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往昔的种种就这么轻易回来了。
毛利兰带着些微的慵懒倚在悉尼大桥的栏杆上。
对面的水雾层层叠叠,弥漫着深秋的萧索。
在这个属于怀念的季节里,她时常会想起当年在东大念书的日子。那时的她喜欢将时间荒芜在图书馆里,找一个安静的角落,读一本欧美畅销的长篇小说。
四年的时光如此简单而安谧,悄悄溜走,不复从前。
“和叶,没有他,我依然可以过得很好。”
于是,她逐渐学会了遗忘。
不再因为某些人某些事而怀疑宿命,不再因为听到谁的名字而摆出多余的表情。仿佛她始终是那个安静的少女,在冗赘的岁月中保持淡定。
毛利兰数着格子沿来时的路返回。
她凌乱的长发在冷风中招摇,偶尔挡住前行的视线。
不去想是怎样决绝地从东京逃到悉尼,假想过无数次的结局竟然是彼此的躲避。
不就是因为十年么。
十年,再躲也躲不过时间。
究竟是什么让等待变成奢侈的字眼,在年华消逝的过程中辗转为大片大片的苍白,以一种绝望而残忍的姿态。
只是多么想要记得,那个光影交叠的下午,那朵被遗忘在雨中的玫瑰,那段不可明说的往事,以及那个最爱的人。
“兰,樱花的花期到了呢。”
“不是说好不要再提了么,和叶。”
停驻在幻想的世界里去追逐所谓的美好是对自己的伤害。
过去的一切越是清晰,心中的遗憾就越深刻。记忆于她已然成为一种折磨,现在的波澜不惊是放弃能换来的最仁慈的结果。
所以,都忘了吧忘了吧。
合上手机,她转身走进路边的Rosemary,身后是傍晚的悉尼。
再收到远山和叶的短信已经是三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彼时,毛利兰正拎着满袋的迷迭香在大街上游走。夜幕之下,华灯初上,微微有些冷但并不想回家。
她逆着人流向前,身边不时传来陌生人的欢笑。远处的La Strada广场在放好听的苏格兰民歌,悠扬的风笛和婉转的调式都像极了《Auld Lang Syne》。
海皙蓝的柔光闪烁起来,她的眼眸却在刹那间黯淡了。
和叶的短信静静地躺在那里,一时间刺痛了她的心。
“曾经你一脸幸福地说起,我以为那是你最珍贵的回忆。”
最珍贵的回忆,那么真切又那么遥不可及,究竟要怎样才可以。
是谁在十年前的樱树下朝她招手,是谁带着微笑对她说等候。
于是记忆倒带,她依稀感觉到那熟稔的芬芳,揉碎在空气里,飘向不知名的远方。而她流着泪不顾一切地向他跑去,直到安静下来,才听到他温柔的声音。
“兰,樱花的花期到了呢。”
高大的樱树挡住刺眼的阳光,她像只小猫,懒懒地缩在他身旁。
微风拂过,樱花在空中飞舞,软软的淡淡的婉约,落在她脸上,起了一层红晕。他望着她不说话,温暖交汇在彼此相扣的指尖。
画面定格,少年轻轻地说着什么,明媚静好的少女笑起来眸光清澈。
“世界上再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那一刻,幸福在心底蔓延,她以为自己看到了永远。
可是,永远不过是等不到的明天,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曾经怎样的执着,到最后都变得脆弱,那些完美的童话也只是传说。总是在转身之后才懂得,青春早已失去原本的颜色。
那时怎么会知道,孤单和寂寞将成为终生的枷锁,而此间的相遇别离是一场逃不脱的烟罗。
那个盛若夏花的春天在浩渺的时间长河中纠缠成烟,一如那个英挺的少年闭上眼落寞地说再见。
喧嚣在子夜归于平静,月光柔和,稀疏的星辰点缀着天空。
毛利兰坐在广场边的木椅上,幽暗的街灯在她的睫羽间投下一层橘色的光。
视线悠远,双手合十,逆光切削出静谧与虔诚。
似是那场樱花雨轻轻将年少滴落。
她的失意在这个偌大的星球上显得太渺小,带着无比荒凉的味道。
只是今天的她,是多么想要快乐。
“Happy birthday, Shinichi.”
尾音消散在如潮水般袭来的伤痛中。
她惊觉着发现对于这个名字的熟悉已远远超过了自己能掩饰的范围。
因为习惯,她甚至忘记了,现在的他只是江户川柯南。
佛语云,十二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
他的好他的笑他的坚持他的骄傲,就算都记得就算忘不了,又能怎么样。
那些繁复的誓言终究太年轻,而他们就在这弹指挥间彻底失散了。
愿望越是美好如花,凋谢起来就越显得残酷,像一朵经不起韶华逝尽的紫菀,抑或是日落之后天黑之前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