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我留下。”
　　“你确定？”
　　康纳深呼吸，在谢伊看来帽肚鼓起来又缩了回去。
　　“既然族母愿意给你红树之茶，而且即使知道我是一名刺客你也还是帮助了我......这些足够证明你是可信的。那么我也不瞒你了，我是海尔森未来的儿子。”
　　意料之中托举自己的手臂猛然一震，谢伊一脸惊疑地看着那顶三角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我会变成父亲的帽子，但如果发生的这一切一定要有一个理由的话，我想这是一个机会让我去了解真相。”
　　“什么真相？”
　　“如果你答应帮我，我会告诉你一部分。”
　　海尔森的庄园里谢伊成了常客，一个预备圣殿骑士，得益于他的好运气和会说话，就连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也默许了他的自由进出。
　　几个月来的相处，身为康纳唯一能聊天解闷的人，谢伊渐渐对这顶自称康纳又自称是大团长未来儿子的帽子卸下了警惕。
　　他是刺客没错，但他完全没有沾染上那时兄弟会的腐坏风气，而是让谢伊相处得颇为愉快的直率认真。
　　谢伊也没有隐瞒此前自己的“叛变”行为，在康纳这样的人(帽子？)面前他可以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以及那些曾困扰和使他痛苦的人与事。
　　随着谢伊的叙述，康纳之前阿基里斯不肯细说的兄弟会秘辛逐渐在他面前展露出真面目，他忍不住同意谢伊的一部分观点，刺客不总是对的，而圣殿骑士也有好人，二者相重合的灰色地带，也许曾是父亲想要告诉自己的。
　　海尔森最终还是回来了。
　　康纳被拿出来放在椅子上等待，他仔细看着衣装镜前父亲的模样。
　　比起出行时的神色黯淡了太多，周身阴沉而狠厉的气场让康纳想起了他真正接触过的父亲。脱下一身汗涔涔的衣衫，父亲原本光滑紧致的腹部多了一条浅粉色伤口，缝合的痕迹还未消失，这大概就能解释为什么这一次他出去得这么久。
　　几个月的时间，海尔森却像突然间老了十岁，康纳无从得知发生了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年轻的海尔森已经越来越像康纳认识的那个海尔森了，高筑起的心墙难以逾越。
　　康纳重新回到了父亲的脑袋上，镜子里的男人也重新变回了那个冷冰冰做事游刃有余毫不拖泥带水的大团长。
　　康纳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但他实实在在为父亲的变化感到难过。
　　难过的情绪没有预料中的消退，反而让康纳有点想哭的感觉，但一顶帽子要是哭起来眼泪都不知道从哪儿流，康纳得拼尽全力才能抵抗得住那股快要把他溺死的悲伤。
　　这太不对劲了。
　　康纳一边努力抑制住情绪，一边偶尔间瞥到镜子里的男人眼角一点反光的东西。
【07】
　　海尔森不喜欢太过黑暗的环境，而康纳与之相反，黑夜是刺客最好的伪装。
　　原本在英国圣殿总部，海尔森早就想试图说服雷金纳德不总把会议室布置得阴森黑暗，那不仅是标准的反派设定而且还是刺杀的高危地点，但沉浸于那本奇怪书籍的雷金纳德却以情报安全否决了。
　　如今海尔森掌管了整个北美圣殿骑士，自然把圣殿建筑修得宽敞而明亮，他们本就无需隐藏。
　　虽然海尔森回来后康纳就失去了和谢伊继续交流的机会，但通过一个叫门罗的圣殿骑士的书信，康纳也就知道了最近谢伊在做什么，他记得这个门罗还是谢伊的救命恩人。
　　匪帮的剿除，刺客的节节败退，这大部分都是谢伊的功劳，圣殿骑士势力大涨，而最后一封信带来的却是门罗死亡，谢伊终于决定加入圣殿骑士团的消息。
　　康纳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信件里的捷报分明代表着那些不同时代的刺客同胞的惨状，即使他赞同谢伊的一些观点，也仍有些于心不忍。康纳在波士顿也曾收过一些刺客学徒，他们大多很年轻，只是因为生活所迫，走上了这条危险的道路，而每次派他们出任务负的伤总让康纳自责好久。
　　但在海尔森看来，这大部分都是好消息，尤其是这一位前刺客的加入，铲除北美兄弟会指日可待。
　　当然对于查尔斯李对拉下窗帘好装点正式而神秘的会议室的提议也通过了。海尔森隐于黑暗中，桌上点着寥寥烛火，照亮桌边每个人的下半张脸。
　　海尔森对于黑暗的讨厌康纳也是这时才知道的，他甚至能听到很小声的抱怨，他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能确认这声音来自于海尔森——尽管他的表情依旧严肃认真，紧闭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但那些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抱怨的话语暴露了他的内心。
　　像什么“太黑了果然不好”“我们又不是猫咪”“要是一会儿有刺客进来他会先对付我还是谢伊”“怎么还没到，蜡烛已经快烧完了，要是一会儿誓词还没念完就全黑了下次绝对不答应查尔斯”等等等等。
　　窥探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样，康纳忍住笑意。红树之茶带来的惊喜，康纳喜欢这个。
【08】
　　众所周知，海尔森有写日记的习惯，不过这个“众”不包括康纳。
　　但他现在对于光明正大地看正常情况下绝对看不到的东西已经习以为常了，康纳安安静静地注视父亲写出漂亮花体的手，就是这双手曾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但现在它们仅仅是一双漂亮素净的属于年轻人的手，长期的训练令虎口和指肚磨出了厚茧。
　　康纳也见过它们握住剑的模样，一如它们的主人，优雅而锋利，不经意间吸引走康纳全部的注意。
　　年轻的海尔森无疑是迷人而致命的，尽管对于男女之事还很懵懂，康纳仅有的经验也不过是帮助诺里斯追到米莉安和母亲日记里的只言片语，但他本能地感觉到了那股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海尔森就像康纳小时偶然见到过的一头雄鹿，它生得健壮而美丽，优雅细长的四肢，油光发亮的深色皮毛，黑曜石般的瞳孔，还有那副分支交错如树冠的硕大鹿角。可惜只有匆匆一瞥，雄鹿就如精灵般消失在了森林中，留下一脸惊艳的小康纳。
　　如今那种惊艳也再一次在康纳心中重现，过去他总是把海尔森当成假想敌或者是顽固而多疑的老家伙，即使他发现现实的某一部分确实如海尔森所说那样，糟糕透了，而流着相同血脉的康纳也一样固执坚持自己的想法。现在放下那些过去的成见，康纳也半被迫心平气和地跟着父亲，甚至机缘巧合地能听到父亲内心的真实想法，过去的那些争执和针锋相对也逐渐揭开了它们原本的用意。
　　父亲也曾有过明亮如阳光般的理想，以秩序给人民带来更好的生活，但他写下的字里行间，康纳也能从那过于丰富的譬喻和形容里捕捉到矛盾和挣扎最终破碎的痕迹，再一次感谢红树之茶，海尔森写下的每一个句子，康纳都能准确感知到心的另一边蔓延而来的波动，再多疑而善于欺骗的人也不会欺骗自己。
　　海尔森最终确定了一份针对北美刺客的计划，这份计划几乎是为谢伊量身定制的。海尔森在日记里对此粗略地描述过一点，大概是为了保密，虽然康纳早在此之前见到海尔森亲笔写下所有。但比起这个计划，康纳更在意的是父亲签署它时的冷硬感情与日记里再提起截然相反的希望之火。
　　要拔除早在美洲生根发展的刺客组织并不容易，但谢伊的加入使这一切成为了可能，这也就意味着海尔森能在这片广袤的美洲土地之上实现他曾经一度死心的理想，只是唯一的代价就是刺客们的鲜血和谢伊的痛苦。
【09】
　　谢伊有艘好船，她的名字叫莫林根——凯尔特神话中掌管战争、破坏、生育、司法与死亡的三位女神之一，康纳当然不知道这些，这全来自于海尔森内心的细心讲解，虽然是无意的。
　　她比康纳自己的天鹰号稍小一点，但船上的装备吓了康纳一跳，不逊于军舰的枪炮和弹药储备，也许海盗船看到这样的目标也会退避三舍。
　　康纳习惯甚至享受海上航行的时光，但北大西洋的寒风刚一照面就差点把他掀翻——从海尔森的头上。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再发生，海尔森时不时都会伸手扯住帽子的边角，而此时身为船长的寇马克大师贴心地避开大浪与冰层，同为船长的康纳清楚知道谢伊做了什么甚至要为这份贴心而感动了——父亲每次扯帽角都会让康纳有种脸被捏了的错觉。
　　但莫林根的速度却依旧保持得很快，谢伊毫无疑问是一个好船长，而海尔森也表示出了足够的耐心，耐心到康纳心里直犯嘀咕，当初追丘奇时父亲可没那么好的耐心，康纳自信天鹰号避开礁石全力行驶的速度比莫林根更快。
　　不过接下来的主角不是莫林根了，詹姆斯·库克船长提供的英国皇家海军彭布罗克号，她可是个大家伙，即使全盛时期的天鹰号都不一定能对拼得过，现在她在谢伊的手里成了更加致命的武器，而在海上毫无作用的海尔森自然而然地回了船长室。
