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文]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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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
原作者:沙包
简介:
顶尖文物修复师苏锦,重生在了一个新的世界。
故宫变成了古玩街,乐山大佛垮了一半,敦煌壁画被风沙侵蚀,莫高窟变成了无头窟。
文物破损,修复技术流失。 人们需要历史,人们没有历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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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是为改变这个世界而来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8-01-15 07:18回复
    0001 另一个故宫
    苏锦死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那时,她正在故宫的一处封闭宫殿做例行维护,实际上,像她这样级别的文物修复大师也不用做这些,很多时候,她只需举着茶杯,看学生们在脚手架上忙上忙下就好。
       但苏锦偶尔很喜欢自己上手,一个人和一座宫殿,从晨光熹微到夕阳西沉,看着通红而硕大的圆日最终沉没于紫禁城那端,如此循环往复,令人觉得很平静。
       对于修复师来说,能和文物独自相处,总是令人平静的。更何况,故宫已经算是她老友里的老友了。
    她抚摸着宫殿檐角的异兽,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小脑袋。
    然而事实证明,人有时真不能活得太小清新。
    一是难找对象,何况她还喜欢女人;二是一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快要死的时候,会发现身边连个求救的人都没有。
    一墙之隔的地方,导游在讲述着关于宁寿殿的历史,有游客对于闭殿修缮的事实表示着不满。
    苏锦狭窄的视野中,天空好像要突破宫墙,压到她的头顶上一样。
    喧闹的声音渐渐模糊,手边的红漆在青砖上逐渐氤氲开来,苏锦闭上了眼。
    …………
    “唐宋朝的古钱,不来看看吗?”
    “北宋的官窑碎片,看这色泽,像不像天空的颜色?”
    “唐三彩的马头……”
    苏锦是被四周的喧哗声吵醒的,游人的抱怨声变成了小贩的叫卖声,她强撑着睁开眼。
    只觉得周围次响起的声声叫卖令人头疼欲裂,地上很凉,宫墙很高,她翻坐起来,仍觉得茫然。
    怎么这么吵……
    什么时候故宫墙外有人卖东西了,卖的还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苏锦闭起眼,揉了揉额头,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颗槐树下。
    抬头望去,故宫仍旧是故宫。
    朱红的宫墙和高大的殿阁巍然耸立,逆光下,那些轮廓剪影令她微微有些安心,再见老友,总是令人安心的。
    她笑了一下,心想,原来还是在故宫里啊……
    等等?
    故宫?
    这怎么会是故宫呢!
    声音不对、气味不对、一切的一切都不对。
    苏锦僵硬地扭过头,看着对面的街道,人来人往,路边摆满了各式地摊。摊位上卖的东西,看上去都是工艺品或者古玩一类的。摊主不断叫卖,倒也有不少人停下来兴致勃勃地看,看中了什么就开始讨价还价。
    沿着长街再往远处看,鳞次栉比的灰砖青瓦房对峙而立,整条街面人潮如织,商店门口幌子飘扬,上面写着诸如“当”“古玩”“斋”等等大字。
    人们在每一家店面门口驻足观望,有人走了进去,也有人继续前进。
    苏锦站了起来,扶着槐树,望着长街上的一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潘家园什么时候搬到了东华门大街?
    她不可思议地回头望了一眼故宫的方向,这次她稍稍眯起眼,挡住了更多的光线,终于清楚了那座高大的建筑。
    红色城台,白玉须弥座,当中三座券门,券洞外方内圆。
    没错,确实是故宫博物院的东华门。
    但……
    东华门前没有执勤的警察,没有工作人员,更没有游客从中来来往往——高耸的东华门城门紧闭,如同沉默的巨兽,安详伫立。
    苏锦很意外。
    她抬手又遮住一些刺目的阳光,再仔细看去,在那之后,心中的意外尽数化为震惊。
    东华门城楼上有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在殿顶之上,飘摇着一些闪闪发光的东西,但那不是金色的琉璃瓦,而是随风摇曳的杂草。
    不仅是在东华门顶上,在故宫墙头上、在城墙砖缝隙中,也遍布着丛丛杂草。那些杂草从生,时而团簇又时而零落。它们生长在这座宫殿的几乎所有地方,仿佛除却不尽的斑驳芥藓,纵然在灿烂阳光下,故宫的一切却荒凉得令人心惊。
    苏锦是文物修复专家,北大历史系研究生毕业之后,用二十年时间登上了业内顶峰。五年前开始接受故宫聘请,协助例行维护前的统计和方案工作。五年下来,她对故宫简直比对自己的指纹还要熟。
    眼前的故宫,已不再是她所熟识的那个地方了。
    苏锦离开了提供遮阴的槐树,走到略显拥挤的东华门大街上,行人都在专心的逛着路边小摊。她往前走着,有些无礼地挤开那些人,朝着东华门走去。
    路上的一切喧闹声仿佛都与她无关,她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
    她就这么来到东华门,走进了故宫高墙的阴影里。
    苏锦抬头仰望着,视野内几乎不见天空,只有高耸的城楼和巨大的城门,仿佛要从上压下来一样,令她喘不过气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8-01-15 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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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排门钉整齐的分布在厚重的门板上,却个个锈蚀暗淡,毫无神采,红色的城门还有明显的脱色现象,漆皮斑驳,还掉落了不少。
      斑驳的不仅仅是城门,也有东华门的门楼墙皮。暗淡无光的红色上遍布着白色的斑点,如同病人脸上的白癜风一样,张牙舞爪、狰狞无比,令人心悸不已。
