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简介：
这是个关于文字的力量的故事。
写手安东尼奥X盲人罗维诺
关于安东尼奥如何让罗维诺看见世界的故事。
期待你也能从这个故事中发掘些什么。
祝阅读愉快~

The Art of Flying
飞翔的奥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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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维诺记忆中听过的第一个童话故事是「杰克与魔豆」，印象中母亲慈祥的嗓音缓缓诉说着故事，她并没有照着书本念，而是编了一个自己独创的版本。故事里有幽灵猴子、豌豆人，还有会把小男孩变成小狗的魔法咒语。罗维诺不记得自己当时多大了，不过他还记得，他从晚餐的盘子上偷了一把绿豌豆，兴奋的撒在花园的草地上。
他也记得，隔天发现豌豆并没有像故事里那样长成巨大的豆茎时，自己有多失望。
他记忆中的第二个故事就普通多了。那是他母亲在他得了感冒的晚上说的，她把他抱到腿上，温柔地亲吻他的额头，然后讲起了「小飞毛腿」的故事，主角是一个住在山洞中的小女孩，她在暴风雪中与家人失散，必须靠自己一个人努力活下去并回到家人身边。这是他的母亲临时创作出来的故事。
罗维诺那晚沉沉的睡过去，梦见了冰天雪地的世界与虎视眈眈的狼群，还有勇敢的小飞毛腿，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飞毛腿。他隔天试着跑得跟小飞毛腿一样快，结果狠狠地跌了一跤擦破了膝盖。他的母亲忍不住笑了出来。
另一个罗维诺记得的故事是在一个打雷的夜晚，弟弟费里哭个不停，罗维诺也十分害怕。母亲将他们拥入怀中，然后说了关于天神宙斯的故事。她提到这个住在天空上、用闪电当武器的大男人只是在闹脾气而已，小罗维和小费里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吗？她告诉他们那是因为太阳神阿波罗偷吃了太多糖果──还有一些奇怪的、大概完全没有历史根据的原因。罗维诺都知道，因为他隔天就跑到了学校图书馆看起了《希腊神话》。
他一直认为母亲是如此神奇，她的故事可以让打雷不再那么可怕，赶走讨厌的流感病毒，或只是单纯的让上床睡觉变得有趣了许多。
然而，他的母亲已经过世很久了。
她死在那场夺走罗维诺双眼的意外中，医生说脑部的撞击给他的视力带来了永久性的伤害。
那年他十岁。
他不再听故事了。
然后到了他十一岁时，在一段时间的课程教导后，他的爷爷认为可行，便给他买了一本点字书。
…
罗维诺就此爱上了阅读。

文字填补了那缺少的空白。听觉、嗅觉、触觉、味觉──然后就没了。这样的世界并不完整，但是，文字，扮演了最佳的弥补角色。阅读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样的，文字在黑暗中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透过文字的描述，人们能看见事物、能碰触到事物、能听到、闻到甚至尝到事物。罗维诺也喜欢文字让他能够自由的去想象，想象书中主角金色的头发，也可以变成浅褐色、甚至是黑色的。
那样的文字彷佛是万能的。语言的接收不会因为罗维诺看不见而受到限制，更进一步地，文字给了他无限的想象空间，让他在脑海中描绘出心目中理想的图像。当然，文字仍有其不足之处，视觉毕竟是任何事物都无法取代的，但这样至少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当罗维诺阅读时，他能体会到其中的情感。这是另一个弥补点。情绪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就是那些他脑中化学物质的作用让他拼出了图像。所以当书中那个叫玛丽安娜的人感到忧郁(blue)，或是安德卓狂欢了一场(paint the town red)，罗维诺看见的不是蓝色或红色，而是他们的情绪。
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以及文字。
如果没有点字书，他就听有声书。他拥有一套用来朗读书本的音响设备，专门设计给视障者使用的。
科技真是日新月异。
大概连儒勒‧凡尔纳都不曾预见这一切吧。

下面這段老是被吞qq 所以抱歉讓我一段一段發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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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坐在大学校园的长椅上。罗维诺很喜欢这个地方，因为在大树旁而十分凉爽，但是又感觉得到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在这里，他能听见人们。这地方离主要大楼不远，所以他总是能听见学生们谈话、奔跑、运动的声音。有时候他也能听见有人在草地上演奏乐器的声音。
