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裴致远自恃甚高,心说这莽汉虽然内功不弱,却哪里懂他南派剑法的精髓?裴家剑法轻巧灵便,传说跟数百年前越王所创的剑法一脉相传,岂是这蛮小子不知道哪个野路子的棍法能比的?且占了先机再说!
裴致远一念及此,手中长剑一抖,便向那壮汉刺去。他到底顾忌那壮汉的内力,出剑速度极快,要的就是杀他个措手不及,然而那壮汉不闪不避,等剑到跟前才“嘿”地笑了一声,铁棍一横拦住剑锋。他不过随手一抬,裴致远竟觉得手中一麻,剑柄差点便要拿不出,不由心中一震:这壮汉的功夫只怕还在他意料之外!
他再不敢轻敌,振剑反刺,转眼间两人已在水面上斗了十来招。裴致远稍觉吃力,却见那壮汉呼吸均匀,神情竟有些懒洋洋的,显然还留有余地,不由恼羞成怒,运足了内力挺剑而出,直向那壮汉心口削去。
他到底出身大家,这一剑来势凶猛,直逼壮汉要害而来,偏又荡起层层剑影,周围人只看的眼花缭乱。那壮汉眼中精光一闪,喝道:“好剑!”他压根不看那剑带出的虚影,只将铁棍一斜,当的一声截住剑尖,随即将棍头往前一探,犹如潜龙出海,霎时点在了裴致远肩头上!
被他内力一激,水面登时震荡,浇得那裴致远浑身湿透,重重落在岸上,而壮汉立在船头,大笑道:“姓裴的底子不赖,若是再少些花哨功夫,咱们倒能好好打上一场!”
他话音远远传到岸边,众人顾及裴家盛势,倒也不敢起哄,只见那裴致远面红耳赤,直恨得双目充血。他正咬牙切齿,却听酒肆那头传来一个耳熟的女声:“你这野小子,却说谁功夫花哨?!”
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去,见那位先头在停著楼外闹出一场风波的骄横小姐正朝这头走来,手里竟也提了柄铜剑。
“表小姐!”裴致远带来的随从齐齐行礼,那大小姐匆匆点了个头,走到裴致远身边,拉住他胳膊心疼道:“表哥,这混小子是不是耍了什么阴招害你?”
裴致远脸色愈发难看,众目睽睽之下却也无法点这个头,只得阴着脸道:“你来做什么?”
“致宁听说有人挑衅,放心不下表哥,忍不住跟来瞧瞧。”这大小姐原是裴致远的表妹冯致宁,时常来这位表哥家走动,裴家剑法也粗略习得。这么一会工夫,她已经换过一身湖绿衣裳,跟裴致远说话时音色娇柔,哪里还有半分凌人的气势?
“若不是亲眼见了这大小姐挑事,只怕我也以为她是个名门淑女呢。”青衣剑客端着酒杯,朝舱内微微而笑,“怪不得人人都说,你们姑娘家翻脸比翻书还快。”
“如此说来,我跟莎丽只怕不是姑娘家。”蓝衣少女哪肯理他,伸手一指,“先前你们打赌,我瞧神医变脸更快些。”
“你们说便说,怎么又扯上我啦!”灰袍小道哇哇乱叫,却听舱外壮汉朗声道:“姑娘要是不服,大可叫你表哥再与我比上一比,可别信口胡来,错冤枉好人啦!”
他话中有话,冯致宁岂会不知,登时怒气冲冲:“哪里来的野小子,以为挑了裴家的事便能在临安城扬名立万了么?我倒要叫你瞧瞧,这剑是怎生个使法!”
她一心仰慕裴家表哥,哪里肯信表哥会落败在这莽汉手里,抬手便要出剑,谁知她一向用惯了的佩剑竟在鞘中如同锈住一般,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冯致宁又羞又气,那剑却怎么都不听使唤,壮汉远远站在船头,开怀大笑:“爷爷我使剑的时候,大小姐你只怕连剑鞘都没摸过呢!”
众人哄堂大笑,那冯致宁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等委屈,不由红了眼眶,重重跺脚道:“表哥!”
裴致远一言不发,只往前跨了一步,冷冷道:“不知我裴家究竟哪里得罪了壮士?”
“我早便说了,裴大公子非要再问一遍么?”壮汉怒目相向,“那钱塘江上的彭家强取豪夺,伤天害理,为了区区一方砚台竟要人性命!枉你们裴家自诩名门,竟帮这等小人遮掩,爷爷我看不惯,偏要来管上一管!”
他眉宇间正气凛然,众人再忍不住,轰然喝了声彩。裴家一众家丁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登时迎了上去,把个裴致远团团围在中央,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要一同上前去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冯致宁被人群挤在外围,见无人顾得上她,只气得泪水涟涟。哪知就在这时,有人在她耳边赔笑道:“冯姑娘,砚台我给你取来啦!”
冯致宁一怔,回头却见一个方面阔耳的年青男子正捧着一方雕刻古朴的砚台,笑嘻嘻冲她道:“我派人将那穷酸书生家翻了个底儿朝天,可算在他床头的夹缝里找着这方砚台啦!冯姑娘不是跟彭某说过,最喜好搜罗这些风雅物件儿么?我听说这方圆百里的砚台,可就数他家这方最稀罕啦!”
这人便是那钱塘帮的彭彪了。自从前些日子无意中遇上了这位裴家的表小姐,他这日子过的是魂不守舍,成天想尽了法子来讨冯姑娘欢心。奈何他生得五大三粗,冯致宁又心有所属,哪会将他瞧在眼里?如今她刚受了那壮汉羞辱,又被裴致远扔在身后,一肚子火正无处可发,当即冷冷道:“谁稀罕这种破烂玩意儿?”
彭彪一愣:“冯姑娘前几日不是还说——”
“我说什么了?”冯致宁面色难看,“我说我喜欢这等破烂玩意了么?”
到底是美人,她皱眉的样子仍有几分楚楚,那彭彪心中虽怒,美色当前却也发作不出来,只好忍气吞声道:“冯姑娘不曾说过,是在下想错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