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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好看2017年04刊】《变脑》 文/迟宝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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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打&校对:@xmhuangjinch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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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均来自超好看手打组手打,请米娜桑尊重大家的劳动成果切勿随意转发)


IP属地:北京1楼2017-07-10 17:46回复
    死人复活,未必是灵异事件,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
    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到某人是很难的事情。但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此人曾让你印象深刻,无论这种印象是好的还是坏的。
    吴霍一眼就注意到了李晓清,近十年未见,这位中学时代的校花比之前更漂亮了。而且对方也发现了他,正兴奋地冲他挥手。
    而他,却像是触了电一样浑身发抖,在这一瞬间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力,哪怕把目光从李晓清的身上移开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不是她,绝对不会是她!”吴霍低声呢喃。
    李晓清远远地跑了过来,长发在风和惯性的作用下不安分地飘向前方,几乎触到吴霍的脸。
    吴霍闻到了发丝间那专属于李晓清的香味,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
    “吴霍,真的是你呀,好久不见了,你看起来混得很不错啊!”李晓清笑着说。
    吴霍想说点儿什么回应一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不认识我了?”李晓清说,“我是你的中学同学李晓清啊!”
    “李晓清!”
    这几个字被亲口说出来后,吴霍终于在巨大的恐惧下恢复了对双腿的控制力,以他从未敢想象的速度快速跑开,直到转过若干个街角,再也看不见李晓清,因为体力过度消耗而干呕起来为止。
    “见鬼了!”
    他想着。


    IP属地:北京2楼2017-07-10 1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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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那三个字从李晓清的口中说出,吴霍还不会那样恐惧,起码还有看走眼认错人的可能。
      但是,她叫李晓清,并且知道他的名字,还和他是一个班的。
      不可能是巧合。
      可是,这怎么可能?
      一直到深夜,吴霍的情绪才稍稍安稳了一些,十年前的画面碎片,逐渐在他脑海中拼接在一起。
      初一,尽管很多男生已经开始懂得如何与女孩子交往,但吴霍并不是其中一员。
      李晓清是整个学校里最漂亮的女生,漂亮得让人不敢接近。身边的追求者不少,却都在她的高冷之下铩羽而归。
      吴霍是和李晓清交流最多的男生,但交流的方式有些特别——恶作剧。
      这种吸引女孩子的方式虽然会让对方反感,但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当然,是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
        当李晓清打开吴霍送给她的盒子,那只硕大无比的每一根黑毛都清晰可见的蜘蛛从里面爬出来的时候,预料中的惊叫并没有如期到来。相反的是,吴霍看见李晓清圆睁着眼睛,任凭蜘蛛从她的脸上爬过而没有任何反应。他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却没有意识到这个祸远比自己想象的大得多。
      当那只最害怕的动物爬到手上的时候,李晓清的心脏因无法承受视觉恐惧造成的巨大冲击,永久地停止了运转。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吴霍和他的父母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直到近一年来才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
      然而,李晓清今天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见鬼,那就可能是幻觉。
      可是,怎么会有这样真实的幻觉?
      今天见到的李晓清是一个真实的人吗?可她明明已经死了。绝不会是她,也许是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么,她为什么自称是“李晓清”,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吴霍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如果不是手机响了起来,吴霍一定会继续沉浸在思绪的黑洞中无法自拔,也不会意识到天已经亮了。
      电话是汤新裕打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出来喝酒,有惊喜哦!”


      IP属地:北京3楼2017-07-10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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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汤新裕是吴霍的酒友,唯一保持了十年联系的同班同学,有时候连吴霍都不清楚,维持着他和汤新裕的东西究竟是酒精还是友情。
        尽管有点儿猜到汤新裕口中说的惊喜是什么,但在约会的“串吧”中看到坐在汤新裕身旁的李晓清时,吴霍第一时间就想逃走,只不过被汤新裕死死拽住,只能乖乖地坐下。
        “人家校花来找你,你怎么像见了鬼一样?”汤新裕笑道。
        “我昨天就见到他了,当时他拔腿就跑。”李晓清笑眯眯地看着吴霍。
        “你真的是李晓清?”吴霍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低声问。
        汤新裕插话说:“这还有假?她身上这香味你闻不出来?当年不知迷倒了多少男生。”他说完,就把鼻子凑到李晓清的头发旁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长长地嗅了一下。
        “所以说,你害怕我是因为担心认错人吗?”李晓清问吴霍,“认错就认错呗,这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吴霍欲言又止,“你不是…”
        “什么事?”李晓清一脸茫然。
        “那…蜘蛛。”吴霍憋了好久才说出这几个字。
        吴霍看到汤新裕和李晓清同时愣了一下,一秒过后,汤新裕说:“你是说蜘蛛那件事?”
