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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来认为《红楼梦》全书有两条结构线索,一以宝黛爱情悲剧,一以贾府盛极而衰,贯穿始终。鲁迅先生说,“自有《红楼梦》出来以后,传统的思想和写法都被打破了。”
且不论《红楼梦》的思想性,只说曹雪芹的写作手法,已经很值得仔细推敲了。一些所谓的方家之言,认为可以线性叙事或网状叙事来简单概括《红楼梦》的结构艺术特征,却是十分草率的。
《红楼梦》寓假于真虚实交错的文本特点决定了它既不能以“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的方式线性推进,也不能以“网状交织平行发展”的万花筒视角切近主题。
窃以为,《红楼梦》文本的复杂性,使得曹雪芹必须而然在多维度的时空中进行故事架构,最终呈现给后来读者仿佛穿行于“莫比乌斯环”的奇妙阅读体验。
从通行本来看,《红楼梦》中的荣宁两府上演了一场“兴—衰—
兴”的完整家族进化论。贾家历
经了“自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流传”的煊赫场面,开篇已是“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的大厦将倾,终了却又看见“善者修缘,恶者悔祸,将来兰桂齐芳,家道复初”的一线曙光。
贾府内外人物也同样经历了各自的生命轮回。贾敬甫一出场,即自带修道炼丹飞升渡劫天然属性,其亲兄弟贾敷索性“英年早逝”。与之相似,贾宝玉的哥哥贾珠也是“一病死了”,演绎到《红楼梦》结尾,宝玉历经“死丧破败相继”之后,也没能逃出“避世消愁、悬崖撒手”的命定轮回。
红楼梦主要人物在真真假假的太虚幻境里兜兜转转,终于形成了匪夷所思的树形“轴对称”。
《红楼梦》在文本结构上完成了一种前所未见的哲学尝试,这种对生命本身的思考与《易经》的智慧不谋而合。
《红楼梦》第十三回,第一佳人秦可卿梦境对王熙凤说,“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所能常保的。”
秦氏一番话当然不是预告了贾府败落,紧接着一句,“但如今能于荣时筹画下将来衰时的世业,亦可以常远保全了。即如今日诸事俱妥,只有两件未妥,若把此事如此一行,则后日可保无患了。”此处即点明了《红楼梦》中贾府及其主人“安危相易,祸福相生”的生存处境。
这几乎就是乾坤运转的至理。王国维论“《红楼梦之精神》”,充满了悲观哲学味道,他呜呼长叹“宇宙一生活之欲而已”。曹雪芹正是以家族兴衰为模型构建起了一种逻辑自洽、封闭往复的世界观。
《红楼梦》文本多次显示了曹雪芹的哲学观,进而通过书中诸人的起落升沉来诠释他对世俗世界的认知。
《红楼梦》中贾雨村“罕然厉色”驳斥冷子兴的大段议论,已然将薛涛、朝云,许由、陶潜,唐明皇、宋徽宗归入“易地则同之人”,这是超越了时空维度的大胆设论。由此可见,曹雪芹的“同人意识”较之同时代人情小说家们对生命形态的比拟何止高明了一百年。
抛开大框架不谈,《红楼梦》中此类“一体”预设随处皆在:太虚幻境和大观园,贾府和甄家,贾宝玉和甄宝玉,顽石和通灵玉……直至末回“急流津觉迷渡口”贾雨村重逢甄士隐,也不止照应上文“火焚草亭”,更像是交错时空来应证着书中第五回宝玉闻听“水响如雷”但渡“有缘者”的“迷津”梦境。
正如“风月宝鉴”的文学意象,构思精巧的《红楼梦》达到了“凡有彼面,必有此面,彼此一面,面面相连”的至臻境界,整场故事仿佛展开于“同一时点的多个不同位面”。
《红楼梦》乃文学位面之“莫比乌斯带”。林林总总的红楼解梦,也应该是“莫比乌斯”之一环。
鲁迅有云,人物命运则是在册子里一一论定,陌路不过是一个归结,是问题的开头。这也是“睁了眼看”《红楼梦》的奥义吧。
基于《红楼梦》首尾相衔的艺术结构,平心而论,高鹗的续笔成全了曹雪芹的绮思妙构,止从文学批判的视角来看是完美的、不容诋毁的。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8-05-04 01:51回复