      苏锦嘴巴微张,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这里,真得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故宫了……
      她伸出手去,颤抖着摸上了冰凉的城门。
      在接触城门的刹那,她感觉到有无数记忆犹如洪水奔流,狂涌而来。她头痛欲裂,扶着城门,缓缓坐在了地上。
      …………
      苏锦再次回过神来,日头已经西沉,东华门的阴影犹如潮水一样漫过街道。
      方才汹涌灌入她脑海的记忆让她明白,这个世界里,变了样的不仅仅是眼前的故宫。
      敦煌壁画被风沙侵蚀,被人疯狂盗卖,残留的部分可能还不到三分之一。
      莫高窟变成了“无头窟”,几乎所有石像的头颅全部遗失。
      大足千手观音造像被虫鼠啃咬,已经快塌了。
      而在另外一个世界轰动世界的秦始皇兵马俑在这里,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不仅仅是这些名胜古迹,那些传世的珍贵文物也是如此。
      清明上河图、曾侯乙编钟、金缕玉衣、青铜古树……
      这些世所罕见的宝物仍有待发掘,如果不是在史书上还有一鳞半爪般的记载,恐怕会让人觉得它们根本从未在历史上出现过。
         因为古书古迹遗失,甚至现在,连华夏历史都有点残缺不全。
      这个世界的华夏,依然有着辉煌壮丽的古代文明。但由于将近百年的战乱,山河破碎,人民流离失所。在那期间,华夏丢失了太多的东西,不仅仅是无数的生命,还有辉煌文明的见证。
         建国后,人民的温饱是重中之重,国家的工业建设是重中之重,抵抗虎视眈眈的帝国主义列强更是重中之重。与这些重中之重比起来,保护文物古迹似乎变得微不足道。
         毕竟那些古玩字画又不能填饱人民的肚子,也不能投入熔炉变成钢铁和煤炭。甚至为了城市的建设,大面积拆除古建城墙也是那个时代的常有之事。
      和那些被强行拆除的古建筑比起来,眼前虽破败却保存完整的故宫已算幸运。
      作为华夏目前保存最完整的古代宫殿群,故宫在建国初期就被封存了起来。由于连年战乱,当年新华夏没有人才、技术,更没有金钱来大规模的保护和修缮这座庞大宏伟的宫殿。在这样的情况下,国家只能将城门一锁了之,不允许任何人入内,最起码这样可以避免文物偷盗破坏等行为。
      随后几十年来,在新华夏大地上演绎了一出出悲欢离合的时代剧,在时代的洪流中,故宫仿佛被遗忘了一般,在华夏首都中心沉睡了几十年。
      一晃眼,同样来到了2016年,华夏的经济水平恢复到苏锦曾经的世界差不多,国家再也不需为温饱问题发愁了,也有了完整的工业体系,军事国防大力发展,成果丰硕,两弹一星之后,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的帝国主义了……
      这个时候,人们发现当初被拆掉的不仅是古建,也是历史,被破掉的不仅仅有“四旧”,也有华夏的传统文化。
      于是,在国家“华夏民族的伟大复兴”的号召下,全国上下展开了传统文化复兴活动。
      大量文物开始被发掘,历史学家跟进研究。
      但问题又来了,大部分出土文物都是残缺不全的,必须进行修复。但古代的修复与保护的技术也随着战争等原因消失殆尽。而文物这东西,如果没有及时修复和后期跟进维护的话,出土后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因此,传统文化复兴的一个重点项目,就是培养大批文物修复人才。在这样的历史和时代背景下,所有的文物修复师都拥有极高的地位,受全民追捧敬仰。
      在苏锦以前的世界里,文物修复师们总是沉默低调地工作,在现在这个世界,这点显然已经全变了。
      从记忆中慢慢整理出这个华夏世界的过去之后,苏锦心情复杂。
      她干了一辈子的历史研究和文物修复,对这一行的感情极深。自己奋斗了一生的工作在这里备受重视,按理说她应该是高兴的。
         但文物修复师如此尊崇的地位,却是用华夏文化的流失与断层换来的,这令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而且除了文物的大幅差异,还有一点让她十分诧异,便是这个世界没有男人。
         据说三千年前,一场瘟疫夺走了所有男人的生命,女人为了繁衍生息,就向女娲娘娘祈祷。女娲娘娘降下神迹,一部分女人拥有了使女人怀孕的能力,眉心一点红痣,她们就被称为乾女。相对应的,只能怀孕生子的女人就被称为坤女。
         历史的长河中,那些明君贤臣、名人雅士也都是女人,与苏锦原来的世界相比,朝代更迭,文化发展却十分相似或是完全相同,让她不禁感叹。
         这个世界的苏锦,是个乾女。
      苏锦抓着东华门上的门钉站了起来,扭头望向身后的街道。
      日暮西陲,石桥上地摊与游人少了不少,但东华门大街两侧的店铺门口依然熙熙攘攘,游人如织。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8-01-15 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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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锦抓着东华门上的门钉站了起来,扭头望向身后的街道。
        日暮西陲,石桥上地摊与游人少了不少,但东华门大街两侧的店铺门口依然熙熙攘攘,游人如织。
        她迈步,走上了金水河上的石桥。略显浑浊的金水河就从她脚下的河道由南向北缓缓流去,上面漂浮着游人扔下的垃圾。
        她没有在桥上停留,一直向东,终于重新回到大街上,那些喧哗声音,也重新在她耳边大了起来。
        苏锦站在街上,看着对面古董店的服务生正口水四溅,舌绽莲花,向潜在的买主介绍物件;看着佝偻脊背的中年人站在店外,迷茫地望着橱窗内古玩珍品;到处是叫卖声、还价声、赞叹声,人们步履向前,但衡量周遭一切事物的标准,仅仅是橱窗里的价签。
        街边有人在拉糖人,也有人在吃零食……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样晦暗,人无精神、玉无光泽。
        不知为什么,苏锦眼中的世界变得虚幻不真切起来,在这条长街上,她看不见过去,也无法预见未来。
        回头西望,那时,夕阳已经沉到了故宫的另外一边。
        她深知,在那堵宫后,殿阁宛如鬼墟,野草滋长,历史已被尽皆覆盖。
        东华门城楼上红色暗沉,墙面斑驳,故宫城墙上荒草凄凄,群鸟自西而来,落在飞翘的殿顶檐角和墙垛上。
        一点残阳的微光挂在飞檐角上,仿佛这座古老宫殿的目光,无言地地注视着它脚下发生的一切,注视着那些匆匆而去的过客,和那些已成历史的往事。
        我一生不信鬼神,为什么会在死后被送来这里?
