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鬼谷子】
卫庄被饿醒的时候，盖聂还在打着轻轻的鼾声。
卫庄艰难地拖着即将面临第二次饿晕过去的身体，爬到盖聂床脚（因为没有力气再往上爬了），捅了捅盖聂。
盖聂没醒。
卫庄再次生气，这***是一个练武的人应有的警觉性么！还是这根本就是在装的！此人真是好深的心机，难道他想饿死我，好独自学到鬼谷绝学么？
卫庄磨剑霍霍。
没办法，鬼谷子就扔给了他们一人一把木剑，就他现在的体力，想要靠木剑杀人，难。
许是磨剑的声音太响，盖聂终是被吵醒。
两人就着卫庄举剑的姿势，相遇以来第二次大眼瞪小眼。
盖聂眨了眨睫毛又长又密的眼睛，“师弟你这是要做什么？”
卫庄不肯被比下去，也跟着眨了眨，并且睁大了被传说是藏着星辰大海的双眸，“师哥，你见过破晓时分的云梦泽吗？”
盖聂捂住猛然跳了一下的胸口，“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嘘……叫我‘小庄’。”我才不要被个**叫“师弟”，卫庄腹诽道：“师哥，我们去练剑吧。”
一只美少年趴在我的身上约我去看云梦泽破晓时的美景，师父，这难道就是您平时说的约炮吗？
盖聂用力摇了摇头，想把这奇怪的想法从脑海中甩去，自己是要拯救天下的中二少年，怎么可以被这种妖孽迷惑！盖聂义正言辞道：“小庄，练剑之前要把肚子填饱，师哥现在去给你做饭。”我要跟他保持距离，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卫庄顿时高兴地想飙脏话。
终于能吃上一口热饭了！
当盖聂和卫庄俩人吭哧吭哧地在厨房偷偷摸摸地喝着热粥的时候，鬼谷子循着香味过来了。
鬼谷子赤着脚，披散着头发，一件里衣仿佛被用力蹂躏过一般褶皱不堪，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露出里面精壮的肌理。
盖聂慌忙放下碗，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另一只手伸出去遮住卫庄的双眼，“小庄，不要看！”
什么鬼？
卫庄腹诽着，却丝毫没有停下喝粥的动作。
这粥暖暖的，香香的，稠稠的，他在韩王宫那么久，就从来没有喝到过这么好喝的粥！
只听鬼谷子状似疯癫地道：“粥呢！粥呢！我的粥呢！”
盖聂沉默不语，心里焦灼万分，他可没有空余的手来拦住卫庄接话的举动了！
所幸，卫庄只是在专心的喝粥，并没有搭话。
片刻之后似乎有狂风卷过，待到再也没有鬼谷子的气息的时候，盖聂才灿灿地把手放下来。
“师父他这是又犯病了。”盖聂往卫庄的碗里又添了一勺粥。
“哦。”卫庄显然并不关心。
“要是看见师父犯病的样子是会被杀掉的。”
卫庄此刻倒有了兴趣，“那你怎么还活着？”盖聂定是看过了，不然怎么会知晓？
盖聂看着卫庄含着笑意的双眼，觉得很不是滋味。一种我以为你要跟我困觉，没想到你只想杀我的悲凉情绪油然而生。“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睁着眼睛但却什么都看不见。然后脑海里就浮现出了警告的声音。”
在夺去视觉的同时还能传音入耳，这是怎样深厚的内力啊！卫庄兴奋地舔了舔嘴唇，“那个人是谁？”
盖聂用一种看**的眼神看了一眼卫庄，“那个人就是师父啊。”
“呵呵。”你以为我傻？卫庄把眼神重新递了回去。
盖聂接到眼神后以X2的力度回击，“我们的师父是鬼谷子。带你入谷的就是我们平时看到的谷子，还有一位是……”
鬼？！
盖聂看卫庄忽然懂了但却难以接受的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03纵横剑术】
卫庄虽然是难以接受，但一想到这只是篇蛇精病文，作者炒鸡帅！也就没什么了。毕竟自己是来学习至密武学的，谁教他都没差。
于是操场上，对，就是一开始那个一张口满嘴都是沙子的操场。卫庄压下心中原本的疑惑，他现在就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来这里吃沙子？！”明明云梦泽环境好的地方辣么多！
盖聂再次被卫庄的低智商吓到，心里想着，这样弱智的师弟居然别有一番天真烂漫的风味，和云梦泽那些别的飞禽走兽都不一样。少年，很好，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反正这云梦泽里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注意的。盖聂一脸高深地回复道：“纵横剑术，惊天动地，稍有不慎便会生灵涂炭。”
呵呵，QNMD生灵涂炭，就靠他们俩柄木剑？！卫庄邪魅一笑，“既然如此，师哥便让我领略一下纵横剑术的风采吧！”
说完便挥舞着木剑向盖聂砍来。
盖聂闭目感应，察觉到卫庄的剑风中有一阵凌厉的“快跪下叫粑粑”的气势。
一下没忍住，把卫庄给K.O了。
他能忍受鬼谷子的乱拉郎配，但不能忍受这种角色扮演！
卫庄看着自己断裂的木剑，生气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宝宝伐开心了。
这也相差太多了，说好的氪金给装备呢？鬼谷子呢？他要投诉！他要让他们家族撤资！
盖聂看着闹别扭的卫庄，欲言又止，到底改不改去拉一把师弟呢？可是师弟都坐到辣么脏的地上去了。而且万一师弟哭鼻子了，把鼻涕眼泪都蹭到自己衣服上那该肿么办啊！
是的，白衣盖聂他……
其实有些小洁癖……
于是在盖聂的纠结中，又到了晚饭时分。
吃饭的时候，鬼谷子没有出现。盖聂习以为常地打了份饭放在鬼谷子门口，就在厨房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这样吃饱了就可以直接刷碗，不用擦桌子了！
可以省下更多的时间来拯救世界！
然而他忘了，现在自己多了个师弟。