比罗维诺小一岁的费里西安诺正坐在他旁边，告诉他自己最近拿到了一本大学校园杂志刊物，问罗维诺想不想听听里面的文章？罗维诺默默点了点头，毕竟也没其他事可做。他已经做完所有作业，也读完了所有手边的书，新预定的那批点字书要明天早上才能送来。
费里是个绝佳的朗读者。这是他必须学会的技能。费里读出文字的速度恰好与罗维诺感觉他们的速度一致。他会在出现粗野的用词时加重语气，在转至温和的场景时放柔声线，随着故事的情绪起伏而呼吸。这很重要，没有了情绪，文章就只是一堆字母与符号的排列组合。基本上跟数学没两样。
费里西安诺随意地读着杂志中的小故事，大部分都是出自业余人士之笔，尽管如此罗维诺还是听了下去。大概在第四还是第五个故事时，费里停了几分钟──罗维诺想他大概是在脑中自己读着那篇文章──然后说：“我想你会喜欢这篇。”他的声音似乎传达出了这篇文章的某些特质。一种自带的智慧，平静、包容、具有灵性。

“那文章叫什么？”
“〈经历〉。”
“那就是标题？”
“没错。噢，罗维，这太好看了！”
“这只是大学校刊中的一篇小故事而已，费里，这些东西没有几个真正称得上是有水平的。”
“不，这篇绝对很不错，来，我读给你听。”
一开始，它是安静的。罗维诺能感觉到文字似乎都沉寂了下来，这是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寂静。你以为随之而来的会是舒适与慰藉，但这一切都只是假象。有什么，正要发生。罗维诺感觉到那不安的骚动，隐藏在语言之下，几乎感觉不到的狂乱情感正蠢蠢欲动着。作者十分谨慎的挑选使用的词汇，让它们刻意引导读者走向错误的认知。罗维诺屏住了呼吸。
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进展的步调渐渐变快，文字开始如波浪般起伏，带着急切与渴望。彷佛语言本身强烈的震动了起来，使文字如落石般崩塌碎裂。又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挥舞着双臂，为了一口氧气而拚命挣扎。罗维诺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强烈的撞击着鼓膜，扑通扑通扑通扑通。他的身体开始发冷，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如同一辆高速行驶的车狠狠地撞进墙壁。
如此突然，逼至最高点，後倾泻而下。如此粗暴、犀利，似要割伤人心的紧迫。罗维诺大大的吐出一口气。
费里安静了下来。
罗维诺只能专注在呼吸，专注在让自己冷静下来。

“真黑暗，不是吗？”费里一会儿后说着“表达也很隐讳，我真想知道这个「经历」到底是什么。”
“这是谁写的？”罗维诺将头凑向费里声音传来的位置，手指不自觉地往前伸想触碰写有那文字的纸张，要是校园杂志有点字版的就好了。
“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上面写他是文学系二年级的学生。喔！罗维，他可能跟你同班耶！”
他确实是。罗维诺听过那名字。亚瑟总是会在背后碎碎念对那人的不满。安东尼奥喜欢所有亚瑟不喜欢的书，这导致他们时常争论，互看不顺眼。罗维诺通常不怎么理会他们，总是在他们吵架声音大到他无法忍受时从一旁溜走。
也许他该告诉安东尼奥他喜欢这篇文章。
罗维诺能想象那位作者会很高兴被给予正面回馈的。

那天傍晚，费里和亚瑟带他到了附近的咖啡厅，罗维诺点了一杯「草莓青柠冰凉饮」，这是那种很不错喝但罗维诺不知如何形容的饮料。
它非常甜。
显然糖放的很多而柠檬太少。
“它是什么颜色的？”罗维诺问费里。
“粉红色。”他弟弟简短的回答道。
“嗯。”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粉红这个颜色了，实在没办法用记忆重现出来。

安东尼奥喜欢幻想故事。对他来说，充满创造力的想法是层出不穷的──几乎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会不时冒出来──然后他会去变化、去扩展、以那些点子为蓝图，在上面构筑出一个全新的东西。没错，这就是所谓的幻想故事。所有魔法和神奇生物、邪恶与善良的对立，都是来自人们日常的经验。但又有些不同，幻想并非单纯是生活的镜像映照。
基尔伯特在跟他讲话，好像在说什么「出去喝一杯吧」和「别在盯着那该/死的电脑了」之类的吧，但安东尼奥的思绪并不在那里。准确的说，他的思绪正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那里的时间是实质存在的形体，空间才是抽象的概念，而三维立体概念什么的并不真的存在。
这可是很烧脑的。他需要专心。他笔下的主角正面临生命危险，安东尼奥正努力避免他被杀掉，同时又不能打破这个架空世界的规范。他已经卡在这个场景快要两个星期了，而且他拖得越久就越难下笔。安东尼奥才不相信作家会面临文思枯竭这种事，小孩子才会找这种借口，还有懒惰的人。