        “对。”
        “那件事可真是…”汤新裕刚要说什么,看了一眼李晓清之后便没再说下去。
        “那件事怎么了?”吴霍问道,偷偷地看了李晓清一眼,见她并没有看自己,脸色有些异样,却无法解读那到底代表一种怎样的情绪。
        “没事啊,只是某人被吓得屁滚尿流而已。”汤新裕笑着说。
        “还有呢?”
        “还有什么?”
        吴霍好几次都差点儿把“李晓清不是死了吗”这几个字问出来,可眼前,她是如此真实地坐在对面,他根本就无法开口询问。
        李晓清递了一串肉过来说:“快吃吧,羊肉串凉了就不好吃了。”
        吴霍下意识地接过李晓清递过来的东西。
        “我就知道你不是为我来的。”汤新裕撇嘴说,
        “我就不该告诉你我和吴霍在一起,我这个超级电灯泡,唉,真是从初中当到了现在…”
        汤新裕郁闷地喝下了一大口酒。
        吴霍问:“你说,这个世界会不会存在记忆被改变那种事?”
        “呵,有啊,比如说,时间重置。”汤新裕说。
        “时间重置?”
        汤新裕神秘兮兮地说:“就是一件事情,你明明确定它发生过,但后来却发现所有人都在否认这事。比如我,很确定香港那个‘肥猫’挂掉了,电视、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缅怀他的新闻和文章。可现在,他们竟然告诉我他活得好好的。”
        “什么,他还活着?”李晓清瞪大了眼睛问道。
        “你看你看,活生生的佐证就在这儿。”汤新裕说,“网上很多人都清晰地记得这件事,可现在却找不到当年关于这件事的任何报道,你说怪不怪?”
        虽然吴霍记得肥猫的确没死,但汤新裕的话还是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所以有人觉得2012年世界末日最终到来了,然后时间被重置,所有事情又重新经历了一遍,但又和之前不完全一样。比如在新的经历中,肥猫就没死,只是一些人还保留着重置前的记忆,比如说我,真是细思极恐!”
        吴霍没有说话,而是掏出手机,打开了浏览器…


        IP属地:北京4楼2017-07-10 1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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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所以这么多年你一直都认为那个蜘蛛把我吓死了?”李晓清说。
          饭后,汤新裕早早地离开了,吴霍和李晓清走在江边。
          “对。”吴霍说,“我记得每一个细节,包括当时发生的一切和事后发生的一切。你爸妈恨不得掐死我的愤怒表情,以及在你火化前,我跪在你面前,看着你…”
          吴霍无法继续说下去。
          “所以这些年你一直都以为我被你吓死了,一直都活在愧疚中?”李晓清问。
          吴霍点了点头。
          “天啊!”李晓清说,“如果不是我找到你,你岂不是会这样愧疚地过一辈子?”
          吴霍依然无法直视李晓清:“没错,但现在看来,汤新裕说的似乎是真的。在他说了有关时间重置的事之后,我用手机查了一下,肥猫的事情果然不是个例。你知道吗?还有南非总统曼德拉,在很多人的记忆里,他就死了两次。所以先不说时间重置是不是真的,可以确定的是,我的那段记忆肯定是假的。”
          李晓清看着吴霍说:“对,一定是这样。我这个小笨蛋可不会轻易死掉!”
          吴霍说:“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是笨蛋呢?”
          李晓清的脸上飘过一丝失望。
          “你都不记得了,对吗?”李晓清问。
          “不记得什么?”
          李晓清说:“怎么会这样…对不起!”
          吴霍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李晓清笑着说:“没事。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早点儿找到你就好了,你就不会难过这么长时间了。”
          吴霍总觉得李晓清怪怪的,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这种感觉却很轻微,无法抓住。
          “话说,你现在完全变了个人呢,看起来不像十年前那个无可救药的坏小子了。”李晓清说,“你的女朋友应该过得很幸福吧?”
          吴霍想起刚才汤新裕临走时说的一句悄悄话:“所以你都忘了她喜欢你吗?”