　　其实康纳不是很能理解，他从阿基里斯口中得知过自己的爷爷，爱德华·肯威，年轻时在加勒比一带也是名噪一时的大海盗，后来才金盆洗手在伦敦定居下来，康纳知道自己血液里与大海磁铁般相吸的部分就来自爷爷，可是他的父亲、爱德华的儿子——海尔森却在开船方面兴趣全无，一窍不通，他甚至不那么喜欢海洋，一旦待在摇晃不平稳的甲板上海尔森的心情就会整体大幅下降，直到他上岸或者回到室内写日记还有注意力转到其他事务上。
　　耳边的炮火和燃油声听得康纳一阵不安，海尔森相比之下看起来淡然得多，当然只是看起来，康纳不会忽略每一次炮火稍响近些父亲突然紧绷的身体，还有进一步对战局的筹划忧虑。
　　七年战争，康纳永远都记得，就是在这场战争中身处英军方的华盛顿烧了自己的村子，害得他失去了最爱的母亲。然而许多地方却与他想象的不同，圣殿骑士帮助了英军对抗有刺客同盟的法军，但也在维持与当地原住民的关系，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谢伊，海尔森的命令是“不再打扰”，而谢伊做的却远比这个多，他救下了被挟持在两方中间的原住民，甚至与他们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这些谢伊都毫无保留地上报给了海尔森，对此海尔森既没有批评也没有表扬，而只是默许，但康纳越能在这个时候听到海尔森心里默念的另一个名字——吉欧。
　　谢伊的任务完成得相当出色，康纳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评价，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船长。法军惨败，而圣殿的目标阿德瓦勒被迫在老采石场弃船登陆。
　　而接下来的行动太快，康纳甚至摸不准海尔森想做什么，他还觉得是不是自己耳鸣了才会听到海尔森一直在心底默念一百遍原谅我父亲，直到他看着这位大团长站上了高地，指着下面开口。
　　“我真不知道我父亲还知不知道什么是羞耻！”
　　康纳虽然没听清阿德说了什么但也能猜到大概。得了吧，父亲。蜂拥而来的罪恶感简直要再一次地淹没无辜的康纳。
　

【10】
　　亲眼见到一位值得尊敬的刺客大师的逝去，康纳又惋惜又无能为力，海尔森和谢伊就像两把袖剑快准狠刺进刺客的重要关节，刺客组织完全没有与之对抗的能力。
　　谢伊对阿德瓦勒感到抱歉，但也没有反驳阿德瓦勒的指责，康纳看到谢伊露出了难过的神色，他不像康纳那么不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愧疚和挣扎明明白白写在他的脸上，直到海尔森拍了拍他的肩。
父亲的内心是沉静的，仿佛早已预见了这个结果，同时也无比清醒地考虑到下一步计划。
还是同样粗暴的手法，海尔森从黑帮小混混嘴里挖出了霍普的位置，但旁边的谢伊仅仅是吓了一跳然后默默擦干了溅到脸上的温热的血，或许这也是海尔森器重谢伊的原因之一。
　　这一次仍然放手让谢伊去对付曾经的同僚，海尔森转而去处理城中势力交接的问题，毕竟刚刚谢伊和杰克·威斯克才闹了个大乱子，英军的进入同时也伴随着圣殿的势力到来。
　　康纳这才有机会见到这群北美刺客控制下的纽约，它并不像刺客们自己描述的那样美好，反而残破而颓废，仅仅一条街上康纳就能看到三四个小偷，还有腰间揣着生锈长刀的强盗，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这一切甚至比解放前的波士顿还要来得糟糕。
　　没有刺客的阻挠，加上圣殿骑士的协助，英军接管了这座城市，红衣兵占领了大街小巷，在战争中神经变得敏感的人们缩进各自的屋子，祈祷新的统治者能对他们慈悲些——事实上，康纳知道英军也只是另一群剥削者，讽刺的是，他们稍好一点的地方也是由于受到“秩序”的约束。
等到谢伊回来复命时，海尔森与英军的协议才谈妥，无非是一些胜利果实的划分，圣殿骑士在纽约拥有了一个新的总部。
　　谢伊正如海尔森计划里的那样手刃掉了两位同僚，他的脸色也更难看了，即使康纳想要安慰他也碍于与自己的帽子形影不离的海尔森只能放弃，他可不想冒着被发现是活的然后被父亲一剑劈成两半的风险开口说话。
　　这趟最后旅途的终点在北极，莫林根生而为在这种恶劣的气候环境中航行，红色的风帆迎风招展，破开冰面的速度又快又稳，看来之前完全是康纳小看她了。
　　抵达北极的陆地后，两个拥有刺客技能的圣殿骑士轻松解决了外围的刺客们，刺客大师如今已经不剩下几位了，那些技巧尚生疏的低阶刺客迟早都会变成袖剑下的亡魂。
　　随着二人对冰原的深入，康纳感到自己的重量奇怪地变轻了，原本重而难以移动的帽子他现在只需要轻轻抖一下都能扩散到整个帽子——这让他更不敢在海尔森的头上乱动了，更别提试图用帽角勾发上的红丝带(他曾尝试过)。
　　冰桥的断裂使二人不得不分开行动，但这对两位圣殿大师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越靠近里面，冰渐渐褪去，地面和墙壁裸露出奇怪的金属和发出光亮的细线，康纳也逐渐感到自己快要轻到飘出帽子。
　　海尔森最终在一堵光墙前站定，他扔了一小块冰过去，白色的冰在光中融化，甚至直接升华成了白烟。
　　康纳的视野也随之变得一片空白。
　　没有雪地，没有海尔森，康纳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等到刺眼的白光渐渐淡化，他只能看到面前一颗金色的发光小球——“苹果”，如果是它的力量那么就能解释前段时间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都是你想要告诉我的？”
　　苹果放出的光芒柔和了起来，它发出可以交流的声音，但这声音熟悉得让康纳寒毛竖起。
　　“不，准确说是你想要知道的。”
　　这是海尔森的声音。
　　“但这一次仅仅是一个警告，对你身体的束缚即将结束，但要记住历史的更改会导致的后果不是你能承担起的。”
　　光芒消失，康纳面前重新出现了冰原和奇怪的机械建筑，但只是它们的距离都有些远——康纳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好久没有使用过自己原本身体的康纳有些僵硬地在空中改变姿势，要放在以前康纳还能保证自己最多跌得破皮，但现在恐怕至少都要骨折了。
　　预料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康纳感觉到自己压上了两个肉垫，还有不小的惊呼时，他抬起头来，海尔森和谢伊——正常视角的——正在不远处一脸惊疑地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而他的身下压着阿基里斯和另一个年轻人，旁边还有一把脱手飞出的枪。
　　现在许愿变回帽子还来得及吗？
　　康纳一点也不想被前后总共八把袖剑捅成马蜂窝。

【番外】奇妙的一天
liam/shay注意
与主线影响不大
每个人都有深藏心底的小秘密，身为合格的刺客同时也是合格的圣殿骑士的谢伊深谙这一点，毕竟就连他也不例外。
　　那也是天气晴朗的一天，达文波特庄园像一台巨大的机器开始运作，谢伊的生物钟把这个年轻人的意识从梦境里揪起来，但睁眼不是熟悉的深色天花板，谢伊还记得前几天楼上的授勋爵士淌在地上的水——至少有三分之一渗透进了谢伊和连恩的屋子(是的他们住在一起)。
　　今天本该是糟糕的一天，而现在好像变得更糟糕了。
　　他以倒栽葱的姿势被皮革固定捆绑着，要说是捆绑也不尽然，谢伊没有感受到束缚感，反而托了这两条细皮带的福没有一头往下栽。
　　圣殿入侵？还是自己梦游做了什么被一向包容自己的室友给制住了？噢，老天，能让连恩气成这样他是强吻了连恩，还是更严重地把他当成了自己吹嘘过的异域美女？
　　谢伊满怀(不存在的)愧疚和不安，直到他听到开门的响声，有人走了进来还把他身上连着的皮带条子提了起来。
　　谢伊惊恐地看着那只巨手，再往上是连恩放大同样倍数的脸。连恩却像没看到他一样，把皮带熟练地挂扣上腰带，毫不犹豫地推门出去了。
　　“霍普，你看到谢伊了吗？”
　　“没有，”身着裙子的美丽女人(同时也很危险)眨眨眼睛，“我还以为你们俩从来形影不离。”
　　“我今天起床就没看到他。”
　　“听说今天有训练所以早早跑去享受‘自由时光’了吧。”
　　“但这次很奇怪，我还从没见他起那么早过。”
　　霍普伸了个懒腰，随意拾掇起散落在额角的秀发，身为一名高阶女刺客，她见多了谢伊这样不求上进的小刺客，但谢伊胜在每次认错态度良好，得益于他的天赋，即使训练那么浑水摸鱼，他还是能完美完成每次检查，而且每次都还有连恩在旁求情。
　　“你把谢伊惯坏了。”
　　霍普总是一针见血，而连恩不置可否。
　　作为讨论的焦点人物，谢伊此时还挂在连恩的腰间默默听完了全部的对话，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出来辩解几句，只可惜运气又一次从他手中溜走——说白了就是不走运，他现在完全不能自由地支配自己的身体——如果那还是他自己的。
　　连恩之后还去问了肯瑟苟沃斯，得到的答复大同小异，印第安的刺客甚至还指出谢伊对于逃脱训练有多么得心应手。
　　连恩愈加皱紧了眉头，就连在日常枪术训练时谢伊也嗅到了不愉快的味道，那是此刻环绕周身的火药味，也许现在不被发现的状态也挺好的......
