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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拔B】《甜蜜的哥德巴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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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楼仍然给老大吧。
  发文前我还小心翼翼地偷窥了一下同组其他人的作品…………
  突然就不想发了。
  虽然实在是相形见绌。我还是偷偷地发一下,然后冲进台风天买玫瑰花,送给我最喜欢的男孩。
  晚饭好!
  
  《甜蜜的哥德巴赫》  文/仍然拖到最后一天的夜夜


1楼2017-07-30 17:30回复
    你好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7-07-30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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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四点半,天才刚刚亮,整个村庄笼罩在黯淡的天光中。六十三岁的陈阿妹右肩上担着个扁担,一头挑着的竹筐里装着柴刀和有些年头的铁质洒水壶,另一头的竹筐则用沾湿的棉布严严实实地盖着,棉布上方飘出丝丝缕缕的白烟。
      她很稳当地走在还有些昏暗的道路上,偶尔抬起头看看东边天上的启明星。往常这个时候已经有陆陆续续的公鸡打鸣声了,其中阿黑家的大公鸡嗓门最响,往往作为领头的那只,带起破晓前的一阵鸡鸣。今天却不同寻常地沉默着。
      陈阿妹没有多想,快步向一间单层土坯房走去……
      她搬开一块单薄的木板,伴随着一声不太悦耳的摩擦声。熹微的晨光将陈阿妹的影子投进狭小逼仄的房间内。四面是黄土的墙,靠近路的一侧随意地搭着两块木板做门,侧面开了一扇小小的窗户,即使是夏天,日光能照到的也不过半间屋子。
      她没有扭头,只是将眼球往左转,瞥了一眼,轻轻放慢了脚步。
      圆凳上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轻轻地打着鼾。他的双腿自然垂靠在地上,上半身后倾,靠在身后的单人床上,被一面黄土墙和床沿的一小段木板夹在当中,整个人呈一种极不和谐的姿势,仿佛随时会从圆凳上滑落,跌坐到湿润的泥土里。
      陈阿妹只是小心翼翼地往右迈了两小步,掀开铁锅上的木盖熟稔地注入热水,又迅速地卡入蒸架,从竹筐中取出一颗粽子和一粒鸡蛋放在蒸架的正中央。安静地做完这一切,她很快又静悄悄地离开。
      毕竟天已经大亮,包括陈阿妹丈夫在内的大部分农户已经到了地里,开始新一天的劳作。
        庄成从五个小时的睡梦中醒来,他难得睡得这么酣畅,令他感觉每一条神经都变得振奋敏捷,否则往常的他从不会感受到腰部传来的阵阵酸痛。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遍遍扫视着头顶漏光的瓦缝,过了几秒钟,才扶着床站起来。
      粽子和鸡蛋。他想,粽子也许是蜜枣馅的。
      他把鸡蛋从蒸架上拿起来,顺手盖上了锅盖。边一瘸一拐地走回他的据地,边把鸡蛋在墙面上细细地敲了一圈。等他稳稳地坐下,鸡蛋壳已经均匀地碎成了——他惯常演算时“0”的大小。
      一张长方形木桌隔在他与黄土墙之间,他伸出手把中间的几张稿纸向前推,薄薄的几张稿纸碰到墙面后很快卷曲,在他松手的那一刻,又弹回原状滑落下来。他也不再徒劳,任由掰下来的鸡蛋壳散落在稿纸上。他把整个鸡蛋塞到口中,腾出手来把表面那张稿纸卷起,伸到门口抖了抖。
      ——然后才细细地咀嚼那颗鸡蛋。咬破光洁的蛋白,稀松粉碎的蛋黄随着唇齿的动作一块块脱离组织,被唾液和成稀泥滚入食道。
      口有些干,可他并不在意。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两张稿纸,毫无动作地沉默着。沉默着……他突然睁大眼睛,发了疯似地遍地寻找昨夜随意丢下的铅笔。他扑向墙角,又扑回书桌,以非常地速度往下列着一行行运算,几乎把整个身子都铺在了堆满草稿纸的小桌上。
      这真是一个惊人的创想,像往常每一天一样,他默默地想。
        李思甜是被公鸡的惨叫声吓醒的。她坐在硌人的草席上,从唯一的窗口向外望去,小道、枯草、天际隐约的星光。她扭过头,努力把自己的视线关在这间小屋内,思绪却忍不住地向外飘。