“你可以起、来、动、动、吗！？你吃完早餐后就一直坐在那里了！”基尔伯特劝说着，但是他可没那个胆直接抢走安东尼奥的笔记本电脑。弗朗西斯曾经这么做过一次。也就是那次，他的室友们深刻的体会到安东尼奥也是会发脾气的，而且，他动手起来可是毫不留情。
“我只是想解决这个场景。”安东尼奥疲惫的叹了口气，他的眼睛开始痛了。
“也许出去走走会有帮助，去呼吸点新鲜空气嘛。”弗朗西斯在房间另一头对他建议着，他正在往脸上拍点香水。
“我有作业要完成。”安东尼奥这么回答。也许这原因足以让他的室友留他一人在房间，况且他也没说错，他需要在星期四前交出三篇论文，而他一篇都还没开始写。
“你什么时候关心过作业了？”基尔伯特怀疑的问。
“我要写完这个场景。”安东尼奥只好再次强调。
“算了，基尔伯特。”弗朗西斯最后说道。
安东尼奥感激的微笑目送着他们离开房间，然后再次回到他的笔电上。就那样又坐了一个小时。
他喜欢空白的页面。喜欢写作开始前的时刻。那空白充满了无限的可能。这是所有伟大的作家都经历过的时刻。下笔前的那个停顿，斟酌词汇的使用、思考故事的基调，最后慢慢地打出故事开头第一个美丽的句子。安东尼奥爱死这样的时刻了，他根本就是为此而活。
但是眼下的「这个」，让他莫名恼火。故事卡在第五章，第51页，字数已有三千多，游标还在那打到一半的句子结尾不断闪烁，彷佛摇动地铃铛在催促着。
快写、快写、快写。
--我在努力了。
--但我就是没办法。
--文字在离我而去。
现在不只眼睛，连头都开始痛了，安东尼奥还感觉到肚子也在抗议着。他从早上到现在已经重写了这个场景至少六次，以至于非常顺其自然的就遗忘了早餐和午餐。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额角。
最后他将文件储存后关了笔记本电脑。他们房间的小厨房现在没什么东西可吃。弗朗西斯通常都会确保冰箱存满食物够填饱他们三人的肚子，但最近他正在忙自己的计划，所以有好几个星期没去超市采购了。
安东尼奥其实不介意吃包方便面来解决的。
他穿上夹克踏出房门，也许弗朗西斯是对的，呼吸点新鲜空气可能会有帮助。

發不上來只好上圖QQ
我真的搞不懂這一段到底有那裡不符規定的OAO

“我喜欢你的故事。”
安东尼奥从手机里抬起头来。站在亚瑟旁边的是罗维诺‧瓦尔加斯。他们在教室里，但老师还没来。罗维诺是那位大家都知道的视障学生。安东尼奥还记得其他学生都是如何与罗维诺相处：小心翼翼的，彷佛他什么都做不到一样。安东尼奥不知道这样做究竟对不对，但是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这样特殊的同学，所以他只好刻意与对方保持一定距离。
“嗯…你说什么？”安东尼奥轻声地问，他望向罗维诺的双眼，那是掺杂了乳白而混浊的金色。如果罗维诺没有丧失视力的话，那双眼睛会是什么颜色呢？安东尼奥马上联想到了点燃的烛光。
罗维诺哼了声，他这没来由的不满反而显得可爱，尤其他轻轻鼓起脸颊，下唇微微突出时，真的蛮讨人喜欢的。他甚至还用看不见的眼睛翻了个白眼。“我说我喜欢你的故事。”
“啥？什么故事？”
“我就说他很迟钝了。”亚瑟在一旁默默吐槽。安东尼奥斜了他一眼，他们并没有真的讨厌彼此，只是没那么喜欢对方。
“那篇刊在校园杂志上的故事，我想是去年发行的。叫做〈经历〉？”
安东尼奥发出一声短促而高频的笑声。“喔！谢谢，我很高兴你喜欢，我自己都没什么把握呢。”
“文字很生动。”罗维诺简短的评论道“而且标题下的非常恰当。”
“怎么说？”
“你不「阅读」故事，安东尼奥，”罗维诺勾起玩味的笑容“你「经历」它们。”

夕阳像是餐桌上的热汤。一开始暖烘烘的，但之后就渐渐冷却了下来。罗维诺喜欢在日暮时分散散步，拿着导盲手杖敲着地板。他不戴墨镜，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可笑，而且他不喜欢眼镜卡在鼻子上的感觉。有导盲手杖就足以让其他人知道他的视障者身分而让出路来。
“嘿！等等—”有人喊到，罗维诺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叫，某个东西窜到了他脚下让他失去平衡，现在他正往下跌落。罗维诺对于身体撞击地板的情况已经烂熟于心，在冲击来临前的那一瞬间，他转了个身，护住脸部，准备——
然后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环住了他的腰，将他往上拉起。撞击没有发生。有人抓住了他，使他重新站稳。
“放开我！”罗维诺站直后就急忙叫道“我才没这么没用！”
“抱歉。”那个人立刻放开了手“有只笨猫跑到了你脚下。”
“我知道！”
“抱歉。”
罗维诺挥舞着他的导盲杖，只为了增加他的气势。“我才不需要你帮忙。”他停顿了一下。“话说你他/妈/是谁啊？”
“是我。安东尼奥。”
“喔，对，难怪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罗维诺伸直手臂晃动着手杖，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来。
“你在找椅子吗？”
“我自己可以找到。”
“前面不远就有一个，罗维诺。大概有—我不知道，十步的距离？—没错，走十步就到了。”
“我说了我、自、己、可以找到。”