          “单身狗一只,哪来的女朋友。”
          吴霍看见李晓清的脸上掠过一丝红晕,她说:“这样啊,那你明天陪我逛街吧!”
          04
          这是失眠的第二天晚上,吴霍看着墙上月光照射树枝投进来的那些像极了恶魔爪子的影子,怎么也睡不着,或者说是不敢睡着。
          吴霍怎么也不敢想象,自己竟有睡不着觉的这一天,“睡神”这个称号已经被叫了许多年了。每当夜幕降临他便困到一刻也坚持不了,而且哪怕晚上睡10个小时,第二天仍然困得厉害。
          吴霍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查着,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在互联网上,拥有同样经历的人不计其数,对此的解释也有很多。
          有人的观点和汤新裕一致,说是2012导致的时间重置。
          有人则说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当事人无意中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所以在面对另一个平行时空和自己所在时空的差异时,就会有记忆错乱的错觉。
          看到这个观点,吴霍感到更加害怕:如果自己真的是穿越时空来到这个世界的话,那么这个世界里原来的吴霍在哪儿?会不会马上就要敲门回家,如果看到家里躺着另一个自己,会发生什么事?
          想到这里,吴霍更加愿意相信第三个解释——虚假记忆说。
          或许自己的那段记忆本身就是假的,眼前的这个世界才是真实存在的。李晓清竟然喜欢自己,这可是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吴霍觉得左臂有些麻木,便翻了个身,一瞬间睡意就像潮水一般涌来,最终还是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第二天中午。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李晓清挽着他的胳膊走进了婚姻殿堂。角落里,一个黑色的看不见面目的人正盯着自己。
          吴霍惊恐地猛然醒来,整个床单都被汗水浸湿了,他大口地喘着气,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继而,他发现床头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滚出去!”
          吴霍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混沌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继而一个骨碌从床上翻下来,快速躲到墙角,观察着这间小得可怜的房间的每一个异常之处。然而,除了床头柜上放着的那一张字迹无法分辨的纸之外,整个房间完全没有动过的迹象。门、窗户也都严严实实地锁着…一个东西,外面打开了门锁,进屋后写了三个字,然后又从外面将门反锁…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除非,那个东西不是人,或者是…
          正想着,却看见眼前有一只人手慢慢地从视线下方升起,升起,直到清晰而完整地出现在视野中。
          吴霍大叫一声,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刚好退到床边,失去平衡后仰面朝天地倒在床上。
          而那只手,却如鬼魅一样跟了过来,就这样“飘”在视线的正上方。
          视线从手,到手腕,到手臂,直到连着手臂的肩膀。
          吴霍这才意识到,那只手臂竟然是自己的左手,只是它失去了触觉,而自己也丧失了对它的控制力,包括整个左边的身体和手都渐渐麻木了起来。
          更加诡异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吴霍的半边身体似乎正在被另外一个人控制着,抓起那只签字笔在纸上乱画着,似乎要写什么东西。
          在左右身体的互搏中,只有一个字勉强可以辨认出来。他的左手,正在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控制着,并且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在纸上写了一个“滚”字。
          这是凭借他那一点儿可怜的知识无法解释的。
          继而,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接下来就是全身的僵直,就像昨天见到李晓清时的情形一样,想逃,却一动也不能动。
          吴霍看见自己的左手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从我的身…滚…”
          一些想要抓住却抓不住的事情开始慢慢展现,却又忽而消失不见,怎么也想不起来。
          和昨天一样,这次的僵直没有持续太久。
          “吴霍,你还好吗?”李晓清敲着门喊道…


          IP属地:北京5楼2017-07-10 1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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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就像是遇到了救星,吴霍跨了一大步冲到门前打开门,而这一次,他左边的身体竟然无比配合,甚至抢先一步打开门。
            李晓清是微笑着看着门被打开的,一秒钟后,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因为她看见吴霍正看着她,伸着右手似乎想要抓着什么,可身体却在左手的牵制下像是被什么力量拉扯着一样后退了几步,举起笔记本电脑猛摔在地上,继而拿着笔在纸上画着什么。
            “吴霍你怎么了?”李晓清惊叫道。
            “救我!”吴霍喊着,用右手使劲掰着左手。
            “需要我叫救护车吗?”李晓清声音颤抖着拿起电话。
            吴霍正和自己的左手较着劲,并没有听到李晓清在说什么,只是感觉左侧身体的力量稍微弱了一些,触感也稍微回来了一些。
            最终,他获得了对左侧身体的控制,坐在床上大口地喘着气。
            李晓清终于敢靠近吴霍,床头柜上的那张纸上写着:“小笨蛋…”
            李晓清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
            吴霍说:“你不会相信的,刚才我的左半边身体不受控制了。”
            “我相信你,对不起!”李晓清的眼睛有些湿润。
            从看到李晓清的那一刻开始,她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一直都怪怪的,似乎总是对自己抱有愧疚似的,这让吴霍很费解。因为就在那之前,自己才是那个抱有愧疚的人,怎么仅仅48小时后,一切就都反转了呢?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吴霍问。
            李晓清低声说:“我昨天给阿姨打了电话,她说你已经忘了那些事,不要再提了。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
            “一些忘掉的事?”