      十二岁的一场生日趴,把她从人间拖入地狱。闹市街头一记闷棍,小型运输车在山路颠簸三个昼夜,她都确信自己已被命运无情地抛到足够遥远足够偏僻落后的角落,再无回家的可能。
      或者屈服?
      她像是嘲笑自己这个天方夜谭的想法般轻轻弯起了嘴角。
      嫁给痴傻的阿黑,帮阿婆一步步担起照料阿黑的责任,像每天清晨经过她窗口的那个干瘦黝黑的中年妇女一样,用无怨无悔的操劳填满这短暂的生命?
      她不要。不要这样的生活。
      她在等待来拯救她的人,她已经等了七年。她想,没关系,我可以等,我等得起。若我二十岁出去,我还能读高中,若我三十岁出去,我还能考大学,若我四十岁出去……她的思绪戛然而止,陷入惊愕之中。
      李思甜呆呆地看着面前这堵墙,斑驳着她愤怒又无能为力的抓痕,她已经不必克制自己把视线从那个小小的窗口移开了。
      在过去的七年里,她一直努力让自己不要忘记过去的生活。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一个成绩优秀的学生,旁人所谓,天之骄子。
      她已经离开城市七年,她的父母怎样,朋友还想她吗?若她真以十二岁的知识储备再踏回故土,她还会是那个骄子吗?
      恐惧失败的阴影笼罩着她,令她无处遁逃,头疼欲裂。
      然后她听见了一个脚步声,轻快,是她在这个乡村从未听过的,带着喜悦情绪的脚步声。她冲到窗口,努力地探出视线。
      阿黑兴冲冲的声音说:“阿成哥,你去干啥?”
      “嗯……等个朋友。”这个低沉的男声十分虚弱,仿佛一根无限拉长随时都可能断掉的尼龙线。他的脚步没有停下,径直从她的窗前走过去。
      李思甜看见一个邋遢的男人,穿着拖鞋,裤管上还有两点泥巴,不合身的蓝灰色衬衫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削瘦的手指用力抓着一个文件袋。没有修剪的头发已经垂到了半个耳朵处,唯一令她感到惊奇的是那双眼睛,微眯着,带着自信的笑意。
        村子只有一个出入口,村口的古树已有百年树龄,秋日正午的阳光和煦温暖,蝉鸣也十分虚落,有一下没一下地嘟哝着。庄成紧紧地把文件袋箍在怀里,竟昏昏沉沉地在树下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村里放了三响鞭炮送他去上大学。阿黑和他娘往他怀里塞了一篮子鸡蛋,他坐了七个小时火车到那个东北城市,同学和老师都很友善,一点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他无意在图书馆翻开华罗庚先生的数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下铺的周峰帮他拿回缺课通报单,彼时他在数学的监笼里四处碰壁,抓着稿纸像个疯子一样挥舞,冲着周峰发了一通脾气。
      梦境停在他被劝退的那一天,他很久没去听机械专业的课,看着试卷脑子一片茫然,成绩单上红灯高挂。周峰帮他提着行李到火车站,男孩居然红着眼睛向他告别。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很坚定,透露着不服软的倔强:“我的价值不需要一张纸来证明。”
      那一年他没有看清的情绪,在梦境里不断放大,细化,被剖析得淋漓尽致。
      他听见机车冒着山风驶来,在不远处熄火的声音。一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的名字:“庄成?”
      他睁开眼睛,是婆娑的树影,男人穿着一身合体的西装,头发用发蜡梳理得整整齐齐,油光发亮。他怔怔地,把怀中的文件袋递出去。
        周峰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的男人,突然觉得他将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他两年前在境外网站上发表了庄成的研究成果,一个挪威的数学家对某个结论提出了疑问,庄成做出解答后,对方再无回音。
      庄成听到的声音不过是村庄里的闲言碎语,说他是个疯子。忽然又是父母微不可查的叹息声,父亲那双担过无数麦稻粮食的肩膀,曾经无比骄傲地把他的行李搬去北方的重点大学,又无可奈何地担回这个破地方。他想听点别的声音,就算是教授瞪圆了眼怒不可遏地让他滚蛋的大喝也好。
      周峰知道,他的寂寞无知己的朋友领了政府每月四百元的低保,还玩笑说,绰绰有余。
      或出于怜悯,或出于信任,谁知道他为什么发了狂似的要证明一个大学肄业者的研究?辗转奔赴,中科院的教授终于肯看一眼,却不过给他一句话。
      周峰终于开口,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郑教授说‘第五页的一个论点未经证明,没有必要再继续往下看了。’”