而师弟他又是个穷讲究的人。
于是，卫庄在宴厅等了许久也没见盖聂端饭上来，气冲冲地踹开厨房的门的时候，盖聂已经在刷碗了！
盖聂看着卫庄冲进来的时候，就感到大事不妙，迅速丢了碗，开始洗一颗白菜，“小庄你知道鬼谷传人为什么要苦练纵横剑术么？”
这一波话题转移我给满分。卫庄盯着水里的白菜咽了口唾沫，双臂抱着胸，一副高深莫测的淡然模样，“师哥觉得呢？”
“嘴炮打赢了对方容易恼羞成怒，所以要习得纵横剑术用来防身。”
哦。
嗯。
特么什么时候有饭吃！
菜还是要洗干净的。
你是处女座吗？！
小庄你可不要胡说，我是天秤座的。
管你什么星座，我要吃饭！
师父，小庄已经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我的星座了，我会继续努力的！盖聂这样高兴着，洗菜叶子的速度便又快了些。

【05群架】
自从有了虎头虎脑的孝敬，卫庄觉得这小日子过得越发地滋润起来了。
早起和师哥练一练情意绵绵剑，用过午饭后三人在一起嘴炮，所有的阴谋算计都用来和鬼谷子斗智斗勇，就为了碗底的那块肉。
再这样下去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毁灭世界就要被养成个废人了。
卫庄很是忧愁，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看盖聂在挖野菜。
“师哥。”
“嗯？”
“师哥。”
“嗯？”
“师哥。”
“嗯？”
两人的语调没有一丝变化，这是属于他们的，无聊的小游戏。
埋伏在草丛里的人宗弟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好的鬼谷传人犀利无比，没想到却是两个**。
这样误以为的人宗弟子干脆从草丛中跳了出来，“在下道家人宗弟子，潘阆，听闻纵横剑法天下无敌，特来请教。”
卫庄起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拎起鲨齿便要战。
“小庄。”盖聂叫住，开始用眼神交流。人家来请教的是纵横剑术，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应战。
“师哥，放着，我来。”1V2传出去，我们鬼谷还要不要脸啦！我不管，我是师弟你得让着我。
卫庄开心地拎着剑去solo，随即却失望地发现，这个潘阆看起来年纪大他们不少，但一点儿都不耐打！
几招过后，潘阆不得已使出了梦蝶之遁。
盖聂的双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同伙！盖聂和卫庄对视了一眼，决定回家取剑，坐等冤大头上门。
而回到据点的潘阆哭着说，“传说诚不欺我，千万不要和鬼谷传人单solo！”
道家人宗众人看着最得宠的传人弟子被人欺负成这样，一个个愤怒到不行。单挑不过，那就群架咯。他们会让整个鬼谷输得连裤子都穿不上的！
于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刻，云梦泽的门前聚集了一大帮道家人宗新秀。
新秀们开始阵前叫仗：“鬼谷传人你们有本事打男人有本事出来啊！”
呵呵，盖聂好久没有遇见过这么低级的嘴炮了。
“在下听不懂诸位在说什么。”反正打人的也不是他。
“哎呦！还护起短来了！速速叫那个穿黑衣服的小鬼头来受死，我们就不追究了！”
“在下和师弟已有一年未出谷，又怎么可能和在谷外的你们发生冲突？想是这其中有些误会，来着皆是客，不若众位随在下进谷一叙？”就是护短了怎么的吧？自己没教养闯道人家的地盘上吃亏了还BB ，等进了谷劳资有一百种死法等着你。
“不要怂，就是干！” 道家人宗新秀们仗着自己人多，纷纷抄起家伙向盖聂冲去。
却见人群之中有一黑衣少年闯入，剑光所及之处皆无对手。
少年口中念叨，“一个，两个……师哥，我第五个了！”
盖聂活动了一下酸胀的手腕，云淡风轻道：“第八个。”
*！卫庄不服气，拿着鲨齿几乎就要杀红了眼。
渐渐地，能够站着的道家人宗新秀们不多了。
却见这时，绿光一闪，潘阆一招“万物回春”，让本该躺着的新秀们坐了起来，让本该坐着的新秀们站了起来。
盖聂冷着脸，擦了擦手上的木剑，“我要闹了。”
说好的电子竞技没有奶妈呢！
最后，盖聂和卫庄是爬着回去的。
这是俩人第一次这么狼狈。
当然，道家人宗新秀们也没占到什么便宜。盛传的传说，从不要和鬼谷传人solo演变成了，千万不要和鬼谷传人solo，群架也不行，带奶的群架更不行！
为什么？
大概是有反讽DEBUFF吧？
你看潘阆，已经彻底被打到换了个名号了。
潘阆说以后你们不要叫我“关中第一豪侠”了，我已经看破了红尘，就叫我人宗逍遥子吧。
呵呵，请问亲传大大，这区别到底在哪里？
再说盖聂和卫庄俩人，爬了一大半路之后就挺尸了。
“师哥。”
“嗯？”
“第一次觉得云梦泽挺大。”
“我也是……晚上咱下饺子吃吧？”
“你现在还能包饺子？！”
“也是……我就是有点儿馋儿……”
“我也是……”
两人同时咽了口唾沫。
然后，天空中下起了雨。
我去年买了个表！

【06吃大户】
盖聂和卫庄最后是被两只玄虎给驮回来的。
“我的徒儿！”鬼谷子抱着俩人嚎啕了半天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和实效性的作用。
盖聂觉得头疼得紧，张口就是一句：“师父，我饿。”
鬼谷子本想当做没听见的，不料卫庄也补了一刀，“师父，我也饿。”
嘤！说好的养CP不是带孩子呢！
鬼谷子轻咳了一声，“你们的鬼谷吐纳术练习到第几层了？怎么还没有到辟谷的阶段？”
盖聂红着脸开始反思起自己的不勤奋来。
卫庄却是凉凉地说道：“师父难道就不想在这风雨大作的夜晚来上一碗香甜暖糯的桂花甜酒酿吗？”
他想！他当然想了！
于是**的时候到了，鬼谷子伸手招来了白鹤。
让白鹤叼了一只竹简立刻下山。