        苏锦心中有个声音在发问。
        她抬起头,东方靛青色的天空中,出现了一轮雪白的月亮。
        从背包中掏出了一张录取通知书,低头打开。
        苏锦,生于1997年12月2日,现年18岁,被京师大学历史系中国古代史专业录取,请于2016年9月1日准时报到入学。
        通知书上还有一张照片,那是位五官俊秀、温和可亲的小姑娘,跟她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我的世界,但也不是;这是我的身体,但也不是。
        苏锦抬头回望天空下的东华门。
        也许。
        这就是我的身影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8-01-15 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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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02 东坡《竹石图》
          这一夜,苏锦没有另外去找地方住,而是背着包,走在故宫外面的街道上。
          她时而前进,时而后退,用一双文物修复专家的眼睛注视着这里。虽然隔着一道围墙,但那一座座建筑早已深深地映在了她脑海里。透过宫墙和偶尔从破损处看见的一鳞半爪,她就能估算出里面大概的破损情况。
          天亮之后,她才停下脚步,拍了拍红色的墙壁,在心里说:老朋友,等着我吧!
          天刚刚亮起来,故宫外面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摆摊的、赶早捡漏的、卖早点的,一道道人流涌了进来。街边的店铺陆续开张,铁门一道道拉起来,刷拉拉地响成一片。
          苏锦在路边买了个鸡蛋灌饼——倒是跟以前的味道一模一样。她一边吃一边往外走,心里想着接下来的行程。
          京师大学肯定是要去的,报到时间已经到了,是先去报到呢?还是先去找那个资助人?
          走到一家典当行外面,突然听见一阵吵闹声,其中混杂着一个小女孩的尖叫声,童音非常明显。
          “骗子!”
          典当行门口聚起了一些人,苏锦也忍不住走了过去。
          这家典当行装修不错,在周围都算得上高档的。门前黑底金字的匾额写着“金富”两个字,旁边挂着当旗。
          现在,一个小女孩和两个成年人正在门口拉拉扯扯,愤怒地痛骂对方。
          这女孩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离成年还早,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她长得非常漂亮,白皙粉嫩的脸颊,卷卷的头发,像个小天使一样。但现在,她黝黑的眼睛里放射出愤怒的光芒,抱着一个卷轴,头发有些乱了,小脸被气得通红。
          苏锦一看见她的脸,就是一愣,放下背包开始翻里面的东西。
          一个成年人拦在小女孩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姑娘,你不是急着用钱吗?你手上这幅字画,我们金富行买了。”
          小女孩年纪虽小,口齿非常伶俐:“不行,你们是骗子!我不卖了!”
          她转身想走,再一次被拦住了。
          两边拉扯了一会儿,周围的人都听出是怎么回事了。
          小女孩的妈咪生病了,她拿着这幅字画来金富典当行换点钱。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已经谈好了的,小姑娘不卖了。
          按理说,买卖这种事勉强不来,得双方都答应了才行。现在是小女孩不想卖了,但金富典当行还想买,两边就拉扯起来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强买强卖啊……
          小女孩太可爱,路边人心里不免有了点倾向,纷纷议论起来了。
          这时,苏锦从背包里翻出一封信,从信封里倒出一张照片,跟小女孩对照着看了一下,喃喃道:“真是她?这也太巧了……”
          这时从典当行里走出一个女人,穿着灰色长袍,脸色有些阴沉。这人从阴影里走到阳光下,胸前一枚徽章非常明显地露了出来。
          看见这枚徽章,路人一愣,接着又敬仰地低声叫了起来:“是修复师老师啊!这徽章……是二段修复师吧?”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文物修复师?二段?
          苏锦已经从记忆里知道,这个世界的修复师是要考段的,一段最低,九段最高。这个修复师二段认证,已经可以单独执业了。
          苏锦又往前走了一步,仔细打量了她一下。
          修复师阴沉地看着小女孩,道:“小姑娘,你以为我的工作是免费的吗?”她指了指她手里的卷轴,道,“刚才买卖已经谈成,我已经鉴定过这幅卷轴,相当于合同已经签了。你现在反悔,那怎么行?”
          小女孩抱着卷轴,有些无措地道:“可是,买卖前本来就是要鉴定的啊!”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理直气壮地道,“而且你明明就骗了我!你跟我说这幅画只值一千块钱,但签合同拍照片的时候,你们为什么要换一幅画的照片?!”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8-01-15 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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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今天金富典当行刚一开门,小女孩就抱着画来当。一开始两边的确谈妥了,典当行说那画品相太差,最多值一千块钱。小姑娘急着用钱,也答应了。结果签合同的时候,小姑娘敏锐地发现,合同附着的照片跟她手上的这个不一样。
            她非常警惕,马上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这画肯定不像她们说的那样不值钱!
            修复师嗤笑了一声:“换照片?那是你年纪小,眼花了。你自己看看,你手上那幅破画,怎么可能值钱?”