　　谢伊从皮套里被连恩抓出来，泄愤般扣动扳机，稻草人的头上瞬间开了两个洞。
　　噢，扣动扳机......扳机！？谢伊被那股火药味呛得难受，但这不影响他的进一步思考：那不是什么捆人的皮带，连恩和霍普也不是看不见他，他也没有惹到连恩(如果早上的旷训练不算的话)，连恩的手套粗糙得不像样......种种迹象只表明了一件事，谢伊现在是一把手枪，而且还是连恩最爱的两把之一。
　　还好连恩现在没有心情继续枪术训练，他把两把枪重新揣回腰间，迈步走回达文波特庄园正屋。
　　谢伊感觉到自己随连恩的节奏在皮带里摇晃着，内心一半激烈一半沉静。这一切简直就像做梦一样，现在他的运气可能又不在自己手上了，而是在他现在的主人——连恩手里。
　　“你确定昨晚上值班没有看到可能是谢伊的刺客出入？”
　　年轻的刺客学徒摇摇头。
　　谢伊感到自己又被那只粗糙得让他难受的手套握住，谢伊记得这是连恩不安时常用的动作，只有他的枪能让他感到安全。
　　“那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谢伊感到自己的心被揪了一下。
连恩在庄园周围没有转悠多久就被阿基里斯叫走，刺客中最好的神射手总是忙碌的。
　　“谢伊居然没跟你一起？”授勋爵士仍然那么讨厌，他上来拍了拍连恩的肩膀，“也好，要没有那个家伙拖累你，你早就成刺客大师了。”
　　“别这样说。”连恩推开他的手(谢伊简直要拍手叫好)，“谢伊他只有我了。”
　　“可悲的同情。”授勋爵士啧啧摇头。
　　“不是那样，谢伊他也是我最重要的人。”连恩看上去有些生气。
　　“他在刺客组织成不了大器的。”
　　“这是两回事，我和谢伊之间的事情不用您关心。”
　　话题到此为止，连恩推门进入阿基里斯的办公室。
　　连恩接下来的任务谢伊都没有心情去注意了，自从家里出事后，连恩就带他到了刺客组织，尽管不那么舒适安全，但总算是让谢伊有了学习和活下去的机会。
　　连恩总是对他的开小差啰嗦念叨和无可奈何，但每次一到有学习的机会都不会忘记叫上谢伊，甚至还专门拜托了同级的霍普和肯瑟苟沃斯，他们的刺杀和生存技巧在所有刺客中也是一流的。
　　只是连恩也从不直接告诉谢伊自己做过什么，也很少直接表达自己的感情。至少在此之前，谢伊还不知道自己在连恩心里有那么重要，同时也再一次提醒了他自己现在是多么依赖连恩，自己的不上进甚至还间接拖累了连恩的脚步，尽管他对此心甘情愿。
　　另一把枪的声音唤回了谢伊的注意，他想大声叫喊提醒连恩，但他做不到——连恩右后方一个树杈边的英国士兵瞄准了连恩的手——握着谢伊的那只手。
　　温热的液体覆上冰冷外壳，重力无情拉扯着谢伊让他从连恩的手里跌落，他看到旁边的霍普反手一飞刀解决了那个士兵然后过来查看连恩的伤口，连恩捂着受伤的手，眼神却始终跟随着他脱手落下的那把枪——谢伊。
　　哗啦，谢伊最后能听见的只有水声。
　　谢伊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许醒来刚刚发生的那一切都是梦，他身上还盖着厚脸皮裹走的连恩的被子——自从漏水打湿谢伊的被单后他就跟连恩挤着睡。
　　但睁眼不是天花板，也不是连恩那张隐着怒气的脸，谢伊见到了一个原住民打扮的老妇人，一身的莫霍克式的庄严打扮暗示着她的身份，而他自己躺在草席上，仰面看见的只有参天大树和湛蓝的天。
　　“谢谢......是您救了我吧？”
　　“被红树之茶选中之人，请收下这个。”
　　幸好因为跟着肯瑟苟沃斯等原住民朋友的接触，加上连恩的监督，谢伊也艰难学会了一门外语，所以老妇人的话也不算太难懂——尽管谢伊听得云里雾里。
　　“红树之茶？”
　　老妇人递来的是个装着奇怪红色液体的粗糙玻璃瓶。
　　“你所遇之事并非偶然，也不会就此停止。”
　　“您的意思是我还会变成手枪？”
　　老妇人摇摇头：“你不是唯一被选中的人，而被选中的机会只有一次，机缘合适之时，红树之茶会自己做出选择。”
　　谢伊松了口气，手里玻璃的粗糙质感又让他想起了连恩，噢该死，不知道他的手怎么样了，一个神枪手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那双灵巧而致命的手，谢伊不能想象失去了一只手的连恩有多绝望。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才能离开。”
　　谢伊捏紧了手里的玻璃瓶子：“什么事？”
　　“以后遇到和你一样的被选中之人，用你手里的东西帮助他。”
　　“好，我答应你。”
　　“后来呢，连恩怎么样了？”
　　“他没事，子弹擦着手过去只伤到皮肉。”
　　谢伊托着下巴露出怀念的神色，他的面前那把椅子上放着一顶三角帽——正好奇地用帽子的眼睛(天知道存不存在)凝视谢伊。
　　“你没想过......再去找他谈谈吗？”
　　“肯瑟苟沃斯已经死了，他们知道是我做的，连恩最讨厌叛徒。”而与连恩兵刃相向只是时间问题。
　　帽子沉默了。
　　谢伊闭上眼睛，他带着密文和手稿逃离到悬崖边时连恩指着他的正是他之前变成过的那一把，那一声枪响不仅穿透了谢伊的身体，谢伊还听见了另一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谢伊最终还是回到了达文波特庄园，顺便带回了新鲜的羊皮和那把遗落的手枪。
　　对于失踪的那大半天的解释就以半夜出去打猎结果迷路遇到原住民，就把一些小动物的皮给他们交换成羊皮——做手套的上好材料——结束。
　　大概是因为连恩还有伤，还有谢伊过去的“光荣”劣迹，这个连授勋爵士都看不下去的蹩脚理由竟然被接受了。
　　谢伊亲手把手套给伤刚愈合的连恩戴上，就连略挑剔的霍普都对细腻顺滑的羊皮舒适度相当满意，更别提连恩了。
　　谢伊轻轻握住连恩的手翻来覆去察看，手套把原来的浅粉色伤口也严严实实遮住了，他松了口气，抬头发现连恩正认真地盯着自己。
　　谢伊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总有种秘密被戳穿的错觉，不过变成手枪又不是他的错——
　　“谢谢你，谢伊。”
　　“谢什么谢，你的手没事才是对我来说最好的事。”
　　“谢伊你......”
　　“放心吧，这些天你好好休息，我会认真跟着霍普和肯瑟苟沃斯继续训练。”
　　谢伊感觉到自己的手被重重回握住了。
　　“我很高兴。”
　　谢伊伸出空的那只手环住连恩的背，头放在肩头，他贴近连恩，感受着对方的气息：“我知道，我也很高兴，连恩。”
番外end.
其实鳕鱼最后落进水里那时就恢复了，连恩看见了他，后来也就给鳕鱼台阶下，单独相处时想问但被鳕鱼打断了XD然后就抱抱啦，这个问题留着夜深人静连恩自己琢磨。

【11】
支线liam/shay注意。
白色的刺客服穿在身上，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腰间战斧手枪都还在，袖剑也一如之前保养良好的情况。
至少要是真的发生混战，康纳不会吃亏，可他也拿不准到底该帮哪一方，这本来就不是他该参与的战斗。
　　“你是谁？”
　　海尔森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他直接拔出了枪对准康纳。
　　没见过的白袍刺客举起了手，慢慢从地上起来，而被当成人肉垫子的俩人，显然更年轻的受到的冲击更大——他直接晕过去了，阿基里斯则咳了两声摸上年轻刺客腰间的另一把枪，但被谢伊掏枪的动作打断了。
　　康纳的目光在海尔森和谢伊之间来回转了几圈，他咽了咽口水：“Ratohnhake:ton。”
　　谢伊的脸皱了起来。
　　身为他们当中唯二会莫霍克语的人，谢伊当然听还是帽子的康纳说过自己的本名，而谢伊当然也知道每一个莫霍克人的名字都是独一无二的。
　　但海尔森很明显对于那拗口的读音很是头疼，他索性开门见山：“你想干什么？”
　　“我......”