罗维诺慢慢往前走着，清楚地感觉到安东尼奥寸步不离的在他身旁，大概是想在他又要跌倒时扶他一把。罗维诺已经习惯了人们都喜欢帮助他这件事，这让他们有种济弱扶贫的成就感，觉得自己是多么慷慨而有耐心的好人，能协助一位可怜的盲人孩子做简单的事情。但他才不是什么慈善捐款箱，他可以照顾好自己。
罗维诺最终找到了长椅并坐了下来，他可以感觉到安东尼奥正站在他前方，这是他培养出来的某种第六感。“嗯…”安东尼奥清了清喉咙有些尴尬的开口“那我…先走了喔。”
“等等，”罗维诺脱口而出却立刻后悔了，他感觉到具现化的羞怯变成脸上的红晕，恨不得在地上挖一个洞躲起来。他听见安东尼奥再度接近，他的鞋子踏在砖石地上的声响，以及他坐下时长椅传来的重量变化。
“有事？”他问
“我—”罗维诺咬住下唇“没事，你走吧。”他明明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为什么这一次会觉得特别尴尬啊？
罗维诺知道这样的情感是无法用逻辑解释的，因为某些原因而发生，因为某些念头而出现，但是这些念头不一定存在理由。
“你确定吗？”安东尼奥问，他听起来跟罗维诺一样尴尬而不知所措。罗维诺知道这是他对旁人的影响之一，他们总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
算了，他豁出去了。
“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喔。”
他感觉到安东尼奥凑近了点。“可以啊。”
罗维诺伸出一只手，吸了口气。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已经做过很多次这种事了，对方是陌生人的也有。安东尼奥只是班上的一个人。没什么好介意的。
也许罗维诺会感到这么不自在，是因为他在想着安东尼奥会对这事有怎样的「经历」。能写出那种文章的人，肯定活在一个跟其他人不一样的超现实世界里。
安东尼奥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他的手有点粗糙，却很温暖。罗维诺发现自己的手掌被带领着触碰到了安东尼奥的脸。
“我说过，我/他/妈/才不需要你帮忙。”
“抱歉。我只是—我不是—”最终安东尼奥闭上了嘴巴。
罗维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虽然这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但是感觉很爽快，他还是能翻白眼的，他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安东尼奥的脸颊很光滑，下巴的曲线很完美，他的鼻子很挺，睫毛的长度恰到好处，嘴唇小小的，头发像羽毛般柔顺。
他长得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接着，罗维诺突然有了个想法。
一个有些疯狂的想法。
不过绝对能引起一个写作者的兴趣。
他将手放回到腿上，然后开口。“我可以请你做一件事吗？”
“好。”
“你可以跟我描述一下你自己吗？”
对面的人停顿了一下“你说什么？”
“描述一下你的长相。”
“喔，嗯，好啊，我的皮肤有点黑然后我有绿色的—”
“不对，不是用「说」的。用「描述」的。描述一下，如果我的眼睛能看见你，我会看到什么、感觉到什么？”
罗维诺听见安东尼奥呼吸滞了一瞬。然后是一小段的沉默。“我可以使用颜色吗？”
罗维诺耸肩。“我还记得一些颜色，但有些不记得。就用你想用的话来说，重点是让我能够看见你。”
他听见安东尼奥动了动身子，而在那度秒如年的一分钟里罗维诺甚至想过自己肯定搞砸了，安东尼奥一定会觉得他是个怪人然后离开。但是他听见了安东尼奥清了清喉咙。“我会用第三人称，这样子简单点。”
“好的。”
又是一阵沉默。或许安东尼奥也觉得这整件事有些令人尴尬。
“他是平凡与不凡的混合体。”
罗维诺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
“身高一般，刚好可以混入人群中然后就此消失。栗棕色的卷发，”安东尼奥停了一下，然后重复“栗棕色的卷发，如同寒天之中冒着热气的咖啡。”
--就是这个。
“皮肤是接触过太阳的颜色，并不完全白皙，是晒黑而粗糙的，像夏天早晨的炙热温度，让你感到微微窒息，却不会要了你的命。”
--我需要这个。
“绿色的眼眸—鸟啭般的绿色—通常都沉浸在思考中。这让他看起来有些茫然，因为当周遭的大家都在谈论课程或夜晚派对的事情时，他的眼睛却看着第五次元发生的刀剑决斗。”
罗维诺微笑。
“他认为自己是卓越的，大部分人都是如此。这是每个拥有野心与远大目标者都有的荣耀，但他其实跟其他人一样平凡，然而他能窥见不凡的事物，就在每次望向镜子时。”
空气中传来鸟鸣声。
鸟啭般的绿色。
罗维诺忍不住将头侧过去倾听着。
“我想我喜欢你的样子。”他在一段时间后说道。
安东尼奥笑了。“只是段描述而已，罗维诺。”
“是很详尽的描述。”
“你就是喜欢跟人争辩到底，是吧？”
“当然。”罗维诺玩起了手指“你真的在写某个关于第五次元里刀剑决斗的故事吗？”