      “我可以证明!”是胸腔里迸发出来的声音。
        他看见庄成的眼睛里闪烁久违的火花,像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般歇斯底里:“我只是没有证明而已。”
      他眯起眼睛,眼前的人影和他初见的那个少年完美重合。站在哈工大的晴天与绿树下,怀里抱着徐迟先生的报告文学作品《哥德巴赫猜想》,信誓旦旦地说,他会比陈景润做得更好。
      现在周峰只能象征性地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抚一头因无力反抗而暴躁的雄狮。
        庄成在回家的路上又看见了阿黑,光着膀子蹲在路边,眨着黑漆漆地眼睛四处观望着。看见他走来,阿黑似乎很高兴,站起来挥舞着双手,喊道:“阿成哥。”而后用探究的目光盯着随后而来的西装革履的男人,仿佛在想:这是阿成哥要等的人么?
      庄成伸出手,用手中那个档案袋拍了拍阿黑的头,他的手腕能感受到在压力下变形的松软头发。然后他看见了一双眼睛,从土坯房一个狭小的窗口里露出来的,不属于这个村庄的眼睛。
      他不由自主地靠近那个窗口,少女脸庞的轮廓终于清晰地进入他的视线。那个眼神,混沌,绝望,坚定,犹豫,全都交织在一起,以微不可查的速度变化着。
      他没有想到,少女的视线很快移开,定定地看向他身后。
        李思甜被那双深邃的眼睛镇住了,她发现自己拙劣的语言表达能力只能把他比喻成星河。那张憔悴、苍白、削瘦的脸庞上竟镶着这样一双眼睛,如同博物馆展台上被灯光打亮的璀璨宝石。
      她克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她知道自己不能向他求救。
      然后她看见他身后的人,真是光鲜亮丽,神色安静柔和,微微皱起的双眉间还克制着不愿流露出悲悯。李思甜酝酿情绪:“救救我。”
        ……
        急促的警笛声第一次在这个穷乡僻壤响起。
      阿黑拽着庄成的手臂,哭闹不停,哽咽着说:“那是我妈给我找的老婆。”
      阿黑的母亲挣扎着被两名年轻的女警从里屋架出来,哭天喊地:“那是我们花钱买的!花辛苦血汗钱买来的!你们凭什么抓我们?该去抓卖她的人贩子!”
      李思甜坐在警车上,专业的心理医生正在开导一言不发的她。李思甜透过车窗看那间小小的土坯房,只觉得恍如隔世。她最后往周峰和庄成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小声地说:“谢谢。”
      周峰碰了碰庄成的手臂,问他:“你见过她么?”
      庄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无力挣脱紧紧箍住他的手臂的阿黑,他回答:
        “没有。”
        他可以承认没有见过。
        却不可否认那个似曾相识的眼神。
      庄成第一次在夜晚离开那间小屋,他坐在黄土地上,周峰坐在他的小圆凳上。
        他向后倾倒,就能倒在充斥着猪粪气息的小路中间。那些公式依然在他的眼前窜来窜去,他睁眼背景就是不受污染的星空,闭眼背景就是李思甜那双眼睛。
      沉默七年,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他也被一个美好梦境锁在小屋里三十年,身后就是单人床,柔软的床垫,母亲每个月都会清洗更换的被子,他屈指可数躺在床上睡眠的时候都能闻到阳光晒出的螨虫香。他抬头,小桌面前横亘着无边无际的一面土墙,土墙上钉着个生了锈的金属钉,早前父亲给他挂日历的。可他又不需要日历。
      日历让他急躁。
      锅里还有一个粽子,他想,没准真的是蜜枣馅的。
        风吹进小屋,那些没被镇压的稿纸沙沙作响。
      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张桌子,他一想到那张桌子,桌上那些稿子的字迹就会很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如同身处走马灯中,眼花缭乱,摄人心魂。
        周峰说:“我听陈阿姨说,当年村里和你一起考上重点大学的那位,已经在美国定居了。”
      “哦。”庄成心里无可名状的烦躁又涌出来,像是动脉被割了一刀,伴随心跳压出鲜红色的喷泉。
      “你还记得当时劝退你的叶教授吗?”
      庄成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怎么了?”
      “他现在是我们学校的副校长。”
      回应周峰的是一阵沉默,庄成躺在地上急促地呼吸着,竭力睁大眼睛,想要把整片星空都塞进眼眶。
        “衷心祝贺他。”
        