　　“这是个意外，Sir。”
　　谢伊按下了海尔森的枪头，同时朝康纳很快地眨眼，继续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他是我手下的，本来伪装成刺客的一员去刺探情报，但我想刚刚他是担心我们被连恩的枪伤到才......呃，一次失败的空中刺杀。”
　　康纳虽然知道谢伊已经够给他面子了，但这还能被解释成空中刺杀，倒是表示出自己这个下属刺杀技巧的差劲。
　　“他有个美国名字，不过不是刺客的那一个，康纳。”
　　阿基里斯突然奋起从后面想制住康纳，他情绪激动地涨红了脸：“你偷走了地下室的刺客袍！甚至还偷走了我孩子的名字！”
　　康纳还没反应过来，他抓住伸过来的胳膊快准狠地肘击了后面人的腹部，虽不致命但十分有效，阿基里斯痛苦地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康纳有点抱歉地看着他。
　　但这次突然袭击倒是赢得了海尔森极为珍贵的信任，他收起了枪。
　　“解决他们，康纳。”
　　但康纳站着不动，海尔森怀疑地往前迈了一步：“你还在犹豫什么？”
　　“他们已经付出代价了，而且我们需要他们活着回去告诉别的刺客这种伊甸碎片的真相。”
　　谢伊伸手拦住海尔森。
　　“留一个就够了，别告诉我，谢伊，你现在还对你曾经的那些刺客兄弟心怀怜悯——鉴于他们曾造成的灾难。”
　　康纳突然想起了苹果的警告，如果按照历史原来的路线，那个年轻人(谢伊口中的连恩，康纳记得他)多半死在了这里，而阿基里斯的瘸腿，就是在这儿被打出来的。
　　康纳心里默念一声抱歉，掏枪给阿基里斯的腿上来了一枪，他尽可能避开了重要的骨骼和血管，但阿基里斯痛苦的哀嚎依然在康纳耳边徘徊不去。
　　“或许，你可以从这个年轻刺客这里知道更多的事情，肯威大师。”略带口音的一板一眼的英语，康纳从地上把连恩提起来扛在肩上。
　　“那些东西，你和谢伊难道不知道？”要瞒过海尔森真是一件费力又麻烦的事。
　　“我和康纳之前是低阶刺客，组织的许多消息不曾透露给我们。”
　　幸好有谢伊打圆场，海尔森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狐疑地看着康纳好一会儿才松口道：“那就按你说的做。”
　　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正如他来时那样优雅地离开了，谢伊松了口气走近康纳想要接过他背上扛着的连恩但被拒绝了。
　　“寇马克大师，”康纳学着那些人的腔调，“这种事情不应该让你来。”
　　回到莫林根上，连恩被关进了最底下的货舱，而康纳在谢伊的坚持下换下了那一身刺客服，穿上了谢伊在船上备用换洗的北极探险者套装，他还暂时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换上圣殿骑士的衣服，至于船长服，这是谢伊的船，康纳都不确定这艘船会不会接受他，至于这一套带毛茸茸的兜帽的衣服，勉强还能符合康纳的穿戴要求。
　　但康纳未免太过高大了些，本来就毛茸茸的厚衣服更是被他撑得更大了，加上康纳时常无意识露出的懵懂模样，谢伊想起了北极偶尔见到的黑白雪橇犬。
　　在换衣服的短暂时间里，俩人进行了简单的交流，海尔森很显然并没有放松对康纳的警惕，尽管他相信谢伊。谈及到另一个伊甸碎片，苹果的警示，谢伊也表示了一定的赞同。
　　“但如果刚才没有我的介入，历史按原来的顺序发展下去，连恩会死的。”
　　康纳认真看着谢伊。
　　“你很在意他。”
　　“要是真的发生了，我也只能接受，康纳，有太多的东西比我自己更为重要了。”
　　“但至少在一切无可挽回前，你还有补救的机会，他还活着，这就比什么都还重要了。”
【12】
　　审问连恩的任务给了谢伊，对于这样的决策，康纳有些惊讶，但他确确实实亲耳听到了海尔森的命令。
　　“至于你，”海尔森从头到脚打量他，“我注意到你的血统很不一般。”
　　“我的母亲是莫霍克人，父亲是英国人。”
　　海尔森闻言挑起一边的眉毛，似乎为这样的回答感到惊讶。
　　“我从小跟随母亲长大。”
　　“你的父亲呢？——无意冒犯，好奇罢了。”
　　康纳沉默了一会儿，欲言又止，他习惯地合上了自己的手掌摩挲，而海尔森耐心地等着他。
　　“母亲很久以前就离开了他。”
　　“为什么？”
　　康纳更加局促不安地低头看向地板：“母亲没有直接告诉过我原因，但我能隐约猜得出，父亲一定是什么地方让她失望了。”
　　海尔森拍了拍康纳的肩膀：“如果不是经济或者感情方面的问题，两种文化与信仰本身就可能构成矛盾。但他们有了你，至少可以证明他们曾经是相爱的。”
　　康纳沉默地点点头。
　　“你原本住在莫霍克人的村子是吗？”
　　康纳继续点头，补充道：“是的，直到我们的村子......因为战争被烧掉了，那以后我就跟着谢伊。”
　　一点无关紧要的小谎，这是他之前和谢伊已经对好的口供。
　　“谢伊会成为优秀的引路人。”海尔森点头道，“你还在村子里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她应该是负责村子的外交与贸易，易洛魁联盟里出色的领导人之一，Kaniehtí:io。”
　　“我见过她，她确实是一位出色的女性，我们的族人都很尊敬她。”
　　海尔森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了起来：“她现在怎么样了？”
　　康纳咬住下唇摇摇头：“很不好，自从我们的村庄被烧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海尔森一身的光芒突然颓去了几分。父亲在难过，他说的对，无论那些分歧多么具有破坏性，但他们之间的感情真实可触。
　　康纳也学着海尔森刚刚的动作，轻轻附上他的肩膀：“我相信她也始终思念着你。”
　　谢伊坐在木桶上，观察着往日旧友被反剪双手捆在木椅上的模样。
　　所有的武器，袖剑和枪还有绳镖，全被卸了下来，谢伊再清楚不过这些东西留在连恩手里的威力。
　　但现在连恩还安静无害地昏迷着，谢伊一边看着他发愣，一边组织语言。
　　康纳说的不无道理，尤其是当时他知道那一枪并非连恩开的，连恩某种意义上没有背叛他，反而是谢伊，他几乎毁了连恩的一切，这笔债可能这辈子都难以还清。
　　“叛徒，你还想做什么？”
　　谢伊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连恩已经醒了，而他连开场白都还没准备好。
　　“对不起。”
　　这下换连恩愣住了，但紧接着谢伊看到他的脸上翻涌的更剧烈的愤怒，毫无疑问，要是没有绳子限制，他一定会上来揍翻谢伊。
　　“这话留着跟肯瑟苟沃斯，阿德瓦勒，还有霍普说吧！”
　　“有些事情我不得不那么做，连恩！你把兄弟朋友看得比原则还重要，但我不一样。”
　　“是吗？”连恩露出苦涩的笑容，“谢伊，你身上这一切，你会的所有刺杀技巧，不正是你不看重的兄弟朋友给予你的？而你把这些用在了他们身上。没有他们，你什么都不是。”
　　“法军同样奴役黑奴，而英军有更好的将领来实现我们原本希望的目标，但这个希望却被你亲手扼杀了。”
　　“那个上校？他是个圣殿骑士。”
　　“连恩，我们不应该被阵营所限制，门罗是个好人，他不仅救下了当时身为刺客的我，还致力于让人民获得更好的生活——”
　　“就是因为他救了你，所以你就甘愿被洗脑成圣殿的走狗？”
　　“导师的命令蒙蔽了你的视线，让你选择性忽略了太多东西，想想吧，连恩，刺客统治下匪帮横行的纽约，我们所追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变了？”

【13】
　　如果可以，康纳还是想选择留在莫林根上，但海尔森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谢伊会是个好的领路人。”他再重复了一遍，“你说过。”
　　“当然，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还是你认为我没有能力把你教得更好？”
　　康纳咋舌，现在质疑北美最高大师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他仍然没有准备好假装接受那些圣殿骑士的东西。
　　莫林根把他们送回了纽约，谢伊捉住康纳的小臂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谢谢——祝你好运，康纳，海尔森会是个优秀的导师。”