            吴霍想起了这几天想要抓却怎么也抓不住的思绪,不禁有些眩晕。
            “是什么事?我觉得这件事可能和刚刚发生的事有关系。快告诉我。”吴霍说。
            李晓清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你不记得了吗?你住过院,而且…”
            “而且怎么了?”吴霍很焦急。
            “你摸摸额头,就在发际线稍微往上的地方。”
            吴霍抬起右手,以发际线为起点,向额头的顶部摸去,一点点、一点点地摸索着。
            李晓清闭着眼睛。
            吴霍的手停了下来。
            他摸到了一条长长的疤,凸起的,粗糙的疤。
            “这是怎么回事?”吴霍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我头上的疤是怎么回事?我不记得这里受过伤啊。怎么回事?我的记忆完全不对了!”
            李晓清闭着眼睛,泪流满面。
            ——
            吴霍的恶作剧从来也没有真正吓到过李晓清,如果不是出于对这个坏坏中又透露着洒脱的调皮男孩的喜欢,她绝对会让吴霍第一时间丧失对自己恶作剧的兴趣。
            因为李晓清家里养了许多蜘蛛,她喜欢蜘蛛,从小就喜欢。
            那一次,李晓清决定也吓吴霍一次。
            接下来发生的那一幕,让她每晚都在噩梦中度过。
            当受宠若惊的吴霍打开那个装有黑毛清晰可见的巨型蜘蛛,包装精美的礼盒时,脸色惨白的吴霍像一根木头一样被钉在地上,直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之前,所有人都不会否认他和雕像馆的蜡像有什么区别…


            IP属地:北京6楼2017-07-10 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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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基本可以确定是裂脑综合征。”卢广增说,“只是很奇怪,一般这种症状都会出现在手术之后不久,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例像你这样潜伏十年才发作的。”
              吴霍看着CT片中那萎缩得像是干枯的核桃的右脑半球,怎么也记不起来,也无法想象自己竟然做过开颅手术。
              卢广增继续说:“从片子来看,你那萎缩的右脑半球是先天性的,曾经不正常地发育了一段时间,又慢慢萎缩了,最终成为癫痫病的潜在病灶,等待一次被诱发的机会。”
              “我一点儿也记不起来做过这个手术。”吴霍说。
              “很正常。”卢广增说,“人的大脑通常都会有一些‘圆谎’的机制,会进行自我催眠,把一些不想记住的事情忘掉,或干脆转移到别人头上。这有点儿类似于做梦时大脑所进行的一些事,或许你回去看看弗洛伊德的著作,会更明白我说的话。”
              吴霍问:“所以治疗方案就是切断左右脑的联系,隔离我坏掉的右脑?”
              “对,胼胝体切断术是目前治疗癫痫的最后办法。”
              吴霍说:“可是,大脑本来是一体的,这样切断左右脑的联系,难道不会有问题吗?”
              “我相信当年做这个手术的时候,你的父母也问过大夫同样的问题,”卢广增说,“通常情况下,像这样没有正常发育的大脑半球是不会有什么功能的,它的所有功能都被左脑代偿,所以不光切断胼胝体没有问题,就算是把整个右脑摘除了都没问题,你的人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但凡事都有例外,看起来你的右脑还是有些功能的,并且在切断胼胝体,和左脑失去整体性10年之后拥有了自己的人格和对你左侧肢体的控制权——人类的大脑真是奇妙的东西,永远都让人捉摸不透。”
              吴霍说:“所以我很快就只剩下右边的身体了?”