            这个修复师一出现,路人议论声马上就变少了。这时人群里马上就有人接话:“是啊,小姑娘,你把画打开让我们看看,修复师老师不可能骗你的!”
            小女孩的脑子却很清醒,她摇了摇头,大声道:“不,我不可能看错!你们嫌我的画不值钱,那我就不卖了!”
            她再次转身,又被拦住了,一个成年人嬉皮笑脸地道:“小姑娘,你不是缺钱吗?卖了这幅画,你不就有钱了吗?”
            小女孩身高不到她一半,被她挤到了角落里,显得极为无助。她愤怒地看着那个人,眼睛里却忍不住泛出了泪花,道:“让开,我要出去!我不卖了!”
            但不管她怎么说,典当行的两个人就是不让她出去,俨然一副你不想卖就不许走的样子。那个修复师在旁边冷眼旁观,一点阻拦的意思也没有。
            小女孩又无力又委屈,大声尖叫:“你们要不要脸!这是我妈咪的救命钱!你们太过分了!”
            跟典当行的成年员工比,她显得无比弱小,但她仍然强撑着一口气,直直地瞪着她们,丝毫不愿退缩。
            路人有点骚动,但有这个修复师在面前,她们又都沉默了。
            小女孩挣扎着想出来,一个典当行员工抓住了她的胳膊,那幅画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翻了开来。
            那是一幅山水画,的确非常陈旧,画轴腐朽,画面上三分之一的部分被水和霉菌浸染,模糊不清。
            “这画坏得有点厉害啊……的确不值什么钱吧?”
            “是啊,我就说,修复老师的眼光,怎么会有错嘛。”
            小女孩听见路人的议论,觉得更委屈了。她年纪是小,但又不傻。如果不是有问题,对方怎么会在合同上做假?
            三两句话后,竟然还有人还劝她卖画,她的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却一口咬定:“不,我不卖!这是要换我妈咪救命钱的!”
            苏锦的眉头越皱越紧,她的目光落在典当行员工抓着小女孩的手上,道:“住手!”
            声音一出,旁边的人就看过来了。
            苏锦挤出人群,走到小女孩身边,一把扯开拉着她的那个人,厉声道:“你放手!以大欺小,什么东西!你把她的手都捏紫了!”
            果然,刚才那个人下手有点太重,小女孩的胳膊上青了一大块,正在渐渐发紫。
            典当行员工有点讪讪然地举起了手,道:“我不是故意的……”
            苏锦把小女孩扶起来,帮她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灰,一眼看见那个修复师的动作,沉声道:“你要干什么?”
               那修复师正要拣起地上的画轴,就被苏锦叫住了。
               苏锦走过去推开修复师,拣起画轴,冷笑道:“不值钱?北宋苏适的《竹石图》,在你眼里就不值钱了?”
            竹石图是什么,周围的人大部分都没听说过,但北宋大词人苏适的名字,没几个人不知道。
            苏适的画作?是真品吗?如果是真的的话?怎么可能不值钱?
            小女孩的眼中绽放出希望的光芒,她不顾胳膊上的疼痛,抓紧苏锦的衣服,急声道:“姐姐,这个真的很值钱吗?”
            苏锦低头对她一笑,还没说话,那个修复师就冷哼一声,道:“就算是东坡的真品又怎么样?各位请看,这幅画破损成了这样,卷轴损坏,卷面模糊,品相极差。据我判断,这幅竹石图的品相只在二品到三品间,三品以下的书画,只作废品处理,价格怎么可能高得起来?”
            她每说一句,小女孩眼里的光芒就黯淡一分,看见周围的人纷纷点头,她咬紧嘴唇,低下了头。
            修复师得寸进尺,说,“小姑娘,这种品相的书画,我们典当行本来是不收的。就是看你可怜同情你,才给你开了个价。你不要不识好歹!”
            苏锦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直视那个修复师问道:“你是文物修复师?”
            那个修复师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徽章,冷笑着不说话。
            “这种品相的话你们其实是不收的?”
            “哼。”
            “也就是说,你觉得以这幅画的损坏程度来看,你是修复不了的?”
            修复师突然觉得有些警惕,她留意看了苏锦一眼,尤其关注了一下她的手。
            苏锦的手掌有些粗糙,不是没干过活的那种人,但修复师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是双搞文物修复的手。
            她的心定了定,道:“没错,就是修复不了!”
            苏锦摸着小女孩的头发,淡淡地道:“这种程度都修不了,你还当什么修复师?”
            这句话一出,石破天惊,周围一片哗然!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8-01-15 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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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等


              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18-01-15 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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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03 不值钱?
                “B区五号,金富典当行,一个小姑娘跟一个修复师对上了!”
                   消息迅速传开。
                   早上本来应该是最繁忙的时候,却有很多人跑到金富典当行门口看起了热闹。事关文物修复师,再小的事也是大事!
                更别提,这个小姑娘还当着无数人的面,质疑一个修复师的本事……这可是当面重重抽了对方一个耳光!
                那个修复师气得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再说一遍……”
                应她的要求,苏锦把话说得更直白了:“这种损伤水平都修复不了,你不配当个修复师。”
                   那个修复师的脸色已经不是青,而是黑了。
                   她勃然大怒:“你有本事,那你来修啊!”
                苏锦平静地点了点头:“嗯,正有此意。”
                她摊平那幅画,看了一遍,四下打量了一圈,看见不远处大树下有个石桌,走了过去。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但苏锦一动,这些人就哗地一声让开了一条路。
                苏锦走到桌边,拂开上面的落叶,把画平放在上面。
                她轻声道:“还需要一些工具……”
                旁边马上就有人叫道:“你要什么工具?我来拿!”