　　康纳的肩膀垮了下来，谢伊脸上的生气终于回来了——这是好事，但一想到往后没有谢伊帮自己对付海尔森，他又得单枪匹马地疲于应付父亲那张厉害的嘴，还得不被抓住刺客的破绽，他就又高兴不起来。
　　“走吧，康纳，不要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
　　标准的海尔森式说话，虽然康纳很想反驳，但只能叹息着抱着一堆文书跟上已经在码头上走出一段距离的大团长。
“关于圣殿的理念，谢伊教了你多少？”
　　海尔森背着手，一路点头应付那些偶尔认出他的英军士兵的招呼。
　　康纳这边就没那么轻松了，海尔森在圣殿事务上的勤奋——该死的勤奋，让康纳现在抱着的快要没过他头顶的文件和书籍，这些都是在莫林根航行时海尔森留在船长室处理的。
　　“不多，但他教会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
　　“哦？”
　　“学会理解不同的思想，去了解事物的多方面。”
　　“这倒是很符合谢伊的观念，”海尔森点头道，“试着怀疑并逐渐修正确信自己的信条，但愿你在刺客的那段时间没有被他们夸大美化的口号影响。”
　　“纽约是个好例子，肯威大师，我能看见。”
　　军队驻扎的城市，人民渐渐活了过来，小偷强盗在大清洗后销声匿迹，店铺重新开张，许多修补重建的工程已经开工。
　　虽然还在街头巡逻的红衣军让康纳不是那么舒服，但他们确实在维持治安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如你所见，纽约本可以更好的，如果不是谢伊原来那些刺客同伴的插手，我们在英军中也有一定的力量，来进行权利管束。”
面前盘子里的面包和淡水没有一点被动过的痕迹。
　　连恩依然被捆住双手(在身前)，但他的脚被解放了一点自由——仅仅带了链条末端固定在墙面上的脚铐。
　　“我以为你会保存体力好给我致命一击。”谢伊端起那盘东西递到连恩面前，“还是说你连这种普通的束缚姿势吃东西都做不到？你退步了，连恩。”
　　“你把我困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之前剧烈的体力消耗(被砸晕)，加上长时间缺少进食饮水，连恩虚脱得背倚上墙壁坐在地上，脱水的嘴唇和苍白的面色看上去糟糕极了。
　　谢伊蹲下和连恩平视，这个距离很危险，他体内敏感的感官叫嚣着，但他无视了那些本能的警告。
　　“如果你想要听真话，我告诉你：我不想你死，连恩。你不像他们，我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你也曾质疑过阿基里斯的判断——从人们的痛苦之中，但根深蒂固的顺从思想害了你。”
　　“还轮不到你来对我说教，谢伊，你还是那个不及格的刺客新手，即使成为了圣殿骑士你还是老样子，囚禁一个刺客试图策反他去认同圣殿骑士的观点，去质疑他敬重的导师。”
　　连恩咳嗽了几声，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会撑不住的，这是谢伊的第一个想法。
　　“你错了，连恩，我不忠于任何人，我遵从自己的信条。”
　　谢伊端起碗喝了一口，在连恩再次开口时他封住了连恩的嘴，他的时机拿捏得很好，在连恩反应过来前他已经把淡水一滴不剩地送进了对方嘴里，同时抬手摁住下颌上推确保连恩咽了下去，然后果断后撤。
　　“我说了我不想你死，连恩，如果非得用一些特殊方式来让你改变主意——我会继续的。”
【14】
　　康纳在纽约圣殿骑士总部旁边有了自己的房间，出房门只需走上两分钟就能到海尔森的办公室，还是同之前总部一样的格局，办公室隔壁就是大团长的卧室。
　　但海尔森并不经常待在那儿。
　　船上搬下的文书还在康纳房间里的桌上，海尔森给他的第一个指令就是分类整理它们，然后就潇洒地挥手离开了。
　　早先过整理家园账目的康纳做起来驾轻就熟，这些都是不那么重要，但是基础的东西，康纳当然不指望海尔森会一来就给他什么机密资料，但只要想起他在为圣殿骑士做事，以一个学徒的身份，他就浑身上下不对劲。
　　海尔森没有指摘他的服装问题，谢天谢地，不过让他换上圣殿的衣服是迟早的事情，康纳得放长远考虑。衣服只是一层无关紧要的外壳，他试图说服自己，而且只有这样才能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
　　他不可能也不愿逃去达文波特，先不说阿基里斯一定还记恨他的所作所为，康纳不愿意放弃这么一个机会接触到真正的父亲。他也想过回村子看一看，但是现在七年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他曾生活的村子和深爱的母亲，早已又一次地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所有的文件整理分类完毕，太阳还没落山，康纳拿出箱子里谢伊为他准备的一些衣服，而最下面的一套就是蓝白的刺客服。
久违的风从身侧穿行而过，康纳在屋顶上奔跑穿行。这个时候的纽约屋顶上还没有那些烦人的狙击手，省去了一大笔麻烦。
　　当他再一次站在十字架顶端，眯起眼睛俯瞰这座城市，夕阳的余晖在屋顶抹匀，鹰眼敏锐捕捉到不远路口处被两个红衣军纠缠的小刺客。
　　康纳迟疑了一下还是偷偷摸了过去，从后面打晕了两个英军，顺手把他们放进草丛里藏好。
　　而那个小刺客，看起来才十三四岁的少年，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受了惊吓的苍白面容简直让人怀疑下一秒就会晕倒。
　　事实上他也确实晕倒了，康纳无奈地拦腰抱起过于瘦弱的少年，在城中他唯一的落脚处就是圣殿骑士总部，他纠结了许久还是趁着沉下来的夜色把他带回自己的房间。
　　那套破烂的刺客服被扒下来收到床底箱子里藏好，康纳自己做了点粥给他喂下——他的房间东西很齐全，连厨房都有。
　　等到少年慢慢转醒，康纳差点已经趴在床边睡着。
　　康纳已经想好了，要是少年大喊大叫他一定立马把他打晕，然后扔上回达文波特的陆运队马车。
　　然而少年只是紧张地看着他，还有他身上的刺客服——康纳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衣服还没换。
　　“快逃。”
　　少年声音干涩，眼睛里几乎要涌出泪水。康纳安静地递来一杯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得赶紧离开......达文波特庄园出事了，所有的刺客都得要逃离。”
　　“出什么事了？”
　　少年轻轻咳了两声：“是圣殿骑士，他们来了，大导师才刚回来他们就突然来了，他们杀了好多好多的人......”
　　“所以你逃到这里来了？”
　　少年抹了把脸，试图把泪**回去，康纳注意到他的身体还在无意识地颤抖：“我在混乱中上了一艘船，我躲在底舱很害怕——直到船离开了那儿，再下船时我就已经到了这里，但我太粗心了，不小心被两个士兵发现......非常感谢您救了我。”
　　康纳摆摆手：“不用客气，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要告诉你。
　　“我不想介入你们之间的斗争，而且你现在就在圣殿骑士大本营，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圣殿骑士学徒，冷静些——我当然也是个刺客，但不属于你们的兄弟会。”
　　少年明显被吓坏了，他语无伦次地询问道：“是刺客但又是圣殿学徒？这...这是怎么回事？”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不过你最好同意我的建议，换上圣殿骑士的衣服，先活下来才是最紧要的。”
　　等少年终于平复下来，终于接受了以后可能会成为一个小圣殿的事实，在康纳的床上进入梦乡以后，康纳出门了。
　　他始终还是放不下那群刺客，导师的问题却让太多无辜的年轻学徒付出生命的代价。
　　谢伊或许贯彻了他的正义，但康纳做不到那样无动于衷，哪怕这么做可能会惹恼父亲，毁掉两人来之不易的短暂和平。

【15】
　　康纳熟悉达文波特的每一条陆运线和每一条航线，那是他的第二个家。想想许久之前他还独自在里面居住的那段日子，康纳才恍惚惊觉原来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马车在夜色中行进，康纳找到了原本计划是要返回庄园的陆运队，但显然圣殿骑士造成的骚乱切断了正常贸易，车夫不知去向，他只能亲自驾驶马车。
　　但还是太慢了，康纳斩断了其中一匹马身上束缚的皮带，翻身而上。马儿长嘶一声，迈开四蹄朝路的尽头飞奔而去。
