娘娘,下界燕城城隍紧急上奏,有妖魔瘟君潜入燕城肆虐。不少百姓都受其妖术蛊惑,变成了……变成了……”值官语无伦次。
瘟君?有多少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玉帝和王母对视一眼,忽然双双从御座站起。“怎么回事,快说!”
值官抖着唇齿,好不容易把话捋顺:“瘟君使用分魂之术,把妖气注入凡人体内,令凡人变成傀儡作乱,燕城官府镇压无效,州府已下达严令封城!”
玉帝向前探身:“奏章呢!”
值官呈上奏章,王母不等殿内值官传递,招手之间奏章飞上玉案。玉帝和王母打开奏章,越看脸色越是铁青。
王母想起曾瘟君大闹天庭,冷意闪现眉间:“这瘟君不是数百年前早已收伏,怎么会跑出来的?”
玉帝:“这奏章上也没写啊,估计燕城地仙也弄不明白。”
“快,急召李天王和哪吒三太子,率天兵十万,前往燕城围剿瘟君、镇压傀儡!”
值官冷汗:“陛下,哪吒三太子下凡去了,至今未归。”
玉帝一拍脑袋,振着双袖:“传命太白星君下凡去找!命李靖即刻整顿天兵,下界捉妖,不必前来奏报朕了!”
值官恭身:“是!”
赵府。
杨戬和吴夲依然对峙着。两人显得颇有耐心。
“即使让沉香出阵,也得有后援。”
吴夲暗中大翻白眼:“沉香身边一大帮朋友,不都是后援?”
杨戬:“也就小玉哪吒有实力帮忙。我指的并非制伏瘟君,而是分离元神。这是必须一气呵成的过程,不同的施为者法力不同,驳杂的修为无法接续,所以只能一个人来实施。医神,以沉香和哪吒的能力是不够的。小玉法术不精,更不行。”
吴夲:“好,那依你的主意,该怎么办?”
杨戬还未说话。忽觉天光乍暗,大片阴云叆叇飘忽,风速异常,仿佛山雨欲来城欲催。
吴夲丢下茶杯站起来:“是瘟君!”
杨戬向窗外看去,天际层云交叠,墨黑中透出诡异青色,偶现赤焰深长。只见沉香哪吒和无玄推门而入,疾风瞬间跟随卷入,庭院叶浪翻涌,远山浮起障雾。
“舅舅,好像出事了!”
“师父,是燕城方向!”
“杨戬大哥,是不是有妖怪?”
吴夲甩袖看着杨戬:“你还不作决定么?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
杨戬走到庭院中,抬头看向风起云涌的天际。缓缓打开折扇,又悠然收起。
沉香吓了一跳:“舅舅,你要干什么?”哪吒紧张地抓住杨戬执扇的手腕,以防他不顾安危,自行冲开法力禁制。
杨戬目中的犀利一闪而没,却只是笑了笑,“瘟君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天庭必然知晓,倒省得上报了。沉香,传讯回客栈,叫上小玉四公主和哮天犬,我们去燕城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