盖聂和卫庄双眼俱是一亮，这是要叫外卖的节奏啊！
然而令他们希望破灭的是，这鸟愣是飞了三天才飞回来。
而且没有桂花甜酒酿。
他们早该认清的，师父只给了白鹤一枚竹简，并没有给它铜钱。
还是太过大意了。
盖聂和卫庄对视了一眼，毫不意外地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求生欲望的消失。
鬼谷子却是很兴奋，拿着白鹤叼回来的竹简高兴地在俩个徒弟面前晃了晃，“聂儿，小庄，你们再也不用靠着为师的内力硬撑了！走！咱们去天宗那吃大户去！”
盖聂和卫庄一脸生无可恋地被甩上了白鹤，鬼谷子怕俩个徒儿会在飞行的途中坠落，特地找了根手腕粗细的红绳将两人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于是鬼谷子拎着两个徒儿，乘着白鹤，向道家天宗清修之地疾驰而去。
“鬼谷子兄。”
“赤松子弟。”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盖聂和卫庄俩人被白鹤颠得想吐，完全没有心情去听两个老头的寒暄。却听赤松子道：“这次连累了你俩个徒弟了，我以为他们至多冲着你去，没想到他们对那东西这么执着。”
“哎……天人之争关系到整个江湖乃至天下，我鬼谷又怎可置身事外。赤松子弟放心，东西安然无恙。”
靠！原来这次是被鬼谷子当枪使了。
盖聂和卫庄俩人开始仔细思考怎么在鬼谷子的食物中下泻药了。
正思索着，盖聂和卫庄被赤松子一手一个给提了起来。
“这就是你收的两个徒弟？不错不错。可是我看这面相嘛……”
“如何？”
“啧~看着都挺受的。鬼谷子兄确定三年之后能决出攻的那一个？”
“三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终会有一天，他们会一决雌雄的。”
“哦豁！”赤松子将两人放下，“鬼谷子兄的执着真是令人感动。你且放心地住下，让我门里的弟子们给你俩个徒弟好好补一补。”
鬼谷三人仿佛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
终于要有热食吃了……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天宗的菜色尽是千年的萝卜万年的树根。
将就能算作是冷盘也就算了，关键是它还咬不动啊！
鬼谷子觉得自己的牙都要嗑下来了。
于是在来天宗的第二天，鬼谷子说有急事将两只幼徒托付给了赤松子就人间蒸发，逃之夭夭了。
盖聂和卫庄那个气啊！
不过更气的是，赤松子居然不让他俩离开。说他答应过他们的师父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于是千奇百怪的树根、树丫、果实都给装到盘子里端了上来。
卫庄觉得再这样呆下去，他就要开始学习吸取日月精华了。
然而他是个人。
他想做人，不想做山中的精怪，更不想成仙。
他一定要找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溜出去！
卫庄这样计划着。

【07 逃】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卫庄一身玄色衣裳，手中鲨齿迎风龙吟。
悄悄跟在卫庄身后的盖聂摇了摇头，如此明目张胆，这个师弟是个傻的。
果不其然，到了山门，一票守门的弟子都冒了出来。
“鬼谷的帅小哥~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卫庄沉默不语，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鲨齿。
“师姐要叫人家俊小伙，不然你看人家都不理你呢。”
守门弟子们调笑道，他们倒是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早就听说鬼谷派的两名传人生得俊俏无比。而天宗又讲究顺应天时，他们自是对这上天的杰作有着别样的兴趣。
盖聂叹了口气，想着依小庄的脾气，估计又是一场血战，至少不能死人，于是手中的剑慢慢出鞘。
却见卫庄超他站立的方向略略偏了脸，“师哥，看了这么久你还不满足吗？”
盖聂也是一惊，不知道卫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稍稍整理了情绪之后落落大方地走了出来，“诸位见笑了。”
卫庄不说话。
盖聂也不言语。
只剩下守门的一干弟子大眼瞪小眼，他们反倒成了这里最尴尬的人。
“咳咳……俩位散步消食莫要误走出了山门，这山下可危险着呢。”
“若我偏不呢？”
众人看着卫庄轻飘飘地丢出这句话，表情都是吃惊的。
卫庄笑了笑，像山中的鬼魅，更像索命的无常，“我替师哥说罢了，其实我是来逮师哥的。”
“呸！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盖聂大惊。
差点以为自己就这样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抬头望见数只飞舞的灵蝶在夜中如浩渺的星辰，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只听到那声音再次说道：“明明是你想溜出去，你师哥怕你出事儿才跟着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就颠倒颠了。果然王族里出来的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再待盖聂回过神来的时候，身旁站着潘阆，两步之外躺着卫庄。
而他们已经出了山门，在一家不知名的客栈之中。
“梦蝶之遁？”
“嗯哼。”
“阁下为何要出手？”
“呵~天宗的那些人押着你们不过是怕鬼谷子知道真相之后会把东西交给我们人宗罢了。”