      4楼2017-07-30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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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局的人试图联系李思甜的父母,夜晚十一点一刻,第五个电话才终于被接起。
        李思甜安静地坐在被蓝色塑料修饰的金属椅上,等待父母从七百二十公里外的N市连夜赶来。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指缝间的泥土,伸手用力地搓了搓。
        警员问她个人信息。
          她小口地嘬着温开水如实回答。
        警员问她这七年的生活。
          她难以自控地颤栗。
        没有施暴,没有强迫,衣食方面而言,阿婆甚至对她很好。
          除了寂寞,没有人能忍耐那种寂寞。
        她就被关在临街的房子里,她曾经无数次的高声求救过,声嘶力竭地趴在窗口,任由那些从前避之不及的黄土渗进指甲与肉的间隙。那些人扛着锄头走向田里,后来甚至懒得丢给她一个怜悯的目光。
        她想要找个人说说,她现在的微笑,平静回答的嗓音都是假装。她希望自己是一个平平安安长到十九岁的漂亮女孩,而不是现在镜中这个,土里土气的丑八怪。
        这么多年过去,抓不到人贩,阿婆还要照顾痴傻的阿黑。也许他们并不坏。
          无处问责。她也不能活在仇恨里。
        她深呼吸,对着镜子中的人微笑。努力表现出积极乐观,开朗自信的样子。
          二十岁逃出来,还能去读高中呢。一切从头开始,多好。
          大门紧闭,今夜的月亮正悬在头顶,整个狭小房间近乎一片漆黑。庄成盘腿坐在床尾,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早已冰冷变硬的粽子。
        他忽然想起少年时代很喜欢的名言,出自哲学家苏格拉底之口。苏格拉底说,“未经思考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这句话他一直奉为座右铭,只是没有刻在书桌上而已。
          三十年前,他还是个有着特立独行个性的热血青年,大家都穿着这样暗沉的衬衫,数学家组织了一批优秀大学生,去攻克那个充满了极致的大美的世界难题。
        等他第一次探访这个神秘的世界,社会上攻克哥德巴赫的热潮已经迅速降温消退,可他义无反顾,要去探寻求索质数在自然数中奥妙无穷的分布。数学的美极致抽象,极致具象,他无数次向教授,向周峰,向父母,向阿黑描述那种甜蜜的魔力,却没人理解他。
        他总是喜欢下决心来标榜自己与大众的不同,他要做,比陈景润做得更好。
        ……真是痴心妄想。
          他咽下藏在粽子尖的半颗蜜枣,在一片漆黑中笑出了声。
          六十八岁的航天飞机工程师周峰闻讯赶来,庄成已经在摆满鲜花的棺材里躺了三天,等待越高龄越迷信的母亲请来的半仙们为他做最后的仪式。大概是希望他投个好胎,快乐一生,别阴魂不散。
        周峰站在人群里无可奈何,这位朋友生前是个爱引用苏格拉底名言的无神论者,现在却因为过量服用镇定剂而躺在这里求神仙。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蹲在改建过的,没有猪粪味道的路边,一张一张地烧这位故友的草稿,一张自然数,一张质数,一张1+2,一张哥德巴赫猜想……
        他有句话不直当讲不当讲,其实他羡慕庄成很多年了,这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能瞄准南墙,义无反顾地横冲直撞,头破血流。
        结了痂,我们再撞。
        END×10


        6楼2017-07-30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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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 李思甜的事情是被周峰告诉警察的吗?


          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17-07-30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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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 你想表现的是庄成的孤独和一腔执意吧因为没人理解他 那么李思甜这个形象也是衬托吗?因为她在小村里也没什么不好 但她也是孤独寂寞对吧


            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17-07-30 1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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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组的人偷窥了一下你们的作品也表示不想发…


              IP属地:英国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17-07-30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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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窥的路过,大神众多我还是第一个发了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7-30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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