　　天快亮了，地平线泛起鱼肚白，康纳压低身子尽量减少马匹颠簸对自己带来的影响，他已经离目标很接近了。
　　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浓重的黑烟在微亮天色中格外明显。康纳的脸色白了几分，他得想些其他的事情来避免自己陷入那些糟糕的回忆里。专心，康纳，不要让过去拖慢你的步伐。
　　越接近达文波特庄园，路上混战的痕迹和横七竖八的尸体就越多，他们大部分都是来自刺客的，而且大多很年轻。
　　仅凭一己之力，康纳救不出几个人，虽然他过去总是被评价天真，但他其实也很清楚这场灾难不是他能够靠刺杀几个人阻止的，最关键的还是要让决策层的人改变主意，比如说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海尔森。
　　康纳弃马登上鸟瞰点，达文波特的惨状收入眼中。除了主建筑那座房子，其他的几乎全被烧光了——这也是康纳后来在庄园时没有见到过它们的原因。
　　战局仍是压倒性的，圣殿骑士们，带着他们的十字徽对残余的刺客进行最后的清剿。
　　简直是一场屠杀的盛宴。
康纳捏紧拳头，他看不到海尔森在哪儿，估计就是为了避免被刺客发现位置而进行刺杀，海尔森无比清楚刺客们的拿手绝活。
　　圣殿很快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把所有剩下的刺客包围起来，康纳注意到圈里的刺客们大多状况糟糕透了，而且年纪最大的也就不过二十出头。年长一些的刺客们要么冲在最前死在圣殿骑士的刀枪之下，要么拥有足够的经验与能力逃逸这里——虽然以圣殿骑士这次的兵力来看，这种可能性不大。
　　达文波特正屋不远的地方，康纳看到希基和查尔斯俩人架着阿基里斯，可怜的瘸腿老人脚上的伤因为剧烈挣扎崩裂开了，鲜血渗出绷带，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切被圣殿摧毁，被海尔森摧毁。
　　康纳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阿基里斯会对海尔森的敌意那么重，就连地下室的画作也以海尔森占的面积最大，位置最明显。
　　康纳也不再迟疑，轻巧迅速地踏过树枝房顶，在一片惊呼声中闯进了包围圈。
　　那些圣殿骑士杀学艺不精的学徒已经杀惯了，他们嗤笑康纳的不自量力和急着赶来送死，但这笑声被扼在了咽喉里——康纳用斧背和绳镖解决了那几个想给他的肚子上开几个洞的圣殿骑士——并没有杀死，而且还抓住了他们指挥战斗的分团长，战斧的锐利斧刃抵在脖子上。
　　周围的圣殿骑士们顿时慌乱了起来，而小刺客们则满腹疑惑和不安地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救兵，没人见过他，尽管他身上的刺客服无比眼熟。
　　“我要见海尔森。”
　　康纳的眸子如鹰隼一般，周围的圣殿骑士们即使手里都拿着染血的剑，但也不自觉地瑟缩了几分。
掌声从背后响起，康纳身体一僵，他微微侧过头来看向意料之外出现得那么快的海尔森。
　　“优秀的技术，愚蠢的行为。难道谢伊就是这么教你的？”
　　大团长挥退了周围的圣殿骑士，为他与康纳让出了一个圈。
　　“不用那么赶尽杀绝。”康纳深吸一口气，他手下的分团长早已在巨大的惊吓之下失去了意识，半个身体实际上挂在康纳身上，“看看他们，肯威大师，他们还都是懵懂的学徒，不该为过去的错误付出巨大代价。”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大发慈悲，放这些以后随时会从你看不到的角落取走你的性命的小东西离开？”
　　“你可以教导他们，成为圣殿骑士。”康纳仍然不愿意放弃。
　　“多么天真，多么愚蠢。”海尔森怒极反笑，“他们会是枕头边的一把匕首，没人愿意枕着危险入睡。”
　　“但如果能把匕首握入手中，你会睡得更踏实。”
　　海尔森为这样的回答沉默了一会儿，他抽出腰间的佩剑，刀柄上的十字印还是鲜红的。
　　“我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能击败我，我就考虑一下你的想法。”
　　察觉到骚乱赶过来的查尔斯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海尔森制止了，人们自觉为二人留出更大的场地。
　　康纳拎起手里昏厥的分团长，扔给旁边的圣殿骑士，战斧在手里转了个圈，刀刃重新朝向前方。
　　他曾经不愿也畏惧父亲的剑，但现在不一样了，抛去父子身份，他们是两个同样坚定也同样强大的男人，康纳只为这场决斗感到鲜血上涌。
　　海尔森并不讲究什么顺序先后，在康纳重整好的一瞬间那柄剑的寒光就几乎贴着对方的脸颊擦过。
　　异常浓烈的杀气，康纳知道海尔森认真地生气了，但康纳也没有退路，他灵巧躲开剑刃，战斧虽不如剑的长度，但胜在速度和破坏力。
　　康纳清楚自己的优势，海尔森不会用剑刃和他硬碰硬，但会用剑割开他的身体，以疼痛来减缓对方的动作，进而致命一击。
　　所以他并没有留给海尔森这样做的机会，他就像灵巧的猫咪一样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躲开了即将刺来的剑，感谢曾经带给他伤痛的那些战斗，还有海尔森每次练剑时的观察，这让他对预测海尔森的动作有了把握。
　　又一剑刺向右臂，显然海尔森有一些按捺不住了，他一定没想到有谁会如此熟悉他的剑招，康纳反手抬起斧子，斧刃和手柄的接口勾住了剑，同时抬腿踹向海尔森执剑的右手。
　　海尔森的反应不慢，他曲起左手肘挡住了康纳的腿，但他还是没有留住手里的剑——它被康纳那股怪力挑飞。
　　海尔森没有坐以待毙，他迅速调整好姿态，手腕上袖剑出鞘对着康纳拿斧子的手腕刺去。
　　另一把袖剑挡住了攻势，但突然袭击也成功地让战斧脱离了康纳的手——该死，他都差点忘了，除了剑，父亲最拿手的致命武器还有袖剑。
　　四把袖剑同时出鞘，一个圣殿骑士团大团长一个圣殿学徒，现在却用刺客常用的攻击手段决斗着。康纳没有闲暇去想这奇怪的地方，海尔森的攻击凶狠而具有侵略性，那与他绅士的外表判若两人，海尔森不是好看而无害的鹿，他是优雅而致命的黑豹。
　　但在海尔森看来，这位有一半原住民血统的年轻人身上的潜力无可估量，他是第一个能从自己手里打掉剑的人，而好久没有进行过如此激动畅快决斗的他原先的愤怒早已抛至脑后，他现在只想一门心思地用自己的方式打败这头狼崽，然后驯服他，让他成为自己最忠诚最锋利的剑。
　　康纳对于袖剑对拼的经验还是太少，他疲于应付父亲越来越凶猛的攻击，胳膊和腰侧都被割出了印子，幸好他的反应足够快，不然破的就不仅仅是衣服了。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康纳卖了个破绽，海尔森的袖剑果断穿透了他的右前臂，讽刺的是康纳曾经也在差不多的位置重创了海尔森，但他好运地避开了重要血管和骨头。海尔森脸上的表情可以用愉快来形容了，康纳朝他略一龇牙，后仰并带着袖剑还插在他手臂上的海尔森往后翻滚，他一脚踹上了海尔森的腹部——这让袖剑终于脱离了他的手臂，火辣辣的痛感迟钝地传来。
　　他没有给海尔森留下机会，在他重新站起来前一把压住了海尔森的腰腹，没有受伤的左手袖剑已经贴上了大团长的颈部动脉，这位置让他再一次想起曾经他和海尔森决斗的模样，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调换了位置。
　　“你输了。”
　　砰的一声巨响后，康纳倒在了父亲的身上，海尔森脸上的兴奋逐渐被愤怒再次取代，他的手摸到了狼崽背上的温热液体，他抬头看向枪声的来源——查尔斯手里的猎枪还在冒着青烟，这仿佛助长了海尔森心里的愤怒。
　　而康纳，他还没看清父亲的表情，就在背后蔓延开的剧烈痛楚中倒下了。
【16】
　　夜色被蜡烛光驱赶走，暖黄的烛火抹在屋里人的脸上，就像一幅被染坏的画，原本优秀的细节被模糊掉。双手背在身后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嘴中念叨着什么，他面前的男人瑟缩着身体，满脸惶恐，即使只有很模糊的面部轮廓，但即使化成灰康纳也认得他——查尔斯·李。
　　海尔森似乎并不满足于责备查尔斯，他快速伸手——甩了他一巴掌。
　　画面戛然而止。
　　壁炉里橘黄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就像床上躺着的年轻人的生命之火。