“所以阁下这是要挟持我们？”
“我是那样的人嘛！” 潘阆气得跳脚，“以后无论是天宗还是人宗你们看见了就滚得远远的，瞎掺和啥！”
盖聂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人，忍不住“噗”地一下笑开了去。
烛火微颤，晕黄色的烛光染上嘴角浅浅的弧度，让盖聂的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
潘阆忽然想到江湖上盛传鬼谷子在收第一个弟子的时候，曾送了一柄名为“光惠”的利刃，寓意这名徒弟是上天给他的荣宠恩惠。而此刻他却觉得，第一次见盖聂时他是“光风霁月”，这一次他看到的是“惠风和畅”。剑似主人形。
潘阆觉得自己的心跳忽然就快了起来，轻咳了一声，“若不是我去鬼谷闹上一场，天宗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理由把你们押起来。现在我把你们放了出来，我们就算扯平了。”说完，潘阆就想跳窗而逃。
却被盖聂扯住了衣角。
窗外吹进的微风，摇曳着烛火，盖聂依旧带着浅笑，“在下盖聂，可否请教友人大名？”
潘阆觉得自己一颗修道的心都要入魔了。
“潘……潘阆。” 潘阆报完名字便一阵风似地逃了。
盖聂看着在夜风中消失的身影耸了耸肩，回转身来，望向早已醒了的卫庄。
卫庄仰面躺在地板上，朝盖聂眨了眨眼睛，“师哥不拉我起来？”

【08 师兄弟】
深秋的夜风带着些许寒意，风过的时候，能听见枯叶被吹落的声响。
卫庄仰躺在地板上，劣质的木板有些膈人，他望向盖聂。
盖聂站在烛光摇曳之处，明明暗暗，模糊又不真切。
他朝盖聂眨了眨眼睛，“师哥不拉我起来？”
距离他对众人说，“我替师哥说罢了，其实我是来逮师哥的。”这句话不过过了半个时辰。
一时间，俩人俱是无言。
卫庄不知道盖聂心里在想什么，他懒得去猜度。
他现在连自己的心思都懒得猜度。
只是觉得，那两人相谈甚欢而自己像块死猪肉一样地平躺在地板上的情形，令自己很不是滋味儿。
他就是要盖聂拉他起来。
仿佛这样便能让自己舒坦一些。
可能还不够，或许还要再说些膈应人的话来才好。
有的人就是这样，自己不舒坦的时候他就喜欢别人也不舒坦。
他站在高位，藐视你们，而你只能按照他的想法去执行。
可是盖聂不一样。
他是那个目前唯一一个能与他并肩而立，甚至是可以称之为“劲敌”的人。
然而盖聂轻叹了一口气，他向他跨了一大步，然后半蹲下身来，伸出双手，居然从腋下环住了卫庄的上身，然后将他抱坐了起来。
卫庄的脸颊蓦地便充了血，“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
“小庄所做之事不就是小孩心性吗？”盖聂的语气有些凌厉，似乎这是他第一次正正经经地用“师哥”的身份与卫庄讲话。
卫庄一时也被他这副模样给唬住。
盖聂松开手，将卫庄凌乱的衣裳理了理，“小孩子犯些错不算什么大事儿。”
卫庄忽地便生气地拍开了盖聂的手，冷笑了一声，“哪怕我污蔑师哥？”
“我是你师哥，你犯了错我自然要替你担着。”
“那若是有一天我想杀了师哥呢？”
“你不会的。”
“哦？”
“你杀不了。”
卫庄这会儿是真的生气了，他甚至不顾什么礼节仪态，乱七八糟地提起了盖聂的衣领。
他凑近盖聂。
本想放些狠话。
却望进了盖聂的一潭深水。
双眸之中自己的倒影如此清晰干净。
干净地让自己不敢直视。
他垂下双手，开口说：“身上的银子让潘阆那个牲畜摸走了。”言下之意，我睡床。
听见友人被自家师弟如此粗俗地称呼，盖聂皱了皱眉头，“所以我从他身上多摸了些回来。”
“师哥比我想象中的要有趣许多。”
“小庄你也不遑多让。”
“师哥过奖了。”快！给劳资开间上房！
“出门在外还是要节俭些，小庄若是不介意今晚可以跟我挤一挤。”
“若是我介意呢？”
“可以打坐练习鬼谷吐纳术。”
说好的不介意都是骗人的吧！“师哥怎么可以在这种小事上为难师弟。”
“小惩大诫，既然师父不在此，那就只能由师哥来了。”
“呵呵。”卫庄抖开被子，你给我等着。

【09 同床共枕】
更深夜重露华浓，两只同门共床头。
宽衣解带……
盖聂宽衣解带的时候，已经坐在床上的卫庄对盖聂吹了个口哨，十足的痞气，“师哥胸肌不错。”
盖聂没有做声，只是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把被子盖在卫庄身上，按着他躺下，“睡觉。”起身的时候，隔着薄被一脸正直地摸了一下卫庄的胸部，“小庄你的也不错。”
卧！槽！
卫庄几乎就要将脏话骂出口了！“师哥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么？”
少年，你这是在玩火。
盖聂四平八稳地躺好，“我要灭烛了。”
卫庄看盖聂这副全然没有在意的模样更是恼火。他本就极其讨厌盖聂那副油米不进的样子，此时此刻若再不讨些便宜回来，他“卫庄”二字岂不是要倒过来写了！卫庄侧身圈住了盖聂的腰。
盖聂惊得差点把卫庄踹到墙上去了。
“小庄？！”
卫庄见得盖聂这么大反应，一时间也乐了。他将脑袋凑近盖聂的颈脖，悄然耳语，“师哥可晓得师哥刚才是在做什么？”
“……”
“师哥刚才可是好好地调戏了我一把。”
“小庄莫要胡说！”
“呵……胡说？师哥晓不晓得那风月之所的小倌，也是如师哥这般……”卫庄的手慢慢抚上盖聂的胸膛，“嗯……滑嫩紧致……”
盖聂反手就制住了卫庄做乱的那只手，“小庄，你若再胡闹我便要生气了。”
却不想这“生气”二字彻底地引起了卫庄的兴趣。
这样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庞若是生起气来，将会浮现出怎样的神色呢？
卫庄很好奇，这是他长久以来，隐藏在心底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欲望。
卫庄不经意地舔了舔嘴唇，“是师哥先惹我的。”