“现在没有，但我有尝试过，一次。我的物理实在没好到足够让我理解第五次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你现在有在写什么吗？”
“嗯，但我卡在了某个场景。”
“那是什么感觉？故事写到一半卡在某个场景？我读过很多书很多故事，但那些文字总是很流畅，就像作者一气呵成的写完，连中途去上个厕所都没有。”
安东尼奥又笑了。“就像是你屏住呼吸，期待某件大事就要到来，但最后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喔。”
“我会解决它的，只是个小场景嘛。我本来想着出来走走会有帮助，所以我才在这里的。”
“那有帮助吗？”
“好像没有。”
“是因为我让你分心了？”
“不，跟我做了什么没关系，是我不能—”安东尼奥突然收声“算了，这太蠢了。”
“到底是什么？”
“好吧，我不能…我听不见…嗯，故事们。”
“什么？”
“忘了吧，这很难解释。”安东尼奥用不容反驳的语气结束这个话题，让罗维诺也觉得他好像也不是真的想知道。“我该走了，我还有一份作业要写。”
“关于荷马史诗伊利亚德的那份？”
“是啊。”
“我恨那份作业，超级他/妈/无聊的。”
“它太矫揉造作了，我同意。文学充满了矫饰与虚伪。”
罗维诺有些讶异。“什么？”
“在说这门学问，文学，令人厌烦。”
“才没有！”
“我就是这样觉得。”安东尼奥无动于衷的说着。
“那你主修它干嘛？有病喔？”
“因为我认为进入文学系能够帮助我接触更多好的作品、增进自己的写作技巧，而实际上也的确有这方面的帮助。但是我讨厌每次都要去分析这些东西，我不喜欢这样阅读，如果一个故事是充满力量的，或是其中的情感足以震撼人心，那它就是个好故事，我是这样认为的。去探讨什么马克思主义的元素或是象征隐喻什么的——根本就是烦人而且毫无必要性。”
“…你他/妈/真是个怪人。”
安东尼奥又笑了出来。“我想我只是没有耐心吧？这些深层的探讨和分析，都是那些有耐心的聪明人在做的。”
“你不是个聪明人？”
“恐怕不。”
“我也不是个聪明人。”罗维诺说
“那么我很高兴我们有相似之处，”安东尼奥的声音充满笑意“但我真的该走了。”
“嗯，好吧。”
“你要不要—”
“我能照顾好自己！他/妈/的拜托，我才不是什么事都做不了的**！”
“…我其实是想问，你要不要买《1984》那本书或是下载它。”
“喔。”
“嗯嗯，”安东尼奥轻笑出声“那是我们下星期课程的主题，记得吗？”
“我有一本有声书，而且我早就读过它了。”
“喔，好吧。那么，希望明天课堂上能再遇到你，罗维诺！”
安东尼奥快步离开后，罗维诺突然发现他说的是「遇到你」而不是「见到你」。这个说法挺替人着想的，尽管不是很必要。
安东尼奥其实不需要因为能「看见」罗维诺而感到内疚，因为他也帮助罗维诺「看见」了事物。
(罗维诺尤其喜欢「鸟啭般的绿色」这个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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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里，安东尼奥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罗维诺想知道其他人是如何「看见」他的。
“你说你班上那个安东尼奥？他的眼睛是绿色的，你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我已经—”
“他肤色有点黑、棕色头发，而且脸上总是在笑。”
罗维诺呼吸停了一瞬。安东尼奥可没提到任何关于常带笑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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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要听故事，爷爷。”
“说故事是你母亲的拿手本领，罗维。”
“我想要妈妈回来。”
“罗维—”
“而且我想要看见。”
“罗维—”
“我觉得很黑。”
“什么？”
“黑色是一种情绪，不是吗？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情绪了。”
…
…
…
“罗维、费里，这位是马修‧威廉姆斯。马修会成为你的老师，罗维。”
“哈啰，罗维诺！很高兴认识你！”
“…不，你才没有。”
…
…
…
“盲文点字好难。他/妈/的超级难！”
“嘘，耐心点。我知道这很难，罗维诺，但我对你有信心，你可以做到的。”
“你又懂什么？你他/妈/的会懂什么！？你才不懂当个瞎子是什么感觉。”
“噢，罗维诺，我当然知道。我十三岁时就失去了视力。”
“…什么？你从没跟我说过…”
“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可以做到的。你的生命还没结束，罗维诺。你要记住这点，你的生命还没有结束。”
…
…
…
“我好想妈妈，马修。”
“我知道，罗维，我知道。”
…
…
…
“我昨晚读完了第一本书，爷爷买给我的那一本。它赶走了所有黑暗。”
.