              卢广增说:“一般情况下,裂脑综合征会在短期内消失,而且症状也不像你这样明显。所以你现在的情况不具有典型性,不好判断。”
              “那怎么办?”
              “只能观察,先保守治疗。”卢广增说,“如果你对左侧身体的控制权被进一步剥夺的话,那只能采用最后的手段了。”
              “切除右脑?”一直没说话的李晓清忍不住捂着嘴说了出来。
              还没等卢广增说话,吴霍突然抽搐起来,重重地从椅子上跌下,摔在地上,继而像半侧自由泳一样,左手、左脚共同发力,吃力地、一点一点地向门外爬去。
              “啊,他又来了!”吴霍大喊着,“救命!”
              “我早该想到有三个人在听我说话,而不是两个人!”卢广增冲出办公桌,死死地按住吴霍,“你现在已经是健全的人格了,摘除右脑等于杀了你,我不会这样做,这么做等于杀人,所以你需要安静一下!”
              吴霍知道卢广增这些话是对谁说的。
              同时,左侧身体也瘫软了下来,但仍然不受他的控制。
              “吴霍…或许你叫别的什么,”卢广增说,“最后的办法绝不是切除右脑,我一定会找到不伤害你们任何人的方法的,相信我!”
              李晓清在远处呆呆地站着。
              07
              病床上,拿着签字笔的左手歪歪扭扭地写着:“我不要和你共存,滚出我的身体。”
              吴霍对着“空气”说:“该滚出去的是你才对,你真的以为你那萎缩成一个核桃的半个大脑能和我分享身体吗?你现在和一个毒瘤没什么区别!”
              “所以呢,你还妄想切除我吗?你以为我能让你手术成功?”纸上的字写着,“别忘了,我能感知到你的一切,所以大不了同归于尽。”
              “走着瞧吧!”吴霍对着天花板说。
              同房的病友已经习惯了吴霍这样的自言自语。
              显然,由于胼胝体被切断,左脑和右脑并不能交换信息,所以吴霍那发育不全的右脑无法知道左脑所想,无法看到由右眼看到的画面,也无法听到由右耳听到的声音,也不会知道吴霍已经用右手悄悄地在手术单上签了字。
              而对卢广增来说,这无疑是个艰难的决定。虽然之前说过的有关“健全人格和杀人”的话,的确只是在安慰另一个吴霍,但这也是他心中真实所想。
              “左右脑是要协同合作、不分彼此的,这个有独立意识的右脑是不应该存在的,而且也并非健全人格,所以没关系的!”看着已进入深度麻醉状态的吴霍,卢广增自言自语地说着,举起了自动牵开器,撑开了吴霍的头皮,露出愈合过的白色的头骨…
              08
              十年过去了,吴霍的家人依旧憎恨着李晓清,如果不是她,儿子的病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发作。所以即便是李晓清出于半爱半赎罪的念头对吴霍无微不至的照顾,依然不能让吴霍家人的目光得到丝毫缓和,李晓清连在手术室门外等候的权力都没有。
              “他会记起来的。”她这样想着。
              吴霍被推上手术台的时候,李晓清正在电脑维修店取回被修好的电脑。
              由于几天前的那次事件,摆在吴霍床头柜上的电脑在左右互搏中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硬盘再也无法读出数据,幸好维修店里有数据恢复那项业务。
              “数据都恢复了,你看看对不对?”年轻的店员对李晓清说着,使劲闻着空气中的发香。
              “呃,我也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数据,等我取回去给他看看。”李晓清接过电脑,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这时候吴霍刚刚被推上手术台吧。
              “这儿有个很奇怪的压缩文件,被一种特殊的隐藏软件隐藏了,如果不是数据恢复,恐怕谁也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店员说,“不过这压缩文件有密码,我破解不了,也不知道这个文件坏没坏,您知道密码吗?”
