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上所得之物，皆要付出代价。』
『你既得永生，必孤独一世。』
—
云梦深处，有一方安山，常年烟雾缭绕。世人皆言有仙人居住，如此时有人寻访只是不得所终。
但是可真的是仙人，便不一定了。
若晚霞渐来能瞧见，那陡峭的悬崖边伫立着一女子。一袭灼眼的红罗绸缎，她站在那里遥望琥珀般的日落。面上神情温柔，眸里暗藏着悲怆。
偶尔经过的妖怪诧异的看着她，这些年来它们自未曾化形的花草、鸟兽，至今修炼成陌上公子，娇媚女子。她还在，分明是个人类，却是不老不死。
年长些的古树告诉它们，那女子自百年前便来方安山了。她在守望一个不会回来的故人。闻言的妖怪轻轻的摇头叹息，只说她还能等待多久。
只是人类的痴情，妖怪不懂。
—
“天黑了，让萤烛送你回家吧。”
古树微微晃动，树叶沙沙作响。带着老者的慈爱和不忍，一阵荧光在她的身侧浮现。是漆黑夜色里，最温暖的光。
她微微颔首，抬眸对着古树轻笑低声道着谢，红衣在萤光下不甚明显。
她从不点灯而来，因为方安山的众生会护她至那木屋前。方安山的妖怪皆一心向善，若是要说仙那这里皆是仙。
可当她如此问那引路的萤烛时，小妖怪对着她笑道“成仙哪有什么好，除却永生能得到什么。”
“可若是只有自己永生，那可不得孤独好久。况且我喜欢方安山的一切，我喜欢陪伴姐姐你们啊。”
絮絮叨叨念着的小妖怪未曾看见身后的女子脚步一顿，眼眶微红。
永生，到底有什么好啊？
—
苏州城内，最是牡丹繁华。如此美景下自然也有美人如画，譬如皇家小姐。
据说那小姐的容颜同最艳丽的牡丹花无二，只是性情傲气了些。寻常女子不作为的事情，总能在她身上看到。
譬如别家小姐整日琴棋书画，皇家的小姐却醉心武学。譬如别家小姐总是规矩度日，但她却是肆意张扬。
皇家小姐便是名讳里都带着英气。
众人记得，那日苏州牡丹花前，红衣女子高傲的抬头望着那一片花海，道“我叫皇雨轩。”
明媚动人，那时候牡丹花后的侠士愣愣的抬头，随即对着她一笑。
—
苏州城有一传说，牡丹花将凋零的时候去若水河畔有望寻至花神，许诺下自己的心愿。
皇雨轩是要去寻的，无论真假与否。
她有一挚友，有一愿与其相关。
—
她第一次见到那个有几分呆愣的侠士时，是在她父亲得知消息后，急忙为她寻来的同伴。
闻言的皇家小姐很是诧异的打量着他，除却一身玄衣侠客装扮，他哪里有半点江湖人的模样。
侠客名叫磐正。
尤为喜爱美食，却是个心地纯粹的人。在牡丹盛放的时候，他喜欢上街去再带着牡丹饼回来。
玄衣的侠士将包裹的布打开，露出里面完好的饼对着她轻笑，再将牡丹饼递给她。
其实皇雨轩不喜牡丹饼，但破天荒的她那天吃了好几个。
—
侠士那日起得不早，她去看时牡丹花已快凋尽。性子微有些急躁的皇家小姐，抬手便往他的耳侧探去，如愿得听得磐正一声惊呼。
磐正很少露出江湖人的气息，但在他拿出佩在腰侧的长剑时，却流露出江湖人该有的模样。
磐正略微勾唇，晚霞在身后蔓延。
“雨轩，我们走吧。”
御剑而行，半晌便至。
“雨轩，我们一定会找到花神的。”
笑得温暖纯粹的侠士如是道。
—
那时他握着长剑，剑光闪烁动作利索上挑在她的身前披荆斩棘。
他们背对着背，默契的除去周身障碍。
她觉得好像胸腔里有什么在跳剧烈动。
皇雨轩以为若是能回去，他们都会好好的。在苏州下一个牡丹花开的时节，磐正会带着牡丹饼来到皇家邀请她同吃。那时候，她也能陪着侠士去浪迹天涯。
—
若水花神，踏着月光而至。
那时她的双眸已然模糊，耳畔至响彻的那一句话。
“若是…只能有一个愿望实现的话，我希望雨轩她永生。”
“她会好好的。”
—
“雨轩，世上所得之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既得他以真心相待，用生命换他亦是无悔的。”
她的挚友微微笑着，碧绿的裙摆在风里漾起。她看着姑娘的生命流逝，却无能为力。皇雨轩以为若水花神，能换回姑娘的生命。
可她搭上了侠士的生命。
她得了永生，便要用此生等他。
—
人类，最是痴情。
古树叹她等的是不归人。
萤烛惜她这些年的苦涩。
可她想等，毕竟侠士曾言若有一日定要来方安山看那日落琥珀。
她知道，磐正从不食言。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