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十四题
>>> 你本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001·暖日和风
工藤新一在夏末的某一天归来。
最近这些日子,阳光已不像盛夏时那般灼烈,它透过薄薄的云层,将恰到好处的温度送至东京的各个角落。
偶尔风起,能闻到若隐若现的栀子花的香气。这香气带着一整个夏天最后的骄傲,调皮地藏匿在浮动的空气里。
他推开工藤宅的门,猝不及防地与夏末的清甜撞了个满怀。也便眯住眼,强迫自己去适应屋外的光线。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看那块刻着他姓氏的牌邸。曾经踮着脚尖也够不到,现在不过与他的眉目平齐。
它在很多个寒夜里沉默地守护着身后的宅院,也在很多场暴雨里平静地等待着身前的少年。也许所有的守护与等待都是为了这一刻,工藤新一伸出手,匆匆替它拂掉那叠积的灰尘。
他放下手,望住它几秒,随即转身离去。
工藤新一走在去往东大的路上。
这条路他曾经无数次地跟着他的姑娘走过,她的背影被日光拉得很长,遮住了他的。他就那么躲在她的影子里,偷偷看着她转过街角,汇入了人潮。
那时他只是江户川柯南。
他们在彼此的影子里相逢,却在视线的死角中失散。
转过熟悉的街角,他终于踏进了东大的校园。
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嬉笑着经过,跟他打了个照面。她们当中有人认出了他,便和同伴颇有兴味地议论着。
她们知道他是那个传闻中平成年代最不可一世的少年侦探,可她们不知道他今时今日究竟为谁而来。
他穿过汹涌人潮,穿过石子小道,最后停在一间教室的窗外。透过玻璃,他急切地去寻他的姑娘。
她坐在第三排靠右的位置,红裙在身,如瀑的长发乖顺地垂下来,半遮住她温柔的侧脸。她握着笔,细致地往本子上抄写,几缕不听话的发丝绕在笔尖,被她抬手拢在耳后。
他想起高中时,她听课也是这样的认真,而他喜欢坐在她的身后,百无聊赖地用指尖摩挲她软软的发梢。
某个下午,在聒噪的蝉声骚扰了他整节课之后,他不知怎的,忽然起了撩拨她的心思。于是他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攒成纸团,轻轻丢在她身上。他如愿看着他的姑娘转过身来,似嗔非嗔地瞪了他一眼,在他还没来得及掩饰唇边得逞的笑意前又背过身去。
她回头的瞬间,那张羞红的脸,同走廊中穿堂而过的风一起,呼啦啦吹进了他的心里,引发了一场天崩地裂的山洪海啸。
偌大教室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宇宙洪荒仿佛只剩他一个人。
那种魂飞魄散的感觉,他一记竟然就是好多年。
身边传来的喧闹声打断了工藤新一的回忆。
下课后,少年少女结伴涌出教室。他的姑娘走在其中,正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她的红裙在暖阳下显得招摇而热烈,像是一把火,烧得他胸腔发烫。
这个下午,在繁复的蝉声折磨了他整节课之后,他不知怎的,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于是他往石子路上挪了几步,算准方向,默默等在她身前。他如愿看着他的姑娘抬起头来,似惊非惊地瞥了他一眼,在他还没来得及平复无端生出的悸动前又垂下眸去。
“兰。”
这画面他曾经无数次地依托他的梦境实现,他的身影被日光拉得很长,遮住了她的。她就这么站在他的影子里,放任他将她拥入怀抱,听他的心跳。
此刻他终是工藤新一。
他们在彼此的影子里重逢。
夕阳追逐天际退去,消磨着地表残留的温度。
工藤新一和他的姑娘,走在回到工藤宅的路上。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掌合在他的手心里,斟酌着词句向她讲述这些年没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原因。省略掉那些枪林弹雨的过程,又遮掩过所有腥风血雨的噩梦,直到确信他的故事不会让她担惊受怕,他才调过视线去看她的表情。
然后他看见她红了的双眼,在就要落泪的刹那,努力地眨了眨,让泪水很快地蒸发在干燥的风里。
“其实我都知道的。”
他的姑娘咬了咬下唇,轻声叹道。
她把纤长的手指延展进他的指缝,与他曾经举过枪的手十指相扣。他忽然感到那些年指间透风的空阔和心脏漏雨的角落,都被她奇迹般地填满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看她。她恰好就站在那块牌邸的前面,头顶是牌邸上刻着的他的姓氏。
她在很多个暖日里孤独地守护着身后的宅院,也在很多场和风里勇敢地等待着身前的少年。也许所有的孤独与勇敢都是为了这一刻,工藤新一低下头,缓缓将吻印在她勾起的唇边。
他们在视线的交叠中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