              李晓清刚要说不知道,那个文件的文件名却极大地震惊了她。
              在一次性解开密码之后,店员看到眼前这个漂亮女孩突然脸色铁青地像根木头一样伫立在原地,似乎在纠结于一个巨大的抉择,继而,在拿起电话发现电话没电之后,转身就向门外跑去,任凭他怎么喊,这个女孩都没有停下脚步。


              IP属地:北京7楼2017-07-10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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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
                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朦胧。
                吴霍使劲转动着眼球,希望看见自己的父母或朋友,但当视野清晰之后,看到的却只是强烈的光线和鬼魅一样攒动的人头。
                “吴霍,你感觉怎么样?”是卢广增的声音。
                吴霍使劲挤出了几个字:“还好,只是有些口渴。”
                各种金属的碰撞声在吴霍的头顶响着,鼻腔里面满是烧焦的味道。
                卢广增说:“为了保证不伤到正常的脑组织,所以现在对你实施了术中唤醒术,一会儿我会和你聊天观察你的反应。大脑没有痛觉,所以你不会疼,而且这不会是一段痛苦的回忆,因为等手术完毕后你会忘了它,所以请你配合我。”
                “嗯。”吴霍应了一声,心情异常平静,感受不到任何恐惧。
                ——
                马路上车流如织,上班高峰期还没过,此时奔跑无疑比任何交通工具都要来得快。
                李晓清从未对忘了给手机充电这回事如此地自责过。
                压缩包里面封装了一些网页存档和图片,还有一个近万字的word文档。这个文档记录了一切真相,一个足以将一切事实推翻的真相。
                这是个艰难的决定,但李晓清还是选择赶快跑回医院,去阻止手术的进行。
                李晓清不知道,自己这样一个长跑从来没及格过的体育差生竟然能一口气跑这么远。
                然而,肾上腺素的作用总是短暂的,在那段亢奋之后,便是加倍的反噬。
                近了,近了,而大汗淋漓的她却觉得双腿越来越软,地面也越来越软,踩一脚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怎么也迈不出第二步,哪怕是在一辆刹不住车的重型卡车呼啸而来的情况下。
                李晓清看着迎面而来的卡车,视线模糊了起来…
                ——
                吴霍突然抽搐起来,卢广增赶紧断开了电热烧灼器,吴霍继续抽搐着,过了十多秒才停下来,双目无神地看着无影灯。
                “吴霍,吴霍,你还好吗?”卢广增问。
                吴霍没有回答。
                “卢教授,怎么办?”助手问。
                卢广增皱着眉头,直到看见吴霍的眼球稍微动了一下,才稍微吁了一口气。
                “渴…我要喝水…”吴霍说。
                助手上来把卢广增额头上的汗擦拭干净。
                “很好。”卢广增说,“到目前为止,手术进行得很成功,你再睡一觉,醒来后就能彻底摆脱噩梦了。”
                卢广增说着,看着盘子里装着的那个干瘪的右脑半球。
                “谢了。”吴霍简短地说着,疲惫地合上了眼睛。
                10
                被从重症监护室推出来时,吴霍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守在门外的焦急的李晓清。
                “你出来了?”李晓清欣喜地笑着,“我以为你要失约了。”
                “怎么会?小笨蛋!”吴霍冲李晓清挤挤眼,“我什么时候失约过!”
                李晓清俯下身,额头碰着吴霍的额头。
                这才是吴霍,他想要的吴霍!
                吴霍闻着那让人心醉的发香,对李晓清说:“不过,我这次已经失约了,那我只好改口,改成‘等我病好了就娶你’。”
                ——等我病好了就娶你。
                ——等我毕业了就娶你。
                压缩包的名字是:从此以后,你叫…
                李晓清输入了“xiaobendan”,压缩包打开了。里面是一些有关大脑结构和癫痫病的资料,当然,还有一个叫作“只有笨蛋才能看”的word文档。小笨蛋,多熟悉的名字。
                文档中的那些段落,每一个字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样鲜活。
                ——没错,那次手术后,他就替代了我的位置。
                ——有谁会明白那个人不是我,不是我!
                ——你能理解能看见一个人所见,能听见一个人所听,却不能控制一个人近十年的感受吗?
                ——很多时候我都想放弃,可是,小笨蛋,我不忍心丢下你一个人!
                ——小笨蛋,我想再见到你,我想去找你,可这个浑蛋却认为你死了?!
                ——幸好在夜里我有时候可以控制这具身体,他不会想到怎么睡也睡不够是因为晚上根本就没有睡。
                ——他会发现这个文档吗?
                ——小笨蛋,这不是我,这不是我啊,他甚至都不知道我给你起的这个绰号!
                ——在见到你后,我竟然可以控制他一半的身体了!这是爱情的力量吗?
                ——管他呢,看好戏吧,我会逼他做手术的!