“没错，它的确可以，不是吗？”
(…)

楼楼加油

艺术史系办了一次户外教学，但由于有几位同学在最后临时退出，所以多出了三个名额，又因为艺术史系和文学系其实挺有缘份的，这空出来的名额就提供给了文学系的学生。亚瑟说他要去，罗维诺一开始是拒绝的，他这种人去博物馆能干嘛？但之后听说安东尼奥因为他朋友弗朗西斯会去所以也要跟着去，这让罗维诺改变了主意(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对，完全不知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罗维诺早上六点会在这里，穿着厚毛衣、昏昏欲睡地走向巴士。
真希望费里也可以来。虽然他也是艺术史系的学生，但这次旅程只开放给二年级的学生而已，所以可怜的小费里就被排除在外了。安东尼奥坐在弗朗西斯旁边，罗维诺坐在亚瑟旁边，他们四个都一副下一秒就要睡着的样子。
这是趟漫长的车程。
罗维诺被弗朗西斯和亚瑟轻声拌嘴的声音吵醒了一次，而安东尼奥没发出任何动静，他可能还在睡吧，罗维诺这样想着再次沉入梦乡。
今天出奇的热，罗维诺开始后悔穿毛衣出门了，他在下巴士前脱掉了毛衣，跟着亚瑟声音的引领与其他人一起走进了博物馆。
这真是个蠢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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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奥想要来博物馆，因为这里是如魔法般奇妙的地方。不管展示品是什么─艺术品也好，历史文物也罢─是什么都可以。那些经历过时间漫长的淬炼而被保留下来的事物，总是带有某种神秘而奇异的力量。
但是今天，博物馆让他失望了。
事实上，安东尼奥对艺术一窍不通。他需要弗朗西斯在一旁跟他解释才能看懂眼前的东西。那些笔法、风格、流派，明暗法、矫饰主义、对立平衡(这到底是什么啊？)，弗郎西斯说出这些艰涩的术语，又把它们一一解析，让它们能够切合眼前的图像。这些事物让画作有了个性、有了专属的灵魂，成为独一无二的作品，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没有弗朗西斯的解说，画作就只是一个挂在墙上的物品，黯淡无光、平凡无奇而虚伪做作。安东尼奥无奈地望着他的恶友又跟亚瑟开始了他们永远吵不完的争论，只好摸摸鼻子自动离开了拌嘴的两人。
他很无聊。
并不只这样，他也同时感到挫折。
因为他感受不到博物馆专有的魔力。先不管那些画作，反正也看不懂，重点是整座博物馆对安东尼奥来说是一片死寂，他甚至感受不到建筑的高挑穹顶与拱门所带来的雄伟壮丽。
他听不见故事。
他听不见那些声音。
他感受不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安东尼奥曾将这样的感觉倾诉给另一位写作者，也是他高中的朋友，艾莉卡。倾诉自己这份对存在感的渴望，那种真实存在于世的踏实感，以及对其迫切的需要，他需要时刻感知到自己身于何处、所见何物，所触何情，需要那一份能够抓住生命中每个重要而美好的瞬间的敏锐。
艾莉卡听过之后眼中闪耀着聪慧的光芒点头道。“嗯，我懂你的感觉。”
安东尼奥需要这份感知。因为少了它，少了存在，少了魔法，万物是一片死寂与苍白。
也许他的朋友们是对的，他耗尽了灵感，或许他只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息。
但是他不能停下创作，可能吗？没有了文字与故事，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一片黑暗。
他需要稍微摆脱一下这些胡思乱想，找其他事物来让自己分心。然而这间无聊透顶、毫无生气的博物馆一点帮助也没有。所以他慢慢踱步着，走向那个或许能够稍微提起他一些兴致的人。
罗维诺正在他的背包中翻找着什么，安东尼奥突然轻拍了他的手臂。“这地方真无趣，不是吗？”
罗维诺惊了一瞬，但随即认出了安东尼奥的声音放松下来。“是啊，为什么我会来这啊？根本就是蠢到爆的浪费时间，一个盲人来博物馆是可以干什么？”
安东尼奥不确定罗维诺这番话是在自嘲还是什么，他将双手插进口袋继续说着“我其实根本不懂艺术。但是我朋友弗朗西斯非常喜欢。我想我大概不是这么有品味的人吧。”
“话说，弗郎西斯和亚瑟，其实只是在假装讨厌对方吧，不是吗？”
安东尼奥窃笑出声。“你说的没错。”
“你会介意你的挚友就这样跟你的头号敌人好上了吗？”