                苏锦抬头一笑,道:“麻烦谁给我一张纸和一支笔。”
                没一会儿她就得到纸笔,在上面整整齐齐地写下了几行字。
                小女孩紧紧地跟在她身边,苏锦弯下腰,问道:“能帮我一个忙吗?”
                小女孩满怀希望地看着她,拼命点头。
                苏锦指了指桌上的画,道:“你继续守着它,就像刚才那样,我去买些修复的材料回来。”
                小女孩瞪大眼睛:“你,你真的要修复?”
                苏锦笑着点了点头:“你妈咪不是病了吗?不修好它,怎么给她治病?”
                她站了起来,向四周拱了拱手,道,“各位请稍等一会儿,书画修复不能凭空完成,我得先去买些材料,约摸需要……一个小时吧。”
                这小姑娘真的是个修复师?还要当众修复?!
                周围的人迅速兴奋起来。她们什么时候见过一个修复态度这么温和,于是纷纷回礼表示:“请便请便。”
                还有人大打保票:“你放心,我们在这里守着,绝不会让别人把画抢了!”
                   就算这话是无心说的,在金富典当行的人听来也是意有所指。
                   那个修复师的脸色更难看了,只能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修复书画是那么容易的事吗?说搞就能搞?”
                她看了一眼桌上竹石图表面的黑斑,心顿时定了。
                这种损坏程度,就算是她也得请老师帮忙,这么个小姑娘,能搞个屁!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所有人都在看着时间。
                苏锦说了一个小时,她们等一个小时又怎么样?
                时间快到的时候,人群有点骚动,没一会儿就叫起来了:“来了,来了!”
                果然,苏锦已经出现在街道尽头,手里捧着一大堆东西,手上还提着几袋。
                马上就有人迎了上去,连声说:“我来帮你……”
                苏锦也不客气,直接把袋子分给这些人,她们接过来就往里看。
                文物修复师一向敝帚自珍,极少有人能亲眼看见她们的修复过程。更别提使用的材料,所有修复师都会像宝贝一样珍藏起来,根本不可能让普通人见到。
                苏锦当然看见了她们的动作,她面带微笑,并不阻止。那些人看了半天,只知道里面有好几瓶透明的液体,瓶子上没有标签,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8-01-15 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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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到了桌子旁边,现在这里的人更多了,挤得可以说是密不透风。不过苏锦一来,人群立刻散开一条大道,无数双期待的眼睛看着她。
                     苏锦走到桌边,小女孩蹦了起来,主动把小脑袋往她手下面蹭。
                     她献宝一样让出那幅宝,道:“我一直守着呢,没人碰它!”
                  苏锦笑了,揉揉小女孩的头顶,走到桌边,把东西放在旁边的石凳上。轻微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人群立刻全部安静了下来。
                  苏锦一边轻揉着自己手,一边凝视着桌上的画。她的眼神非常专注,短短一瞬间,就像是完全沉浸进去了一样。
                  修复的第一步,是判断文物的具体损坏情况。
                  苏适的竹石图是绢本画作,也就是说,它是画在绢上的。
                  丝绢时间久了会变得脆弱,所以修复的时候要格外小心,还要另外加固。
                  画卷旁边有虫蛀的洞,但是大部分在衬纸上,画心上只有少数几处。
                  最难处理的就是画心上大面积的黑色霉斑,它们连接成片,污染了画面三分之一的部分。也正是这些霉斑,大大折损了画的价值。
                  她的目光一寸寸在画幅上移过,旁边的小女孩紧张得喘不过气来,惟恐苏锦像那个修复师一样,给这幅画判个死刑。
                  苏锦检查完画,注意到她的表情,笑着说:“没事的,这都是小问题,只要是真的修复师,一定能把它修复出来。”
                  “哼!”那个二段修复师又冷哼了一声。
                  苏锦看也不看她一眼,这群人联合起来一起欺负一个小女孩,早就惹怒她了。
                  苏锦终于开始动作了,她先把画放到一边,拿了一块新买的漆板平放在石桌上。
                  漆板非常光滑,苏锦还另外拿毛巾把它反复擦了三遍。
                  接着她把画放到漆板上,取下了破损的画轴,揭下了后面的裱纸,只留下画心。
                  苏锦再次清洗了漆板,把画心平铺到漆板上,用排刷蘸了清水,直接刷了上去。
                  她的动作很大,一点顾忌也没有。
                  小女孩轻轻惊呼一声,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还是非常信赖地看着苏锦。
                  旁边的人也很惊讶,她们小声交流着:“水浸上去,不就把画打湿了?墨蕴开了怎么办?”
                  苏锦神情专注,仿佛周围所有的声音都不在她耳中,眼里只有这一幅画!
                  刷完清水,苏锦拿出一个瓶子,换了支排笔,又把瓶子里的液体也刷了上去。
                  这时,苏锦拿出一个电子钟,设定了五分钟的闹钟后,放在了旁边。
                  这五分钟里,苏锦也没有闲着,而是做起了其它的准备。五分钟后,她站起来,检查了一下画面的情况,又调了三分钟。
                  苏锦的动作不快,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等一会儿,但周围的人都非常有耐心。因为她们已经看出来了,不过两个步骤,画卷上的黑色霉斑就有了一些松脱的迹象。
                  接着,苏锦又刷了一层透明的淡黄色液体,这液体味道非常刺鼻,一刷上去,旁边的人立刻忍不住退了两步。只有小女孩捂着鼻子,仍然粘在石桌旁边不动。
                  苏锦一个步骤接一个步骤地做下去,她的动作有些生涩,像是第一次做似的,但从头到尾不慌不忙,有章有法。
                  最关键的是,随着她的动作,画面上的霉斑明显变淡了。竹石图原本的模样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这时候,苏锦正拿着棉签,蘸着另一些液体在画面上游走。这时候的关键是,清洗剂不能碰触画线,只能在空白处点染。
                  苏锦的动作更慢了,但每一次点下去时,她都毫不犹豫,好像黑斑对她来说完全不存在,心里一早就有这画原本的模样似的。
                  太阳渐渐升起,现在正是八月末的盛夏,阳光毫不藏私地挥洒着它的热力。
                  苏锦的动作仍然非常稳定,额头上却被洒出了一点汗珠。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8-01-15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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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孩一直专心致志地看着她,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点,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手帕,凑上去轻轻擦去了她的汗。
                    苏锦像是完全沉浸在工作里,又像是习惯了别人这样的帮助,眼睫毛都没有眨一下。
                    小女孩仿佛得到了鼓励,她立刻站直身体,凡是苏锦头上有汗冒出来,她立刻帮忙擦掉。
                    转眼间,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街上的人一直没有少,反而变得越来越多。
                    有个很牛的书画修复师在当众修复!