他没有被制住的那只手，慢慢下滑，抚过小腹，拨开亵裤……
盖聂大惊，连忙伸出手去想如刚才那般制住那只手，却不想——
牢牢握住了卫庄的手背。
而卫庄的手已然覆在了那处之上。
一时之间，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卫庄本只想吓唬一下盖聂，并没有想真的去触碰那处。
盖聂原想制住那作怪的手，却不想反倒使得那只手直直地盖了上去。
厢房之中顿时静得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声响。
长久的静默令卫庄都神游了起来。没想到师哥的这处居然如此炙热，和师哥平时清心寡欲的样子全然不同。这是他第一次触摸到同性的身体，而且是这样隐秘的地方。
而盖聂，那连自己都没有仔细触摸过的地方，此时在承载了两只手的重量的，略带薄茧的手掌的刺激之下，沁出了湿滑的液体。
“师哥，你出水了。”
“轰——”盖聂觉得有什么在自己的脑中炸开了，震得他双耳都有些失聪，差点忍不住就要将卫庄踹到墙里去。
而且是抠不出来的那种。
盖聂将鬼谷吐纳之术循环了小半个周天，定了定神，庄严肃穆地说道：“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放手。”
卫庄一时间也被唬住，下意识地答了一声，“哦。”
随即后悔地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明明自己还想再多玩一会儿的。
“一。”
“二。”
“三！”
盖聂风驰电掣地放了手，然后一脚将卫庄踹到了被窝外面。
“师哥这是做什么？”卫庄的声音闷闷的，为自己没有得逞的奸计失望一小会儿。
“……”
“师哥？”
“……”
“师……哥……”
“……”
卫庄这才明白过来，盖聂这是要装睡。忍不住便低声笑了起来。
看见盖聂愈发烧红的耳朵，才渐渐止住了笑，轻手轻脚地从盖聂那边扯了点被子盖上。
忽然便觉得，身旁的这个人真是有趣儿得紧。

【10 偏向虎山行】
卫庄是闻着包子的香味醒来的，这一夜意外地好眠，以至于例常的生物钟都没有把他叫醒。
下床的时候，盖聂已经快要打坐完毕了。
小二送来的包子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桌子上，还有一壶清茶。
卫庄洗漱完毕后就大模大样地坐下来啃起了包子，“师哥，没有粥。”
盖聂还在打坐，并未言语。
卫庄伸手又拿了一个，“师哥不会是还惦记着昨晚的事情，打定主意再也不理我了吧？”
盖聂差点就走岔了气。
“你起晚了。”盖聂开口说道，“包子只能吃两个。”
“为什么？”明明桌上有十个。
“你起晚了。”
呵呵。“那剩下的呢？”
“我吃。”
“师哥的意思，是让我饿着看着你吃？”
“你也可以看着。”
卫庄气得差点没把茶杯捏碎，“真想让师父看看，师父不在的时候，师哥是如何照顾师弟的。”
盖聂似乎是仔细想了想，然后起身，从桌子上拿了一个包子，真挚地塞进了卫庄的手中，“那你再吃一个罢。”
卫庄觉得自己像在吃嗟来之食！但对上盖聂真诚到不能再真诚的眸光，还是把包子往嘴里塞了进去。
好气。
不过盖聂也没沾着什么便宜，而他有大把的时机可以去占他的便宜。光光昨晚的那一场就……卫庄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盖聂看着卫庄没有吃饱的模样，郑重地在心里吁了一口气，有的时候一点儿小惩罚还是必要的。于是，他开始吃起包子来。
卫庄喝着根本不能饱腹的清茶，开始寻找起话题，“师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师父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开天宗，而此时不管是天宗还是人宗一定都想找到我们。”
“呵……师哥觉得我们俩的性命能用来威胁师父？”
“他是我们的师父。”
“在这乱世我只相信自己。”
盖聂忽然便觉得这包子没有刚吃的时候那么香了。
许是时间长了，冷了。
“不过我也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鬼谷暂时是回不去了，师哥可有好去处？”
这话的意思是他也许会单独行动，也许也会同盖聂一起。
少年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盖聂喝了一口清茶，“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让我们沦为棋子。”
“我对是什么东西没有兴趣。”卫庄将空了的茶杯倒扣在桌上，“我只知道敢如此算计我的人，会付出他应有的代价。”
少年的话语掷地有声，眉宇之间有着让人俯首称臣的气势。
他的师弟，未来一定是名了不得的人物。
盖聂忽地便觉有些骄傲，他另倒了一杯清茶，推至卫庄的面前，“道家源远流长，数百年间分离出的派系的不仅仅是天宗和人宗。”
“阴阳家。”
盖聂点了点头，“湘水之畔，阴阳明暗。”
“看来我们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而这一路，他们又会遇见些什么呢？
命运在他们踏上的道路上交错，未来遥远而又未可知。少年拿起手中的剑，要刺向谁？
又要守护谁？

【12 神鬼之说】
临沅之沼有异闻，说与鬼神笑人间。
“据传上古之时有蛇神，乃神农之裔，其腹遇水则化沼，若在谷雨之时，以二八少女祭之，则可佑来年风调雨顺。这个祭祀之礼在临沅已经传承了上百年。”荆轲懒洋洋地泡在温泉里，感觉自己快要被蒸熟。
而已经被蒸熟了的盖聂，脸颊红扑扑的，他将下巴搁在一块鹅卵石上透着气，“可是我们一路上来看临沅的人丁兴旺，不像是年年以少女为祭品。”
