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开始渐渐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存在了。
那还是龙告诉他的，也许是那一向高高在上的图腾也有看不下去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孩子在自己国民的坟前死命嚎哭，它将他举起来，孩子并不怕他，但依旧哽咽着嗓子抽泣。
“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龙缓缓说道，
“他们的一生很快，对你来说，就像说短短几天。”
“可是……他们去哪里了呢？为什么要走呢？因为我惹他们生气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跟他们道歉，你叫他们回来好不好？”
耀明显并不理解龙的话，他依旧一边抽泣，一边可怜兮兮的恳求着，他伸出自己的小手揉着通红的眼睛，龙见着情景，也只能徒然叹息，他逐渐放弃了和这年幼的生命解释生老病死，因为若是他还想走向更加久远的未来，就必须学会坚强。
龙把耀放下，在一片烟雾中转身离去了。
“永远不要试图让你的内心接近任何人……”它留下一句话在半空中飘荡，却被孩子的哭声盖住了大半。
“如果你不想伤害别人，也不想伤害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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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王耀终于被这无比真实的噩梦惊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环顾四周，才想起这会儿说什么时候，他试图起身换衣服，但室内却又总有一双小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他猛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在战场上看见的那个小小的机灵鬼，他翻身起来，四下寻找到了女孩儿的身影。
小姑娘似乎很无聊，她此时正伸手一根跟地把王耀床头下挂的流苏编成股，那是站起来还没有床高的她唯一能够得到的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诶诶，竟然真的可以编诶！”王耀被这情景吸引，完全低下头投入了进去。女孩儿表情严肃，编得非常的认真，而看着她编绳子的王耀也渐渐变得比她还要认真，以至于在编成最后一个结后，两人都止不住地欢欣鼓舞。
然而一声咳嗽还是把王耀拉回了现实，他抬起头来，懵着看见任勇洙站在门口，半大的青年侧了侧眼睛，这时候王耀才发现自己好像连睡衣都没换，他把站在地上的小姑娘抱到了门外，随即关上门折腾的时候连任勇洙都能感受到空气中已经快要饱和的尴尬。
“没想到他还有这种爱好……”
小女孩儿被任勇洙抱着，看着禁闭的门扉歪了歪头，随即咯咯地笑了出来。
自从遇见了这姑娘，王耀就有了一种自己恐怕要当娘了一般的错觉，他虽说一眼看出来了这孩子也是和他一样性质的存在，但由于语言不通，他至今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他只能把她养着，不然说的像是在这硝烟四起的汉末他还能给她撂了似的。
小姑娘明显不是什么老老实实的乖宝宝。她喜欢在王耀和她说话时故意无视他跑掉，在王耀写字的时候把墨砚偷偷藏起来，但她尤其喜欢的，是用自己白净的小手手帮王耀把粘在脸上的血和泥擦掉。王耀知道姑娘爱笑，她常摆弄自己房里的一些东西，有一次她推倒了一架木台，上面的东西落了下来盖住了她，王耀当时吓坏了，她倒是自己从书堆里爬了出来，看着一片狼藉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那样高兴地笑。
小姑娘的眼睛忽闪起来像是会说话，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王耀都是知道的。她精力充沛，每天从这屋跑到那屋，像探险一样寻找着她见过或是没见过的事物。在这不太平的日子里，这精灵般的女孩儿给了人太多的宽慰。
若是王耀不曾见过姑娘看向南方的眼神，他也自然不会要想着改变这样的生活。女孩儿会在晌午的时候看向窗外，王耀知道，若是一直朝着那地方走去，不下三月，便能看见无垠的大海，王耀看着姑娘的眼睛，忽然之间，那双手竟忍不住颤抖，他走上前，把女孩儿抱起来。
“我送你回家。”
王耀知道，就在刚刚，她恍惚间看见了一个站在原野上哭泣的孩子，他无助孤独，寂寞成疯，他用哭声发问苍天，请求他给自己指一条生活下去的路……
王耀知道，那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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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乙玲站在墓碑前，此时正是雨夜，泪滴大的雨水密密麻麻地砸着她浑身上下，她没有搭伞，而是全然用身子护住了一个小小的骨灰盒。
王耀基本是从机场一路赶过来的，他跑到墓园里，在再快的速度都在看见林乙玲的那一刻化作了静止。她知道他来了，但却依旧沉默着，没有回头。墓碑上还留着她亲手刻下的时间。
【2005年，7月15日】
王耀看见那身影，顿了很久很久，他心中默默掐着时间，距离自己上一次看见这身影的时候，竟已经隔了百年有余……
他不敢走上前去，枪林弹雨，国破家亡，他全都受过了，但唯独这时候，他怕了。
“你来了……”林乙玲回过头去，招呼王耀走过去。王耀迟疑了一下，过去了，那看似熟悉的面容在自己的眼前逐渐放大，最后他再次看去，竟发现眼前人变了的，不只是着装与身形。
那张原不应该有一丝阴霾的面孔上，刹是写满了脆弱与戚然，但唯独，王耀没有看见泪痕。林乙玲正抱着骨灰盒，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宝物，雨水砸在她的脸上，几缕头发湿在自己的耳边，她正视着眼前男人的眼睛，无心再对那里的惶恐与苦涩上心。
就这样，天边划过一道惊雷，王耀上前，想要伸手帮她拨开湿发，但这就

像在一瞬间触及了什么开关，随着一声无比清晰的拍响，王耀的手缩了回去。
“对不起，我……我看见……”
“……她告诉过我，她父亲是西，安人。”林乙玲没能理会王耀的道歉，而是自顾自叙述着亡者的遗愿。
“请你帮我送她回去。”
王耀无比郑重地，从那双被冻得通红的手中接下了盒子，林乙玲回过头去，不再看他，他本想再说些什么，他想抱住她，他想跑过去帮她把隐藏得极好的眼泪擦干……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
王耀走了，甚至没有听见林乙玲的呢喃。
“你们都走了……”
“阿箐，嘉龙也是，濠镜……菊也是……”
“你也是……”
“你们都去哪儿啊，把我留在这里，都往哪儿去？”
林乙玲庆幸这暴雨，好使得自己的泪水被完全盖住，她依旧站着，连肩膀都不曾颤抖，她心里还算计着，百年之间，她从来没有落过一滴眼泪。
但唯独此时，眼泪决堤……
是阿箐过世了的原因吗？不……不是……，她在记忆里四下寻找，略过了太多太多人，对她好的，伤过她的……
而最后，她终于在记忆里挖掘到了的，竟是那一袭白衣装，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抱着自己，说送自己回家……
雨滴打着这片未曾落寞的大地，女孩儿哭着，希望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完】
ps:最后一段是我接了一下自己一个文（伶仃）里后期的内容，那个阿箐是在湾湾最难的时候陪在身边的一个朋友，2005年死掉了。
不怕死不怕挂地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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