                    这个消息传得更广了,B区的街道上几乎挤得水泄不通。其实后面来的人根本看不见里面苏锦的工作,但靠着里面人的现场直播,她们也兴致勃勃地呆了下来。
                    快到中午时,苏锦终于抬起了头。她再次拿起排刷,蘸上清水。
                    这次,她的动作比之前更加豪迈,清水几乎是用泼的刷上了画面!
                    一次清洗、两次清洗、三次清洗……
                    三次之后,小女孩忍不住捂住了嘴。
                    她险些惊呼出来了,清洗过后,画面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画面的中心是两条河流的交汇点,远山烟水,风雨瘦竹,近水与云水、蹲石与远山、筱竹与烟树,极具层次感,画幅虽然不大,看着它的时候,却像是看尽了千里江山。
                    这幅画刚才还是一副霉斑横生,破破烂烂的样子;现在却线条清晰,画面整洁,气韵悠然,宛如新作!
                       小姑娘紧盯着画卷,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家里的这个家传宝物竟然这么美!
                       难怪它这么破了,妈咪还一直小心翼翼地保管着它……
                    苏锦指着画幅一角说:“这里题有‘轼为莘老作’五字款识,与东坡文字风格一致。莘老就是孙莘老,孙觉,东坡同年的居士。东坡集里也有不少送给孙觉的诗。这里和这里还有题跋,也说明了这幅画的来历。”
                    她点点头,肯定道,“这幅《潇湘竹石图》的确是东坡居士的真迹,价值非常高!”
                    接着,她又转向金富典当行的那个文物修复师,淡淡地反问道,“不值钱?”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8-01-15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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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8-01-15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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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直开到了三百万。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个声音,带着笑意道:“如果你能把这幅画修完裱完,我就出五百万买下……如何?”
                        这声音不算太高,但音质清朗,极具穿透力,轻而易举地压下了周围的杂音。
                        苏锦抬头一看,只见人群自然而然地分出一条道路,让一个年轻乾女走了进来。
                        她长得非常俊美,一身休闲服,气度闲雅,带着一丝贵气。她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保镖,默然警惕地看着周围。
                        苏锦打量了一下她,道:“好的装裱需要费一番工夫,不是现在能完成的。而且……场地也不对。”
                        年轻女子微微一笑,指指前方:“我在那里有一个工作间,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到那里去做。”
                        苏锦思索片刻,爽快地说:“行,我可以做。”
                        年轻女子道:“这画你一个人拿着不方便,需要我帮忙吗?”
                        苏锦扬了扬眉:“行啊。”
                        年轻女子示意了一下,两个保镖上前,一人一边抬起漆板,向前走去。
                        苏锦牵着谢幼灵跟在后面,旁边有个人小声提醒:“小姑娘,你要小心啊,这画可是价值两百……不,三百万的!”
                        苏锦的目光扫过那个年轻女人,尤其在她拇指上的玉扳指上停顿了一下,摇头道:“不要紧,没事的。”
                        两个保镖抬着漆板,苏锦牵着谢幼灵,跟年轻女子并肩走着。
                        一路上,两边各自自我介绍了一下,年轻女子的名字叫谈文芷,自称是一个古玩商人。之前她正好在旁边的茶楼,看完了苏锦修复的全过程。
                        苏锦也讲了自己要去京师大学上学,谈文芷“哦”了一声,问道:“我在京师大学也有几位阿姨,不然……”
                        苏锦笑着摆摆手:“不用了,我是去上学,又不是去打架,用不着拉帮结派。”
                        谈文芷哈哈笑了起来,一指前方道:“工作室就在前面,马上就到。”
                        苏锦有点意外,她原以为对方会打听一下她是怎么学会文物修复的,结果从头到尾就没提过这事。
                        谈文芷的工作室就在隔壁区,位于一间古玩行的二楼。
                        这里的二楼全部打通成了一间,大扇玻璃窗显得宽敞明亮,空调温度开得非常低,一进门就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很快转成了寒意。
                        谢幼灵打了个寒噤,谈文芷看她一眼,微笑着吩咐道:“去给小妹妹拿条毯子来。”接着又问苏锦,“你呢?需要加件衣服吗?”
                        苏锦摇头:“不,这样很好。”
                        很多文物的保存环境都需要低温干燥,她早就习惯了。
                        谈文芷点点头,伸手道:“这里的东西都可以随意使用,请便吧。”
                        这间屋子装修得不错,东西基本齐全。不过这个世界的文物修复水平毕竟很一般,对苏锦来说,这里的一切只算“够用”,她的目光扫过四周,表情非常平静。
                        谈文芷留意到了,目光微闪,问道:“介意我在旁边看吗?”
                        苏锦摇头:“你随意吧,幼灵,你在这里再坐一会儿吧?”