“因为充当祭品的并不是临沅之人。”荆轲的眼神一冽，“大多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阿聂你过来给我搓搓背。”
“当真无耻！”
盖聂和卫庄异口同声道。
“居然用他人的性命来换取或许并不存在的丰收。”盖聂义愤填膺。
“师哥刚才拒绝过你了，你居然还有脸再提！”卫庄同样义愤填膺。
然后整个温泉忽然陷入一阵谜一样的沉静……
“咳……”盖聂轻咳了一声，“那金子又是怎么回事儿？”
“十天前厉岭有户人家说是自家闺女失踪了近一年，又听闻临沅有这习俗，便想拜托我来查一查。说是，倘若是活着那便是上天眷顾，若是找着了尸体，便也可让她还乡，也好落叶归根。我顺着祭祀之礼查了查，便想去沼泽探个究竟。结果不想，居然在沼泽底下，发现了一条封闭的密道。”
“有点意思。”卫庄将身子往水下沉了沉，温泉之水瞬间淹没在薄唇之间，卫庄调皮地吹了个泡泡。
荆轲鬼使神差地就掬起一捧水向卫庄泼去。
拔剑！
反弹！
站在两人之间的盖聂瞬间被泼得睁不开双眼。盖聂干脆整个人潜入水底，然后游到对面。“这金子是随着祭祀之礼一同沉入沼泽之中的？”
“我看不像，倒像是密道里的人往外丢出来的。”荆轲被泼得没什么意思，干脆转移了话题，往盖聂那边游过去，“阿聂你给我搓搓背呗。”
“好想夸你执着。”
“那你夸呀。”荆轲一脸骄傲，“阿聂你快夸我！”
卫庄已经上岸穿衣找剑。
“夸完了你会放弃么。”
“阿聂你变了，你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坚定地拒绝我搓背的要求的。”
“嗯，荆轲你以前也没有这么脏啊。”盖聂说着，也上岸披了条浴巾，打算再换个地方冲洗一下。
卫庄则是憋笑着，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
“哎！你们一个两个的别都走了啊！来啊！快活啊！”荆轲向岸上的俩人泼着水，“密道一起去啊！”
卫庄想拒绝，却怕一开口就笑出声来。
盖聂则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可是，荆轲，我想我们不光要找人。”
“那还要干嘛？”
“屠神。”
少年回答道，双颊是被热水熏出的红润，如星的眸中泛着粼粼的水光。
卫庄忽地便止住了笑。
屠神，屠去上百年的信念和传承。
杀人哪有诛心狠毒。师哥，你当真有趣。
荆轲轻叹了一口气，“阿聂，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儿都没有变。你还是那么好管闲事儿。”
盖聂坚定地点了点头，“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

【13 风月之地】
临沅之地有一陈姓世家，为众家族之首，司历年祭祀之职。
陈家前家主有一独女，名为“琇莹”，其貌据传有天人之姿，又精通雅乐，尚未及笄便有世家子弟驱车数百里以求娶。琇莹性孤傲，皆以诗相拒，如是多年，其父惶惶不可终日。又一年，大雪，有公子奏笛在野。琇莹以歌和之，二人遂成结发之礼。
一时间的佳话，逐渐便成了笑话。
那个在田野间奏笛的公子，此刻正躺在别的女人的怀里。美酒倾满樽，红唇点朱唇。
盖聂望着这个今夜他们要接近的人，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师哥，放轻松一点儿，你这样的盯梢倒是像要杀了那个人。”卫庄慵懒地斜靠在座位上，举杯小酌。
“我不喜欢杀戮。”盖聂瞥了一眼卫庄手中的酒樽，“鬼谷不能饮酒。”
“阿聂！既然来了咱们就玩得开心点！”荆轲左手便搂住一个舞姬，将她送到盖聂身旁，“来来来，阿聂这个给你尝一尝。”
盖聂全身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不不不，我还是吃个地瓜好了。”说完连忙从盘中拿了块地瓜塞到了嘴里。
卫庄轻笑出声，“师哥还是个雏儿啊……”
闻言盖聂的地瓜都要噎住了。
三分醉意的荆轲锲而不舍地做起了推销，再次把怀中的舞姬推向了卫庄，“来来来，你尝尝？”
“呵……庸脂俗粉不堪入目。”
连续两次被拒绝的荆轲怒了，反唇相讥道：“是啊是啊，愣是人间绝色也抵不上你卫公子这半分的美貌。”
“那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美貌也敢轻蔑‘醉花楼’的姑娘。”
珠玉相撞之声，却又带着醇年的酒香，这是属于成年男性的魅惑。
卫庄挑起一个轻佻的笑，回望过去。
那是他们一整夜都在观察着的人。
陈家的入赘女婿，琇莹的夫君——陆离，也是现任陈家的家主。
陆离浅笑着，仿若翩翩公子，双眼却挑着靡靡的诱惑。
卫庄的笑更为张扬与致命。
两人仿若在进行一场不动声色的角逐。
看得一旁常年在男人中游走的舞姬和侍女们都羞红了双脸。
盖聂发出一声清脆的吃瓜声，终结了这场没有目的，却已经见输赢的比试。
陆离轻笑了一声，“少年风华正茂，临沅荒了，莫有人夸赞颜色好，还是及早归家，未免老母寂寥。”
陆离这话说出来的意思是，哪里来的小毛孩儿，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没有说出来的意思是，你们不要给我搞事情，不然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盖聂吃完了瓜，抹了抹嘴，“既是江湖中人，自当四海为家。”
一时之间，语惊四座。
陆离这话是对着张狂的卫庄说的，不想回答他的居然是眼前这个沉默的吃瓜少年。这才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来。
只见少年穿着简简单单的粗布白衫，望向自己的目光沉着如水，波澜不惊。
灯火摇曳，陆离有些颤抖地往前走了一步。
直到他的手落在了盖聂的肩膀上的时候，才猛然惊觉。
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眼中的那个人。