罗维诺直白的问题有些出乎安东尼奥的意料，他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亚瑟才不是我的头号敌人什么的。他只是有些令人不快而已，嗯…就像是你走进间餐厅，结果发现里面所有东西都不合你胃口这样。
罗维诺忍俊不禁。“别跟亚瑟这样说。他肯定会不高兴的，他可是对于被视为「敌人」而感到自豪呢。”
“那家伙真难伺候。”
“我同意。”
接着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罗维诺清清喉咙，然后继续默默地翻找他的背包，但是他突然停下动作，将头转向安东尼奥大致的方位。“嘿…你可以…嗯，帮我个忙吗？”
“喔，好啊，没问题，什么事？”
罗维诺脸上浮现一抹红晕。“你还记得你上次做的事情吧，描述你自己？”
那个啊。安东尼奥也不禁脸红起来，那一次…现在想起来真有些不好意思。这并不只是在描述他长什么样子，而是关于他如何看待自己。这是安东尼奥所知唯一一个如何去「描述」的方式，他如何看待事物，又如何让人们看见他所看见的。有一个小问题，就是这样的描述是非常主观的。
但这也是它如此美好的原因。
“你想要…我再做一次吗？”安东尼奥小小声地说着“描述…那些画？”
“…如果可以的话…”罗维诺垂着头小声的低语，它握紧拳头，现在整张脸都胀红了。
“我先说，我真的一点都不懂艺术的东西喔。”
“没关系，我也不懂。”
安东尼奥这次大笑了出来，罗维诺也悄悄上扬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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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幅…”安东尼奥盯着眼前的画作“是…一位女人，和她的婴儿。”
“是圣母玛利亚吗？”
“不，我觉得不是。”
“真奇特。”
“为什么？”
“费里西安诺也是读艺术史的。他总是说的好像所有的画作都跟玛丽亚和耶稣脱不了关系一样。”
“这幅不是…嗯我其实也不清楚。”安东尼奥最终没能说出什么，他不知道如何去描述眼前这幅画，因为实际上他所看到的就只有画布与色彩，没有别的了。他们距离其他人只有几步之远，要去问问老师或导览员或甚至弗朗西斯其实并不难。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需要自己去感受这幅画所表达的情绪并表达出来。虽然他也可以随口胡扯些东西出来，罗维诺也不会发现，但不行，安东尼奥不会那样做。罗维诺是如此真诚地相信他，安东尼奥不想要辜负他的期待。
“这是一位女人与她的宝宝。婴儿握住了他母亲的一绺棕色长发，只有一部分，然后用大大的，带着惊奇的双眼望着他。”安东尼奥咬住了下唇。他没有说错什么吧？他可不想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毫无情感。
“还有吗？”
安东尼奥叹息般的吐出一口气。“女人看着她的宝宝，眼神带着些…”安东尼奥皱起眉头“…愤怒。”
“什么？对着一个婴儿？”
“还有蔑视。没错，真奇怪是吧。”
“这幅画叫做什么啊？”
安东尼奥看了眼标题。“叫做〈家庭〉。这可真悲伤，不是吗？这个女人不喜欢她的孩子，所以她能怎么做？这是她的责任啊，我是说，如果她真的不想要宝宝，可是有不少方式能摆脱他。”
“这只是幅画，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抱起双臂。“我不喜欢这幅画。”
“好吧。”罗维诺将重心换到另一只脚上站着“忘了它吧。”
“我们可以看看别的──”
“不。”罗维诺再次拉开他的包，将手伸入，经过一番寻找后，拉出了某个奇怪的黑色盒状物品。“这是我用来听有声书的装置，如果你要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听。”
安东尼奥眨眨眼。“哇。我还没有听过有声书呢。”
“我这里面有五十本书可以听，我现在在听的是《闪电男孩的辉煌年代》，作者兼旁白是比尔‧布莱森。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不过他是一个非常非常有趣的作家。”
安东尼奥挑起眉。“这样好吗？在安静的博物馆里听这样幽默感十足的作者讲故事？你不怕你笑得太大声吗？”
罗维诺坏笑了一下，带着顽皮与自嘲。“你知道的，当你成了瞎子后，就不会去在意旁人的眼光这种事了。”他递给安东尼奥耳机线的一头“你读过这本书吗？”