                           这时候的谢幼灵乖乖的,一点也看不出之前的气势。她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没一会儿,一个身材窈窕纤细的年轻女孩给她端来了一杯果汁和几块点头。
                           谢幼灵很有礼貌地道了谢,却没有动。
                        这时,苏锦已经开始工作了。
                        装裱对于书画来说是基础中的基础,她随口就能说出十几种不同的装裱方法来。但这时,她又遇到了刚才当众修复时的情况。
                        她的大脑和手有些不太协调。
                        也就是说,她知道全部的步骤,知道先做什么后做什么,连细节也无所不知。但知道归知道,实际做起来的时候,手经常不能照着脑子想的那么去做。
                        刚一发现这种情况,苏锦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具身体终归不是她的。
                        以前的她,干了二十多年的文物修复工作,身体早就被训练出来了。很多基础工作,她就算脑子走神,也能自然而然地完成。
                        但现在就不行。
                        这个苏锦之前完全没接触过文物修复,身体和神经都没被训练过,没办法跟她的大脑达成一致。
                        譬如,以前她的触觉非常灵敏,很多东西只要一碰就知道是什么材料。
                        但现在这个身体完全做不到,她必须配合手眼,仔细观察才能做出判断。
                        这大大拖慢了她的进度,也让旁边的人看起来,觉得她很不熟练,就是个新手。
                        不过就算慢,她脑子里的东西也是完整的。她很快就根据竹石图的具体情况与这里现成的材料,选出了最合适的一种装裱方法,动起手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8-01-15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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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05 资助者
                          苏锦先用两种不同的方法修补好了画轴边缘的蛀洞,接着开始装裱。
                          之前在街上,她已经把画轴原有的托绫和镶料取下来了,只剩最原始的绢画。
                          现在,她重新准备了一段托绫,刷上清水,抻平拉直,再次用清水浸透。
                          接着,她用毛巾吸干多余水份,开始刷浆。
                          虽然装裱是再基础不过的工作,但苏锦仍然做得很认真,目光极为专注。
                          坐在这里,谢幼灵比之前在人群中显得轻松多了,她托着腮,紧紧地盯着苏锦。
                             谈文芷安静地坐在一边,片刻后,她身后来了一个人。
                             她没有回头,只是向着苏锦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那人先是随意地看了一眼,很快表情就变得认真起来。
                          装裱不难,但是个细致活,得耗上一段时间。谢幼灵早上就出来了,来这间工作室的时候就已经快中午了,没过一会,她的小肚子就咕咕地叫了两声。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点心,又看了看苏锦,还是没伸手去拿。谈文芷留意到了,向后招手,叫来一个人,小声吩咐了几句。
                          片刻后,苏锦把画糊贴上了纸墙,暂时有了歇口气的时间。
                             她一转身,就看见谢幼灵正在吃饭。
                             谈文芷示意了一下:“粗茶淡饭,暂时果腹吧。”
                          对方想得倒挺周到……
                          苏锦也不客气,她的确有点饿了。点头道谢后,三两口把饭菜吃完,转发就去检查画幅,往上喷水。
                          下午三四点钟左右,竹石图全部装裱完毕。画轴向左右拉开,清晰平整,没有一丝皱褶,没有一点污迹,简直就像博物馆珍藏的精品!
                          谈文芷站在画幅面前,凝视好久,终于吐出一口气,赞道:“好!”
                          苏锦微微一笑:“这画看上去污损比较严重,其实没什么大问题,所以修复后的成品质量也会比较好。”
                          谈文芷问道:“那什么样的问题才算大问题呢?”
                          苏锦一边收拾桌面上的东西,一边说:“画心严重损毁,部分缺失的,那就比较难修了。”
                          谈文芷立刻听出了其中关键:“只是难修,不是没法修?”
                          苏锦笑道:“想想办法,还是可以的。”她说得很随意,完全没留意到谈文芷脸上震惊又深思的表情。
                          苏锦的手脚很麻利,没一会儿就收拾得干干净净,显示出了极其良好的习惯。
                          谈文芷挺爽快,苏锦把桌面收拾好的时候,五百万的支票也送到了她面前,一分不少。
                             苏锦接过支票,随手递给了谢幼灵。
                             谢幼灵愣住了,道:“姐姐,这钱……”
                          苏锦不在意地道:“怎么?你的画卖出去了,这就是卖画钱啊。”
                          这话倒是没错,但要不是苏锦把画修好了,怎么可能卖这么多钱?
                          之前那个画商也说过了,三品的竹石图就算不止一千块,也不可能卖出太多钱!
                          谢幼灵咬住嘴唇,把支票推到苏锦手上:“姐姐,你该给我多少,就给我多少,我不能拿这么多!”
                          苏锦想了想,道:“你一个小女孩拿这么多钱的确不安全,我先拿着也行。”
                          她收起支票,向谈文芷告辞,很快就跟谢幼灵一起离开了这间工作室。
                             一大一小一离开,工作室里就变得安静下来。
                             谈文芷走到桌边,轻抚着画轴,问道:“怎么样?”
                          之前站她身后的那个人走上前来,道:“这种装裱手法我从来没见过,一定是哪家的秘传手法。这小姑娘手法生涩,工作习惯良好,拿着五百万的支票都轻描淡写……应该是哪位名师带出来的高徒。”
                          谈文芷一时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高徒吗……未必见得。不过这小姑娘很有意思,可以再看一看。”
                          苏锦领着谢幼灵下了楼,又回头看了一眼。
                          在她眼里,这间工作间虽然算不上多出色,但她也看得出来,里面每一件东西的品质都非常好,要置办这样一套,非得花大价钱不可。
                          这样一间工作室,只为了看她装裱就被清空了大半天,可见谈文芷的财力。
                          她又想起了对方手上的那个扳指,翠如碧潭,种水色都是优中之优,上面的旧色古银明显是清朝宫廷样式。这样一枚扳指,就算在她以前的世界也能价值千万,更别提现在。这个叫谈文芷的,一定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古董商。
                          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苏锦轻轻笑了一声,牵着谢幼灵的手就走了。
                             谢幼灵的画卖出了一大笔钱,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8-01-15 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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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蹦蹦跳跳地跟在苏锦身边,道:“她们家的点心真好吃!菜也好吃!”
