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元和十六年,春。
李尚书府上的独女降生那日长安城百鸟来访,盘旋城门之上久久不散,乃祥瑞大兆。先皇龙颜大悦,赏金银百两,绸缎千匹,收作义女,赐名‘李长安’。一为祈祷大汉长安,二祝此女长久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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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安从小便随地攀花,甚是顽皮。未知巧与拙,学人拜新月,呼作白玉盘,在长安城里早已人尽皆知。儿时便跟李长安顽耍的金丞相府的小少爷金泰亨最为明了不过了。
正是药栏花谢生妙龄之时,李长安正值六岁。金泰亨初次随母亲踏入李府,巧见脸若凝脂,身着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正在摇头晃脑背“幽幽鹿鸣,食野之萍”的小长安。当时金泰亨便未曾相逢先一笑,一伸白玉般的小手,抱着长安不愿松手,非要讨来做丞相府的少夫人。
他抓破脑袋也不曾想到,李长安竟是这么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儿,她粉腮红润,星眸微嗔,清喉娇啭,笑内藏了几分狡猾,“你与我玩场捉迷藏罢,找到了我便许给你!”
浑然不知情的他被蒙了眼,还带着必抱美人归的得意神情。由自己的娘亲引着上了马车,离开了李府。
小泰亨自是寻不到她,秉承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理,甩了甩衣袖,叹了一句:“盘龙玉台镜,唯待画眉人啊。”便不再说要娶回府。
几载又几载已过,金泰亨从妹妹喊至长安,又从长安喊至李长安,已是元和二十一年。
十六载后,李长安常拿这事来寻金泰亨的趣儿,那些女子的温婉气质全随着嫣然笑语不径而走,“金泰亨,你今日待到画眉人不曾?”而金泰亨则气的不知所云,论兵马天下,金泰亨自翊不比那朝堂上的三品六部差半分。可论鬼点子,他可比不过面前这位长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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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李长安端坐在女红桌前,偏的想出府。坐在那酒楼之中,吃一碗香气四溢的美酒,咬口香甜沁人心脾的桂花糕,龙膏酒我醉一醉,把葡萄美酒夜光杯,岂不美哉?她双眸微抬,看向了对面书桌上睡眼惺忪的金泰亨,便断定此刻他必定在神游四海。
李长安思索片刻,拿起手边的线团,掷过去招了金泰亨起意。他的双眼刚定好视线,就见李长安在他面前绽放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对着他道:“金泰亨,今日乃晴日暖风生麦气,芳草幽幽胜花时啊,浪费岂不可惜?我们出府去顽耍一阵吧!”
金泰亨只觉得今天自己受邀过来怕是个天大的陷阱了,若他猜测不错,恐怕他金泰亨已经身处李长安巨大的阴谋之中。
在一刻钟后,金泰亨弯腰屈膝的站在李府的围墙下,腰部努力发力把背上的人儿又送上了几分,使那人儿成功翻出去的那刻,更是深深印证了今日所想。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都说这青梅竹马甚是美好,他金泰亨可未曾体会的到半分好。
李长安隔一面纱,深吸了一口府外的空气:“啊!我竟觉得这空气都清新好闻了许多。”金泰亨也效仿着深吸了一口,却道:“我怎觉得这只有一股马粪味儿……”还没等金泰亨嘀咕完,李长安脑袋里已钻了好几条顽皮虫儿,早跑远了。金泰亨一面唤一面追:“等等我啊你这个甚没良心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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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为各国通商要塞,更是大汉千年古都,巷子交错复杂,四通八达。道旁尽是商贩,前者呼,后者应。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闻名天下的小吃酒楼更是不曾稀缺。迁客骚人,多会于此。
李长安心满意足的捧着花糕美美的吃了几大口,忽又涌上了要去河边赏鱼的想法,便摒弃了要去酒楼吃的美酒,向着那边的石桥踱步而去。
忙着付铜板的金泰亨摸了半天都未寻得,想着做小本生意本是不易,就一块碎银子抵了铜板。谢绝了老板的好意感谢,正想领着李长安玩别的生趣的,回手一抓,并未抓到记忆中的衣袖,再回身一瞧,身边哪还有李长安的影子?金泰亨心中一慌,开始四处寻找。
终能出府的李长安全然未注意到金泰亨不曾跟着。立于石桥,赏了会儿鱼,来了兴致,想去桥对面买些鱼食来投。叫金泰亨没人应答,这才发现金泰亨已不在身边。李长安也不慌,想这集市不大,不一会儿便可相见,只生得自己去买鱼食了。
李长安正向桥下走,忽觉头上轻了些许,又走了几步,觉得有些不对头,便回头来探,竟见自己喜爱的玉簪被岸边一棵顽皮的树枝条刮住,正坠在那枝上。
还未等她走近,簪子便掉落在了桥的青石板之上,李长安一面走一面紧盯着自己心爱的玉簪,生怕被别人踩到。
这时,一只修长的双手闯入李长安的视线里,随即,她的玉簪被人拾了起来。刚刚好,她也走到了那位公子的面前。李长安抬眼望去,看清那位公子的脸后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