　　康纳从昏沉的意识之海中艰难醒来，缓慢而深入骨髓的疼痛支配了整个躯体，但好在房间里足够温暖，他吸进那些混杂着柴火味道的温暖空气，体温不低的身体并不排斥这股热量，高烧过后的畏寒，虽然他的身上盖着一床厚被子，但还是壁炉更能让他舒服些。
　　等体力渐渐回到身体里了一点，康纳扭头看向周围——他记得他的房间没有壁炉这种东西，花纹繁复的厚重落地窗帘遮住了外界的所有光亮，地上的每一寸都被深色地毯覆盖，而康纳现在正躺的床也用它独特的光泽昭示它的身价。
　　康纳觉得自己有些烧糊涂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出现在某个阴冷潮湿的地牢里——鉴于他不久之前把袖剑横在了圣殿骑士团大团长的脖子上。
　　康纳掀开被子，他的腰腹和手臂上打了绷带，熟悉的痛感让康纳知道它们都被缝了好多针，但他仍然不满意，他现在是全裸的，而华丽的床旁边一件可以称呼为衣服的东西都没有。
　　康纳思虑再三还是又躺回去了，他不可能披着被子就出门，如果拿走衣服是为了限制他离开床铺，康纳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成功了。
　　咚咚咚。三声轻快的敲门声，康纳安静看向房门，他想应声，但嘶哑的喉咙暂时做不到。
　　外面的人显然耐心等待了一会儿，然后才推门进来，康纳看到了那个眼熟的毛茸茸小脑袋。
　　“你醒啦。”
　　少年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学徒服，端着一杯水和热水浸湿的帕子进来。康纳突然意识到那天晚上太过慌急他还不知道少年的名字。
　　“肯威先生不仅让我留下了，还让我来照顾你。”
　　康纳喝了口水，嘴唇和喉咙干裂的疼痛终于有所缓解。
　　“他们——你的那些同伴，怎么样了？”
　　少年的脸颊红红的，看得出很开心的样子：“肯威先生给了他们两个选择，要么成为圣殿学徒，要么自废一只手去当普通人。”
　　康纳捏紧了杯子，少年好像看出了什么，他故意夸张地挥舞着双手让康纳集中注意力听自己讲话：“嘿，听着，我们一致认为一只手换平静的生活很划算了，至于我嘛，在达文波特还是在肯威先生的庄园并没有什么差别，更何况肯威先生这里还有你。而且我听说了那天晚上你做的事情，你可真了不起，康纳，那场和肯威先生的对决，可惜我没有亲眼见到——噢对了，我都差点忘了，我的名字是艾利克。”
　　“那没什么，艾利克，至于父——你口中的肯威先生，是他让你留下的？”
　　少年点点头：“他派人回来收拾你的屋子结果发现了我，我就把是你救下我的事情告诉他了，肯威先生虽然看上去不太好相处......但他其实也没那么坏。”
　　康纳露出温和的笑意：“你还是我知道的第一个给肯威先生评价不好相处的。”
　　艾利克皱起了脸：“你是没见过他听到你救了我这个小刺客时候的脸色，好像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烧了他们家房子那种级别的。不过好在他没有把情绪发泄在我身上，他有个副手，叫什么什么李，我临走时见到他扇了那家伙几巴掌。”
　　“查尔斯·李。”
　　“对！就是他！你背上那枪也是他打的。”艾利克愤愤不平地捶打空气，“不过肯威先生狠狠地惩罚了他，狠狠地！”
　　康纳忍俊不禁，但他还是有些吃惊父亲居然会因为自己而惩罚虽然人格败坏但忠心耿耿(父亲看重这个)的查尔斯，而且少年所描述的又让他想起梦中的情景。
　　“这也是为什么我认为肯威先生人不坏。”艾利克俏皮地眨眨眼睛补充道。
康纳接下来还是暂时只能在床上度过，问起衣服时就连艾利克也难得的无奈，这里是海尔森的私人庄园，给不给衣服还是得海尔森说了算，就算艾利克拿来自己的衣服，康纳也根本穿不下。
　　老管家转达的原话是：伤养好前别想着“又”偷摸出刺客服出去蹦跶，那群麻烦的小刺客还等着他来处理。
　　康纳无力地捂住脸，父亲再不喜欢自己穿那套刺客服，也不至于一件衣服都不给他吧。

竟然没有斧头

怒舔！！！！！！无论是海爹还是帽子我都要了！！！！！

意，我在乐乎上看到了

【17】
　　红黑两色的袍子，袖口和领口的地方缝上了红色十字，那些羽毛坠饰原封不动地系在它们原本在的地方，而且有被好好打理过。
　　康纳有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但没想到这么快，这一套一看就知道改造自他原来的刺客服，换了配色和一些细节，就连布料也高了好几个档次。
　　原来的刺客红腰带当然是没有的，取而代之的是摸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皮带。纽扣也给用上了简约的十字花纹，还有配套的深色箭筒和弓——这是给他复制订做了一整套？
　　值得一说的是兜帽居然也还在，兜帽尖的自由之鹰是血红色的刺绣，细节加强的地方甚至比原来的更为生动。
至于袖剑、战斧和莫霍克传统的裤子和鞋，它们还是原来的那一套。而内衣——那些贴身的衣物，完全是英式的，甚至还带一点蕾丝花边。
　　海尔森大概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但康纳还是对于这套衣服怀有一点抵触，毕竟和出任务时的伪装不同，这会成为他只要待在父亲身边就必须穿的衣服。
　　艾利克倒是对他自己“沾光”分得的那一套小圣殿的衣服很满意，他那一套更像谢伊的，但样式要简单许多，看起来像是哪户人家的小少爷。
　　“如果收拾好了，艾利克会带你去见主人。”
　　老管家合上了房门，而艾利克拿起了那套刺客改圣殿骑士装对着康纳跃跃欲试。
推开房门进来的青年拥有一副高大强健的身躯，莫霍克式的小辫垂于耳侧，洁白的羽毛随风摆动，咖啡色的肌肤和一身深色衣服相得益彰。就连海尔森也不得不承认，刺客袍唯一可取的一点也就在于它足够贴身且灵便——青年的身材好到无可挑剔，裁剪的后摆如鸟雀尾翼般灵动。
　　看来这几天麻烦城里裁缝做的设计没有白费。海尔森满意地看着穿上烙下圣殿骑士印的他的狼崽，嘴角上扬。
　　“肯威大师。”
　　海尔森挥了挥手：“不用那么拘谨，康纳，你可以跟谢伊一样叫我Sir——新衣服感觉如何？本来这应该和戒指一样等到你正式成为圣殿骑士才给你的，但破例一次也无妨。”
　　康纳低头看了看袖口袖剑上的刺客标志和一旁的十字纽扣——两者奇妙地共存了。
　　“它们......都很好，谢谢你，Sir。”
　　“并不适时的赞美之词，你还有的学。”海尔森从桌上拿起一叠纸张，“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还记得那些你跟我打赌留下的小刺客们？”
　　“当然，艾利克说他们都很感谢你。”
　　“他们应该感谢的是你，”海尔森不赞成地摇了摇头，把纸张递给了青年，“这些是愿意入圣殿的那一部分人的资料。这件事还没有结束，他们得通过我的考核才能正式进入——那么我想无论是技术上还是思想上，你都是最适合训练他们的人。”
　　无论是技术上还是思想上，康纳在心里补充道，他都是训练他们成为真正的刺客的最合适的人。或许不用和父亲起冲突，他也能重新发展起兄弟会，在未来的自由战争中与父亲真真正正联手。
　　但这些构想中最难的地方——怎么才能在父亲的考核中成功使他相信他们都是坚定的圣殿骑士，康纳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
　　“还有一件事，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六点来这里找我。”
　　“Sir？”
　　“在训练他们之前我得确保你能达到我的标准，这段时间你得住在这里——我跟谢伊确认过了，你也没有其他住处可去，只要你愿意，这座庄园随时会给你留个位置。当然这里不是什么软禁你的监狱，空闲时间艾利克会负责带你去附近逛逛。”
这座私人庄园虽然没有达文波特大，但它的装潢明显要高几个档次，康纳虽然没去过也没见过英国传统的那些庄园，但他能够通过这座庄园想象得出。
　　修葺一新的各式建筑，修整过的草坪灌木，门前的喷泉与雕像，穿着整齐划一的忙碌的仆人们。四通八达的道路，就连河边都修了一条石头小道，走过去还能看到水车吱呀吱呀转悠。
　　而艾利克成为了最好的导游，他蹦蹦跳跳地在康纳一臂远的地方跟他介绍庄园的种种。
　　“肯威先生对仆人们都很好，不像我以前待过的另一个私人庄园——不是达文波特，而是一个普通的殖民地庄园，它的主人残暴无比，谁要是出了一点点差错，或者仅仅是运气差碰上他心情不好，打一顿都算好的，最坏的结果也是被折磨至死。”
　　“这样的行为没人管吗？”
　　艾利克摇摇头：“那时候谁会管这种事，下人算是庄园主的私人财产，怎么处置都不过分......”