                ——我不害怕做手术,因为我一直都在控制他的左侧身体,届时医生一定会按照“经验”判定那个萎缩的右脑是我。谁又会想到,在那次发病之前,我才是那个健康的左脑,并且一直都是!
                ——我会出重手摔坏这台笔记本的,也许这是你知道真相的唯一机会。
                “啊,想不到我还有‘复活’的这一天…不过我其实很害怕,我不知道你会选择他,还是选择我。”吴霍对李晓清说,“他不像我这样痞里痞气,性格也更好。”
                “别说了。”李晓清温柔地说,“我喜欢的就是这个痞里痞气的你,过去是,现在也是。”


                IP属地:北京8楼2017-07-10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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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在重型卡车呼啸而至的瞬间,李晓清知道就在下一秒自己将被碾压到肠穿肚烂,但她感觉不到害怕。或许死掉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这样就不必去抉择。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李晓清被推了出去,重重地摔在马路上。
                  一个路过的巡警救了她。
                  李晓清在巡警的搀扶下缓缓地爬起来,走到路边的树荫下,看着近在咫尺的医院,她站了很久,很久,直到确认手术已经完成,又或是右脑已经被无法挽回地切除,那个不知道“小笨蛋”有着怎样特别意义的吴霍彻底“死掉”为止…
                  因为人类往往可以在最接近死亡的一瞬间想通并抉择一些难以抉择的事情。
                  比如,手术不会因为自己的一面之词而被阻止。
                  又比如,即便手术被阻止,自己又该怎样面对一个躯体下的两个吴霍?
                  最重要的是,李晓清终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谁了。


                  IP属地:北京9楼2017-07-10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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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宝华:少年时就对神秘的未知事物充满了好奇并沉迷其中,开始把写作作为重要的业余爱好并保持至今,对惊悚灵异类小说的写作尤其热衷。“对我而言,写作的目的不仅仅是娱乐,我更希望与你分享我所理解的宇宙奥义。”
                    延伸阅读
                    @细思极恐
                    网络用语,指仔细想想觉得恐怖到了极点,其用法主要是营造一种迟缓加混乱的效果,多用于形容人的恐惧心情。这个词语有意思之处在于,如果你不仔细回想,根本就意识不到某些事件中存在恐怖成分。举个显而易见且通俗易懂的例子:深夜你一人在家,楼上传来一阵情侣吵架的声音,你觉得情侣吵架无关紧要,不怎么理会就睡了。第二天你出门,赫然发现,你住的是平房…这就是细思极恐。当然,唯物主义不信幽冥之事,但恐怖的事件并非仅来自幻想。再举个例子:深夜,你孤身一人在公司楼下打车回家,很久之后一辆出租车停到你的面前,你刚要上车,突然发现钥匙忘在了公司,便火速上楼去取,再下来的时候看到出租车被警车围上了,原来这个司机是个连环杀人犯!细想一下,如果你刚才上了车,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该多么恐怖!细思极恐的事情生活中并不少见,但若不瞎琢磨根本感觉不到。既如此,谁有兴趣可以回忆一下,你曾经历过哪些细思极恐的事儿?
                    @胼胝体切断术
                    大脑的结构极其复杂,通过一些医学图片,我们可以知道大脑分为左右两个半球,连接左右半球的是一些横行的神经纤维束,这些连合纤维的学名就是胼胝体。在下并非医学专业,对这些神经外科的医学术语并不太了解,只是概括性地阐述,如果说的不准确还望专业人士海涵。胼胝体切断术,临床上主要用来治疗癫痫病,是比较常见且正常的手术。之所以强调正常,是因为有一个类似的脑部手术,叫额叶切除术,相当疯狂。大脑中,每个半球有四个叶,最大的就是额叶,一旦把额叶摘除,这人就变成了行尸走肉,与死人的唯一区别就是还能喘气,基本上与植物人无异。按理说,切除额叶这种惨无人道的手术应该是被禁止的才对,事实却恰恰相反,手术的创始人非但没被问罪,反而因此获得了1949年诺贝尔医学奖。手术被大面积使用,主要用来“治疗”不服管教的精神病患者。的确,把精神病变成**,这主意也是没谁了。幸好后来被禁止了,否则那些“被精神病”可就真的惨了。


                    IP属地:北京10楼2017-07-10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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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END ================================


                      IP属地:北京11楼2017-07-10 18:00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