安东尼奥笑了。“这可是比尔‧布莱森耶，罗维诺。他大概是目前世界上最有趣的一个男人了，我当然读过他的书。”他接过耳机线，脸上是大大的笑容。

在回学校的车程上，安东尼奥和罗维诺坐到了一起，他们不断的聊着各种琐事，大部分都是跟他们的同学有关。安东尼奥将所有基尔伯特和弗朗西斯的疯狂行径都一一讲述了遍，而罗维诺则谈起了费里。
“有时候有个艺术天赋极高的弟弟真有些烦人，大家都在说他有多么棒，但我实在不懂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喜欢他。”罗维诺捋着自己的发尾“说实话，我也不惊讶啦，他生来就被幸福包围，我就没有他那么特别。”
在安东尼奥可以说些什么来反驳他之前，罗维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喔，其实我也算是「特别的」，不是好的那种，你知道的。费里有个这样身带残疾的哥哥也过得不容易，但他真的是个好弟弟。我很幸运，我拥有很棒的家人。”
“嗯。”安东尼奥低声附和。
“你呢？你有兄弟姊妹吗？”
“没有。”但随即安东尼奥的声音变得轻松愉悦起来“但我有世上最棒的父母，他们有时候有些保护过度啦，但我其实有点喜欢这样。”
“保护过度？是啊，我爷爷也有点那样，尤其当我们在外面要过马路的时候。大喊着Dio santo! (老天爷啊！)。我承认这样很贴心啦，而且在他的带领下我非常安心，即使我自己也可以好好过马路。但太超过的时候就有些令人恼火了，我也不是那么没用啊。”
他们停在某个地方吃午餐，由于天气实在太过炎热，罗维诺要了一杯冰开水。他配着水吃起意大利面，边听着面前的安东尼奥继续滔滔不绝地讲着，大部分是在说他对文学系的不满。
“总之就是很烦人，”他说“我知道他们一直在推崇那些很文学性的作品，如果你只喜欢现代奇幻小说，你就是个没文化的婊/子。哼、说得好像所有美妙的、品质好的文学作品都一定要是已死之人写出来的一样。拜托好吗，这不只是没有远见的问题，他们根本是全盘否定了目前在世的所有艺术家和作家。”
罗维诺饶有兴味地听着他的抱怨。“我说既然你那么讨厌文学，又干嘛要读这个系呢？说真的？”
安东尼奥夸张的叹了口气。“因为这是成为作家的必经之路，不是吗？”他又继续说着“就是那种常见的固定套路，像连续剧般完全没有新意的故事。年轻有志的作家在大学修习文学，再老套一点的话，我干脆去当个崇拜「垮掉一代」诗歌(Beat poetry)的反/资/本/主/义/嘻哈人士算了。”
“喔，那你是个崇拜「垮掉一代」诗歌的反/资/本/主/义/嘻哈人士吗？”
“罗维诺，我有iPhone。再说，除了艾伦‧金斯堡的《怒吼》以外，「垮掉」时代的作品根本就是一堆充斥着自以为是的垃圾。”
“啊，我懂。”罗维诺吃着意大利面露出小小的微笑，然后─抱着纯粹试试看的心态─问了一句“安东尼奥，银色是什么样子？”
“什么？”
“我记得灰色和白色，但对银色一点印象都没有。”
“噢。”安东尼奥音量突然放低，他思考了一下，然后轻声缓慢地回答“银色，是冰冻之水的颜色。”
罗维诺往后靠上椅子，接着，小心翼翼地，拿起他的杯子轻啜了一口，试探性的一小口。冰冻之水。原来银色一直躲藏在这里面吗？
冰水流过喉咙，清冽、冷硬而超然。罗维诺几乎可以看见银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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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维诺一定要再试试看，安东尼奥的能力不是一般人拥有的。只有安东尼奥的这份天赋，能使他的双眼重见生命之光。罗维诺渴望更多，越多越好，这一次，他请安东尼奥描述费里。
他最后一次看见费里的脸彷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美丽的不可言喻，安东尼奥那时的话语。就在那一刻，罗维诺知道自己坠入了情网。
“费里西安诺就像焦糖一样。甜美，有时候让你招架不住。但他是如此天真单纯。他没有咖啡会有的苦涩，也没有巧克力般的朝讽。红褐色的头发带有雨水的味道，温暖的金色双眸似乎装进了整个夏天，他的声音如冬雪般清柔，笑容似初春般暖心。费里西安诺…代表了整个四季。”
罗维诺的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着撞击他的胸腔。
他想要更多，更多描述，更多安东尼奥，更多他的文字，更多他的情感。
他只是想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