　　“那你后来是怎么——”
　　“怎么到了达文波特？我运气一向蛮好的，就在那个庄园工作的第二年，庄园主就被刺客杀了，无处可去的一部分人就跟着刺客们走了，这里面就有我。”
　　康纳摸了摸自己的袖剑：“可你好像不怎么责怪肯威先生对兄弟会做出的那些事？”
　　艾利克耸耸肩，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可能不太清楚之前我们——刺客学徒们的日常生活，除了给导师做牛做马出卖尊严换来那么一点点学习的机会，大部分人是没有往上走的能力的。
　　“这不是一个能纵容我们的时代，康纳，我们见过太多的不平等和扭曲真相了，比起刺客和圣殿骑士的争斗，我们更关心自己的生活，而信仰，那是奢侈品。”
康纳的新衣服参考游戏里纽约那一套，黑红两色。

【18】
　　钟表指向六点整。
　　海尔森放下了手中的笔，壁炉烧得暖洋洋的，睡眠不足带来的疲惫被茶味冲淡了一些，他皱起眉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是不是他对这只小狼崽太好了，以至于第一天就敢迟到？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猎猎风声与湿漉漉的水声一同从窗口涌进了这个房间。
　　“抱歉，来晚了一点。”
　　高大印第安青年身上还带着清晨的馈赠，他轻巧落地后轻轻拍去那些白色的半湿雪，淌下的水在地上汇成一圈，海尔森还来不及心疼自己的地毯，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你早上干什么去了？”
　　康纳合上窗户，在干燥而温暖的房间里抖了抖身子把水甩掉——这看起来粗鲁极了，海尔森评价道。
　　“我晨起的习惯，庄园附近野生动物挺丰富的，我把猎到的都给厨子了，不出意外的话它们会是今晚上的晚餐。”
　　海尔森仍旧皱着眉，他取下毛巾扔在康纳的脑袋上：“虽然我不想干涉你这样的习惯，但是——我们并不缺乏食物，而你花在捕猎上的时间完全可以用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康纳摘下兜帽，把帕子盖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两下。
　　“如果你也捕猎过就不会这么认为了，Sir，猎杀动物的技巧比杀人复杂多了，而且这对于我来说是赖以为生的技能之一。”
　　“那只限于会蠢到和你硬碰硬的人。人类高明于动物的一点就在于会用谋略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有，你那套衣服现在就只有这么一套，不想感冒就过来。”
　　海尔森伸手摸了摸康纳肩膀、腹部还有背部，雪打湿得不多，而且在深色衣料下几乎看不出来。
　　康纳只在大团长碰到肩膀的时候紧张地僵了一下，但炉火的温暖和父亲难得的温柔很难拒绝。
　　“坐下，然后咱们该进入正题了。”
　　康纳眨眨眼睛，拿过椅子，椅背朝炉火，而他自己面朝壁炉跨坐在椅子上——海尔森的眉头好像皱得更深了。
　　“我看过你分类整理的那些资料，你做得很好，但显然这不是你最擅长的部分。”
　　“我曾经帮助别人管理过庄园。”康纳双手搁在椅背上，掌心往前凑近炉火。
　　“噢，那么这也难怪了，这样也节省了一些让你熟悉相关事务的时间。要记得，康纳，一个合格的圣殿骑士不一定拥有刺客的技巧，但一定要比那群粗鲁的家伙这里更有货。”
　　海尔森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而康纳对此迟疑地点头。
　　“可是Sir，谢伊曾经也是个刺客，而且我听说你的父亲也是个刺客。”
　　海尔森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康纳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习惯性反驳父亲了。
　　“谢伊看清了现实，但这完全是另一件事，不该拿来一起讨论。而我的父亲，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听来的，他教会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自己思考，也许在他那个年代刺客们是对的，但现在不一样，如果你还记得谢伊给你说过的，你就应该明白现在兄弟会的愚蠢。”
　　康纳长长地喔了一声，收回伸展的手臂，交叠垫在椅背上面，放松地压下自己的脑袋，手背垫着下巴，那双深色的纯净的眼睛——一如海尔森第一次见到的模样——认真地看着他。
　　简直是犯规，海尔森只得把更多责备的话咽进肚子里，转移到正经的话题上。
　　康纳无疑是个好苗子，但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天真，这迟早会要了这个年轻人的命——尽管他的杀人技术足够高超，但也逃不过被人当枪使的命运。但海尔森不讨厌这种天真，他经历过了最致命的背叛与离别，这种天真在现在已经显得尤为可贵，尤其是在欧洲之行回来以后，北美的圣殿骑士们无一不让他感到恶心。但在他面前这个年轻人，坚毅又善良，那种闪光的特质再一次的在他面前放大，他忍不住想要呵护这一点光亮。
　　晚饭果然如康纳所说，满是野味，甚至还有两只熊掌。
　　他询问的眼神刚落到管家的身上，老人就给了肯定的点头然后看向旁边的印第安青年。
　　他想他能理解一点为什么康纳会认为“猎杀动物的技巧比杀人复杂多了”了。
　　大半天的理论讨论似乎消耗了康纳许多精力——至少从他吃饭的样子看来。
　　海尔森还是没有忍住放下了自己的刀叉，然后走到年轻人身边，左手把住他的小臂，而右手绕过后背握住康纳的另一只手。青年身上带有清新的松茸和青草味，还带有些海尔森更加熟悉的炉火气息，而这些气味混合在一块让人心情愉悦。
　　康纳早就因为海尔森的突然靠近而停止了吃饭的动作，肢体接触让他感到紧张——尤其是父亲贴近自己耳朵边的呼吸声。
　　“像这样握住就行。”
　　海尔森顺着他的小臂按上手背，然后慢慢分开那些紧张到僵硬的手指，康纳手上有一层厚茧，想必是来自过去辛苦的生活，所以摸上去比同龄人来得更粗糙，海尔森耐心地放轻了动作。
　　“吃饭不是打仗，康纳，不需要大开大合，你的饭菜也不是敌人。”
　　康纳深呼吸，这还是他第一次触碰到父亲的手，那双保养得很好的手甚至比自己的还要细腻一些，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在海尔森的指导上，那些轻微的触碰像一只小猫在他的心上挠痒痒，他怕稍微动作大了些会吓跑它。
　　而父亲教小孩一般的动作和语气也让康纳微微有些脸红，他努力去放松自己的手，让它们顺从地跟着海尔森的行动和指挥。
　　康纳学得很快，尽管他实在太紧张了，但这不妨碍他对于海尔森所教授的细节把握。
　　海尔森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这可以说是康纳吃得最文雅的一次，虽然离优雅还差一段距离，但总算让这个不修边幅的青年吃相稍微能看了点。
　　学会是一回事，用则是另一回事，康纳极其不情愿地维持着像模像样的吃饭动作，他完全不介意别人对自己外表的偏见与低语，他早就习惯了，但他只是不想让父亲失望。然而如此文雅的吃饭方式后果就是康纳完全没有吃饱。
庄园的主人在屋里正准备就寝，深蓝色的披风和衣服被叠好放在一边，他的手正搭在脑后的红丝带上就被那股奇妙的味道给吸引走了注意力，想也知道主谋一定是那两个家伙。
　　不，海尔森，晚间加餐不在你的计划之内。
　　大团长深呼吸一口气，但更糟了，涌入鼻腔的香味更加肆虐——出于健康考虑他的晚饭只吃了五分饱。
　　海尔森念在康纳伤还没好全的份上暂时没有晚上加些体力项目，所以康纳才能在艾利克帮助下带着些还没处理过的野味在庭院里又架起了烧烤。
　　现在庭院里不止康纳和艾利克，还有一些仆人，就连老管家也在旁边，大家都围坐在火堆边聊着些什么，虽然冬天的寒冷还没有褪去，但每个人都脸上都洋溢着海尔森不曾见过的喜悦。
　　注意到父亲只披着一件外套就下来了，康纳起身把自己的袍子脱给大团长裹上，再把人带到火堆边坐下，海尔森本来想拒绝，但一个喷嚏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准备的所有拒绝的话语，他只得接受这份好意。
　　庄园主的到来让气氛变得微妙了一些，原本活泼调皮的小孩子们也躲在了他们大人的背后。
　　康纳把刚烤好也上好了调料——感谢厨房的简女士——的烤兔递给了海尔森。
　　“别光愣着，Sir，你严肃的表情吓到大家了。”
　　这种被说教的感觉非常不好，但海尔森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到来对大家的影响。庄园主难得放下了架子，接过与他一贯形象严重不符的烤兔，更加严重不符的吃起来，几口下去沾了一口满嘴的油。
　　一个小男孩终于敌不过好奇也凑了过来，他蹲在海尔森面前，黑色的肌肤在火光下闪着金光。
　　“您就是肯威先生？”
　　“是的。”海尔森放下烤串，掏出衣兜里的手帕擦嘴。
　　“我，我很喜欢和大家一起这样，坐在一起，所以请您不要责怪康纳和管家爷爷还有艾利克哥哥。”
　　康纳沉默地观察着父亲复杂的神色，把手里另一串翻了个面，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怎么会呢？”海尔森揉揉小男孩的脑袋，露出了堪称温和的笑容，“我不会怪他们的，偶尔这样搞一次也不错。”
　　众人的一阵欢呼声后，小男孩欢呼着蹦蹦跳跳回到了他的小伙伴身边，和他们分享肯威先生有多么好。
　　“味道如何，Sir？”
　　“手艺不错，但调料得占大部分功劳。”
　　吝啬的赞美，康纳习以为常地没有反驳，而是安静继续烤着手里的兔子。
　　“但我不得不说，你总是给我惊喜，康纳。”
　　“那么看在烤兔的份上，我能用原来的方式吃饭吗？”
　　“这个我们下次再商量——”
　　大团长被康纳塞了一嘴的肉，那张时常射出伤人利剑的嘴终于安静了，康纳满意地看着他，深色瞳孔里倒映出橘黄色的火光。
　　“那就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大团长。”

18章有好多………是我app出问题了还是贴吧出问题了？

为什么发怎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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