陆离笑着摇了摇头，转头便离开，嘴里还哼着一曲不知名的小调。
众人簇拥着他离开，那些不够身份作陪的便都松了一口气。
“陈家家主整天神神道道，疯疯癫癫的。”
“去去去，不知道是谁刚才还在说陈家主丰神俊朗呢！”
卫、荆、盖三人则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决意换个地方说话。
微凉的山风吹得人精神一振。
“现在陆离已经盯上我们，再要探查些什么就没有那么方便了。”盖聂觉得亚历山大。
“都是师哥毫无盯梢技术，才把人给引了过来。”
“难道不是因为你和荆轲的吵闹声么？”
“哈？怪我？难道不是因为这小子长得美艳才……干嘛！不要以为就你会拔剑啊！我也……”
三人互相吵闹了一番，直到大家都累得气喘吁吁地倒在了地上才复又谈论起正事儿来。
“既然密道极有可能是从陈家开辟的，那不如今晚就夜探陈家府。”
荆轲吹了个口哨，“就等阿聂你这句话呢。顺便说一下，我刚凭姑娘们的叙述画了一张陈家府的地图。”
山风吹过，有松涛的声响。
“喂！你们怎么都不惊讶！”
卫庄翻了个白眼，决定不予理会。
盖聂轻咳了一声，“陆离好女色，常在风月之所猎艳，然后把所得美女带回府邸相叙。这是荆轲你今天带我们去‘醉花楼’的时候说的，所以……”
“哦。”荆轲有些郁闷地挠了挠头，“所以目的其实你们都知道，只不过是在装傻偷懒是吧？！”
盖聂连忙摆了摆手，“庆哥儿你知道我不太会和女孩子打交道……”
话未说完，只听见卫庄不耐烦的声音，“时辰不早了，你们还去不去？”
“原来卫庄你是要去的呀？”
“原来小庄你是要去的呀？”
玛德！我要退队！摔剑！

【14 夜探陈府】
时间有限，三人在记熟地图后决定分头行动。
荆轲去的西边好不热闹，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荆轲看着陆离左拥右抱，自己却在这里喝风吃露的心里很是不平衡。卫庄那家伙的动静怎么这么慢！
而卫庄心里的怨气更大，凭什么自己抽到了放火这个选项！真诚一点儿！他卫庄大人什么时候做过这种偷**狗的事情了！卫庄看了看手中的火折子，决定再吹吹风调整调整心情。
三人之中最安静的莫过于在东边的盖聂了。
盖聂此时正藏身于一棵梧桐树上，听着陈家的女主人凄凄惨惨戚戚地唱着曲。
曲子说的是一位姑娘对偶遇的一名公子一见倾心，奈何公子心有所属。姑娘虽然很伤心，但一直没有放弃。忽然有一天公子发现自己所托非人，意中人远走高飞不留只字片语。姑娘默默守护着公子，一直陪伴着他。终于有一天，公子向姑娘下聘，迎娶姑娘为妻。姑娘本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却不想，公子那颗被伤透的心却令公子变得行为放荡，他整夜流连于风月之所，对姑娘的心意视而不见。
“爱郎爱郎，胡不归？”
寂静的东院，她勾画着精致的妆容，身着华衣，在呼唤着她的爱郎。
从黎明等到天黑，又从黑夜盼至天光乍破。日复日，夜复夜。
直到原本清亮的嗓音变得沙哑。
她抬头，想问一问这苍天，却见——
火光大作。
那几乎要将天际燃烧起来的大火，居然从自家祠堂的方向燃烧起来。
陈琇莹顿时清醒起来，提起裙摆如同这家中的大部分人一样，慌乱地向祠堂跑去。
盖聂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庄的这把火有点旺。
然而既然引人注目的大火烧开了，他们就改干正经事儿了。
盖聂和荆轲趁乱潜入了几个可能设有密道的房间进行查看。
首先是作为家主的主卧，陈琇莹的独居令这间房间多了一分脂粉味，但她似乎执着地相信陆离会有回心转意的一天，所以这个房间的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除了……
那书桌上做成豕状的镇纸。
盖聂心念一动，想将镇纸提起，镇纸果然纹丝不动。这个密道的机关难道真的有这么简单？盖聂顺着心中所想，移动镇纸。
房内的壁柜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露出了一道一人宽大小的缝隙。
缝隙之后是个看似望不到尽头的隧道。
盖聂握剑的手微微紧了紧。
他必须尽快找到荆轲和小庄。
盖聂将机关复原，想往西去，却在半道上碰着了卫庄。
此时的卫庄长剑染血，在火光的映衬下犹如修罗。
“说好的放火，你怎么杀起了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荆轲控诉道。
“放火、杀人。”卫庄的嘴角掠起笑，“听起来倒像是十恶不赦的罪行。”他将一个包袱丢给盖聂，“现在师哥你也是同伙了。不过，本来就是师哥你叫我上的贼船。”
盖聂将沉甸甸的包袱打开，里面是满满的金银财宝。
荆轲倒吸了一口气，“你这是要抢劫啊！”
是的，抢劫。
有恶贼贪陈家家财，夜入陈家，被家丁所识。贼高艺，杀家丁二人，家丁未能绳之，遂以火困之，未料火光燃尽之处有一密道。密道内金银堆积如山，皆为祭祀之礼时贪神供所得。
明天临沅的大街小巷将会流传着这样的消息。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总要先把神化的人拉下神坛，才能以法治之。
可是，这两个家丁的性命又何其无辜。
盖聂的脸有些沉重，“你们……”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你们什么呢？对，自己是反对这样的做法，但是自己也没能提出更好的方式不是吗？那又何必要为自己开罪？说到底，终归是自己无能。
“阿聂，你不可能救得了每一个人的。”荆轲看卖蠢演戏不能让盖聂的心情好起来，立刻就换成了暖男路线。
盖聂眨了眨眼，“嗯，我知道。”他顿了顿，才复开口说道：“但是我总想救一个算一个。”
