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罗是在胡亥回咸阳的第三日才到咸阳宫的。前些日子他奉命出使塞外好在幸不辱命，探听到其中的缘故之后他便回来了。
五年的时间有多长？
不长。
“公子。”
甘罗翻身下马，对来人从容拱手作揖。
“毕之免礼，此行可有收获？”
扶苏微微笑道。
“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自然。”
暖阁案几上的竹简堆积如山，扶苏与他相对而坐。
“公子，部族野心勃勃，对大秦心怀不轨。臣与其首领攀谈时，言语间隐隐有着倨傲之气，其子骁勇善战，是难得的将帅之才，言行举止颇为得体，引经据典也是信手拈来。”
“那父皇的意思是？”
扶苏耐心地听他讲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除之而后快。”
对这个答案，扶苏显然没有感到多意外，只是“嗯”了一声，随后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像这些人留着肯定是祸患，是一定要斩草除根的。
“亥儿回来了。”扶苏无意提及。
“嗯？”似乎是有一些惊讶，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大公子的意思是？”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扶苏稍微斟酌了一下，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既然如此，臣先行告退。”
“毕之委实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转过朱红宫墙，杏花吹满头，这咸阳宫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不过想想也对，这可是咸阳，怎么会因为一个人走或是不走就变了呢。
胡亥轻易地将横斜探过宫墙垂在自己身前的那朵杏花碾碎，脚视若无睹地踩在娇嫩的花瓣上，唇角的那抹笑意没由来的肆意。
青衣上卿自暖阁出来时出来时，不偏不倚与胡亥相遇。
“甘上卿。”
胡亥唇角挑起抹好看的弧度。
“小公子。”
甘罗拱手行礼，他头低着，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这一袭青衣一如当年，人也是一如当年。
胡亥笑笑，道：“真是，许久不见。”
“的确，”甘罗从容起身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一别多年，小公子可一切安好？”
“我是否安好，上卿大人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小公子说笑了。”甘罗浅笑道，“罗非孙朔并未跟在小公子身后，对你的行踪又怎会了解？”
“……”
是了，自己怎么还是这般幼稚。眼前之人是社稷之臣，怎可能心思简单，对当初的事又怎么会心怀愧疚。
即使事情重演千遍万遍，可能都是一样的结果，自己这又是何必来自取其辱。
“……是我失言。”胡亥行了一礼，“只是总觉得这事情最后还是要有个结果的好。”
“这是当然，事情是一定会有个结果的。”
青衣上卿，分明不过只是少年，一举一动间却让人感觉是个老练的政客，一切都让人觉得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胡亥很是讨厌这种感觉。
自己又非傀儡，是有血有肉活生生存在的人，为何一定要**纵。
“但愿如此。”
胡亥颔首，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眉宇间甚至依稀可见笑意。
甘罗袖下手微蜷，带着一点僵。
四年的时间并不长，怎么就到了让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地步呢？
胡亥与甘罗擦身而过，从始至终只有那一缕淡淡的杏花香黏着尘土，见证这这一切的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