                            毕竟是个小女孩,相对五百万来说,她更在意的是好吃的食物。
                            苏锦问道:“幼灵,谢姨是生了什么病,要紧吗?”
                            提到妈咪,谢幼灵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低声说:“妈咪是累病的!”
                            苏锦皱起了眉,时间过得越久,她跟原身的记忆融合得越多,感情也有了一些交汇的迹象。现在以前的苏锦跟现在的苏锦,已经有些像是一个人了。
                            她记得,原身从七岁开始接受谢金玉的资助,至今已经有十一年了。
                            这十一年来,谢金玉的钱到得总是很及时,数额虽然不大,但是非常稳定。每到要交学费的时候,她总还会另外多给一点。
                            她的概念里,这样的人不是大富大贵,也是薄有余财,怎么会到累病的程度?
                            谢幼灵年纪虽然小,但对苏锦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很快就讲明了事情的经过。
                            谢幼灵是难产,出生的时候妈妈就过世了,当时小姑娘自己的身体也很弱,要活下来可能都比较困难。
                            谢金玉当时工作不错,有一些积蓄。为了给女儿祈福积德,她想找一个孩子长期资助,就找到了学习成绩很不错的苏锦。
                            所以从谢幼灵小时候开始,谢金玉就不断给她讲“小苏姐姐”的事情,好像她真的在另一个地方,还有一个孩子一样。
                            久而久之,母女俩对苏锦的感情越来越深。以至于后来谢金玉突然失业,工作一落千丈,她也决定宁可辛苦一点,也要继续资助苏锦。
                            谁会因为家庭困难,就放弃其中一个孩子呢?
                            谢金玉后来重新找了个工作,工资比以前少一点,但是辛苦多了。她拼命工作,宁可自己省吃俭用,给苏锦的资助也从来没断过。
                            每次看见苏锦寄回来的成绩单,谢金玉总是特别欣慰。
                            但是,当苏锦参加高考的时候,她终于撑不住了,一病不起,去医院检查时,母女俩简直天崩地裂。
                            急性肾衰,必须马上持续透析,等待肾源更换。
                            换肾手术且不说,光是前面的透析,每周都得花掉一大笔钱。
                            为了这个病,谢金玉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积蓄瞬间花光了,未来的手术还需要更多钱。
                            说到这里,谢幼灵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要不是这样,小小年纪的她也不会急成这样,在家里翻出一点东西就到典当行来卖。
                            刚刚在工作间吃东西,已经是她最近难得轻松的时光了。
                            苏锦眉头紧皱,道:“走,赶紧带我去看看谢姨!”
                            …………
                            两人一起到了医院,走进了一间四人病房。
                            谢金玉正半坐在病床上,跟着床边一个人说话。她脸色苍白,精神看着还好,脸上却是一片焦急。
                            谢幼灵一看见她,就叫着妈咪扑了过去。
                            谢金玉一转头,又惊又喜又怒:“你上哪去了?一出去一天,也不打招呼!”
                            谢幼灵自己也没想到会出去这么长时间,她有点愧疚,又有点委屈地转头,道:“我去故宫那边了,还见到一个人……”
                            苏锦踏进病房,叫道:“谢姨。”
                            论前世的年纪,谢金玉其实比她大不了多少,但可能是因为融合了另一个苏锦,这个称呼她自然而然地叫了出来。
                            谢金玉迷惑地看着苏锦,没一会儿眼睛就亮了:“小苏!你是小苏对吧,这么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她急忙就想下床,苏锦连忙上前扶住她:“您歇着,不要动……谢姨,你的事怎么不跟我说?要不是碰到幼灵,我还不知道呢。”
                            谢金玉摇头叹气:“我这病来得太突然了,就是麻烦,你也帮不上忙……”
                            谢幼灵道:“谁说小苏姐姐帮不上忙?她可厉害了!”
                            一天下来,谢幼灵早就变成了苏锦的小***粉,就算妈咪这样说也不行,她马上就反驳了起来。
                            谢金玉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你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一去一天,我快急死了,还没找你算帐呢。”她又向旁边那人道谢,“胡姐,幼灵回来了,谢谢你了。”
                            胡姐是她的同事,谢金玉找不到女儿,心里着急,又没法行动,只好找她来帮忙。现在谢幼灵回来了,倒是件好事。
                            胡姐连忙说不要紧,又帮着说:“小灵,以后不能这样了,刚才你妈咪急得要命,就差报警了。”
                            谢幼灵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软软地嗯了一声,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既然没事,胡姐就先走了,苏锦在病床旁边拖了张椅子坐下,问道:“谢姨,现在医生那边怎么说?”
                            谢金玉摇头叹气:“急性肾衰就是那样了,换肾呗。现在肾源还没联系上,只能定时透析等着。”她叹了口气,苦笑道,“就算找到也没办法,一个肾要六十万,我哪来的六十万……”
                            苏锦沉吟道:“钱倒好办,主要是肾源……”
                            病房里人有点多,苏锦避开别人的视线,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支票,递给谢金玉道,“今天幼灵去故宫,把那张东坡竹石图卖了,这是卖画的钱。”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8-01-15 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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