“师哥你这副救世主的模样当真让人恶心。”卫庄提起剑，“人没死，只不过血流的凶了点，也不看看，就这种货色值得我动手吗？”
“哎呀呀！我们庄大人最英明神武啦！剑术高超咧！”荆轲夸张地夸赞道，左手搭着盖聂的肩膀，右手想去勾卫庄的脖子。
毫不意外地被嫌弃地躲过了。
天际的火光愈燃愈烈，仿若日出时的朝霞。
天，就要亮了……

【15 二六四六】
此次夜行并非一无所获。
而陈府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阿聂你说那是个陷阱？”
盖聂点了点头，“卦象二六，又以豕状为标记，应该是个陷阱。”
“啥？啥玩意儿？”
“《易经》六十四卦你是懂还是不懂？！”卫庄有些不耐。
“不懂怎么了？”
“那就滚一边儿去别插话。”
“你这是在欺负我读书少！”
看着又要打起来的两人盖聂觉得有些头疼，“那密室虽然做成密道入口的样子，但开启的机关以八卦二六为方位，二六为‘困’，所以多半是个陷阱。”
“既然有‘困’那必然有‘解’。”
可是陈府会将这四六的方位设置在哪里呢？
二人陷入了苦思。
在一旁的荆轲好不容易等他们聊完，决定用自己灵通的消息扳回一局，“还记得上次我们遇到的那个陈家家主吗？”荆轲大喘气了一下，满意地收到两人被自己吸引的目光，“去年祭祀之礼的祭品，就是他原来准备讨的媳妇儿。”
“呵……俗套的复仇故事，无趣得紧。”卫庄兴趣了了，“你想和他联手？”
“别开玩笑了，万一是‘升官发财死老婆’的故事呢！”荆轲笑了笑，“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至少有三件事情要做。第一，找到密道的入口。第二，查探陈家家主是敌是友，友又能友到什么程度。第三，祭祀的水儿这么深，我们得知道密道的事情是不是就陈家一家在掺和。”荆轲活动了一下手腕，“来吧，弟兄们，老规矩，抽签决定。”
盖聂有些迟疑地说道：“庆哥儿万一你抽到了第一签……”
“虽然我读书少，可是我脑子好！”荆轲跳脚。
“所以死得早。”卫庄趁机补刀。
玛德！这个队迟早要散！
三人同时摊开手中标了标记的竹箸。
盖聂深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荆轲不负众望地抽中了第一签。
荆轲干笑了两声，“阿聂，我要是明儿还没回来你记得要来救我。”
“不是去收尸么？”卫庄捏了捏手中的竹箸，他抽中的是第二签，难道他要去跟人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么！
盖聂看了看手中的第三支签，觉得自己这一次是不是可以小小地幸灾乐祸一次？

【16 非敌非友】
一年前陆离还只是个家道中落却满腹才华的穷小子。
彼时白衣书生，佳人在侧。
离志不在七国，但愿以平生所学护你周全。这山野之色你可愿与我共赏？
他记得她当时的回答是肯定的。
可是为什么后来她会后悔呢？
为什么呢？
是受不了这贫苦的生活，还是厌倦了自己？
他不知道。
他无法知道。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询问的机会与资格。
她的不告而别，就像告诉他美梦已醒，又像是在宣告噩梦的开始。
是了，是了，这便是禁锢着他一年之久的梦靥。
他要变强。
就算成为当初他所厌恶的人一样也在所不惜。
陆离从梦中惊醒，便见一柄长剑抵在自己的喉间。陆离挑了挑眉，“少侠好武艺。”他屋子的周围至少有不下十个高手，然而少年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了自己面前，还威胁着自己的生命。
“陈家主下次雇人可以多花点钱。”
“我不过是个名不副实的家主罢了，少侠有事不妨直说。”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卫庄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大把不知名的药丸一股脑儿地塞到了陆离的嘴里，然后收起了剑，“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陆离深吸了一口气，“江湖人做事果然不拘小节。”
“陈家主不介意就好。”卫庄退到窗边，“简单来说，我们希望临沅再也不会有陈家。”
“哈哈哈……”陆离突然笑出了声，“少侠，你好歹称我一声‘陈家主’。”
“名不副实的家主罢了。”卫庄也笑了，“无论是陈家、纪家、林家，我们都不会让他们继续存在临沅这个地界之上。”
陆离摇了摇头，“毕竟年少轻狂，你们或许有能力弄垮陈家，但你们胜不了临沅几百年来的传统。”
“哦？是吗？”卫庄淡淡地看了陆离一眼，那是一种不屑争辩的俯视，“那么说说你至少在弄垮陈家这件事上能做些什么吧。”
陈家，临沅的大姓之家。
要有足够惊世骇俗，颠覆伦常的事情才能够撼动它在寻常百姓家的地位。
这看似难于登天的事情却只要关系到自身利益便能掀起轩然大波。
临沅百姓或许对拐卖来的少女用做于活人祭祀而漠不关心，或许对陈家内部的龌龊之事只当闲谈，但若是伤到他们切身的利益。
祭祀一年一祭，十年大祭，每逢祭祀家家户户都向陈家缴纳银两。而近年来更是愈加愈烈，攀比之风盛行。更有类似不好好供奉便会受得报应的诛心之论。流言并非空穴来风，不肯缴纳或者少缴纳供银的几户人家，不是大火便是无头绪的凶杀灭门，竟无一幸免。而这其中的主导……
“我手上有陈、纪、林三家从历年祭祀中分得赃款的账本。”
“百年祭祀，每年贪一点儿陈家都已金银遍地了。”又怎么会是表面这般朴素的模样。
“陈家有处用作藏宝的密库。”
卫庄挑了挑眉。
“少侠待我做些安排，陈家必再无立足之地。”
卫庄玩味一笑，“很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今日之言，来日必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